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愣了愣道:“正气仙剑——你和剑圣石凤扬到底是何关系,他居然会将正气仙剑也送给你?”
杨恒干笑声道:“石老爷子当我是他的外孙女婿。”
“你要娶石丫头?”老者眼里神光一亮,道:“她愿意?”
杨恒听老者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不由得激起他骨子里的傲气,说道:“就是石姑娘带我去的始信峰拜会剑圣。”心里亦自疑惑道:“这老头竟似和石姑娘也十分熟稔,他究竟是谁?”
“原来如此——”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能让石丫头看上你,你小子也算祖上青坟冒高烟。只是你们的婚事,石丫头的义父是否同意?想必你还没有见过他吧?”
杨恒警觉道:“这事跟你何关?”
老者道:“说起来老夫和石丫头祖孙,还有她的义父,都极有渊源。他娘的,要不是被云岩宗的秃驴在玄沙佛塔里给关了四年多,老子还需低声下气问你么?”
杨恒知他当日没有杀死自己,便是看在了剑圣石凤扬的面上,显然两人之间有着甚为深厚的交情,当下回答道:“我的确还没有见过石姑娘的义父,不过他似乎有意将石姑娘嫁给厉问鼎的儿子,而且已答应了这老魔的求婚。”
老者眸中寒光迸绽,脸上煞气一显而逝,低骂道:“你娘的南宫……老狗,竟打起了石丫头的主意!小子,别怕,厉问鼎算个鸟?石大哥不出面,还有老子!”
杨恒见这老者闻听此事后不仅勃然大怒,更自告奋勇要替自己出头,不禁越发感到疑惑,问道:“老爷子,你和厉问鼎有仇?”
老者骂完了南宫北斗和厉问鼎,立马冷静下来,嘿然道:“我和厉麻子既谈不上有仇,更谈不上交情,不过是在几十年前跟他干过两场架而已,娃儿,你很好。落到这般田地,那是云岩宗的老秃驴没眼光没气量,你便去将石丫头娶过门来,看有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挡着?”
杨恒也不便告诉老者他和石颂霜之间的约定,苦笑道:“那也要看我是否有命能从东昆仑活着回来。”
老者点点头,说道:“可惜老子刚刚从玄沙佛塔里出来,手头还有许多要紧事得办,不能陪你去找杨老倌儿干架。”
杨恒听他管厉问鼎叫“厉麻子”,管杨惟俨叫“杨老倌儿”,南宫北斗更是被他骂作“老狗”,名震仙林的三大魔头竟无一人能够幸免,惊骇之余也忍不住想笑,说道:“这本就是在下的家事,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老者眉毛一扬,赞道:“好,有骨气!”蓦然双手翻转,抓住杨恒的两只手腕,低喝道:“娃儿,老夫传你三招保命绝学!”
未等杨恒反应过来,老者左掌掌心沛然涌出一股雄浑灼烈的魔气,浩浩汤汤犹如长江大河莫不可挡,顷刻间沿着他的左臂经脉澎湃奔流直捣胸前膻中穴。
杨恒体内的萨般若真气自然而然生出抵抗之力,但与老者的魔气甫一接触,便被反卷进去不由自主地往丹田沉落。
耳听老者口中喝道:“意守灵台如盘石,气游丹田似烟腾!”
那股迫入杨恒体内的浑厚魔气如烟如缕,在丹田内流转三周,卷裹起激荡惊悸的萨般若真气瞬间凝铸成一道洪流,经气海、神阙、巨阙诸穴重又叩向胸前。
一转念间老者又低声诵道:“念催北辰惊紫宫,回首又望后人来!”
话音未落杨恒丹田内第二波气劲生成,前仆后继破关斩将冲上胸口紫宫穴,与在其间游走驻足的第一波真气合二为一,顿时气势倍增,好似从千年火山下喷发出的炽热熔流奔入右臂经脉。
杨恒醒悟到老者正在传授自己一门旷世奇学,惊喜之下不及多想,急忙神凝灵台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地体悟真气运行之道。
那老者口中连诵真诀,待熔流涌过肘间的曲池穴时,来自丹田的第三波气劲又竞相追至,两下水乳交融威不可挡,倏忽之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腕上的阳溪穴,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球冲入右掌。
“破!”老者又是一声低喝,左掌一带杨恒右腕,引得他的手掌身不由己向侧前方拍出。
杨恒但觉掌中运转的那团火球直要爆炸开来,当下身不由己地吐气扬声,顺着掌势将积聚其中的刚猛气劲迸发而出。
“轰!”
