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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瑢这一傻就傻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才终于适应“媳妇儿肚子里怀了崽,我又要做爹了”这个奇妙的事实,恢复成了往日优雅从容的样子。
然而之前他万事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样子,却是深深地印在了王府众人的脑子里。
尤其是苏妗,每每一想到,便觉得想笑。
对此,越瑢抽着嘴角表示:“忘了它,我们还是好朋友。”
苏妗:“哈哈哈哈!”
对不起她忍不住。
越瑢:“……”
和因为太过惊喜而不慎留下了一段黑历史的蠢爹爹相比,小福生对这事儿的反应就正常多了。
“妹妹?那是什么?”
一开始他是好奇,等听说妹妹是会跟他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玩的人,还长得和他母妃一样好看,小家伙顿时就兴奋了,嗷嗷叫着自己想要妹妹。
可惜妹妹还在他母妃的肚子里,要八个多月之后才会出来。
小福生于是每天都要趴在母妃肚子旁边跟妹妹说说话:“妹妹你好,我是福生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妹妹,我今天又认了好几个字,你快点出来,我写给你看!”
“妹妹,哥哥背书给你听!”
“妹妹你看,这是祖母给我做的小蜻蜓,可好玩啦,等你出来了,哥哥把它送给你!”
“妹妹……”
虽然得不到妹妹的回应,但小家伙还是乐此不疲,每天都要对着苏妗的肚子说上好一会儿的话,有时还会戏精上身,给妹妹演一演自己在外头看到的有趣的事情。
苏妗被他逗得不行,也由着他去。只是时不时会提醒他,这不一定是个妹妹,也有可能是弟弟。
福生渐渐地已经知道弟弟和妹妹的区别了,他不想要弟弟,就想要妹妹,所以还是执着地对着她的肚子叫妹妹。
得知苏妗怀孕的的消息,忙跑来看望她的清平郡主听说这事儿,乐了:“他那么期待妹妹,万一到时候生出来是个弟弟可怎么办啊?”
苏妗正在喝宋修和给她开的安胎药,喝完之后才无奈道:“我问过他,他说真要是个弟弟,他就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然后把妹妹给换过来。”
清平郡主哈哈大笑:“你没告诉他这玩意儿换不过来吗?”
“说了,他说那到时候再说。”想起胖儿子皱着肉嘟嘟的小脸蛋,一脸深思的样子,苏妗就只想乐。
清平郡主一想他那小模样,也是爱得不行。两人又聊了好半天关于小家伙的趣事,这才说起了别的。
“说来你过完年都十九了,你的婚事,公主那边还没有什么章程吗?”
十九岁在大楚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哪怕清平郡主身份高贵,也多少对婚事有些影响。不过清平郡主对这事儿并不在意,闻言耸了耸肩膀说:“她说这事儿她不管,只要我自己看上了就行。”
庆阳长公主确实说得出这样的话,苏妗也不意外,又问:“那你自己呢,可有看上的?”
“没有,”清平郡主无意成为世间异类,但也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着嫁了,闻言有些头大地说,“虽说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可这一个个儿的,不是蠢就是猥琐,要么就是人品不行,或者长得磕碜,你说,这满地歪瓜裂枣的,我怎么挑啊?”
她摆摆手,一脸晦气道,“我嫁人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好,可不是找人来给自己气受的。要是不小心嫁了个王八玩意儿,那还不如不嫁呢!大不了学我娘,到时候找几个小白脸养着玩,日子也不会太无聊。”
这话堪称惊世骇俗,然而苏妗并不觉得惊讶,她与清平郡主相识多年,平常没少听这些。且这些话虽说不合规矩,可话糙理不糙,她心里也是认同的。只是她没有清平郡主这样的出身,没有挑战世俗的底气。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羡慕、认同她。
“行吧,”苏妗笑了起来,“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嗯呐呗!”清平郡主就喜欢她这种关心是真关心,却也不会打着爱的名义随便干涉别人生活的做法,嘻嘻一笑就转而说起了近来流传的一些八卦。
苏妗笑眯眯地听着,渐渐便有些困了。
这一胎也不知是不是怀了个睡神,没事儿总想睡觉。她心里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清平郡主发现之后收了声,左右看了看,没打扰她,只跟栖露比了个手势就悄咪咪地走了。
她今日心情很好,见天色还早,便准备去不远处东大街上的戏园子里听会儿戏,却不想刚出镇北王府没一会儿,就在某个拐角处跟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撞在了一块儿。
“什么人?没长眼睛啊!”清平郡主拧眉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她愣了愣,脸色一下就变了,“怎么是你?!”
