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不是旁的,而是我俩即将和离。”
“和离?”李菁华满头疑问。
这可不能怪她无知,她生前纵不是翻遍群书,但至少也是满腹诗书。最少在京城女子中,她自认第二,肯定就不会有人敢认第一。
但“和离”一词,她还真没听说过。
六笙点头,“嗯,在地府称为和离,在人间嘛…好像被叫做离婚。”
李菁华被“离婚”两字噎住,不可置信道:“你这夫君等了十万年才见着你一面,第一次见面你就要跟人家离婚?”
那眼神,那语气,那神态,分明将六笙看做了薄情寡义的绝情女子。
六笙茫然,似乎不能理解她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有什么问题么?”
李菁华无语:“人家等了你十万年!”
六笙手纤拍上她肩头:“十万年之于我们转瞬即逝,快得很。况且当初我们之所以共结连理,也只是为了应付家中长辈。如今,年份既久,两人之间也没生出什么情谊,那倒不如好聚好散,各回各府,说不定还能找到各自的缘分。”
李菁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六笙松口气,这个话题终于过去了。
天知道刚刚那个男人的脸浮现在她脑海时,她有多惊悚。
六笙一个哆嗦,不敢再想。
索性,躺在贵妃椅上,拨开葡萄,塞进嘴里,同时瞧了瞧外面的日头,眼见太阳就要落山。
凤眸一凛,她坐起来,正正身子,侧头问:“菁华,你可还有什么夙愿尚未达成?”
李菁华被问,惊了一下,“小姐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六笙也不急,神色悠远望着东方:“今夜我要进宫整治几人,不巧,这几人恰是害死你的凶手,我总觉弄死他们之前,应该先问问你的想法。”
李菁华剥葡萄的动作一顿,眸子有些飘忽。
她想起了那夜的大雨滂沱。
泥泞的地里,她被关在肮脏难忍的猪笼中,旁边是她的妹妹与右丞府大小姐素兰佳敏,两人看着她,头颅高悬,眼神轻蔑,就像在看一只的卑微爬虫。
她在猪笼理不断挣扎,透过狭小缝隙,不断哀求,却还是逃不了被溺死的命运。
画面一转,是她的妹妹。
她亲眼看见素兰佳敏将妹妹的头搁进白绫中,一脚踹开凳子,而后眼神嘲讽,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妹妹疯狂痉挛,直到两眼外翻口水横流的秉着丑态死去,她是鬼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痛苦哀嚎,旁边是素兰佳敏嚣张的狞笑。
但是害死他们姐妹还不够。
家里人将她们两人葬入坟里后,她整日守在坟旁,但那夜她分明看到素兰佳敏亲自差人掀开她们的坟,将尸体挖出,扔到旁边的野林子里,喂给了野狗。
她们左相府的两位嫡亲小姐生前并未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却落得个就暴尸荒野,任野兽啃食的凄惨下场。
这所有的事情都出自素兰佳敏一人之手,而她后面的整个右丞府都是帮凶!
她恨,她极其恨!她恨不能将素兰佳敏及整个右丞府的人都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但她又想,自己既已被小姐许了再生,那便不该再记挂这前尘往事不放开,劳烦小姐为她忧心而自损仙泽,这本就是她自己的恩怨情仇,实在不该将他人牵扯进来,若要报仇,也要她自己去报。
想通后,李菁华怨恨神情顿时柔下来,抚上六笙的手,声音无悲无喜:“小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要顾虑我,也不要因为我而加罪他们,损了您的福缘。”
一番话说来说去,全都在为六笙着想,丝毫没有掺杂个人感情。
六笙深深地向她眼底深处看去,良久一笑。
她果然没有看错,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她侧头故意问:“哦?那我便真的什么都不顾虑了。”
李菁华点头。
“那好,你换上我前几日赠与你的雪岭宫装,今夜跟我去皇宫。”
李菁华听后一愣,刚想出言拒绝,却被打断:“你若不去,那我便从今往后再也不出门,整日窝在店里,不接触外人。”
李菁华又是一愣。
这是…撒娇?
“小姐,你是小孩子吗,出门都要人陪。”
六笙笑的理所当然:“我帮你再世为人,还让你在我店里做掌柜的,怎么,这点小事都不应?”
李菁华苦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么说?
**
是夜,万籁俱静,四周一片漆黑,只皇宫里灯火通明。
李菁华两只手死死扒住六笙的腰,周围的风吹的她脸颊生疼。
“小姐,你怎么没告诉我咱们要腾云而来啊。”
“废话,你想走路?”
李菁华疯狂摇头。
中鼎区距离皇宫虽不远,但至少也有十几里的距离,她这幅梅花做的肉身本就不结实,她可不敢顶着肉身散架的风险去走路。
“到了,下去吧。”
“御花园?”李菁华环顾四周。
六笙挑眉,“除了这皇宫的御花园,难道还有别处种着玉昙花?”
李菁华眼神穿梭,果不其然,在各种名贵花种中找到了那暗夜里的一点光:玉昙花。
李菁华又问:“这玉昙花是天下独一份在暗夜里都能发光的绝品,确实只有御花园才有。小姐这是要先欣赏一番,再去办事儿?”
