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样攻至石颂霜的两处要害,彼此的生死全在对手刹那一念之间。
齐齐的惊叫声中,蓦然一道身影翩飞进来,以匪夷所思的身法切入战团,左手在石颂霜腰间一托将她横推数丈,脱出掌风剑势的笼罩,右手弹指荡开绝尘仙剑,但听“砰”地闷响,后背上又结结实实捱了一记明华大师的无诤佛掌!
“真源!”明华大师愕然收掌,与明月神尼异口同声地惊诧叫道,做梦也料不到这原该被幽禁于玄沙佛塔中的少年,此时此刻竟会奇迹般出现在这里。
杨恒却已无力响应他们的叫喊,饶是背上运气铁衣神诀护体,明华大师这一记无诤佛掌也不是好捱的。
眼前一蓬金星“劈啪”乱闪,杨恒浑身经脉暴涨欲裂,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暗红色淤血,身子如捆枯柴往斜刺里横飞出去。
石颂霜见杨恒受伤,亦是低低一声惊呼,手疾眼快拂出长袖,将他的腰轻轻裹住,娇躯旋即跟进,素来镇定冷漠的玉容上情不自禁现出一抹惶急,探手揽住杨恒问道:“你伤得可重?”
杨恒疼得几欲昏死,勉力咽下一口热血,微笑道:“为何每次见妳,我都要当冤大头被人打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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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年少轻狂 第一章 剑圣
淡月朦胧,洒照在杨恒苍白的脸庞上;从他的唇边滴落下几颗血珠如玛瑙般殷红。
雪窦庵大殿前此刻一片寂静无声,各种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有担忧有惊讶,可谁也不明白这少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阵清风悄然拂过,明月神尼首先清醒过来,“真源!”她闪身靠近石颂霜,道:“你伤得如何?”
“不许碰他!”石颂霜左掌虚劈迫退明月神尼,取出两颗丹丸喂入杨恒口中,俏脸上泛起一抹痛惜道:“运气护住心脉,别说话。”
杨恒但觉那两颗丹丸入口即溶,迅即化作一缕清凉甘甜的液汁顺喉而下,不多时身上便升起一团融融暖意,伤处的疼痛也略有缓减。
说话间,雪窦庵弟子已重新布防完毕,将大殿的前后左右乃至上方空间都封锁得严严实实风雨不透,只是未得师尊号令,一时无人敢动。
明水大师与云岩宗众多长老人物亦陆续赶到,自有雪窦庵女尼向他们禀明原委。
明月神尼只当杨恒是为了救护自己,才奋不顾身扑将上来,为明华大师误伤,见他落入石颂霜手中不由大是惊急。可再看两人之间的神情言语,竟似非比寻常,禁不住又愕然难解。
但见杨恒服下丹丸精神好转,她的心头微微一宽,说道:“石姑娘,短短一年之内你已连伤本门三位长老,而今又变本加厉夜闯峨眉,到底所为何来?”
杨恒神智稍清,闻言默默一算,除了老尼姑和明灯大师之外,连明华大师那日在清溪边也曾被石颂霜伤得不轻,这么算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三位。且不提今晚之事,仅这三笔旧账,云岩宗便不能轻易放过石颂霜,不禁眉心一皱,暗自紧张。
就听石颂霜冷冷道:“我要带走杨恒,谁若想拦,我也不在乎再多伤几个。”
杨恒一怔,嘴角不自禁地逸出一丝笑,暗道:“她原来是为救我而来!可她冒此大险来救我,不会是只为了厉青原的那桩婚事,还需要我继续做挡箭牌吧?”
明华大师一皱眉,寻思道:“上回瞧见真源与这妖女在一起时,便有说有笑颇为亲密,莫非这其中果真有什么私情不成?”
