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突然一声舒服的呻吟打断了六笙的遐思
一切思考不过一瞬,六笙睁开眸,既白仍旧深深的望着她,她有意没去看。
胡梅梅没注意到两人间又尴尬了的气氛,眼中只有那已经醒来的老糟头,咬牙切齿一笑,叉着腰就指着他阴阳怪气道:“您老睡得可好啊?”
老头睡眼惺忪,伸出手懒怠的揉了三圈,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最后才大发慈悲赏了胡梅梅一个眼神,哼哼唧唧道:“还不错,如果没有乌鸦一直吵的话,会睡得更香!唔~困死了~”
胡梅梅当即听出他话里的乌鸦是在骂她,兴许是气到了极点,怒气已经爆表,胡梅梅反倒不乎更加生气点。
“诶呦!那真是折寿了!我这破锣嗓啊还真是对不住您,绕了您好梦!不过没关系,我啊,是给您送生意的,所以…您是不是该睁开您那双好像死也睁不开的眼,瞧瞧您的客人长什么样啊!”
胡梅梅狠瞪着一双眼,死死瞅着那连连呵欠的老头,嘴上依旧恭敬,可那话说的确实缺德到了极点,似乎打的是让那老头无地自容的目的。
莫辞当即默默的擦去额角渗出的冷汗。
都听人说,这莲衣的老板娘胡梅梅是个端庄大气会来事的女人,一众侯门夫人官家小姐都被她那张巧嘴哄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倾家荡产买她家的衣服。
而实际上呢,却是个嘴皮子缺德不好对付的狠角色,他本不信,因着楼里的花魁们都喜欢穿莲衣绣的衣服他也就跟她打过几次交道,果不其然说话办事进退有度,优雅得体不亚于那些书香门第的小姐们。
再加之凡经她出手的衣服,件件绣工精湛花样大气犹如神来之笔,皆透漏着这绣制之人的优雅与大度。
所以这胡梅梅再怎样都不会是泼皮之人吧。
可现下,莫辞算是开眼了,看着胡梅梅犹如变脸般的气息转变,无声感叹:传闻竟还都是轻的了!这哪是缺德的程度,那张嘴分明已经被她练成了一把剑,随之准备砍人啊,损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看着胡梅梅这幅令人生畏的模样,莫辞突然想到莫海总是嫌弃他不够威严的教导,摇头苦笑。
爹啊,估计你看过真正的‘威严’后,就不会总训我了。
“切,知道扰我清梦还不快点走开,扰我安生了。”
老头翻个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胡梅梅当即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这破老头!有他这样的吗!
“哎!我说你这老头,给你三分颜面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了不是。看,你自己看!把我裙子都弄成什么样了!看着你衣不蔽体怪可怜的,本想让你赔个不是就完事,可谁知道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
胡梅梅怒极反笑,“小六,你这回可不能劝我了吧,是这老头做错事还不道歉的。”
梅梅这是非得吵出一个结果来了。
六笙将视线移到老头那醉醺醺的脸颊上,正巧看到了老头那被头发掩盖却异常犀利的目光,轻笑一声。
果然没错,就是他。
“我跟你说,这方圆十里,整座京城,我胡梅梅可是出了名的泼辣,今儿你…哎!小六,你干嘛呢!”
胡梅梅骂着骂着突然看到六笙向那老头走了过去,甚至还颇为客气的冲他点了点头,当即觉得不可理喻。
既白也这么觉得,立刻拉着六笙离那形容脏乱的老头远了些。
莫辞反倒是站在一旁,见有人阻止,也就没插手。
“想必是醉翁吧。”
看着那老头,六笙淡道。
老头哼哼唧唧伸了个懒腰,眼掀开一条缝睨着她:“呦!这不是小六子吗!我刚睡醒,脚有些臭,你不介意吧。”
说完,把脚搭在摊子上,开始左右抠唆,不一会搓出一个泥丸,眯着眼看都没看就向胡梅梅弹了过去。
胡梅梅不可置信瞪大眼。
这老头竟还敢耍她!今儿她不骂的他晕头转向他就不知道花儿为谁开!
