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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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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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女一听就晓得杨恒在戏耍苏醒羽,撇撇嘴角也不道破,只淡淡地看着。

  司马阳冷冷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昨日看得清楚,严崇山胸口中刀奄奄待毙,哪有这么快便能复原?”

  杨恒瞧向司马阳,噗嗤一笑道:“哎哟,你怎么成了麻脸?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睡了一宿便忘了这脸上的麻点是怎么来的么?”

  司马阳昨夜被明灯大师一口酒汁喷中,身上的那点伤倒还罢了,可素来引以为豪的那张俊脸如今却被打成点点斑痕。虽说立刻抹上了灵药,可也难保伤愈后不留下疤痕。

  他正为此事恨恼,却听杨恒哪壶不开提哪壶,焉能忍耐得住,阴冷一笑道:“小野种,稍后我看你还能笑得出!”

  苏醒羽一皱眉,既佩服杨恒的胆气,又对他油盐不进甚是头疼,便向邛崃山君使了个眼色。

  邛崃山君心领神会,离座走向杨恒道:“苏兄,这小贼秃不识抬举,干脆将他右腿也断了,给他上点儿规矩!”

  杨恒不动声色,将一支九绝梭顺着袖口悄悄滑落到右手,只等这魔头走到近前,趁其不备先扎他个透心凉。

  忽然有人怪声怪气道:“老周,你若真敢再断了他的右腿,老子便服你!”

  邛崃山君一愣,转头见说话的是西门望,哼道:“西门兄的这话是何意思?”

  西门望嘿嘿笑道:“常言道打狗看主人,你可晓得这小和尚的爷爷是谁?”

  邛崃山君不明就里,火道:“管他是谁,莫非老夫会怕他的爷爷?”

  西门望笑呵呵道:“他的爷爷就是灭照宫宫主杨惟俨,你怕不怕?”

  一刹那厅里鸦雀无声,连苏醒羽的面色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变。

  需知“杨惟俨”这三个字,于仙林中人而言,便似孔子之于读书人,皆是如雷贯耳高山仰止的泰斗人物。只不过一邪一正,一为当世顶尖魔头,而一位千秋万载的圣人师表而已。

  邛崃山君呆了片刻,说道:“他若是杨惟俨的孙子,又岂会在云岩宗做和尚?”

  西门望道:“我真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你若不信,问问司马阳便知!”

  当下大厅里数十道目光尽皆聚焦在了司马阳那张破了相的脸上,司马阳恼怒地瞪了西门望一眼,不得已嘴里咕哝道:“我只是在五六年前见过杨师弟一面,如今事隔多年他的容貌大变,一时也无法确认。”

  然而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瓜,察言观色十有八九已信了西门望的话。邛崃山君身子已经离座,站在杨恒面前骑虎难下,忍不住望向苏醒羽。

  苏醒羽却在暗恼司马阳,若非西门望出言点破杨恒身世,自己不明所以之下,大有可能将这小和尚折磨至死,一旦杨惟俨闻知,排教与自己岂不大祸临头?

  在当今乱世中,小门小派想求得生存殊为不易,即便像排教这般有千年根基,号称仅次于魔教的仙林第二大教会,为求自保亦是不遗余力。

  他不惜兴师动众攻打祝融剑派,固然别有缘故,但私心里难免存着要一统两湖正魔二道的想法,壮大实力好与仙林四柱、灭照魔宫和魔教这三大势力分庭抗礼?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站稳根基前自己殊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若平白无故地冒犯了杨惟俨,岂非自寻死路?

