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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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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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芳身体好火气足,穿的更是奢侈,一点也不觉得冷,只不好推却越氏的好意,接过手炉后喊人:“把那碟子梅花端来,咱们戴梅花玩。”
    就有丫头捧着碟子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挑了一朵簪上,又要越氏与秦氏挑。随后各人都挑了,一圈儿下来恰剩下一朵,老太太笑道:“辛苦四丫头摘花,就让她得个双份子吧。”
    梅花不稀罕,众人也无甚可争抢的,都凑趣的说好。
    庭芳道:“我数着数儿的,还有我娘呢。”
    秦氏捂嘴笑道:“你娘做月子,不戴花。”
    “坐月子也能戴呀。”
    秦氏道:“又不出门,带给谁看呢?”
    庭芳理直气壮的道:“带给我看呀,我娘戴梅花最好看。等回去替她簪上,再叫大姐姐画下来,那才好看呢。”
    庭瑶翻个白眼:“你倒使上我了。”
    “我也想画,就怕画不好娘捶我哩。”
    庭兰酸的牙都要倒了,除了拍马屁还在外人面前显摆跟嫡母亲近,天下的巧宗儿都叫你一个人占尽了!也不怕劳神短了小命。
    秦氏笑着摇头道:“你娘惯的你,哪里就舍的捶你了。”
    庭芳忙道:“三婶你不懂我娘爱美的心,打碎了东西她不恼,把她画丑了一准儿要恼。”一行说一行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扭头对庭珊道:“我还采了竹叶儿,回头咱们一块儿玩。”说完还对另一边的庭琇道,“五妹妹一起,咱们编花篮子挂屋里。”
    庭瑶揉着太阳穴道:“在家里闹完了又到老太太跟前闹,有你在竟半点不得安生,吵的我脑仁儿疼。”
    老太太也笑:“我才知道四丫头比庭玬那个猴儿都不差的。”
    越氏道:“平素里老太太跟前都热闹,今日大伙儿都看梅花,倒显出她来了。我瞧着她又盯上五丫头,只怕三弟妹家里也要同我家一样被她祸害一遭了。”
    老太太平日里孙男弟女太多,并不很把庭芳放在心上,几番对话下来发现她与越氏十分亲昵,想着老太爷也不时提她几句学问好,心中纳罕。看了眼庭芳,见她笑嘻嘻的跟庭珊嘀咕什么,心下了然——定是两个差不多大的常一处玩。又想起她才跟庭玬摘梅花、跟庭瑶放赖,竟有些广结善缘的意思,不由高看一眼!暗自点头:大太太真个贤惠,他们家没看错人。
    
    第13章
    
    宅门里没有新鲜事,今天中午庭树气冲冲的从庭芳屋里出来,丫鬟婆子都亲见的。不消两个时辰,东院里都知道兄妹两个拌嘴了。庭兰自是知道,腹中冷笑,与亲哥哥不睦了就去跑去隔房亲香,世上还真没有她叶庭芳干不出来的事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庭芳与庭树都不说话,庭兰忍不住讽刺道:“四妹妹好孝心,一朵花儿都想着娘呢。”
    庭芳身体年纪小,心里年纪可不小了,犯不着跟个小姑娘计较,只微微笑道:“众人都有,自然不敢忘了娘的。我听说小哥儿穿的袜子是二姐姐做的?针脚好密实,胡妈妈不住的赞呢。便是咱们家,因小小孩儿长的太快,几个人能如此费心?我可做不来那些。”
    庭兰本要刺庭芳两句,倒被庭芳好一通夸,尖酸话儿顿时说不下去。庭芳暗笑小姑娘脸皮忒薄,真可爱。庭瑶也笑:“我近来都没工夫,哥儿的物件都不曾动上一动。”
    庭芳道:“大姐姐把爹爹生日做好了才是孝心呢。”
    庭瑶自是知道轻重,点点头道:“可惜人不能劈成两半儿,时间不够使啊。”
    庭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倒是有空,再做不来那些个的。三五针就不耐烦了,还是二姐姐有耐心。”
    庭芜哼了哼,懒的说话。
    庭瑶抿嘴一笑,她和庭芳两姐妹都是一个娘教的有默契。不缺衣食的人家,讨好人心意比物件儿更重要。庭兰与其日日夜夜跟孙姨娘凑着做活,还不如拿着针线到陈氏屋里边说话边做。哪怕做不了几针说不了几句,也是亲近的意思。如今倒像是陈氏克扣她们母女,更把陈氏当外人,浑身上下都是客套。做庶女的先待嫡母生分了,嫡母如何能待你亲热?小哥儿在男孩子里行八,大房的嫡子,叶府顶小的少爷,谁还能在用度上亏待了他。庭芳日日只管玩弟弟,休说做事,不捣乱就不错了,陈氏心里却更高兴。懂礼与生疏之间的那条微妙的线极难把握,万不得已,宁要赖皮不要生分。只要还有话说,再没有解不开的结。庭瑶看庭芳行事,心里也有几分感触——日后到婆家,也当想明白再行事。
    兄妹几个走回家,陈氏上房一片静悄悄的。胡妈妈在屋里听到动静,掀帘子出来嘘声:“太太睡着了,大爷并姑娘们回屋吃饭吧。”
    庭瑶亦压低声音问道:“可是身上不舒服?”