“你个死老头…”
“梅梅。”
六笙凤眸沉敛,摇摇头。
胡梅梅很是费解,但凭着对六笙深深不移的信任还是没再发难,只最后意犹未尽的狠狠的剜了老头一眼。
老头不屑的哼一声,轻蔑的眼神十足的欠扁。
六笙看着这熟悉的神情,顿时笑了声。
“醉翁多少年不管凡事,现下可是来游历了?”
老头犀利明亮的目光望向她,脸色这才好了许多:“嗯,家里呆的久了,整日面对那些一眼一眼的人,无趣到了极点。我怕再待下去,会被闷死。”
看了眼那斗大的‘神算子’三字,六笙挖苦道:“哦?你可是出了名的神算子,这每日找你算卦的人不是上百也得上千,就这门庭若市的热闹场面,你还觉得无趣?”
由着她的话,老头也想到了这档子烦心事,当即不耐烦的摆摆手:“别提了,一提我就想起那些人虚伪的面貌,恨不能扎在酒坛里,就此谁也不见。倒是你,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般绝貌风姿,只是这心境可是大不如从前平静了。”
老头语调怪异,眼神开始变得极其犀利,紧紧盯着六笙,仿佛要从她的眼望进心底般。
以往六笙就算曝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都不会有任何不适,但唯独现在,处在与既白感情如此尴尬的一个时期,在老头不容闪躲的犀利目光下,她竟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既白看着六笙如此反常的样子,从老头的神情中也敏感的察觉出了一二。
阿笙…这是在躲他么…为什么,他做的不好么,难道有哪里惹阿笙不开心了…为什么今天阿笙一直在躲他。
既白动摇不安,有种危机感。想去牵六笙的手,但又在即将碰触到时,畏缩了。
他怕,他怕阿笙会闪开。
老头自始至终注视着这一幕,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后,睿智而犀利的双目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陡然变得冷肃,可下一刻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从摊子底下掏出了一把稍微好一点的竹凳,随手一扔,准确的扔到了六笙脚下。
“相逢即是缘,今日你我在这万千众生茫茫人海中相遇,冥冥中自有缘分,那我便为你算上一卦,且当见面礼,坐下吧。”
六笙扫了眼那沾满烟尘的竹凳,没有犹豫,轻轻掀起衣衫,坐了下去。
老头没看,从摊子底下掏出了一个脏成黑色的瓷瓶,叽里哐当的一阵胡乱翻动,最终掏出来了一个瓷瓶,拧开盖子,倒了倒,空空如也,一滴墨水都没有。
这就尴尬了。
莫辞很是无语的看着那干巴巴的瓶口,良久叹口气,想提出要不要他帮忙,可下一刻却被老头的动作惊得忘了说话。
老头见瓶内无墨,皱着眉头盯着那毛笔,盯了许久,最终决定什么似的一眯眼,一点头,伸出舌头就把那毛笔头给卷进了嘴里,用唾沫润了润。
胡梅梅瞧得胃里一阵恶心,顿时忍不住干呕起来。
就连莫辞这般大大咧咧的爷们也有些受不了。
那毛笔笔尖上的毛又黏又脏,里不定藏了多少脏东西,苍蝇都说不定,这老头不仅下的去嘴,而且还津津有味的砸吧了几下!这让他们这些平日里讲究卫生的人怎么活!
这是要把他们活活恶心死啊!
同样,洁癖成灾的既白也很受不了这一幕,但见六笙仍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动作。
“嗯!好了!幸好十年前用这支笔时,留下了点墨水,不然今天只能现场制墨了。”
老头举着手里的毛笔,乐呵呵道。
胡梅梅抚着脖子胃里仍旧翻江倒海,可听老头这般大言不惭,竟放言可以制墨,没忍住实在想怼。
“我说你。呕!你还能制墨啊!这一无炼烟工具,二无松枝油脂之类的原料,你拿什么制,拿嘴制啊!”
