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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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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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要往死路上奔,庭芳犯不着那么圣母的去拦。也不为难振羽,只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振羽嘤嘤哭着。
    庭芳又道:“既如此,你收拾包袱家去吧。你家要如何,自随意。能否谈拢,也别来寻我。”
    振羽瞪大眼:“姑娘……”
    庭芳鄙视的说:“别叫我姑娘,我当不起。”
    振羽难以置信的望着庭芳,哀求道:“姑娘……别丢下我,求您。”
    庭芳根本懒的废话,对安儿道:“把她送回家。”
    安儿力气奇大,尽管振羽全身瘫软,她却只需拉起振羽的胳膊一提,再往前使力,轻轻巧巧的就把人拖走了。行至门外,振羽忽然大哭:“姑娘!我错了!姑娘!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遭吧!姑娘……姑娘……”
    庭芳无动于衷。在阶级社会里,她掏心掏肺对嫡母,且招的嫡母拿她当亲身的疼。掏心掏肺对个丫头,却被人当了棒槌。什么生恩丢一边,养恩大如天?合着她上蹿下跳的,尽在白眼狼身上使劲儿了。她又不是闲的神蛋疼的人,有替振羽操心日后的功夫,还不如去卖萌哄陈氏开心呢。
    振羽哭喊的动静引来了其它人,庭瑶就忙忙赶过来,隔着窗子就问:“怎么了?她要出嫁的人,怎么就闹将起来?便是有什么不好,横竖是定了亲的人,且叫她夫君操心去。”
    庭芳立刻换了表情,推开窗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声对外说道:“那丫头哭嫁呢!她婆婆来送聘礼,我叫她家去待嫁,她不好意思了,死活不肯走。只好叫安儿拉着走,回头使人把她的铺盖家伙连带嫁妆送出去。我又不得闲儿,姑娘家一辈子就一回的事儿,哪能委屈了她?可不得叫她娘老子自家办的热热闹闹的!哪知她还不曾上花轿,就先哭起来!”
    众人不明就里,哄堂大笑。几个路过的仆妇都说:“不舍得主家也是有的。”虽然聘做地主家的娘子说起来好听,但生活条件却远远不如阁老府,往外发嫁真乃亦喜亦忧之事,大伙儿倒挺理解振羽的眼泪。既无热闹看,来来往往的人也就没了兴致,各干各的事去了。
    待庭瑶从正门绕进来,庭芳已关了窗子,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样。庭瑶便压低声音问:“说吧,所谓何事?”
    庭芳道:“我竟是坐实了四阎王的名声了。改明儿寻个由头,把袁家扫地出门。咱们家要不起那样蠢的奴才。”说着又冷笑,“我也真够厉害的,统共三房人,硬是每房叫我撵走一家子,日后只怕没人敢来我面前晃了。”
    庭瑶还不知原委,忙问:“袁家出什么幺蛾子了?如今咱们家可乱不得。”
    庭芳顺了口气才道:“我好心把她家闺女许给岳家,他们家张嘴就是二十两金子的聘礼!好大脸!”
    庭瑶目瞪口呆:“二十两金子?不是二十两银子?你不是听差了吧?”二十两金子相当于二百多两银子,若非京郊良田,就可以买四十亩。每亩约出产两石左右,即约二两银子。也就是说,四十亩田每年都产出八十两的收益。秦氏的嫁妆也比二十两金子好不到哪里去,不然她也不会在婆家说不上话了。庭瑶哪里肯信袁家如此大胆,再次确认:“再去问问,别是听错了。”
    庭芳摇头:“岳家举族凑聘礼。倘或只要二十两,哪里就要求到魏娘子头上,想砍价了。他们家实诚心,问我十六两可使得?他们家百来亩田一个独生子,二十两银子何需问人借?只怕随手就有。何况我替振羽预备的嫁妆都不只二十两银子,便是一时不凑手,不拘哪里借了,哪怕高利贷呢,都随便还了,借一百个胆也不敢来跟我砍价。消遣我呐?”