第61章
眼前的男人跛着腿弓着腰,右脸一条狰狞的刀疤从眉尾直划到嘴角,看着有些吓人,但另一半脸却生得很不错。不过他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看起来很是狼狈。
对上清平郡主明艳动人的脸,他下意识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才红着眼睛激动道:“昭儿,你、你还认得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清平郡主的生父,那个为了荣华富贵暗地里害死了庆阳长公主喜欢的男子,又在费尽心思娶到庆阳长公主之后,嫌弃她五年只生出了一个女儿,悄悄在外头养外室生儿子,最终被庆阳长公主发现真面目,因此打断了狗腿毁了容的前驸马爷。
事发的时候清平郡主才十二岁,后来这男人就和他的外室和儿子们一起被赶出了京城,父女俩自那时起再也没有见过。
清平郡主有一瞬恍惚,眼前这个狼狈瑟缩的中年男人,和她印象中那个英俊年轻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可那张脸,却又陌生中带着熟悉……
“你怎么会在这?”沉默半晌后,她冷淡地开了口,“娘不是下过死令,不许你再进城么?”
一想到那个害自己至此的毒妇,男人眼中就闪过了怨毒的恨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抹着眼角颤声道:“我知道……可是昭儿,爹爹想你了……爹爹太想你了!七年了,我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见过你了!”
清平郡主一顿,看了他一眼:“是吗?那现在见到人了,你可以走了。”
她的心里有点儿复杂,但并没有太多波动——如今的他瞧着确实有些可怜,但当年她娘比他可怜多了。况且因着她是个女孩儿的缘故,他从前对她并未有过太多疼爱,她的生活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母亲,对他这个父亲最多的印象,就是他看似温柔实则冷淡的眼神,还有借口有公事要办转身离开的背影。
就这么个人,如今竟来跟她诉说想念,清平郡主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昭儿!”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男人愣了一下,忙追上来要拉她,“你等等……”
“别碰我!”想起当年母亲得知那些真相时痛不欲生的样子,清平郡主心里那点仅有的波动也没了。她侧身躲开他的手,嘴角讥讽地勾了一下,“有事说事吧,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似乎已经看穿他的内心,男人一窒,口中那些虚假的软话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又见她长大后越发神似她母亲,男人心里便止不住地厌恶,他忍了忍方才低下头,虚弱又可怜地说:“我真的没想干什么,只是……只是大夫说我时日无多了,我……我想临走之前再看看你,所以才费尽心思偷偷进了城……”
清平郡主一怔,目光落在了他消瘦的脸上。
看着确实有些病恹恹的,可她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
她娘说过,这人是个十分善于钻营,心性也极为坚韧的人,就是处境再狼狈,他也会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人和事让自己过得舒服。虽说城外的平民窟里住的都是穷困的平民,可来往路过的商人却不少,清平郡主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会乖乖认命,让自己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再说真要没点本事,他怎么可能进得了城?分明就是故意将自己弄得狼狈,想要引她心软。
至于他的目的,清平郡主想了想,心中有了猜测:“你那几个儿子岁数也不小了吧?怎么?想利用我说服我娘放你们一马,甚至是让那几个小王八蛋参加科举?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把他们教得再好再有才学,他们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
男人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一眼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又见她扭头就走,他再也忍不住眼神一冷,假意要拉扯她其实是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利刃:“昭儿你听我说……”
腰间突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猝不及防的清平郡主愣了愣,猛然睁大眼睛:“你?!”
眼看计划得逞,男人再也不做掩饰地露出了眼中的厌恶与得意:“乖女儿,刀刃无眼,你可千万别乱动,不然……”
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空而来,在他眼前碰的一声炸了开来。刺鼻的粉末顿时洒了他满脸,男人大惊,想说什么,手腕就被人狠狠按住了,同时身前一空,清平郡主已经被人拉开。
“什么人?!”男人气急败坏地捂着刺痛的眼睛怒叫,可还没叫两声,那叫声就变成了无法自控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东西?哈哈哈哈我为什么会笑?哈哈哈哈哈哈——”
惊魂未定的清平郡主:“……?”
“这是痒痒粉,会使人狂笑不止,不过对性命无碍。”清润温吞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平郡主回神,对上了宋修和清秀白皙的脸。
她怔了一瞬,舒出口气:“谢了。”
“郡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宋修和说完迟疑了一下,指着那已经笑倒在地的男人说,“我方才替他把过脉了,他气血顺畅,身体健康,不存在时日无多的情况。”
说罢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在下并非故意偷听,只是正好路过,这才……”
“我知道,多谢你。”虽然已经猜到这男人是在骗她,但清平郡主还是心头一怒,冷笑着冲过去踹了他一脚,“老王八蛋!”
吓了一跳的宋修和忙上前拦住她:“郡主,他到底是你父亲,要是被人看见了,会影响你名声的!”