一蓬红蒙蒙的磅礴罡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荡过四五丈的空间,所过之处粗壮高大的古木被轰得粉身碎骨,现出一片平如明镜的空地,滚滚烟尘混合着漫天飞扬的殷红掌风,直朝林深处冲腾而去。
杨恒委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掌的威力一强至此,心道:“以此心诀催动真气,等若将三掌之力凝聚于一掌之中打出,除非对手的功力能胜过我三倍,否则谁敢直撄其锋?”
心念未已,他脚下突然一空,老者已携着杨恒腾空飞起。
老者右掌魔气源源不绝注入他的体内,导引萨般若真气运行,沉声喝道:“再看这一掌!”
身躯骤然翻转,老者头朝下脚往上譬如云龙入渊俯冲下来,一边低授运气口诀,一边将杨恒的右臂一屈一振。
“呼——”一团掌风有若遮天圆盖居高临下当空罩落,五丈方圆内飞沙走石莫不挡者辟易,方才被轰平的地上赫然炸出一个深过三尺的大坑。
杨恒看得咋舌不已,身子却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老者拽着凌空转了半圈,“呼”又一道弧形罡风不可一世地跌宕打出,不啻于海潮碎堤,在空中画过一条红茫茫的弧线击出十余丈远,这回遭殃的古木更多,“砰砰砰砰”连声飞空,碎裂成粉。
直到这时杨恒的双脚才重新落回沙地,老者松开杨恒双腕,黑黝黝的脸庞上隐隐泛起一缕红光,纵声大笑道:“这招‘星涌潮卷’气象万千威猛无伦,用来以一破百,最合适不过!再加上‘怒射天狼’、‘星垂平野’,老子足足教了你三招,靠它闯荡仙林叱咤四海已是绰绰有余!”
杨恒的心神兀自深陷在那三式雄奇瑰丽的掌法中无可自拔,禁不住问道:“老爷子,你为何要传我这三招掌法?”
老者大笑,却不回答,说道:“老夫的这三式掌法不求招式变化,更不讲究中看不中用的花巧虚招,全凭对出掌火候、角度与劲力的领悟掌握。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懂得运气发掌的诀窍,学会它原也不难。但若想凭借这掌法以拙御巧,以实制虚,你小子天分虽高,可也得给老子乖乖地修炼上二三十年,才能勉强摸着门道!”
杨恒连连点头,心下喜不自禁道:“有了这三招掌法,管教杨北楚大吃苦头!”
老者似看出杨恒的心思,说道:“娃儿,你可得记住,老子传这三式掌法,是给你保命用的,可不是拿来显摆的花架子,你若在人前随意卖弄,老夫却不饶你!”