    庭瑶眯起眼:“袁家想做什么呢?”奴仆没有私财,便是主家有赏,也只是使用权,并没有所有权。譬如平儿与安儿当时被送来时,所有的金银首饰,实际上是过手到了庭芳手里,而非平儿安儿所有,因此才是份大礼。只不过像叶家这样不差钱的人家,真到发嫁丫头时,懒的去算历年赏赐,统统当做嫁妆了。振羽往日的赏赐就全与了爹妈,自家通只剩几件体面的衣裳还算值钱。庭芳又特特打了好些银饰,预备她结婚时带。生怕她丢了面子,将来夫家不尊重她。
    哪知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庭芳当然不高兴。最恨的是还是她做的媒。败家媳妇毁三代,她跟岳家前日无仇近日无怨,坑人呢!将来魏娘子还要不要在乡间做人了?袁家从爹到女儿都脑子有水,庭芳肯定是要抽板子的。不说旁的,单说亲疏远近,庭芳就不会让袁家祸害自己亲舅母。吁了一口气,才道:“我还得见岳家娘子一面儿,真是嫌我不够忙!”
    庭瑶嗤笑:“谁叫你拿丫头当妹子待。”
    庭芳翻个白眼:“我看错人了还不行?”
    庭瑶抿嘴笑:“算叫我逮着你干蠢事的把柄了。”说着就站起来拉庭芳,“丁点大的事儿就别烦心了,一个丫头,不好了丢开手,也值得耽误你的功夫。且随我去替我算一回账,管一回事。哪个不比个丫头重要了?”
    庭芳才懒的去搭理作死的人,跳下炕来,冲安儿吩咐一句:“明日唤魏娘子同岳娘子进来,我有话同他们说。”便挣脱庭瑶的手,不耽误庭瑶做事,独自往上房去了。
    
    第151章 喵喵喵
    
    振羽哭着回到家中,袁父袁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怵着铁塔一般的安儿,直熬到安儿走远了,才围着振羽追问。振羽压根就搞不清楚状况,只得抽抽噎噎的道:“姑娘知道你们收聘礼的事,好似恼了。”
    袁母奇道:“她恼什么?”
    袁父想了想:“莫不是恼我们没往上孝敬吧?”
    袁母皱眉:“不至于吧,她那样得宠,身上穿戴的都不只二十两金子,哪里就看的上了。”
    袁父道:“你休找借口,不然她恼我们什么?嫁女收聘礼,天经地义。我原就说了得孝敬大头,偏你小气不肯。她再风光也不过是个庶出,想补贴舅家,可不得要钱么?如今好了,女儿叫撵回来了!是我糊涂了。这可怎么是好?”
    袁母急道:“谁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那么看重钱财!也未必就是恼了聘礼,我说百……振羽,不是你想着就要出嫁过好日子,便不用心伺候姑娘了吧?”
    振羽哭道:“真个是为聘礼恼的,才魏强叔不提聘礼时还好好的。陈五爷胡闹,她都没生气,只叫罚抄书。她真个心情不好,陈五爷胆敢闹她,哪回不叫她拿脚踹。只她又不似想要金子的模样儿,她又不缺。我也不知道她气什么。”振羽难过极了,虽然庭芳不曾多说什么,但她知道,就在方才,庭芳不要她了。想到此处,只觉得前路无光,恐慌几乎将她淹没。比当日被扯了裙子时还要害怕,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除了哭,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袁父忙道:“依我说,还是去问问姑娘。我们瞎猜也无用,仔细问了来,哪里做的不好了,我们赶快改了便是。你伺候了姑娘那么许多年,她又待你好,只怕已经回转过来了都未可知。”
