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汀感觉自己大概是疯了。
因为越级使用魔法而疼痛到抽搐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发出不甘的抗议，它们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攥住，痛苦的皱缩在一起，伴随着一股股腥甜，从喉头涌上。
这种毫无力量的感觉，近四十年来奥古斯汀第一次如此憎恨于自己的弱小。
哈，大陆第一魔法天才，苍穹法师之首，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于自己心爱的人生命的消散，不一样无能为力吗？
最终。。。。。。还是没有抓住。
身披灰袍的苍穹法师站立在原地，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心灵之塔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奥古斯汀只需要闭上双眼就可以回想起他曾经行走在漆黑的台阶上，眉飞色舞的和金发少女讲述着他最新研究出来的成果。还有在魔法灯的暖色光晕下，她光洁的侧脸，似乎蕴藏无数话语的琉璃灰眸。
那么多那么多，慢慢的都是那些甜蜜的过往，最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伴随着夜光一起，佐着最烈的酒，滚进胃囊。
六十年滴酒未沾的奥古斯汀破天荒地的从心灵之塔的地窖内拿出一瓶据说沉淀了四五百年的佳酿。
在醉眼朦胧之时，似乎有金发细细密密的缠绕到了他的指尖，欢声笑语贴着脸颊滑至唇边，带着她身上惯常有的那种馥郁清香。
可是醒来之时，活着的人依然活着，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灰袍法师从未有过如此失意的时刻，即使在知道自己寿命不过二十年，甚至因为透支使用魔法而恶化之后，也从未有过这么绝望。
如果只有这个办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哪怕她最后会在奥古斯汀看不到的地方和另外一个男人甜蜜幸福的在一起，哪怕身为导师的奥古斯汀再也无法陪伴她走下去。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回来，只要她能够幸福，就够了吧。
奥古斯汀想了很多很多，从黄昏到日暮，终于动身。
就算她不能够回来，那苍穹法师也能够自私的和她一起共赴死亡。
他没有多少亲人，唯一的老师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反而鼓励他去完成。
“去吧，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于是他就这么去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纷纷杂杂，生命树的契约被那位温柔的王强制转移，被庞大魔压定格在原地的奥古斯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然后，她回来了。
奥古斯汀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象出那张梦寐以求的容颜。
如果他不是一个法师，而是一个画师，那么他一定可以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清清晰晰的描摹而出。
如果他是一个吟游诗人，也许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嘴笨到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袒露。
可是他不敢回头。
就连看一眼都不敢，他生怕自己恢复黑色的眼睛会泄露无处可藏的爱意。
那隐忍，炙热，至死不敢言说的爱。
“去吧，老师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的。”
接下来的千百万年里，甘之如饴。
☆、chapter 134
很久很久以前；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神明。
神明只有一个人； 孤孤单单。
但没有关系； 还有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和法则创世； 神明充当管理员之余同样在另外一个位面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神国。
那个时候还没有划分神格的属性； 神明没有名字； 就叫做神明。
可惜在之后的时光里，神明的意志产生了分歧； 于是逐渐分化成了代表光明和黑暗的神祇； 并且给自己取了不同的名字。
【伊泽维尔】在神语之中象征光明。
【修】在神语之中则象征黑暗。
也逐渐背道而驰。
但他们本质还是同一个人； 也许在性格上有偏差，但是在内心的最深处，神明温柔的本质不会变。
本来光暗之间是平衡的，但是在光明神伊泽维尔的信仰遍布全大陆之后，黑暗神修的人格便被全面压制。
不过修倒是也不在乎这些； 他虽然无法自由活动，但是却可以借由伊泽维尔的眼睛看到一切。再说了，他的黑暗大陆并没有建立对黑暗神的信仰体系，不需要像伊泽维尔那样偶尔维持一下和信徒的联系，自然是乐得自在，悠哉悠哉。
什么都好； 就是伊泽维尔这个家伙太无趣了。
简直就是无趣到了极点。
你能想象一个神明； 每天的日常就是坐在神国的王座之上睡觉吗？