但他是佛门高僧,这种话着实问不出口,只道:“姑娘的要求,恕难从命。”
明月神尼却不知这两人间的端底,说道:“不错,你先放了真源!”双目须臾不理石颂霜右手,惟恐她突生恶念伤害杨恒。
杨恒看在眼里,暗道:“老尼姑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生怕我被石姑娘害了,却不晓得我宁可死了,也不要重回那狗屁佛塔里。”
然而他也心知肚明,云岩宗众僧断不会容许石颂霜将自己带走。姑且不论她能否突出重围,单一场血战之下双方伤亡在所难免,却是自己绝不愿见的。当下道:“石姑娘,你抓了我一样地走不了。莫如放了我,诸位长老或许会网开一面,让你离开。”
他故意提高嗓门,不仅是为了让石颂霜听清楚,更是在说给云岩宗众僧听的。
石颂霜何等的冰雪聪明,立时明白到杨恒话中的弦外之音,是要她将自己扣作人质以求脱身。云岩宗投鼠忌器,定然不敢为难,可杨恒自己却未必能走脱了。
可是这次来峨眉,为的便是救出杨恒。因不知他被囚禁在何处,才先到雪窦庵中打探,却无意中发现了杨恒留下的正气仙剑和九绝梭,于是潜入明月神尼的禅房之中将它盗出。不防暴露了踪迹,这才引来雪窦庵群尼的围攻。
听得杨恒这么说,虽晓得要救他脱困几无可能。但错过今夜良机,云岩宗对杨恒的看守必定会更加严密周到,再想解救也就愈加难了,一时沉吟不语芳心踌躇。
杨恒见状又道:“石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明月神尼见石颂霜神色变幻不定,心也随之揪紧,侧目望向明水大师道:“师兄!”
明水大师与她同门数十年,自然晓得明月神尼是在恳求自己设法保全杨恒。他点了点头,缓缓道:“石姑娘,请放开真源,老衲担保你安然离去就是。”
他是新任的云岩宗宗主,自是一言九鼎不可更改。奈何石颂霜想的却是:“他先是为了救我而受伤,如今又为让我脱身,宁愿放弃自己脱困的机会。我若就这样留下他自己走了,日后又怎能安心?”
心意既定,顿生一计,颔首道:“好,我将杨恒交还给你们!”双手托起杨恒,将他抱到明月神尼面前道:“师太,我把他交给你了。”
明月神尼心情一松,伸手相接道:“阿弥陀佛,姑娘能悬崖勒马,善莫大焉──”
孰料话音未落,石颂霜蓦然抬掌击向杨恒胸口道:“我先杀了他!”
所谓关心则乱,明月神尼做梦也想不到石颂霜会陡然变卦。尽管她多少察觉杨恒与这少女绝非泛泛之交,可眼瞧着对方的挥掌拍向爱徒胸口,但要击实了焉有命在?急切间无暇多想,赶忙腾出左手招架道:“休要伤他!”
“砰”双掌一交,石颂霜借势转步,闪到明月神尼左首,右手的天庐神匕已抵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娇喝道:“不准动!”
杨恒“啊”地低呼出声,明白石颂霜竟是要以明月神尼为人质,逼迫云岩宗放人。却也怕她一个劲力把握不好,真格伤了老尼姑。
明月神尼一愣神间,身上数处大穴已被点中,登时浑身酸软,抱着杨恒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石颂霜顺势揽住杨恒,淡淡道:“请师太送我们离山。”
这一番兔起鹘落委实太快,待等明水大师等人反应过来,明月神尼业已全然落入了石颂霜的掌握之中。明华大师在半空中硬生生煞住身形,微怒道:“宗主已答应放你离开,石姑娘何以出尔反尔?”
石颂霜用匕首紧紧抵住明月神尼,不敢有丝毫分神,说道:“我可有答应过你们?只好委屈师太送我们一程了。”
明月神尼经脉被制,虽使不上真气,身子却还能动。她勉力用眼角余光扫过杨恒,见他呼吸渐趋平缓,脸色也有了一丝血色,知是药力行开,已不碍事。又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也颇有关切与担心之意,不由心头一暖道:“这孩子到底是秉性纯良,虽平日对贫尼的教诲多有忤逆,却也没忘了师徒情分。”
她哪知道杨恒此刻心绪复杂之极,暗道:“老尼姑只当石姑娘要害我,才会失手被擒。可为了脱身,也只能再骗她一次了!”
