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俊道:“海胆可是味好药,它有治疗心痛;软坚散结和化痰消肿的功效。我采回去晾干了以备不时之需。”
“你想得可真周到!就地取材哪儿都能采到药。”
“嘿嘿!”风俊笑了笑,无意识地低下头去摆弄那些海胆。忽然,他“呀”的一声将手快速收了回来,指尖已现出斑斑血迹。
吴熙瑶长期待在海边的山上,自然也知道,海胆体内是有毒液的,被海胆刺伤后会有灼热和剧痛症状,疼痛有时持续好几个时辰。吴熙瑶着急地拉起风俊的手,将他伤处残留的海胆棘刺突清理了出来。
此时两人靠得很近,彼此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空气中充满了紧张又浪漫的气息。良久,吴熙瑶才发现风俊的手还在自己手里攥着。
意识到大大的不妥,吴熙瑶赶忙丢开了风俊的手。两个人都没有言语,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
风俊将篮子搁置在围墙上,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这方丈山可是个好地方,风光秀丽景致宜人,瑶儿在这山上拜师是个明智的选择,我听说,晤真神人道行非常了得。”
吴熙瑶将发间一片木香花残瓣拍落,一边道:“但愿我能学有所成吧!”
冷不防,风俊突然转身,吴熙瑶一张脸差点撞到了他胸口。风俊道:“瑶儿,虽然你已经痊愈了,非残疾也未毁容,只是,你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可还算数么?”
“这……”吴熙瑶不知作何回应,刚巧脚下踩着一块小圆石,人一紧张,身体突然朝一侧扑倒了过去。
风俊身手敏捷,连连拦腰把她截住。不曾想将将站稳,脚下再次踩着同一块石头,又往另一侧栽去!
此时风俊使力一带,索性把她整个人揽到了怀中。这是个温暖的怀抱,还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吴熙瑶正惊慌失措,却听耳畔风俊道:“你这是怎么啦?被我的问话吓着了吗?竟然两次都差点摔倒!”
对于这个美男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大夫中长得最俊最有气质的美男,吴熙瑶对自己所犯下的唐突尴尬无比,只得用笑声来掩饰自己。
很快,吴熙瑶回到练习御剑飞行的队伍,又继续勤学苦练。
一日,晤真神秘兮兮地告知吴熙瑶与月茹,说她们送去的那颗蛋有了动静。吴熙瑶与月茹两人兴奋地跑到后殿,只见墙角放着一个摇篮,上头用棉绒包着个蛋,外头还给晤真下了一道输送修为的结界。
那蛋壳有了些裂痕,但还未真正裂开来。
晤真收了结界,对吴熙瑶和月茹道:“你俩去摸摸它,同它说说话吧。”
月茹走近,推了推摇篮,又喊了几声“蛋宝宝”,那蛋没有丝毫反应。
吴熙瑶走近,一边抚摸着那颗蛋,一边唱起了摇篮曲。那蛋滚了一滚,又回到原处。吴熙瑶将其捧起的瞬间,蛋壳儿突然碎裂了,并掉下一小片。紧接着,两条金黄的带弯钩的小爪从里头伸了出来。
吴熙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慌乱中没拿稳,那蛋就掉在了地上,到处跑到处碰壁,一面乱跑还一面喊:“主人,主人!”
晤真追上蛋,把它拧了起来,它却使劲儿摇头:“你不是我主人,我要主人!我要主人!”
屋里除了晤真就是吴熙瑶与月茹,月茹试着上前抱了一下蛋,可那家伙照旧不从,嚷嚷着要找主人。
直到给吴熙瑶再次抱回,那蛋才老老实实地往她怀里一拱,道:“主人真好!”
