闻听非看看打喷嚏打得泪眼朦胧的戴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道：“现在，我们能继续去看那些受害人的尸体情况了吗？”
戴维没吭声，反而是看向了小赵。
小赵点了点头，“既然药效已经管用了，后面都没问题的。”
正好，如此一来，戴维身上捆着的绳索和手铐倒是全都可以拿下来了。
重新恢复自由之后，戴维活动了一下都被手铐勒出淤痕的手腕，艰难的在打喷嚏的间隙里向小赵问道：“那个喷雾有多余的吗？”
“啊？”小赵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没想到，戴维的副作用这么大，居然还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不过，小赵却是直接回答道：“我这次出差就手边这一小瓶，如果你需要的话，协管办有大瓶喷雾可以出售，等下我给你找个微信名片，我们办公室有人专管各种物品的销售。”
山海市市局的闻听非等人：“……？？？”
局座！这里竟然有国安的领导人员在市局办公大楼里公然做微商兜售三无产品！
“哦，好！”戴维直接掏出了手机，从小赵那里扫完微信名片二维，和一个名字里充满了各种彩色小图标符号的人加上好友之后，才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太平间里。
龚法医已经在刘胖的帮助下，将放着被害人尸体的冷柜抽屉抽出来，然后平放在了手术台上。
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损毁程度不一，但是，唯一的相同点却是皮肤惨白、毫无血色。
戴维只看了一眼，便捂着鼻子一边打喷嚏一边努力的说道：“我闻到的那个诡异的花香味道，就是从这几具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众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闻听非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声道：“只有吸血鬼能闻到的味道吗？”
——或许，可以问问戴维究竟能闻多远，然后，带着他在山海市大海捞针一般的搜一圈？没准就能根据这种诡异花香的来源找到凶手了。
龚法医则是道：“——我只闻到了尸体腐败的气味。”
吸血鬼戴维一手捂着鼻子，还不忘耸了耸肩，表示这是物种差异，他也没什么办法。
确定了之前使吸血鬼戴维失控的气味来源之后，众人很快便从太平间里出来。
虽然是接收到了周队上报后转交过来的案子，但是，小赵本人并非法医，他对尸检也没什么经验，自然也就没有再去仔细检查什么，反而是离开了太平间之后，龚法医主动介绍了一下他们之前尸检得到的线索。
“死者身体内的血液几乎被抽干？”小赵轻轻重复道。
意识到众人都在看自己，戴维一脸纳闷的回看回去，然后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应该不是吸血鬼，”小赵摇了摇头，“西方现存的吸血鬼，只有最邪恶、最具攻击性的那些族群才会大量吸食人类血液，然后造成人类因失血而死亡。”
说着，小赵还在自己脖颈的动脉处简单比划了一下，“一般都是咬这里，那几位受害者的尸体上如果有这么明显的伤痕，你们不可能没发现。”
发现闻听非他们又在悄悄的瞄他，戴维在旁边也很委屈，双臂抱在胸前，忍不住的用他那异国海蛎子味的普通话一个劲的嘟囔道：“有毛血旺、血豆腐、猪血肠……明明有加了各种好吃作料的做熟了的血食，谁会想不开似的跑出去喝生的啊！”
——自从被毛血旺小饭馆的老人家捡回去收留之后，戴维不但每天吃熟食、顶多自己做的时候掌握不好火候会稍微有点夹生，就连喝水的时候，都有了一定要喝烧开的热水的习惯。
闻听非：=口=
一时间，谁也没接戴维的话茬。
从太平间出来，众人转头直接就进了解剖室的办公室，在小赵的要求下，龚法医将之前的尸检报告全都打出来给了他。
等小赵低头翻看完尸检报告，轻轻的舒了口气的时候，周队开口道：“虽然不是吸血鬼，但是，凶手很可能也不是人类。”
“或许吧！”小赵点了点头，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来，究竟有哪种妖怪会把人类的血液吸干，便继续补充了一句道：“当然，也可能凶手并非是普通人类。”他特意强调了“普通”两个字。
闻听非主动替众人倒了几杯水，就连戴维都有份。
“谢谢！”戴维这会儿终于止住了打喷嚏，从闻听非手里接过纸杯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开始冲着她颇为诱惑的眨眼睛。
“……”内心默默的囧了一下，闻听非抽着嘴角，干脆小声提醒道：“虽然你明显不是凶手，洗刷了冤屈，但是，你是黑户这事还没解决呢！”
戴维闻言顿时一怔。
“遣返回国，了解一下。”闻听非小声说完之后，又将纸杯递给了小赵。
“谢谢。”小赵一边说着，一边还拿着手机继续在协管办的微信群里问话：“有谁知道，有什么妖怪会将人类死者的血液抽干吗？”
“建国以后不是不准吃人了吗？”
“重点是吸血，不是吃人吧……”
“那应该没有了哎！现在超市、饭店都有做好了的熟食，谁会去吃生的啊，又不好吃。”
“像是生鱼片一类的，肯定还是生着吃比较鲜嫩啊！”
有人喜欢发文字，自然也有人直接在群里发的语音消息，小赵翻看消息的这一会儿，闻听非他们自然也全都听到了。
闻听非轻轻的拽了拽刘胖的衣袖，忍不住小声问道：“刘哥，那个协管办究竟是什么部门？”为什么感觉这么不靠谱Orz
明明刚刚看着这位赵主任做事还算稳妥，然而，刚刚的微商卖东西加好友还有现在的群聊消息，实在是让闻听非没办法正视小赵了……
“只知道是国家安全部下面的，应该挺有来头的吧……”刘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努力把一个困倦的呵欠压了下去。
周队闻声也瞥了正小声嘀咕的两人一眼。