    振羽说了两句话,已是用尽全力。她伺候庭芳多年,总有些脾性是摸的清的。庭芳的脾气实算不上好,只是少有让她动真怒的事儿。惹到她头上,管你是谁,抽了再说。二太太的陪房那样大的体面,她说打就打,打完二太太还不敢吱声。背地里谁不管她叫阎王。方才庭芳就生气了,偏她猜不到庭芳在气什么。最令她绝望的是,庭芳居然没跟她说是气什么!定是不要她了!振羽又大哭,直哭的嗓子都哑了,愣没想起来赶紧去找水仙问个明白。
    振羽猜的没错,庭芳确实不打算要她了。在庭芳心里,人可以迟钝点反应慢点,但不能蠢。才到老太太房里,跟同在此处的杨安琴并陈氏越氏见了礼,立刻回了此事:“袁家不安分,张嘴就问振羽婆家要二十两金子的聘礼。如此奴才要了没用,不如打发了出去。”
    老太太也是目瞪口呆:“二十两金子?”她娘家当初也算一方地主,嫁妆不过七八十两银子,就够周围人羡慕了。老太太活成精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其中利害!倘或振羽婆家出了银子买了振羽,那日后逃税漏税倒不算多大的事儿,犯了事岂有不求亲家帮忙的?若是族里共同凑的钱,那袁家便要护着振羽婆家全族安全。否则他们能不打上门?袁家必不肯吐银子,就不定打着叶家的招牌去干些什么事儿了。庭芳发嫁振羽原是好心,她家竟是雁过拔毛,全然不顾振羽将来的日子,如此狠心之人,岂可留在家中?奴仆不怕蠢笨,最怕心狠手辣。日日一座宅子里住着,防是防不住的。果然要打发了出去。想了一回,老太太道,“也不用做难看了,只消放了他们良,自叫外头过去。京城不宜居,没二日他就得往乡下搬。搬出去了,再回来就难了。四丫头你索性赏几两银子与他家买地,凡是有家有产的人,就不易生坏心。婚事便作罢吧,省的魏娘子为难。你不是还有个丫头么?换个丫头给他们家,也不用聘礼,他们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也太憋屈了!杨安琴在旁边听的心头不快:“便宜了袁家!不识好歹的东西!好心替他家女儿寻亲事,他自家且捣乱。聘礼收多了,嫁妆赶不上聘礼,女孩儿如何能在夫家直起腰杆子?”心中知道老太太的处置方式是最好的,没得逼的人狗急跳墙,就是感觉坏人偏得了好报,心里不爽。
    庭芳倒是无可无不可,横竖就袁家的德性,给他们金山银山都是假的。便道:“他们未必就肯过好日子了。她家里都心眼不好,从爹到女儿都贪的很,且找个人看着他们,逼他远走才好。”
    陈氏奇道:“振羽挺老实的,怎地说她贪?”
    越氏笑而不语。
    庭芳解释道:“娘是不知道,她帮着爹妈,不肯告诉我实情,想求的不过是忠孝两全的名声。从来忠孝难两全,她一个丫头,且没弄明白其中含义,就想要全天下都说她好了。这样心大的丫头,我是不敢要的,亦不敢不防。”振羽未必就是成心想要忠孝两全,可恰恰就是不成心才恐怖。成心想要的,只是算计。说白了做奴仆的,能算计并不全是坏事,看主家能否比她聪明制的住她。就如红楼梦里的袭人,用她的人,能用的好,她便能当大任。只需给她足够的利益,等价交换,好聚好散。无非是贾宝玉那样的废物没法子用罢了。但振羽这样本能里贪的,竟未必就能收买了。或者说,不止得用钱收买。自家使唤的奴婢,钱居然不能收买,糟心透了好吗!振羽又不是心腹陪房,能当半个家的技术工种。代价要的也太高了。
    何况哪怕是庭芳上辈子在乡下,没得选的情况下,也更恨包子。所谓包子,不就是慷他人之慨,成自身之名么!横竖自己挨刀插了不要紧,可以随意再拿刀插比她更弱的人。只要把旁人也插上了刀,自家的鲜血淋漓就不疼了似的。镇日哭哭啼啼,好似全天下都委屈了她。实际上她也吃亏了,却是要从比她更弱小的人身上吸血找补。实她是最弱的那就再说。这样的人最可恨,也最容易为虎作伥。曾经的贴身丫头,不知道听了她多少事,庭芳不防备才怪!