杨恒笑道:“我省得,你是担心有人看出掌法来历,消息走漏令那仇家有了提防。”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子酒瘾犯啦,不与你啰嗦了。他娘的,四年滴酒不沾,简直比杀了我还难过,云岩宗的这般老秃驴,早晚让他们一人吃上一块五花肉!”说着话身形幻动,已隐没在黑漆漆的密林深处。
杨恒目送老者远去,心里不知怎地生出缕依依不舍之情道:“这下又只剩我一个人啦。”
环顾四周月光清冷,万籁俱寂,杨恒不由得从心底里涌起一股落寞空虚之意。
尽管这一个多月里自己被幽禁在玄沙佛塔的静室之中,与世隔绝,但终究有那老者陪伴,两人斗斗嘴,吵吵架,倒也不算寂寞。况且胸口憋着股气,一门心思要从塔中脱逃,终是有个努力的目标。
而今曲终人散,自己孑然一身孤零零伫立在空荡荡的山林中,更已成为云岩宗的逃犯,这种感觉委实复杂难言。
月淡星繁,群山巍巍,杨恒莫名地想起在昆仑山雪峰之巅,空照大师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来——路就在你的脚下,可你未必看得明白。
“是啊,我看不明白——我看不明白自己离开了峨眉,到底该走向何方?我看不明白,前路茫茫究竟哪一条才是人间正道……”
默立良久,杨恒又怅怅地舒了口气,默念道:“但这也没什么,上路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抛开心头的杂念,认准峨眉金顶的方向御风而起。
修长的身影瞬间化作一缕穿过林间的清风,翻越崇山峻岭,去向未知的前方。
※※※※
甫上金顶,便听见山中猛地响起警讯,悠扬的钟声不断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之下。
杨恒一凛道:“莫非已有人察觉我们逃离玄沙佛塔,敲钟报警了?可按那老头儿的说法,云岩宗绝不会声张此事,却又为何?”
再凝神分辨钟声来向,竟发现这警讯乃是从雪窦庵方向传出。
杨恒心头越发困惑道:“难不成是有仇家夜袭雪窦庵,来找云岩宗的麻烦?真他娘的倒霉,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在今晚来凑热闹!”却是和那老者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学会了他的骂娘四字经。
他情知钟声一起,云岩宗各支各脉的高手势必会闻讯应援。自己这时再往雪窦庵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要他就此打回头殊为不甘,心里隐隐也有些记挂老尼姑和真彦等同门的安危,于是施展万里云天身法隐形匿踪,转眼便赶到雪窦庵前。
远远就见庵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道道人影奔走飞腾,正在四处调遣布防。
高大的正殿屋脊上,九名雪窦庵的女弟子各执仙剑组成剑阵,口中清叱连连,正将一名白衣少女围在当中,激战不休。
杨恒遥遥望见那道白衣身影,险些失声惊呼道:“石姑娘!”
只见月光下石颂霜倩影飘舞,身姿曼妙,宛若从广汉仙宫里下到凡间的天上仙子,仅以一双玉掌与九名女尼周旋,眉宇间一片淡定沉静,毫不见惊慌焦灼之色。
杨恒心念急转道:“她来雪窦庵做什么?”目光一瞥之下,却见石颂霜背后负着一柄青鞘仙剑,不是自己的正气仙剑却又是什么?
杨恒一震道:“她是来救我的!”
眼见雪窦庵内外被重重封锁,已有附近的寺庙同门赶来支持,石颂霜修为虽高,要想脱身也非易事。
就在阵外,明月神尼手提绝尘仙剑,面色凝重紧紧关注着战况,却也没发觉杨恒的到来,杨恒远远一眼扫过她的脸庞,暗道:“几十天没见,老尼姑瘦了不少。”
此时阵内九名女尼在石颂霜的掌袖攻击下已渐渐不支,显出败相,但仰仗着剑阵的无穷变化,仍是将对手牢牢困住,紧缠不放。
杨恒瞧见那九名女尼里便有真彦,不由关切道:“老尼姑为何还不将她们换下?是了——她要藉此机会锻炼弟子,若有门下真个遇险,自会出手救援。”
忽听有人大叫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云岩宗撒野?”
杨恒听这声音,不必多看就知是真菜他们到了。果然,真菜、真荤和真禅等法融寺的僧人各抄棍棒刀剑,风风火火地赶至雪窦庵前,只是不见明灯大师和小夜。
那边石颂霜瞧见云岩宗的强援正在源源不绝地朝雪窦庵涌来,只怕过不一会儿明水、明华等人亦要赶到,自己若再不走,今夜便要沦为阶下囚。她本不欲伤了这些年轻女尼,然而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自己了,当下冷冷叱道:“闪开!”