即使是偶尔醒来，也是发呆居多，盯着外面层层叠叠的云海就能够盯上一天。
修：。。。。。。
就在黑暗神都快发霉； 开始着手准备要不要搞一个大事情玩玩的时候，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伊泽维尔，似乎是。。。。。。思春了？
好吧，修知道这个词汇不太好，但是他想象不出另外一个词汇来形容光明神奇奇怪怪的举动。
首先，他开始密切关注一位人类，而这位人类的身份正是光明神殿的光明圣女。
这一届的光明圣女是一位美丽的金发少女，她灰色的眼眸里蕴含着对神明最真挚的虔诚，脸庞神色凛然不可侵犯。
她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就像是矮人们最喜欢的库加蜂蜜，沾染在耳畔的时候，可以让人联想到所有美好的事物。
光明神伊泽维尔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信徒的祈祷了，就连黑暗神也惊诧于少女的虔诚。
渐渐的，伊泽维尔投注在她身上的关注和视线越来越多。偶尔修从沉眠中醒来，都能感受到伊泽维尔正分出神念留意着圣城法伽的一举一动。
金发少女的日常同样无趣。
晨起要进行早间祈祷，上午偶尔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处理圣女必要的政务，下午则是魔法授课时间，直到晚上再次进行祷告后入眠。
也许期间有些时候出行也是圣女所必须的视察民情，去宣扬光明神殿的威信，完全没有属于这个年纪女孩子的享乐时光，活脱脱像中古世纪的苦行僧。
渐渐的，伊泽维尔不再止于观察，他开始显露神迹。
这就像一把开关，从显露神迹开始，到最后分/身降临，似乎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少女从一开始的惊诧和憧憬，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欣喜。
她太过于纯洁了，就像一张白纸，将自己的内心剖析全部展露给神明，用自己的一切信仰着神。
这样的信徒，没有神明会不喜欢。
特别是伊泽维尔和修这样，已经高高在上孤独太久的神明。
水到渠成的，光明神和她相爱了。
在后面，却是那样的悲剧。
爱丽丝毫不犹豫的为了所爱把自己送上祭坛，换取世界的延续，神光永存。
而伊泽维尔则是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神格换来了她的灵魂重聚。
轰轰烈烈，毫无保留。
光明神格骤然失效，留下的只有黑暗神格。
“愚蠢。”
黑发金眸的神祇接手了这一具身体，他感受着再也无法回来的半身，神色嘲讽，不知道是在说伊泽维尔，亦或者是。。。。。。他自己。
这个世界，没有她，根本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修和伊泽维尔作对了一辈子，这时才发觉，原来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啊。
同样的身躯，享有同样的感情，同样的满怀爱意。
黑暗神用自己的黑暗神格，将世界线颠覆，并且将这份宝贵的记忆保留给自己。
于是，世界重启。
一切回到最初。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可是，我总感觉，我们很久很久以前，认识。
时间和空间都无法束缚的感情，在第一次对视开始就已经注定再次彼此吸引。
当然了，世界重启，悲剧自然也将重新按照轨道上演。
总该要有一个人牺牲的。
“太可笑了。”
黑暗神隐匿在光明神的身体之内，无情的嘲讽着这份感情。
修保有全部的记忆，从这个世界的第一周目到如今的第二周目，他知道一切。
所以他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他们再次相遇，在无数奇奇怪怪却又巧合的事件中发生奇妙的反应，最后依然走上了那条道路。
天生的灵魂伴侣。
即使没有记忆，即使再次来过，依然会是这个人。
修拒绝承认自己和伊泽维尔是一个人，但是他借用光明神的眼睛注视着少女时，黑暗神的内心深处满是不甘。
可是在真正做下决定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犹豫。就像伊泽维尔当初轻描淡写的挖出神格一样，黑暗神如同记忆中的那样，在最后一刻将神格给了她，代替她去延续世界。
少女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金发如同神国之上晨曦的太阳，灿烂辉煌。
她的身体无法一下子完全吸收神格，修只能一点一点的将神力揉碎，稳固住她的躯体，慢慢的把黑暗神力渡给她。
那么，剩下的这一点时间，修只想活得肆意一些。
那些无法隐藏的嫉妒，偏执，阴郁，还有……爱。
不曾后悔。
被误会也无所谓。
但是到最后——
“只要是你的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话语掷地有声。
“真不愧是你啊。”
黑发金眸的神明微微睁眼，平日冷淡又刻薄的神色褪去，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来。
这一刻，爱丽丝仿佛觉得他和伊泽维尔重合。
“真不甘心，最后还得让那个家伙陪你走下去。”
是的吧，从一开始，黑暗神都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是他一厢情愿，扭转世界，还夺取了伊泽维尔的躯体。
如果最开始……遇到你的人是我，该多好。
☆、chapter 135
光明大陆和黑暗大陆的融合也有一段时间了。