谁知老头当即大笑:“嘿!你怎么知道我制墨会用嘴。呵,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兴趣,那今儿我就让你们开开眼。”
说着,在四人殷切的注视下脱下了那双漏了洞的鞋,露出那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脏脚丫,手向脚底一撮,搓出一个浑圆细长的泥卷。
胡梅梅恶心的皱起眉。
老头将那泥卷放到砚台上,嘴唇怪异蠕动,紧接着喉咙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响声,最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正青色的痰,而后伸出手指对着砚台一阵搅动。
众人看着那被称为墨水实则是混着泥卷的痰水,咽下一口唾沫。
------题外话------
神算子上线!好吧,这是一个脏到极点的神算子~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90 既白的心声
热闹的夜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嬉笑声连绵不绝,可唯独有一处鸦雀无声。
“你…你…你!啊!受不了了!”胡梅梅崩溃大喊。
莫辞也被老头那动作给膈应的忍不住撇过了头。
六笙满是无奈,这醉翁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拘小节。
既白身上的冷气更冷了。
众人皆万分嫌弃的看着老头‘制墨’,突然老头头一抬:“好了!来,把手拿过来。”
既白当即警惕的把六笙的手护在怀里,声音幽冷:“干什么。”
老头顿时被他这护犊子的架势给逗笑了:“嘿!我说你这既白,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爷爷还请我给你算过命呢,现在我不过是想取这小六子的一滴血,又不碍你的事,你这么紧张干嘛?”
既白见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下一怔,面上却不露分毫:“那也不行,你的手太脏,会脏了阿笙。”
这语气,当真嫌弃到极点。
老头笑而不语,仿佛听这种话听得多给淡然了,反而是听到‘阿笙’这个极其亲昵的称呼时,犀利的眸子顿时给射了过去,戏谑道:“呦!叫着这么亲密啊。呵呵!怎的,小六子多年不见,竟跟这小子在一起了?”
六笙淡然不语,倒是胡梅梅看到既白那幽寂荒芜,渐渐暗沉下去的眸子,吓得连忙打住这个话题。
“额…哼!就没听说过算命还要人家算命人一滴血的!我胡梅梅自十六岁出来闯荡江湖,遇到的算命的不在少数,上到达官贵人供养着的神算,下到民间略知皮毛的神棍,哪个像你这样,不修边幅也就算了,还糊弄人!”
老头瞧着她这嘚瑟样,当即赏了她一个不屑到极点的眼神,没搭理她。从麻布口袋里左鼓右捣掏出来一根已经歪七扭八扭曲了的针,去扎六笙的手。
六笙挡住了既白,淡淡的看着那根针,看着它慢慢扎入指尖,然后加深在加深,直到穿过整个指腹抵达指甲。
胡梅梅吓得张大嘴:“喂!喂喂喂!别扎了!你以为小六是稻草人怎么扎都不会疼吗!要不我扎扎你试试!”