“铿铿铿——”一串清脆悦耳的金石鸣响,天庐神匕碧光连闪,一气削断三柄仙剑,刀锋去势不休径自向真彦胸口刺去。
真彦花容微微失色,急忙使了招“拄杖赶鸭”,手中仙剑一竖拨向天庐神匕。
耳听“铿”地脆响,手里的断剑又被天庐神匕削去半截,碧如秋水的刀锋势如破竹,业已迫至真彦的胸前。
明月神尼大吃一惊,万没料到石颂霜的天庐神匕会如此锐不可挡,欲待救援真彦已是鞭长莫及,无奈下唯有纵剑攻向对方的背心,低喝道:“撤剑!”
不料石颂霜料敌机先,早算到明月神尼为救弟子会运剑挑向自己的背心。对方身形甫动,她的娇躯便往右側一闪,却将身前的真彦暴露在绝尘剑锋之下。
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已险到了极点。若是早一步避让,明月神尼招式未老,便可变招再攻;反之稍稍晚上半拍,却也难以逃过绝尘仙剑的凌厉一击。其中眼力、经验、胆气、智慧,乃至对对手心态的把握判断,尽皆缺一不可,实为妙到巅毫的神来之笔。
明月神尼猝不及防,亏得一甲子多的禅功精湛,急忙应变,勉力仰身抽间,倒收气劲。
绝尘仙剑的剑锋“嗡嗡”颤鸣,生生凝铸在距离真彦胸脯不到一寸之处,明月神尼自己也惊得滲出了一身冷汗,胸口气血翻腾难受之极,却是收劲过猛,真气岔道震得经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石颂霜已破解剑阵,而明月神尼亦是自顾不暇,若想脱身眼前委实是个天赐良机。可她不退反进,左手三根纤指迸立如刀,斜斩向明月神尼脖颈,竟似要将这老尼姑生擒活捉。
明月神尼体内真气震荡,几乎连绝尘仙剑也把持不住,眼睁睁瞧着石颂霜的玉掌攻到,已然无力躲闪,暗忖道:“罢了,我这半世清名终要毁在这妖女手中!”勉强提起一口丹田真气,纵剑刺向石颂霜腰腹,却是软绵绵毫无威力。
千钧一发之际猛听空中有人长声喝道:“石姑娘,手下留情!”
只见明华大师快逾飞电御风而至,无诤佛掌涌现淡淡金光,围魏救赵往石颂霜头顶拍落,要逼她回掌自保。
与此同时一众女尼见恩师遇险,个个惊叫失声奋不顾身地冲将上来,十余柄仙剑层次并举,朝着石颂霜围攻过来。
石颂霜灵台感应到明华大师的一掌拍下,微凛道:“这老和尚的功力比之上次交手时,又有精进!若不擒下明月神尼,今夜势必无法救他脱身!”
念及于此竟是不管不顾明华大师击落的无诤佛掌,左手去势更疾,“哗啷”脆响连声,右手天庐神匕将七八柄攻来的仙剑削断。
明华大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石颂霜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收掌自保。
他是有道高僧,如今半路突袭与明月神尼夹攻一个年方豆蔻的少女已是说不过去,更不愿真的一掌将她打死。又何况,这少女的生父便是明灯大师!
电光石火间明华大师右掌劲力微收,右臂一振改往石颂霜肩头击落。
也亏得他心念转动极快,这一掌落下自不会要了石颂霜的性命,却足以让她左肩经脉震裂,拿住明月神尼亦是旋得旋失,无济于事。
明月神尼见此情景心头一松,暗自惭愧道:“若非明华师兄及时赶到,贫尼势必成为这妖女的手中人质。个人羞辱事小,连累师门清誉才万死莫赎。”
想到这里她忙向怀里收剑,也不愿趁人之危再将石颂霜重伤在自己的仙剑之下。
奈何方才一剑刺出已极是勉强,这时想要收回又哪里能够?在平时原本极易做到的事情,此刻竟似难于上青天,手上酸软发不出气力,唯有眼睁睁瞧着绝尘仙剑受着一股惯性刺到石颂霜的小腹前!
这番兔起鹘落说来麻烦,却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里,旁边的人看得眼花撩乱。
眼见得石颂霜的玉掌就要切中明月神尼,心念稍转即可化擒为杀,将对方毙于掌下,而明华大师的右掌,明月神尼的仙剑,也同样攻至石颂霜的两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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