    胡妈妈道:“坐月子总是累着些的,姑娘明日早起再来吧。”
    众人都乖巧的应了,庭树庭芜索性与周姨娘一处吃饭,庭兰是去找孙姨娘。庭芳避着人拉了拉庭瑶的衣角,跟去了庭瑶的房间。今天发生的故事比一月还多,庭芳跟庭瑶说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说完。庭瑶听说周姨娘到上房放肆,脸色阴沉如冰,咬牙切齿的道:“贱妇!”
    庭芳脸色也不好看:“虽说娘生育的时候伤了元气,可日常也少有这个点儿睡觉的。娘那脾气你我都知道,最是周全不过的人,再没有不看着我们吃完饭就歇着的。恐怕是十分支持不住。咱们要不要请个大夫?”
    庭瑶腾的站起身来:“我去瞧瞧。”
    庭芳忙拦住:“不如请胡妈妈来问问,只是累着了也未可知。”
    大丫头茉莉立刻就去正房找胡妈妈。胡妈妈进来时,半点笑意也无:“我正想去请姑娘们。叫姑娘们猜着了,下半晌就有些不好,太太偏不让叫人。也是我糊涂,想着太太躺躺便是。谁料天黑了都叫不醒,又宵禁了,又不敢硬喊。还请两位姑娘拿个主意。”
    庭瑶抓起件斗篷披在身上:“我去老太太那里。”
    庭芳忙道:“我也去。”
    姐妹两个带着胡妈妈急冲冲的跑回老太太院里,老太太正与老太爷说话,见姐妹两个进来,忙问:“何事?”
    庭瑶急道:“老太太,我娘有些不好,还请老太太派人请个大夫。”
    老太爷忙问:“可是产后疾?”
    庭芳摇头:“不知道,我们不懂。早起还好好的,下半晌儿说略躺躺,谁料天黑了也不曾醒来。”
    妇人产后尤其凶险,老太爷对长媳很满意,半点不想换人,想了想道:“叫川连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客气点儿,装上厚厚的礼盒再去。再使个人唤俊文回来瞧他媳妇。”
    听见去请太医,姐妹俩齐齐松了口气。老太太对庭瑶道:“才回去又来,还没吃晚饭吧?你爷爷也没吃,正叫摆饭,一齐吃了吧。省的吹一肚子冷风回去再吃饭。哥儿洗三都过了,你娘必无事。”
    庭瑶和庭芳都应了,挨着老太爷一边一个坐下。
    老两口乃贫贱夫妻,日常十分随意。四菜一汤摆在炕桌上,见有孩子又添了份热腾腾的翡翠面。老太太已吃过晚饭,端了碗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老太爷安抚了庭瑶几句,又舀了一勺虾米到庭芳碗里:“多吃虾,长的高。”
    待庭芳把虾吃了,老太爷再夹了块红烧肉与她:“今天跟庭玬去皮了?他同你好,你便多管着他些。他那字儿能看么?听说你还替他写作业来着?你是妹妹,该他惯着你,你怎么还惯着他了。”
    庭瑶道:“老太爷快别担心她,上回庭玬求她写作业,她真写了。偏比自己的还用心十分,本子一亮出来庭玬就叫康先生打的手板都肿了,再不敢胡闹。”
    老太爷大笑,揉着庭芳的头道:“小促狭鬼,你三哥发现你的坏心眼没有?”
    庭芳笑着没说话。庭玬不单写作业,抄作业也被她坑过。打击学渣抄作业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抄无可抄。然而学渣还当她好人,庭玬最可爱!
    老太爷不常在家,孩子们都不大管,心里却大致有个数。孙子里头二房的庭珮最好,孙女里头则顶爱庭芳,不说小模样儿长的甜,光看着课业本子就叫人欢喜。可惜皇家没有年纪合适的,皇帝又太老,不然倒是个好苗子。若抛开皇家不论,便是出身吃点子亏,要嫁的好也是极容易的。只年纪太小,过几年再考虑吧。当务之急乃庭瑶的婚事。皇子中亦没有合适的,皇孙里头倒有一个——太子的长子今年十七岁,还不曾娶亲。只他是阁臣,老皇帝还在就与太子结亲很是忌讳。心里盘算了一回,面上不显,只管喊庭瑶吃菜,顺手往庭芳嘴里塞好吃的。幸亏庭芳饭量大,不然非给撑死不可。
    饭毕,太医也来了。老太爷回房了就不喜见人,长随直把太医引到东院里去。庭瑶和庭芳回来时,太医已看过陈氏。正皱着眉同胡妈妈道:“前日看着还好,今日怎底加重了?瞧脉象上,可是有甚烦心事?”也不须胡妈妈回答,径自道,“还坐月子呢,万事想开些。”
    庭瑶忙问:“要紧不要紧?”