之前遭遇吸血鬼戴维的紧张和亢奋劲儿差不多都过去了，已经熬了好几天的刘胖免不了又开始陷入有些失神的半睡半醒状态。
眼看着微信群里的话题朝着什么好吃不好吃一路狂奔根本就没有回头之日了，没办法的小赵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好在，煲好一锅汤后正看着球赛的王教授在和群里的其他人分享了自己的新菜谱之后，不忘直接给小赵弹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
小赵直接按下接听，对闻听非等人做了一个稍稍安静的手势，然后对着手机道：“王叔？”
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传来，“小赵，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我估摸着你只能找找当地有没有吸血蝙蝠、或者蚊子、吸血虫之类的东西了……对了，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加班呢啊？”
“没有蝙蝠。”旁边的戴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却被闻听非挑眉瞥过来了一下。
“嗯，有受害人的尸体情况不太对，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作案。”小赵说完，还不忘对戴维来了一句，“不是说你。”
王教授干脆道：“尸检报告发过来，我给你瞅瞅。”
“好，谢谢王叔！”小赵直接翻着龚法医刚刚给他的尸检报告，没管上面的文字描述，直接拍了几张照片过去。
很快，那边的王教授也纳闷道：“小赵，你能肯定凶手不是人吗？我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妖怪咬的啊，你看上面都没抓痕啊牙印什么的……”
闻听非、刘胖、龚法医和周队：……妖怪？？？
第14章
刘胖终于忍不住了，微微拧着眉头，眼神还有些飘忽的转过头来看向闻听非，小声嘀咕道：“小闻，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刚刚微信里说什么来着……”
“没爪印、没牙印，应该不是妖怪。”闻听非简明扼要的总结道。
龚法医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为什么我在市警察局里会听到有妖怪这两个字出现？！”
闻听非其实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不过，瞥见旁边同样茫然的吸血鬼戴维之后，倒是特别顺理成章的就找出了一个理由：“嗯……反正国外都有吸血鬼了……”国内有点什么，好像也不值得奇怪？
周队不愧是周队，就算听到了小赵和他们那边的同事堪称匪夷所思的对话，也只是深深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沉着冷静。
下一秒，闻听非就清楚地听到，小赵对着微信那边的人说道：“但是，这种把人血抽干的方式，肯定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好好调查吧！普通人碰到这种凶手，几乎就没有反抗能力。”王教授的声音传过来，“小赵，你之前说去山海市出差，就是因为这个案子？”
“嗯，”小赵点了点头，“顺便也得和山海市政府这边协调一下，后续类似事件的处理办法。”
放下手机之后，小赵一抬头，就看到市局的四个人再加一个外国吸血鬼，全都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们怎么了？”小赵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妖怪……？”闻听非轻声说出了两个字。
“嗯？”小赵有些疑惑的看向闻听非，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不过这次的案子不像是妖怪做下的，我个人倾向于是用了特殊作案手法的人类。”
看见一本正经的小赵，闻听非简直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他怎么能这么神色如常的说出妖怪不妖怪的荒谬事情？
闻听非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了，倒是刘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之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也懂做法？”
“什么？”小赵闻言怔了一瞬。
刘胖随手比划了一下那种跳大神时张牙舞爪的常见动作，“电视里不是那么演的吗，做个法，然后就知道谁害了她——”
根本不等刘胖比划完，小赵便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不是，这位同志，你这是封建思想迷信，要不得。”
刘胖满脸费解，“……你都说了妖怪了，还说不是封建思想迷信？”
小赵比他还困惑，也不由得皱眉道：“妖怪和封建迷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刘胖难以置信道。
小赵端起闻听非刚刚给倒的水，喝了一口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反问道：“那你说，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装神弄鬼看风水画符算命的不都是人类神棍吗，这些和妖怪有什么关系？”
听着这位赵主任和刘胖之间的对话，闻听非颇有一种自己竟然无言以对的复杂微妙心情。