从这天起,那颗蛋就不再听晤真指挥,一不留神就跑没影了,不过多半是出去找吴熙瑶。可半年过去了,它却依然还是个长了两条腿的蛋。这难免让人有些心急。
半年之后,御剑飞行这门课程已宣告毕业,吴熙瑶告别了万人迷悬帆上仙,最后还剩下腾云、运术二门课程等待攻克。
此二门课程难度极大,由晤真神人亲自指导。
学会了御剑再修习腾云,还是挺顺利,加之晤真掌门幽默风趣,指导又细致入微,吴熙瑶花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也便勉强学成。
只是,运术却是极其复杂的道学,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又难以消化。
修习了一年之后,为了提起兴趣与新鲜感,晤真将自己研究出的各种阵法拿来指教,吴熙瑶又开始同其他弟子一起接触各种阵法,如“腾龙阵”、“盘蛇阵”、“撒豆阵”、“悦音阵”、“幻烟阵”、“拈花飞雨阵”……
如此又修习好长一段时间,总算小有所成。
而当初的那颗蛋,也顺利孵化出一只小青鸾来。它长得很慢,一直是个有着尖尖嘴的毛球儿,连尾巴都还没伸出来。只要晤真稍不注意,它就四处乱跑偷吃食,要么就是围着吴熙瑶打转转,嘴里不停“主人、主人”地喊。
自吴熙瑶初来方丈山学艺,十年光阴弹指一挥,就过去了。
每年开春,吴熙瑶都会问晤真神人同一个问题:“师尊,我这样有望升仙吗?”
“莫急,慢慢来!”每一次,晤真神人的回答也都是这一句。
这日,八名弟子在紫霞洞前的广场上腾云比剑。左近竖着一个落兵台,旁侧挂了个老大的“道”字,上插放数柄长剑、大斧及画戟等。
众弟子皆精神抖擞,来来回回过招,只见广场上清影横飞,寒芒闪烁,剑舞灵蛇,金铁声声入耳。
唯七弟子吴熙瑶盘坐在汉白玉地板上,凝脂般的脸上满是沮丧之色,两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众人过招。一袭绣银丝格纹的白罗裙,此时成了擦地的抹布。
近几月,吴熙瑶这姑娘无论同谁比,三两招便败下阵来,但就这三两招,还让她十分疲累。
实际上,吴熙瑶先前的状况并非如此糟糕。但她发现,自从学道以来,她似乎患上了一种奇异的病,此病每隔五年就会复发一次,发时全身通红、抽搐,如散功一样,但三个时辰之后,症状会自行消退,但修为大减。为避免吓到旁人,她从未让病情外露。
而几个月前,吴熙瑶刚刚发过一次病,是以如今她又得重新修行,才能回复到先前的程度。
光滑的地板上摇摇曳曳多出一个影子,厅内徐徐走出一人,此人是晤真神人。看到弟子们情绪高涨,晤真神人嘴角笑纹更深,心里也愈发得意了。
却在这当儿,地上吴熙瑶缓缓站起,奔到晤真跟前,劈头盖脸问道:“师尊,我表现太差,惹您操心了!”
晤真淡笑道:“其实你的情况,师尊还是了解些的。不过只要你用心学,师尊不会怪你。”
吴熙瑶眉头微蹙道:“可师尊,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升仙无望,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要是我爹娘在,一定比我还急呢!”
晤真悠悠道:“你的姻缘,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晤真虽为得道之人,但很少约束弟子们的天性,是以吴熙瑶才敢这么一问。
实际上,当初吴熙瑶答应让晤真替自己封存前世记忆之时,就曾给他提了个要求,这要求便是帮她找到前世错过的有缘人。只是此记忆也被一并封存,吴熙瑶再想不起来。
“只是,那姻缘到底在何处?”吴熙瑶又问。
晤真淡笑:“时候未到!不可说!”
“那师尊,再给点提示吧!比如说,这人有什么特点?”吴熙瑶刨根问底道。
“嗯,”晤真捋了把颌下似有若无的胡须,“此人是个玉人儿。”
吴熙瑶双目晶亮:“师尊说他长得很俊么?”