  念及于此,他拿起羽扇摇了几摇,顺水推舟道:“既然这小和尚身世存疑,司马世侄亦难以判定,那便将他暂行拘禁,待祝融峰事了再做定夺。”

  杨恒闻言,心底蓦地升起一种很荒谬甚至屈辱的感觉。

  这五年多的光阴,他每时每刻都无不牢记着毁家之恨,视自己的大伯杨北楚如生死仇人,更对杨惟俨深恶痛绝。可现在,恰恰是这个不在场的爷爷,仅凭一个名头就吓得苏醒羽、邛崃山君等一干凶人不敢动他,更让自己保住了性命。

  然而他却不想沾杨惟俨的光,骂道:“谁是杨老魔的孙子了,我才是他爷爷!”

  群魔骇然失色,苏醒羽更想到若非杨恒与杨惟俨有极深渊源,怎敢当众破口大骂他?心中不由又多信了几分,挥手吩咐道:“抬下去好生照料!”

  两名黑衫人把杨恒按上担架,到了门外,杨恒才发觉已是后半夜了。四周苍松翠柏,殿宇重重,应是一座佛寺,只是往来巡夜的都是些身穿黑衣的排教教众,想来那些和尚或被拘押,或已遭了毒手。

  他被抬进了一间空屋里。黑衫人要扶他上床,杨恒冷然推开他们,瞅见张长凳,便将它竖起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

  过了会儿来了个排教的医生,替他将伤骨接好上了木架,言辞间甚是恭敬客气。

  杨恒漠然不理,等医生走后又有人送上饭菜。他也不客套,一通风卷残云吃了个碗底朝天,然后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心里头却在盘算着脱身之策。

  这么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突然门被打开,闪入一条黑影。

  杨恒登时醒觉,就听那黑影低声道:“小和尚,是我!”

  杨恒听出这嗓音竟是西门望的,不禁诧异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西门望走到床前,说道:“当然是救你出去!”伸手将杨恒身上的禁制解开。

  杨恒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说道:“老爷子,你何苦冒险救我,万一教苏醒羽察觉,岂不是连累了你们夫妇?”

  西门望道:“老子爱屋及乌,你懂不懂?严崇山对咱夫妻有恩,老子要报答他。至于苏醒羽,他不会知道——门外的守护都已经死了个一干二净!”

  说着话他将杨恒背到了身上,方要举步出屋,猛听门外响起掌风。西门望微吃一惊道:“他奶奶的,这么快就给发现了?大不了豁出去了!”

  他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一边掣出身后那柄魔斧,走出门去。可一看外头的情况,又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却见西门夫人正与那白衣少女在院中激斗一处,两人似乎都不欲惊动外人,极力压低打斗声响。

  那白衣少女眼角余光瞥见杨恒,立刻醒悟到西门夫妇的用意,低哼了声飘飞而起,身影一闪已消隐在屋脊后。

  西门望却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夫人也是一头雾水,回答道:“我正在门外望风,那丫头从屋顶上飞下来,不由分说就一掌拍下。咱们交手还没几招,你一出屋她却又逃走了。”

  西门望“嗯”了声道:“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她是看到咱们人多势众,赶紧脚底抹油啦。”

  西门夫人却担心道:“若是这丫头去向苏醒羽通风报讯,可如何是好?”

  西门望骂道:“你这臭娘们,专放马后炮,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刚才为何不将她留下?”

  西门夫人委屈道:“那丫头修为甚高,我想留也留不住啊。”

  杨恒道:“两位不必争执,我猜这位严姑娘的来意与你们一样。否则她刚才只要扬声一喊,咱们便难以走脱。”

  西门望恍然道:“有理,有理!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不一家人。”

  杨恒也不晓得他从哪儿学来满肚子的谚语常言,偏还用得不伦不类,见西门夫人兀自在旁诚恳地点头附和,忍住笑道:“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出了佛寺,却朝着与祝融峰相反的方向御风行去。杨恒疑惑道:“老爷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西门望道:“祝融峰你是不能回去了,咱们找个地方先把你给藏起来。待伤势好了,你再回返峨眉。”

  杨恒急道:“那怎么成,你放我下来,我得回正阳山庄!”