小赵把纸杯放在桌上，尤为理直气壮的继续追问道：“你见过哪家妖怪给你算命画符看风水化解厄运了？”
龚法医偷偷的和闻听非小声道：“我觉得胖胖要扛不住了。”
闻听非：“……”虽然感觉小赵的话语里全是槽点，但是一时之间，闻听非愣是完全不知道要从何开始吐槽，甚至于，被小赵这么一连串的反问下来，她都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洗脑成妖怪和封建迷信没有任何关系的错觉了。
“……”被小赵一句一句哽得说不出话来的刘胖苦苦思索了半晌，终于艰难的开口举例道：“——骗钱的妖怪！？”
小赵认真的瞅着他，完全是语重心长的口气，特别认真的强调道：“重点是‘骗钱’的，谁骗钱谁就是封建迷信。最常见的就是农村不发达地区那些跳大神的神婆神棍，还有火车站门口带着黑眼睛摆摊看相的算命先生了，妖怪如果不骗钱的话，你为什么要说他们是封建迷信？”
闻听非：=口=？？？
不是，重点不应该是有妖怪存在这件事本身吗？为什么你们直接歪到了妖怪是不是封建迷信上。
三观炸裂之后，刘胖愣是被理直气壮的小赵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
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的龚法医、周队他们，也都是差不多的心情。
唯独吸血鬼戴维，就算他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一口异国海蛎子味的方言，但是，对于封建迷信相关的一些本土词汇，因为之前从没接触过，免不了还是有些不解和茫然。
成功的“洗脑”了山海市警察局的几位刑侦工作人员之后，小赵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夏天本就白昼长，用不了一两个小时，东边的天际差不多都要日出了……
小赵转而道：“周队，这个案子的侦破，后续我也参加吧！”
周队不由得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小赵一眼，轻声问道：“方便吗？”
小赵随意的笑了笑，“当然。毕竟，这个案子大概率涉及到了非正常事务，在这方面的话，我可能比你们经验更丰富一些。”
“那就麻烦你了。”周队伸出手来。
小赵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又道：“今天很晚了，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吧！对了，这份尸检报告我能拿走吧？”
龚法医立即点了点头，“可以的，但是请尽量不要外传。”
按理说，这种重大案件的尸检报告其实都是涉密信息，不过，小赵毕竟是周队请过来的人，而且，他明显就是特意为了这个案子才从帝都来到山海市的，龚法医自然也就没在这上面较真。
小赵点点头，“放心。”
一行人纷纷站起身，从解剖室旁边的办公室出来时，小赵还不忘和戴维笑着说道：“明天方便来市局吗？我们一起尽快把这个案子解决掉。毕竟，那个凶手手里的花香对你也有影响。”
戴维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下来。
从负一层乘电梯出来，打过招呼后，周队和小赵一起走了，两个人分别是警察和国安各自系统内的领导，大概还有别的事情要谈。
至于吸血鬼戴维，反正他就住市局马路对面，而且小饭馆里的老人家还等着他呢，自然是直接自己就步行回去了。
剩下的刘胖、龚法医和闻听非却是站在一楼大厅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都凌晨三点了。”刘胖揉了揉熬得发红的眼睛，“小闻还能开车不？”
闻听非点了点头，年轻素净的脸上几乎不见丝毫疲惫之态，“可以。”
“还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刘胖笑道，“那就麻烦你开车送一下我们了。对了，小闻，你明天上午可以晚点过来，今天熬得太狠了，得好好睡一觉休息以下。”
从市局出来，为了省事，龚法医直接让闻听非把车开到他家的小区门口就行了，他打算让刘胖在自己那里凑合着住一晚，正好等早上他们俩还能一起回市局。
凌晨三点多，正是大多数人睡意正酣之时。
路上的车辆比午夜前更加稀少，除了两边的路灯光影和窸窣虫鸣，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黎明前的夜色沉寂之中。
“刚刚那个赵主任说的什么妖怪……”闻听非随口说道：“你们怎么看？”
刘胖仰躺在后车座上，略有些懒散的回答道：“三观俱碎，我差点以为我学习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唯物世界观就要顷刻间崩塌了。”
顿了顿，刘胖的声音里都带着一种难言的微妙，“然后他居然还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人民警察不能封建迷信？”
原本还颇为认真的闻听非和龚法医一下子就被刘胖给逗笑了。
“我刚刚听着的时候，觉得那位赵主任的逻辑还挺严密自洽的。”闻听非由衷的感慨道，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还有咱们局里的灵异电梯，刘哥你说，他是不是以前见过类似的事情？”
“有可能。”刘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禁感慨道：“他们国家安全局的公职人员每天接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说到这个，”龚法医也开口道：“如果真的如他所言，有妖怪参与的话，这个案子里的很多莫名其妙的疑点倒是都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