明水大师神情镇定,问道:“石姑娘,你要带真源去哪里?”
石颂霜摇头道:“不劳大师过问。你们究竟让不让路?”
明水大师沉默片刻,说道:“老衲怎知姑娘是否会再使诈?”
石颂霜刚要回答,猛地灵台警兆生出,但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周瓦砾飞溅尘土飞扬,脚下大殿的半边殿顶轰然爆裂开来。
石颂霜双足顿失凭依往下疾坠,她暗道不好急忙手揽杨恒提气飞掠。“啪!”一道袖风从斜刺里涌来,震得石颂霜右臂酸麻,天庐神匕险些脱手而飞。
跟着又一道灰色身影如烟如风,从大殿里疾掠而出,抱起明月神尼下坠的身躯,斜斜高飞,飘落到殿脊上。
“呼呼呼!”那飞袖偷袭之人左掌连攻三招,想迫使石颂霜放开杨恒,却被她以天庐神匕全力逼退。来人自知一时半刻间难以夺回杨恒,口中一声低沉长啸,削瘦的身形一折一飘,也落到了殿脊上。
杨恒失声叫道:“空印、空想大师!”却是坐镇玄沙佛塔第八层的那两个老僧到了。
石颂霜凝住娇躯,樱唇细喘目视二僧,右臂兀自在一阵阵地发麻,不由凛然道:“敢情这两个老和尚便是‘四大皆空’中的空想、空印!听说他们遁隐多年,苦修本元心禅,早已不问世事。不曾想今晚竟会在此出现。”
原来先前杨恒与那老者趁二僧同时入定参禅之际,破开无念照光遁逃出塔。过不多久便被收功醒转的空想大师发觉。奈何那老者施展的遁身之术太过诡异,端的来无影去无踪,连塔外的法阵禁制亦不能迟滞分毫,纵有心追捕,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况且那老者修为委实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便是空想、空印二僧联手,也不是其敌。这一逃出玄沙佛塔,宛若蛟龙入海,即使追上也未必能将他擒回。搞不好反会被其所伤。
因被囚老者身份异常特殊,空印、空想二僧亦不愿声张,只暗中禀报了明水大师。正赶上石颂霜夜闯雪窦寺被围,两位老僧便也随着明水大师悄悄赶至,以备不测。
待到杨恒现身,空印空想俱都一喜,只盼能从这少年身上找到老者逃亡的线索。
这时救下明月神尼却未能夺回杨恒,实是心中有憾。空印神僧微一吐气,说道:“阿弥陀佛,老衲适才急于救人,多有冒犯了。”
石颂霜大急道:“有这两个老和尚在,今晚要想带杨恒离开,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明眸扫过众僧面庞,独独不见明灯大师的身影,料他是有意躲了起来不敢见自己,把银牙一咬哼道:“不知大师的本元心禅修炼到了第几层境界?”
空印神僧闻言微讶,他与空想神僧在玄沙佛塔坐关,修炼本元心禅多年,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连本宗的长老也未必知晓,眼前这少女何以了若指掌?当下含笑答道:“老衲天资愚钝,时至今日对‘不落两端’的佛门真谛仍只是略窥门径,尚有诸多不明之处参悟不透,委实惭愧。”
他说来轻描淡写,仿佛全不以此为荣,却令在场众僧听得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想那本元心禅乃云岩宗巅峰绝学,端的深邃精妙无比,较之萨般若心法尚高出一筹。若非深悟佛法而有大智慧之人,单单第一关便过不去。没想到空印大师不声不响已参悟到了第四层“不落两端”的境界,其修为之高较之本宗公认的第一高手空照大师怕也不遑多让了。
石颂霜面色平静,颔首道:“晚辈曾听人言道,若能将本元心禅修炼到第六层‘无我无佛’的境界,即可功德圆满涅盘飞升,看来大师大有希望成为云岩宗千年以下凭本元心禅而肉身成佛的第十一位高僧。”
空印大师更是讶异,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谬赞老衲愧不敢当,更不敢比肩前辈先贤。只是眼下之事终须了结,尚请女施主放过真源。”
杨恒在玄沙佛塔中曾两次亲眼目睹空印神僧出手,直已臻至从心所欲无往不利的化境。石颂霜修为虽高,与他交手却也绝无胜望。况且大殿左右云岩宗高手云集,层层不防,她又哪里能闯得出去?