    陈氏还绕不过来,越氏补充道:“嫂嫂不必想那么多,四丫头替她操碎了心,她却只亲自家父母。说句到家的话,她父母且是四丫头的奴才,她们哪里就算的有父母的人了?一家子悄没声息的发财,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四丫头仗着权势勒索百姓。谁家丫头卖二十两金子?又不是绝色。咱们家便是买会算打算盘的婆子,四十两就倒头了。算她识字,也就是四十来两。可不就得是四丫头胡乱抬价了?仔细叫言官逮着参一本,至少得叫她父亲落个御下无方。也就是如今事多才想个委婉的法子,不然送去官府,只说刁奴欺主,只怕当庭打死的都有。”
    陈氏听的唬出一身冷汗:“是我没想到,心里还可怜他们。真个叫老爷被参了,回来非打四丫头板子不可。”
    老太太亦道:“为了此事打板子,我是真不好拦了。”
    庭芳还没想到这一层,也是惊心。大老爷本来就恨不得掐死她,好叫叶家门风“清白”。再从她这里惹出事端来,打死她是不能的,白添了麻烦,日后叫他真盯上了,行动都不方便,振羽那四丫头,差点坑死她了,擦!
    陈氏忙站起来,唤胡妈妈道:“你们赶紧的,把那家子开革了出去。不拘好听不好听,宁可丢几十两银子,我再不要他们了。没得叫四丫头受委屈。魏娘子那里更好说,就老太太说的,家里丫头尽够。水仙不也没成亲么?我手底下还有四个大丫头呢。不拘哪个想去外头的,正好允了。”
    杨安琴道:“刁奴可恨!一不留神就叫他们算计了去!”又问,“袁家人做什么呢?他们一家子奴籍,便是要了金子,也不好花出去的。”
    一语提醒了众人,老太太扭头问杜妈妈:“你悄悄着人去问一圈,此事透着蹊跷。”
    老太太的大丫头山姜回道:“我却知道一些。”
    老太太忙问:“快说。”
    山姜道:“也并不是什么奇事,他家儿子好吃懒做,眠花宿柳,花钱如流水,可不得想多捞点钱么?前儿袁婆子还同我娘闲话,说振羽嫁出去了就捞不着四姑娘的赏了,不一次儿补齐怎么行?”说着笑道,“此事怨四姑娘太大方了。”
    庭芳翻个白眼:“我从来论功行赏,哪里大方了。”她可不是善财童子,到今年陈氏才补贴她现金。往年连月钱都贴了魏家,想赏丫头都不能。不过些旧衣裳旧首饰,都是家中惯例。唯一大方的,竟是替振羽预备嫁妆。陈氏给了笔钱,陈恭赔了七八两,她自己也添了些零钱,三处凑上才给振羽弄了三十来两银子的嫁妆并一个种蘑菇的方子。当然还有可以当硬通货的绢用来做衣裳。满破算上四十来两吧。且还在她手里没散出去呢,就踩狗屎了。也是给跪!
    老太太白了山姜一眼:“既知道了,也不早告诉我。你们都记着,凡是家里出了败家子的,都回给我。有败家子的都是浑人,难免打主家的主意。竟还不当回事,好意思说笑话!”
    山姜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杨安琴眼珠一转:“我有个法子,能治袁家,你们且听听,如何?”
    
    第152章 喵喵喵
    
    众人齐齐看向杨安琴。杨安琴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们只管使人盯着袁家儿子,拿住了他败家的把柄,把一家子开革出去。放良不是不好,只怕能哄住外头的人,一个不好就能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若我们开革了,官府备了案,街面上的捕头们都打了招呼,四丫头再出面赏几两银子安家。既不逼他们到绝境,又不带累我们的名声,如何?只我们阿满被人背地里骂两句,算来不亏。”
    陈氏笑道:“当家就没有不讨嫌的,骂便骂了。只别祸害我们就行。”
    庭芳忙挨着陈氏撒娇:“都是我不好,白给娘添了麻烦。”
    越氏道:“陈大嫂家有陈恭,我家有庭玬,正看大嫂子家个个都好很不顺眼。可巧有个庭芳裹乱,我总算顺了口气。果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太太说是也不是?”
    老太太假意恼道:“竟全是我孙子!真个糟心!”
    话毕,大家都笑了。
    老太太又道:“还是舅太太想的周到。如今有一等人,惯会招摇撞骗。虽不至于动到我们家,到底闹出来伤了颜面。需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最该防的就是那小人。咱们只好做那笑面虎,面上装模作样,背地里撇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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