六笙只一脸高深莫测道:“一会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人影走来。
这几人的模样,李菁华一生都忘不了,她死死盯着那几人的脸,恨意不自觉溢出。
忽然肩膀一沉,侧头望去,六笙的手正搭在上面。
再抬头,便见自家小姐眉眼弯弯,径自在那里无声而欢快的笑着,眼神映着远处烛光忽明忽暗,似地府的沉河,阴森恐怖。
李菁华身子一抖,小姐笑的妖娆,可为什么她硬是感到了一阵恶意满满与狰狞恐怖呢。
抬头,盯着那几抹人影,莫名有些同情。
她悄声叹息:唉,奈何有人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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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谁能猜出那几抹人影是谁丫!~
猜对有奖!
18 这倒霉催的
“姨母。”
一打扮妖艳,眉目尖刻的红衣薄纱女子笼笼胸前破衣而出的两个半圆,扫了一眼两旁的宫人,对对面一袭藏蓝宫装的女人使眼色。
对面女人指染丹蔻,细眉一挑,明了。
她轻挥衣袖,退下两旁宫人,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道:“这次深夜喊你们来,确实有急事。”
一旁身穿深蓝道袍的老道,抚弄着他没剩几根的白胡,听后冷哼:“最好是有急事,不然打扰本道清修的下场,你可担待不起!”
女子听后,眼中划过不愉。
清修?我看是忙着跟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双修才对,亏得还是道门中人,如此淫乱不知羞耻。
到底在宫里待了许多年,装模作样早就是家常便饭,她马上掩去不屑换了张笑脸,连声道“是是是。道长清修当然最重要,但小妹这事也是太过紧急,才斗胆打扰您老的清修。”
那老道听后,怒气方才消下去一点,拿眼睨着她,:“哦?有何事竟令独占圣宠的淑妃娘娘如此烦心?”
淑妃还未来得及答,便被红衣女子抢先:“伯伯,当然是急事!听父亲说,那老皇帝近日要将德妃立为皇后,这皇后本该是姨母的,如今却被那老贱人给抢了去,你说,这事能不急吗?”
淑妃顺势抽泣,言语幽怨:“是啊,您不知道,小妹我为了右丞府经久不衰,图谋皇后一位花费十数年心血,这后位眼看便要到手,却不想竟在半途被那老贱人给抢去,小妹心血白费倒也没什么,只是到时咱们右丞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老道士也不再抚弄胡须,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这淑妃是他右丞府早年捡来的孤儿,只不过天下人皆以为她是嫡亲小姐,嫁入皇宫后,在朝事上不断帮衬,是个好掌控而又有用的棋子。
原本她若能当上皇后,那他右丞府便能一家独大,他也就能水涨船高,顺势坐上镇国道观的住持,到时候天下美人还不是任他挑?
可若是那左相府的德妃坐上后位,又另当别论了。
左相府与右丞府一向政见不合,左相府的小姐做皇后,那日后朝堂上还有他右丞府的立足之地吗?
同样这么想的还有素兰佳敏,她不断绞动红帕,突然心生一计。
“二伯,姨母以为这样如何…啊!”
素兰佳敏还未说完,便觉胸口一凉,低眼看去,原本罩住半个浑圆的肚兜现已不知去哪里了。
此时,藏身暗罩的李菁华只见六笙眼神嘲讽,玉指微勾,手上的那件大红抹胸正是素兰佳敏的。
不由暗笑一声:这倒霉催的。
素兰佳敏惊声尖叫,旁边的淑妃也一脸震惊,唯有那老道震惊之余,还色眯眯的用小眼偷偷瞄着那洁白浑圆的胸脯,在桌下用手猥琐的比了比素兰佳敏跟刚才那个小宫女的胸到底谁大些。
远处的宫女太监听到动静,立刻提着灯笼跑到三人身边。
素兰佳敏一个大步,扯下旁边一个小宫女的外衫就往身上套。
等确认好身上没再露出什么来,这才不再惊慌。
等安静下来后,她又一脸微妙,不断向四周望去。
不对啊,刚刚这里只有他们三人,方才姨母的手正放在桌上,大伯正一手持拂尘,一手喝茶,不可能将她的衣服扒下去,难道…有鬼。
想到鬼,她又忽然想起几年前被她害死的左相府的李家姐妹。
素兰佳敏突然脸色如纸般苍白,浑身哆嗦,笼着衣服的两只手也差点抓不住衣服。
淑妃见她一副见鬼似的表情,也眼神有异,跟着疑神疑鬼起来。
唯有那老道一副镇定自若,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对着空气,低沉一笑:“老道乃镇国寺清虚道长,不知仙友是哪路修行人士,我家这小侄女不成材,也不知哪句话得罪了仙友,不如一起坐下喝杯茶我替她给您赔罪。”
老道说完便抬手倒了一杯茶摆在桌子剩余的那个位置上。
杯底刚碰到桌面还未放稳,便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阵怪风,将茶杯打翻,“咔”的一响,地上水花四溅。
一旁的素兰佳敏早就吓得靠在一个小宫女身上不停打颤,淑妃虽然仍坐在那里不惊不动,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手中茶杯里的水不断晃着波纹。
老道见那人如此不给他面子,顿时吹胡子瞪眼。
“既然你如此不知趣,那也就别怪老道不留情面了。”
说罢,站起来,甩一圈拂尘,挥袖而去,一轮青光四散开来。