老头恍若未闻,神情专注,猛然大手一收,针尖拔肉而出,一滴有如天边晚霞般异常鲜红的圆润血珠顺势而下,以一种优美的弧度滑动在空。
老头淡定从容,看都不看操起砚台扬手便上,铁臂坚硬有力,众人看去,那滴血珠俨然已混进了那汪新鲜的‘墨水’。
胡梅梅顿时翻个白眼撇了撇嘴。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谁知,老头仿佛会读心似的,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梭然向她看了过来,目光犀利,胡梅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哼了口气,将头撇向了一边。
老头将目光收回,注视着眼前血色弥漫的砚台,拿起一旁已经脏到看不清颜色的草纸与毛笔,目光收紧,气息瞬息转换,身躯挺直如松,铁臂持笔,挥毫如墨,在破乱不堪的纸上潇洒书写,目光犀利深邃,冷厉肃然,一夕之间,换了个人似的有种折服人心的霸气。
六笙凤眸微眯。
好一个天定神算。
胡梅梅看着老头这正经霸气的模样,喉咙被人掐住似的说不出话。
这年头真特么邪门,怎么连一个老头都是个深藏不漏的。
莫辞也紧紧注视着老头,那动作流畅如游鱼,每次挥洒皆胸有成竹仿毫不犹豫,仿佛这人胸内潜藏乾坤,纵使斗转星移世事变迁,他也能手持狼嚎推算万物掌握苍生,那种天下皆在我手,我却不屑一顾的霸气,傲岸,让人折服。
作为生意人,莫辞自然关注莫家的百年传承与日后的发展,看着老头潇洒挥毫,事后打定想请他为莫家算一卦。
说是动作多么豪迈洒脱,而实际上在常人看来,老头也只不过是胡乱挥舞,捉神弄鬼,配上他那副乞丐般邋遢的外表,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而既白却没心思笑,他从始至终都在死死的看着老头,不惊不动,定定的守在六笙身后不离半步。直到老头落下最后一笔,既白猛然皱起了眉头。
六笙看着那两字凤眸闪烁,继而垂眸,表情不变,仿佛对着卦象的结果早有窥视,所以此时没有吃惊。
反倒是胡梅梅看到那两字有些不甚明白。
“舍…情?”
胡梅梅看了眼那两个风华绝代仙儿一般的人物,小心地念出了那两个字。
老头放下手中的笔,气势陡然收回,恢复了那副懒散醺醉的模样,哼哼唧唧道:“嗯。”
莫辞看着这两字,也是不解:“舍什么情?”
老头拿起脚下的酒葫芦,抬手灌了一口,抹了抹嘴,脑袋享受般的摇晃:“那自然要问一问小六子最近是为什么情在烦恼,以至于她那颗万年都不见得动一动的心现下这般摇摆,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发觉危险的到来。”
“危险?”既白眸子幽凉,最关注的是六笙的安全。
六笙突然又想到了那名纵身跃海的红衣女子,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但最终还是石沉大海。
“醉翁明示。”六笙垂首,恭敬问道。
老头撇头看了她一眼,端着酒葫的手良久未动,最终叹了口气:“唉…当初也是我欠了你,当年的那一卦害得你被所有人误解、辱骂。难道真的是天道循环,才让我今日遇见了你。好吧,你既因我受罪,那我便逆天,给你多说上一说,附耳过来。”
六笙毫不犹豫,将洁白如玉的耳朵附了过去。
老头嘴唇微动,小心而谨慎的说了什么,说之时,还颇为忌惮的望了望天,而后继续说。
既白不喜,很不喜这种阿笙的事他不能知道的感觉,他的心很摇摆,缺乏安全感。
而身旁两人也好奇得紧,胡梅梅想去偷听,还是被莫辞拦住了。
这老先生方才算命的时候,那般气度可不似一般人,而且六姑娘又对他如此毕恭毕敬,想必是一个德高望重不理世俗的老仙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透漏卦象还要如此谨慎,那这卦象的内容可想而知有多逆天。
他们这等凡人若是偷听了,估计到时也就没命了,所以要拦住胡梅梅。
而这一会的功夫也够老头把事交待清了。
“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小六子,看在你因我而众叛亲离的份上,我再劝你一句。”老头突然撩起乱糟糟的头发,眸光犀利仿佛一根刺直直刺向被他看着的那个人的心底,而话虽是在对六笙说,可那双眼却一直在看着既白:“当断则断,认清两人距离,不要因为一己之私,最后却害的另一个人万劫不复,这般孽债,你还不起。”
既白心猛地下沉,桃眸陡然冰冷。
老头看他这倔强模样,冷冷一笑,转而窝回自己的竹凳,不耐烦的摆摆手:“话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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