“不,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玉人儿。”说罢,晤真陷入了回忆,“那年那夜,紫霞峰顶上散发出一道奇光,将太上老君引了下来,老君运术取下那块发光的玉石,交给了一对有缘的夫妻。夫妻二人回去将修为渡给玉石,那玉石裂开之后,竟走出了一个玉人儿。你的姻缘,就是他。”
吴熙瑶目瞪口呆,只当晤真是在唬她。她心知自己身患怪症,修炼升仙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再耽误了姻缘,那她的人生就真是太失败了。
况且在吴熙瑶心里,似乎依稀已有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人便是那个曾经受他威胁的风俊风大夫。
吴熙瑶在心里算算,从她那日与风俊别离上山继续学业,也有整整三年了。风俊到底来自何方?吴熙瑶怪自己当初忘了问这个问题。只是他如今又去到了何方?为什么再也没来拾海胆,没来过方丈山?
得闲时候,吴熙瑶也会在山头眺望山下那片海滩,而海滩上那个一身素衣的人影儿,却从未出现。
吴熙瑶偶尔会半玩笑半认真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我说我是真想嫁给他,他会不会娶我?”
“又或者,在这三年时间里,他是不是早已成了家?”
入夜,清风微凉,满天星斗。汉白玉广场上似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吴熙瑶跟随自己的脚步来到广场上,一个人毫无目的地徘徊。月光斜斜照过来,将她纤瘦的影子拽得长长的。
“你一个人在这儿晃悠什么?”背后传来了陆黎的声音,同时空旷的广场上又多了个颀长身影。
吴熙瑶回头一笑:“加上你,就是两个人晃悠了!”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自从你恢复女装之后,我似乎感觉在哪见过你。”陆黎道。
书里那些公子哥们爬墙进到后花园同小姐勾搭,开口闭口不都是这一句么?吴熙瑶呵呵一笑:“若不是在梦里,准是在奈何桥头还是忘川河岸见过了。”
“我绝非说着好玩。”陆黎表情很严肃。
“好吧。”
陆黎眉心那片红光在夜色中尤为打眼,吴熙瑶转移话题道:“陆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陆黎揉了揉眉心,摇摇头。
是时,山下忽而传来了歌女隐隐约约的琵琶声与歌声,是一曲温庭筠的《新添声杨柳枝词》: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歌唱罢,琵琶声渐消,只有清风扶过山岚群翠,发出沙沙轻响。
吴熙瑶凭栏抬望幽远的夜空,茫茫之中似是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她静默许久,甚感伤地轻叹一口气,转身朝紫霞洞走去。
目视着那个背影离开,陆黎脑海蓦然想到了些什么,但一转眼又没能抓住。
第006章 蛇国历险
这日午间,一白眉白胡子老头儿急急忙跑到紫霞洞来,一眼见到晤真,便道:“大师,对面的虎头峰起了天火,您快带弟子们去帮忙救火吧!”
见情势紧急,晤真二话不说,就带着上头的四个大弟子跟随那老头儿,直奔对面虎头峰而去。
救火一事展开得还算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师徒一行五人便回来了。
此时,五人皆灰头土脸,晤真的二弟子溪雨的左脸还被烈焰灼伤,头发也烧掉了一小片。为了溪雨能够安心养伤,晤真决定带着他在后山的灌云洞闭关半月,让其余几个弟子没课时候就下山自由历练。
恰巧三仙今日要赴王母的蟠桃盛宴,无课可上,晤真几个大弟子见难得一回如此清闲,都兴致高昂地下山去了。
吴熙瑶的六师姐云萍亦是老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家伙在众弟子中最是贪玩和特立独行。
见大伙儿走得差不多了,月茹对吴熙瑶道:“师妹,我们也去外面转转吧,我先前那两个银头钗用久了没了光泽,我想再买个新的。”
吴熙瑶点点头:“正巧我也想出去买点儿女红物事,留着闲时鼓捣,此番顺便透透气儿。”
说罢,吴熙瑶便挽起月茹的手往外走。走了四、五步路,两人见陆黎在一边练剑,月茹走过去,对陆黎道:“师弟,你怎么没同师兄们一起下山呢?”