整个御花园被那阵青光照成青色,不似人间,倒像地府的景观。
此时隐身在暗罩中的六笙与李菁华跟看耍猴似的看着那老道不断施法。
“小姐,你不出去?”李菁华问。
六笙轻飘飘摇头:“我要再吓吓他们。”
李菁华额头顿时滑下几道黑线。
小姐什么时候添了捉弄人这样一个恶趣味,她大概跟了假的小姐。
正巧那老道施法施到两人跟前,眼看便要穿过暗罩向远处去,只见六笙两手合并,嘴中低语,而后一阵红光打入暗罩上。
暗罩顿时不在透明,反是整体变成了猩红色,罩面上镶嵌了无数颗人头,有目眦尽裂七孔流血的,有满脸伤疤已面目全非的,更甚者还有只剩下半颗脑袋露出脑浆的。
那老道一个刹车不及,跟其中一颗头颅做了个亲密接触,嘴唇被撕咬下一块。
“啊!”老头抬头紧紧捂住被咬的下唇,一阵鬼哭狼嚎。
远处的淑妃跟素兰佳敏见后已经恐惧的说不出话。
淑妃顿时吓得给晕了过去,素兰佳敏想晕,但是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那样一个人间炼狱般的场景,那样多的血腥人头,它们如此鲜活,就如同从未死去过一样,其中一个耷拉着快掉的嘴唇,不断说着什么话,她不想听见,可她的耳朵似乎分外灵敏,将那话听了个一丝不漏。
那人头嘴唇半掉,嘶哑着腐烂的嗓子,断断续续道:“给我人…手,我要吃…吃…”
“啊!”素兰佳敏跌坐在地,不断向后退去,突然碰到一个人的脚,她吓得滚到一边,等挨到一个墙角是她才发现,原来是刚刚那个宫女的脚。
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像那宫女爬去,这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有安全感。
可她爬到一半就不敢再爬了。
因为她发现,那小宫女的脑袋分明从头顶不断融化着,就像蜡烛燃烧一样,脑袋里的脑浆也想蜡油一样顺着脸慢慢的向下流。
她睁大眼睛看着,手指颤抖的支撑不住身体,“不。不行,我,我要赶紧离开这里,我要赶紧去找…找我爹。”
她刚转了方向,就被人拉住脚脖,向后扯去,她翻身尖叫:“啊!放开我!放开我!”
手上尖利的指甲不断向对方脸上抓去,等身体不再向后挪动,她眼睛才干睁开一条缝隙。
只见,眼前一张脸皮整个被剥下去的人嘴角夸张的咧到了耳根,冲着她吐着血无声大笑。
素兰佳敏心脏顿时被吓得停了一下,她恨不能立刻就晕过去,或者来个人把她杀了,只是不要再让她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
可六笙偏不如她所愿。
她凤眸一弯,指尖一挑,暗罩上的半数人头带着血气朝素兰佳敏飞过去。
素兰佳敏见状,呼吸骤停,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
李菁华淡淡站在原地,看着那几十颗人头伴着女人凄厉的哀嚎将女人啃食了个干净。
六笙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转头微笑。
这女人解决掉了,剩下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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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这章有木有很恐怖,有多少人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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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愉此一生
她盯着老道的光头,只觉那头上寸毛不生很是晃眼。
此时,天地无光,御花园处血水满地,风声嘶豪,隐约有冤鬼呢喃细语。
六笙一个眼神扫去,老道只觉头上剧痛,而后脸上留下不明液体。
他伸手摸向头顶,将手递至眼前,入目血红。
头顶上的头皮已然被削去。
他登时吓得裤裆一湿,再也顾不上剧痛,“咚”的重重跪在地上,朝着六笙磕头:“大仙在上,小道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得罪您的地方,您全放小道在放狗屁,千万别同小道计较,也千万别再惩罚小道了,小道现下只剩半条命,实在经不起您折腾了。”
一边磕头,一边流血,说话的功夫,地上已一片血红。
六笙歪歪头,似乎对老道口中的“惩罚”二字很是不解,她凤眸无辜:“菁华,我可曾欺负他?”
李菁华原本一直盯着亭子内被啃食的素兰佳敏,闻言,一阵怔愣,“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仔细听。”
见她这幅失神的模样,六笙不再玩笑,反是轻叹。
仇人在眼前如自己死前般痛苦哀嚎,怎么也会惆怅,有些理不清的心情。
“没什么,我说,我晚上没用饭,这下又耗费如此多仙力,现下饿了,回去给我做些你的拿手菜吧。”六笙不在意笑笑,凤眸清淡望着她。
李菁华眼神从素兰佳敏那里移开,看着六笙婉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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