  西门夫人道:“你伤成这样一个人怎么走?就算回到正阳山庄,也是个累赘。”

  西门望也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放心,我拼了老命也会把严崇山救出来。你就安心养伤,回山后自能见到他。”

  杨恒道:“可我的同门师兄弟、我的师叔还有师父都还在山上,我不能丢下他们!”

  西门望奇道:“傻小子,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操这些闲心干嘛?”

  杨恒心下早拿定了主意,也不与西门望夫妇饶舌,转开话题道:“老爷子,你们有没有在苏醒羽那儿听到过有关端木神医的消息?”

  “端木神医,就是那个端木远么?”西门望摇头道:“苏醒羽知道也不会跟老子说,你在找他?好像有不少年没听到这老儿的消息了。”

  杨恒点点头,将端木远的事说了。东门颦道:“嗯,咱们回去后帮你留心问问。”

  杨恒道:“我看你们都不是恶人,又为何要帮着苏醒羽,攻打祝融剑派?”

  西门望还是平生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不是恶人”,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娃娃,想来语出由衷绝非口不对心,当下禁不住老怀大开,哈哈笑道:“苏醒羽算个什么东西?他是天荒八怪之一,老子也是!咱们平起平坐,各霸一方。他又怎能支使得动咱夫妻?”

  杨恒心里一动,说道:“那就是大魔尊了?他又是何方神圣,能让您埋头效力?”

  西门望老脸有点尴尬,倒是西门夫人心直口快道:“他是灭照魔宫的二号人物,几年前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脸上总戴着张人皮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两年杨老魔隐居不出,几乎所有灭照魔宫的外务都由他来打理。”

  杨恒哦了声,道:“敢情你们怕灭照魔宫,所以不得不听命于苏醒羽。”

  “放屁!”西门望脸色绛红,气恼道:“杨惟俨名头再响,也是山高皇帝远,管不到老子的头上。他若真找上门来,老子打不过还不能逃么?”

  杨恒笑笑道:“这么说两位是另有苦衷?”

  西门夫人瞧了眼丈夫,才低声道:“咱们的宝贝乖乖女儿落在了大魔尊的手里。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相帮苏醒羽攻打祝融剑派。”

  西门望咬牙切齿道:“司马阳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一通甜言蜜语把我的宝贝乖乖女儿糊弄得没了主意,稀里胡涂跟着这小子偷偷溜出家门,又怎会被大魔尊捉去?咱们夫妻又何须受这份窝囊气!”

  “看来是司马阳玩了美男计,诱拐了人家的女儿!”杨恒心中暗笑道:“难怪西门府主夫妇对他不加辞色,还故意装疯卖傻与他作对。”

  转念杨恒又诧异道:“排教攻打祝融剑派,灭照魔宫又为什么要在暗中大力襄助,推波助澜?”

  西门望犹豫了会儿,说道:“你瞧苏醒羽很风光,其实他和咱们夫妻一样,不过只是大魔尊的马前卒而已。排教固然想拔了祝融剑派这枚眼中钉,从此威风八面号令两湖仙林。可更要紧的是,灭照魔宫看上了祝融剑派的镇门至宝‘太昊鼓’!”

  西门夫人知杨恒年幼,未必清楚这些原委,便帮着解释道:“那太昊鼓是上古神器,可用来结成太昊仙阵,抵挡‘无量天照’。八十年前魔教如日中天,盛天河便曾率八大长老亲自出马上山抢夺,却教九天玄火大阵击退。

  “没等他卷土重来,无量天照突然莅临,盛天河因此暴毙,八大长老中也有五人受天照影响真元大损,魔教从此一蹶不振,反而被仙林四柱占了上风。”

  她歇了口气,又道:“这几十年来,魔教韬光养晦元气渐复,虎踞中原窥觑四方,恐怕咱们的太平日子又要到头啦。”

  杨恒奇怪道:“那为何灭照宫不亲自出面,以它的实力要攻打祝融剑派,抢夺太昊鼓,岂不更加的十拿九稳?”