他不等石颂霜应声,便抢先说道:“大师,这位石姑娘实为弟子的好朋友。她此来峨眉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助我脱困。我跟两位回玄沙佛塔就是,却不要难为她。否则弟子就此自刎,死也不跟你们走!”说罢突然抽出石颂霜背后所负的正气仙剑,青芒一闪已横亘在自己的咽喉上。
石颂霜大吃一惊道:“杨恒,你别干傻事!”
杨恒微微一笑,望着空印、空想、明水诸僧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你不用管我,这就去吧!”
此举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明月神尼气恼不已,暗道:“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会和这处处与本宗为敌的妖女搅和在一起?为了她,竟不惜以死要挟师门,简直胡闹透顶!”
明水大师注视着杨恒颈上仙剑,沉声道:“真源,你先把剑放下!”
杨恒望向明水大师,摇头道:“你先答应放了石姑娘,我便任由处置!”
石颂霜掌心暗运真气,本想趁其不备禁制住杨恒经脉,令他无法自刎。孰知杨恒早已将铁衣神诀遍布全身,重伤之下虽不足以与她的掌力相抗,但只要能有一丝迟滞,要想自刎却是足够了。
她心中气苦道:“这家伙说得干脆,却不管我怎么想?!”
当下低声道:“杨恒,我不顾一切来救你,你要就这么死了,对得起谁?”
杨恒全神贯注以提防有人猛然出手夺剑,听得石颂霜语音含悲不由脸色更加苍白,道:“我知道也许会让你很失望,但以后你可以找个更适合的人帮你!”
耳中便听到石颂霜轻轻道:“你以为,我只是失望么?你以为,我还会另外找谁来替代你?”
只在刹那间,杨恒的脑海一片空白,愕然转头望着石颂霜秀丽绝俗的娇容上一点泪光,胸中掀起的激浪直要将自己全部的意识吞没。
蓦地耳畔“叮”一声脆响,右臂一麻间手中仙剑被一股雄浑醇和的指劲激飞上天。却是空印大师灵觉感应,趁杨恒心神微分之际果断出手,以“紧那罗”指力将横在他咽喉前的正气仙剑弹得脱手。
明华大师与明月神尼齐齐腾身而起掠向石颂霜和杨恒。两人同门多年,早已心意相通,也不需言语招呼,一个出掌攻向石颂霜,另一个则探爪擒拿杨恒。
正这工夫陡听上空有人哼道:“谁敢欺负我的外孙女儿?”
在他刚开口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话音尚在十数丈外。未等“外孙女儿”这四字说完,掌风激荡犹如排山倒海,业已压到明华、明月二人的头顶。
明华大师凛然一惊,急忙中途变招右掌运足八成功力往上封架。
“砰!”几乎不分先后,来人已与他和明月神尼各对了一掌。
明华大师但觉对方掌劲凌厉澎湃,好似水银泻地般涌入自己右掌,顷刻间冲入经脉直攀肩头,所过诸穴无不酸麻冰寒,体内修炼了百余年的萨般若真气竟是节节败退,全无还手之力。
他错愕之下赶紧长吐一口浊气,飘身卸力,运劲化解对方迫入右臂经脉中的奇强掌力。饶是应变得宜,依旧禁不住身躯摇晃往下沉落了丈许方才悬定,胸口郁闷难当,像是被一柄大锤刚刚砸过。
再听不远处的明月神尼也是一记闷哼往下沉落,面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显然吃亏更大。
“外公!”石颂霜眼睛里生出希望,向着来人惊喜唤道。
来人身形如一抹青烟倏然飘浮在她的身前,双手背负身后,倒提着那柄被弹飞的正气仙剑,平和深邃宛若一汪深不可测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