清平郡主一愣,没想到他竟会替她担心,而不是觉得她脚踢生父太过不孝。
“我突然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啊,”恼怒沉郁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一身红裙,艳丽张扬的姑娘嘴角一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
宋修和一怔,温声道:“父不慈在先,不怪子不孝。”
关于庆阳长公主和这位驸马爷的事情,前些日子他刚从府中下人口中听说过,所以这话说的没有半点犹豫。
清平郡主美目轻眨看着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突然开口道:“你现在有事吗?”
宋修和有些不解,但还是摇摇头:“无事。”
“那好,我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吧!不远处有一家酒楼,他家的辣子鸡可是京中一绝,还有菊花酒,也是这个时节不得不尝的美味,我……”
“郡主,”宋修和顿时眉头微拧,满脸不赞同地打断了她,“你月事不调,还是少吃些辛辣食物,少喝些酒的好。况菊花性寒,更不宜多食。”
猝不及防的清平郡主:“……”
“我知道那边有个卖红糖枣糕的铺子,郡主可以吃些那个,平日里也可以多喝一些当归红枣汤或是红糖姜汤,”宋修和一改方才温吞的语气,快速又认真地说,“这些东西对你的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清平郡主:“……”
眼瞅着他还要再说,她嘴角抽了抽,再也忍不住一把扯过了他的袖子:“行了我知道了,不吃辣不喝酒嘛,那咱们点点别的菜就是!”
宋修和其实不大想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呆了呆,下意识看向地上的男人:“那他……”
“不管他,一会儿让人来处理了就行。”
明艳如火的姑娘说着就拖着温静如水的青年走远了,只留下地上的男人还在痛苦地大笑着。
***
自那天以后,清平郡主来镇北王府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了,苏妗察觉到异样,又暗中观察了几次,这才笑眯眯地问她:“你和宋师兄是怎么回事?”
清平郡主嘿嘿一笑:“什么怎么回事?”
“还装,”苏妗笑嗔了一声,斜眼看她,“怎么,看上人家了?”
“应该是吧,”清平郡主半点不害臊地摸了摸下巴,“这还是我头一回觉得哪个男人有意思呢。”
苏妗被她逗乐,想了想说:“那师兄对你如何?”
清平郡主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抽着嘴角瞅了她一眼说:“别提了,那就是个木头疙瘩。我请他吃饭,他的反应是让我少吃辣少喝酒;我请他去听戏,他专挖人家戏词里的漏洞;我约他出去赏花,他摘起了花丛里的草药……”
苏妗哈哈大笑,这确实是他们家宋师兄的性格。
清平郡主也是哀怨又好笑,连着啧了好几声才无奈道:“你说他那脑袋怎么长的?难怪一把年纪了还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苏妗笑够了才打趣道:“兴许就是在等你呢。”
清平郡主眼睛一亮,不羞反乐:“这话我爱听!来来,快跟我说说他还喜欢什么,我还非地把这块愣木头啃下来不可了!”
苏妗特别喜欢她这爱憎分明,落落大方的样子,也觉得她和宋修和挺相配的,便道:“师兄沉迷医术,是个医痴,若说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兴趣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了。”
清平郡主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正想说什么,越瑢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最近在研究妇科,对女子怀孕生产的事情尤其感兴趣,郡主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清平郡主嘴角一抽,高兴之余又有点一言难尽:“……还有别的吗?”
“他喜欢喝汤,不喜欢吃太难嚼的东西……”越瑢微微一笑,认真又详尽地把自家倒霉师兄所有的喜好都说了出来。
清平郡主眼睛越来越亮,最后高呼一声“多谢王爷”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苏妗想笑又有些惊奇:“王爷也觉得郡主与师兄相配吗?”
“不,”越瑢回头看她,“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没事儿老往你身边凑。”
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又有些霸道的样子,“太碍眼了,还是让他们彼此消化得好。”
苏妗:“……”
第62章
就在清平郡主火力全开地啃起了宋修和这块楞木头的时候,定国公的处置下来了——丰顺帝没有杀了他,只降了他的爵位,收回了他手里掌握着的二十万兵权,命其闭门思过一年。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功臣不是那么好杀的,丰顺帝真要敢因为这么点事情就斩杀了定国公,定国公麾下那些将领没准儿就得造反。就跟当年的老镇北王似的,先帝就是再想让他去死也不敢真的那么做,还得捏着鼻子重用他护着他,以此来安抚那些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和天下万千百姓的心。
所谓兵权,并不仅仅是指那一方虎符,还有一个人在军中的声望。甚至某些时候,声望比虎符还要好使,所以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次百姓将士只知某某将军却不知皇帝,甚至义无反顾跟着那位将军造反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皇帝的明明很想收回兵权,却又不得不想方设法徐徐图之,不敢跟掌权的将军硬来的原因。
听说这消息的时候,苏妗正替肚子里的娃正他(她)哥聊天。
“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