意外的是，这两个大陆融合的特别的和平。
据说黑暗大陆的巫妖之主还率领着一大批亡灵大军，被圣女殿下堵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前来法伽圣城庆贺，并且在数千个魔导摄像机的指挥下让亡灵们大跳热舞，堪称黑暗大陆文艺汇演。
黑暗大陆的人也太友善了！
原本还担心带着“黑暗”两字会不会比较不友好的光明大陆人民彻底放心了，他们热情的招呼着黑暗大陆的人们，在听说那边居然连太阳都看不到的时候心疼的拍拍他们的肩，
“兄弟，辛苦了，现在想看多久看多久！”
除此之外，还得必须吹一波圣女小姐姐了。
两片大陆融合之后，不仅仅是黑暗大神官率领整个神殿归顺于光明圣女麾下，就连据说是黑暗大陆第一势力的血族也集体拥护光明圣女为血族女王。
爱丽丝伪装了一下，自己给自己授下黑暗神降，拿下了黑暗神殿。
黑暗神殿：啊！爱丽丝殿下竟然是黑暗神陛下在人间的代行者！
众位血族：女王陛下居然在光明大陆也有如此尊贵的身份！
8说了，简直人均舔狗。
两个大陆接轨的地方是从黑暗大陆的北边开始，所以血族的第一城堡会成为了两片大陆的分界线，正好临近精灵之森，在苍穹法师之首，新任世界树守护者奥古斯汀阁下的号召下，守卫着两个大陆之间的和平。
“圣女殿下！”
今天是一个极好的日子，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法伽圣城内外聚集了大量民众，无数台魔导摄像机正忠实的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大日子。
自今天以后，光明圣女这个职位将不再后续设立，最后一任即是爱丽丝。
金发少女身上穿着一整套白金色的标准圣女制服，手中拿着巨大的蛋白色光明法杖，脸上挂着清丽柔和的笑容，站立在大圣堂之中。
和她当初圣女继任时一模一样。
浅浅的阳光从圣堂穹顶投射而下，仿佛为这神圣的殿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
“那是什么！”
忽然，有万千神光自苍穹而来，穿越了厚重的云层，形成道道光柱，无视了建筑，径直洒落到地面。
“这是神降啊！”
就像一切最开始的那样，从天际降落的神谕择出了最佳的圣女人选。而这一次的神谕则是——
有朦胧不可直视的圣光自云端而来，裹挟着无上光明，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光芒比太阳更为耀眼，比月光又多了丝清晖淡然，光华流转，忍不住顶礼膜拜。
而在爱丽丝的眼中——
银灰色长发的神祇身穿白袍，他的脸上带着最为温柔的笑意。也正是这份笑意冲散了他原本身上还有的淡漠，生生拽进了人世间。
他的白袍在空中飞扬，修长的双手朝她升起。这一刹那，大圣堂的墙壁上开始爬起一缕缕纠缠的白鹭花，高傲的天堂鸟盘旋在高空，用它们优美的嗓音唱出最婉转的旋律。
而金发少女身上的衣裙也从高洁凛然的白金色长裙化为曳地的洁白婚纱，拖迤在地上，任由阳光在其中跳跃穿行。
爱丽丝：？？？
这个家伙也太作弊了！！求婚都没有，直接就想把她拽进婚烟的坟墓？？？
神明和少女长久的凝视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部都失神与圣光的璀璨。
“可以吗？”
伊泽维尔明明不是一个多话的神，可是他此刻却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似乎是想要把他们错过的千千万万年全部给补上，将神明炙热的爱意皆付言语。
结果，话到嘴边，只余下干巴巴的三个字。
光明神从未如此紧张过。
“噗嗤——”
爱丽丝实在没憋住，轻轻将手挡在嘴边，轻快的笑了起来。
她迎着神明那双璀璨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双眸，郑重的回答，胸口他留下来的黑暗神格正在隐隐发热：
“当然，我的陛下。”
“接下来的千百万年，请多指教。”
少女的笑容诚挚美好，脸庞光洁细腻。恍惚间伊泽维尔又回到了前世自己朦朦胧胧，在失去她之后每夜梦见的幻影。
现在真好，终于……抓到你了。
“不会再放开了。”
神明在内心埋下永久的誓言，就像抱住了全世界。
剩下未尽的话语皆数淹没在唇齿中。
……
……
……
光明神殿众人：妈妈咪啊！那是光明神陛下！！！（咆哮——）
黑暗神殿众人：啊啊啊啊殿下太厉害了居然将敌对神明都搞定了我bdibwk/&！；&/！
……
……
……
“我喜欢这个由您创造的世界。”
神明长久的凝视着她，
“你就是吾的全世界。”
……
这就是，童话的结局。
☆、chapter 136
“你是在找吾吗？”
空荡荡的神殿里，神明轻轻从背后抱住她，声音低沉。
“伊泽维尔！”
爱丽丝吓了一跳，脸上之前滚落的滚烫眼泪如同串串透亮的珍珠，就连悲伤的表情都还未来得及消散，带着明显的惊吓和错愕。
“吾在。”
银发金眸的神明微微笑着，修长的指节屈起，温柔的将少女娇艳脸庞上的泪珠拭去，长久而深情的凝视着她的面容。
“能够以这样的姿态，触碰到你，这已经是奇迹了啊。”
光明神如此感慨，话语里掩埋着小心翼翼。他怜爱而满足的将爱丽丝抱在怀中，就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期间相隔了两个月，但实际上两人已经跨越了千百年的时间，所以即使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拥抱也抵死缠绵，轰轰烈烈。
金发少女埋在他胸前，感受着神明身上清冷的味道，忽然就有了勇气。
“伊泽维尔。”
她轻轻推了推他，示意神明将自己从半空中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