这陆黎虽然比师兄们来得晚些,但好歹勤奋得紧,比起此时的吴熙瑶来,那可是强了不止一点点。
陆黎一面舞剑,一面道:“‘海底捞月’这剑法,我还没练得纯熟,所以还想再练一会。”
月茹眼前闪过几道寒光,之觉眼花缭乱,遂用手挡了一挡:“师弟,要不你跟我们同去吧!就在山下那个集市。”
陆黎连舞数招后,做了个收尾动作,犹豫了一会,道:“你们先去吧,路我熟,待练好这‘海底捞月’,我再来追你们。”
月茹道:“也罢!”
陆黎说完,便转身去练剑。吴熙瑶和月茹并肩朝外走了。
出了山门,月茹道:“师妹,我们还是操近道吧,我知道有条路直通那集市,只需沿着这方丈山朝南走几里路,一下山,再过河,就到了。”
“那好吧,我们就走这条道。”吴熙瑶道。
两人沿着山间的一条羊肠小道七弯八拐,走走聊聊,不一会,就来到了附近一个叫“丹青崖”的地方。
此地地势险要,据说早前,有些打柴的村民在这里失足掉入崖下,都是尸骨不留。此时,再加之一些不知什么鸟儿的凄沥叫声,就更让人脊背发凉了。
吴熙瑶打了个哆嗦:“师姐,确定咱们没走错路吧?”
月茹道:“不会的,前几天我都和云萍从这儿走过,只要再向前走两里,就可以下山。”
吴熙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走吧!”
“走不了了!”一声呼喝,出自崖边的石堆间。
便在此时,崖边石堆后面跃出了六条人影儿,着清一色的蛇纹长袍,面蒙蛇纹花纱。顷刻间,六条人影儿已奔至近旁,将月茹和吴熙瑶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月茹战战兢兢问道。
为首的那人嘴角一撇,将吴熙瑶和月茹扫视一眼,指着月茹对身后之人道:“这妞不错,蛇王兴许瞧得上。”说罢,又指着吴熙瑶道,“这个嘛,都还没怎么发育好,只怕是要祭鼎的货色。”
吴熙瑶心道:“蛇王?什么蛇王啊?难道是妖怪?祭鼎又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为首之人大手一挥,道:“管他的,都给我带回去给蛇王瞅瞅!”
“我们不去,快放开我们!”吴熙瑶揪住旁侧一人手臂,一口便咬了下去。
“休要胡来!我们可是晤真神人的弟子!”月茹说罢,便拳脚并使朝几人攻去。
但对方似乎个个身手不凡,只三下两下,就把吴熙瑶同月茹两手负到身后,绑了起来。
在吴熙瑶同月茹惊慌的挣扎中,两人被带着从一旁的荆棘小道绕到了丹青崖下。到得那儿一瞧,原来是个老大的乌漆抹黑的山洞,吴熙瑶同月茹都吓得不轻。
进得山洞之后,吴熙瑶同月茹这才发现,原来里头大大小小的地道四通八达。为首之人点亮一盏琉璃灯,前方三人,后方三人,将吴熙瑶和月茹夹在中间,一路沿着地道朝西面走去。
后头月茹捅了捅吴熙瑶后背,小声道:“师妹,早知道不走这条道,现在麻烦来了。”
吴熙瑶耳语道:“没办法了,已经上了贼船,只能见机行事。”
后头一人道:“你俩少交头接耳,最好老实点儿,不然都拉去祭鼎!”
吴熙瑶和月茹闻言,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这“祭鼎”,二人想来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性命堪忧了。
走了一段路,借着前头琉璃灯的丝丝微光,吴熙瑶和月茹见洞壁上时不时有什么物事蠕蠕爬动,仔细一瞧,原来全是蛇!
吴熙瑶“啊”地惊叫一声,腿一软,险些摔倒。后头月茹虽然也很怕,但好歹将吴熙瑶扶了一把。
还好那些蛇都不挡道,没有在地上爬的,一众人在地道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当不一样的洞府。
这个洞府外的地道比任何一处都要宽敞许多,地道上方每隔二尺远,便高悬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