  西门望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树大招风’。灭照宫是何等的魔门大派,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呢!它若稍有动静,魔教和仙林四柱必会作出反应。

  “虽说灭照宫不至于怕了这两家,可彼此掣肘,谁也不愿先撕破脸皮干上。只好让小弟出马,别人就算猜到背后文章,也不好说啥。”

  东门颦道:“师兄说得极是。可惜这回要被灭的是祝融剑派,云岩宗岂能袖手旁观?否则一旦让排教在两湖坐大,与灭照宫、点苍剑派东西夹击,往后的日子岂不越来越难过?这才心照不宣地派出强援,前来襄助匡天正。

  “就算杨惟俨发难,明镜那老和尚也大可说:‘我帮的是祝融剑派,打的是排教苏醒羽,和贵宫又有啥关系?’嘿嘿,聪明聪明——”

  杨恒越听越惊讶,做梦也想不到在排教攻打祝融剑派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背后,居然牵涉到整个仙林正道两道各大势力的博弈与倾轧。其实自己早该想到,大魔尊又怎会平白无故地驱策桐柏双怪和司马阳襄助排教?

  他忍不住苦笑道:“大婶,无量天照又是何方神圣?”

  “它不是人,而是几十年或上百年便降临一次的大劫难!谁也算不准它何时会来,但总弄得人间瘟疫横行天灾频频,我们这些仙林中人也惟有自求多福。”

  西门夫人回答道:“那些被无量天照找上的仙林高手,轻的损失数十年真元,重的便像盛天河那样魂飞魄散一命呜呼。每回无量天照来袭,正魔两道总有三四成的高手要遭殃,躲也躲不过去。”

  西门望道:“常言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所以为了对抗无量天照,大家伙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秘炼仙器有的修铸法阵,都想着大劫一到,或许能靠着那些玩意儿保命。那太昊仙阵一次能护得五个人平安度劫,你说灭照魔宫眼红不眼红?”

  西门夫人道:“其实垂涎太昊鼓的又何止灭照魔宫?仙林四柱,五大剑派,谁不望着这宝贝流口水?只是要么碍于名门正派的面子,要么自忖实力不够,夺来了反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才没出手硬夺而已。”

  突听杨恒轻叹道:“原来是这样,我们都成了别人的马前卒。”

  一时间三人陷入沉寂,各有所思默默赶路。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黑,层层云气挡住了今夜的月光,远望祝融已不见峰上的点点灯火。

  ※※※※

  天色微明时,西门夫妇将杨恒带到了一座远离祝融峰百里外的小山洞中,这才匆匆离去。

  临走时,西门望用手指着杨恒道:“小和尚,中午我会设法送些吃的和草药来给你。你可千万别打回正阳山庄的主意,就你现在这模样,没等靠近祝融峰,就会被逮住,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养伤吧!”

  等他们走后,杨恒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目小憩,寻思着如何能借着黑夜掩护偷偷溜回正阳山庄。

  至少,他要将霜儿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明灯大师。

  中午过后,西门夫人果然如约而至,为杨恒换过了伤药。杨恒问起祝融峰的情形,西门夫人始终不肯多说,只道苏醒羽已下了死令,今夜将驱使五百药偶攻山,不计一切代价,势必踏平正阳山庄。

  这么一来却更坚定了杨恒回返祝融峰的决心。

  虽然他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更无力改变什么,然而要他缩在这山洞里,坐看百里之外的祝融峰上那么多师长同门被屠戮被残杀,又怎么能够?

  吃饱喝足后,他在山洞中默运萨般若真气,打通身上淤塞受损的经脉,到了傍晚收功起身。他扶着石壁走到洞口,折下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插在腰后,权且充作仙剑,凝目眺望祝融峰的方向。

  “我一夜未归,明灯大师他们定会着急万分。还有那老尼姑,虽然她总是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其实待我也算不错。”

  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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