    太医道:“还罢了,只管静养吧。我开副方子煎来吃了,后日再亲来瞧瞧。不可动怒,切记!切记!”
    屋内众人都松了口气。胡妈妈千恩万谢的送走太医,长长叹了口气:“姑娘,别怪老奴挑拨,太太性子太好,如今东厢蹬鼻子上脸,可如何是好?”
    庭瑶心里有了主意,她忍很久了,既是有了弟弟,何须再忍,便道:“我知道了。”
    庭芳不便掺和进东西风之争,惹到她头上了反击,平日里还是少闹事,闹也没用。借着灯火看了看陈氏的脸色,就爬上陈氏床对面的炕:“大姐姐,我们今晚睡这里吧。”
    胡妈妈道:“好姐儿,你睡这儿,我睡哪儿?要睡去东屋睡去,同你弟弟做伴儿。”
    庭瑶稳重些,道:“别裹乱,回屋睡去。不放心明早往学里告个假。”
    庭芳表完忠心,也不想真添乱。陈氏半夜不知什么情况,她在屋里胡妈妈还得分神看她。悄声对丫头吩咐了几句,又对胡妈妈道:“你睡炕上?炕桌放哪儿呢?”
    胡妈妈问:“你又弄什么鬼?我睡榻上也使得。”
    说话间水仙端着一套茶具和下午摘的梅花进来。庭芳道:“我摘了花儿给娘戴,谁知她又睡了。待我插在瓶子里,她明日早起看着花儿心里敞亮。”
    胡妈妈看着庭芳手里的那一支花问:“就这么点儿?”
    “原本是戴的么。”
    胡妈妈哭笑不得:“真真孩子气,那么小的花儿,怎么插瓶?瓶口比花还大呢。”
    “你瞧我的。”庭芳从水仙手里拿过茶具,把装工具的黑色小木瓶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恰好把梅花放进去。不看大小,竟是好一副风景。又捡了个小木碟子,放了支竹叶。在炕桌上垫了块缀着流苏的长布,把梅花和竹叶都摆上,微微调了调角度,往陈氏的妆匣里捡了朵小菊花搁在布上,就是一副岁寒三友图。胡妈妈呆了呆,桌上除了能摆桌屏,还能摆竹叶!长见识!
    庭瑶也呆了呆,好漂亮!她再没有的七窍玲珑心。心中不由生出个念头:四妹妹才是娘亲生的吧!?是吧?是吧?她学都学不来这个!还记得魏姨娘当年的鹌鹑样儿,长的是好——不好的也到不了她爹跟前,可别的是半点都不出彩,不过半年就叫她爹扔在脑后头独守空房。生了孩子便没了。仔细想想,庭芳长的也不甚像她,言谈举止更像陈氏。难道她原是该托身到娘肚里,只因娘的身子骨不好,才去魏姨娘处?念头一转又觉好笑,是不是又如何,横竖魏姨娘已经死了,要不是还有个打秋风的魏强,别说庭芳,连她都快忘了那些个嫡嫡庶庶了吧。也罢,既是庭芳能哄了娘舒心,她还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作甚?就只当是魏姨娘替她娘生的妹妹吧。有个心灵手巧的妹妹挺不错!明日把炕桌上的“岁寒三友”画下来,再绣成个桌屏,今年老太太的寿礼便有了。四丫头可真顶用。

    第14章
    
    陈氏次日巳时才醒转,胡妈妈见状先喊了声佛:“我的好太太,您总算醒了,身上觉的好些了?”
    陈氏睁眼瞪了好一会儿帐子顶才叹了口气:“是我魔怔了,些许小事值得白气了一场。”
    胡妈妈道:“太太听我一声劝,如今咱们也有哥儿了,便是拿出太太的款儿来,东厢又能做些什么?给大爷留脸面也无须如此。若是那魏姨娘在世,四姑娘同您这样亲,她难道还没了脸面?说句到家的话,您受了气大爷就有脸面不曾?宠妾灭妻的人家连好亲都说不到,为了大爷你也得立起来才是。”
    陈氏苦笑:“你也说宠妾灭妻,老爷纵的她,我又有什么法子?”
    “太太!”胡妈妈严肃的道,“老爷不是那样的人。不看您,还得看布政使府上呢。不过是多在东厢歇了几晚,是要她管过事儿?还是要她教养过哥儿姐儿?是要她去伺候老太太?还是要她出门走动人情?先前……也就是看在大爷的面上,您给她些颜面。现在只怕连大爷都醒过神来了呢。依我说您竟不用管那么多。您看昨晚老爷又歇在东厢,早起说什么了没有?”
    陈氏疑惑道:“他能有什么说的?”
    胡妈妈甩了甩帕子:“哎哟哟我的好太太,您怎么就忘了?昨日大早四姑娘噎的她落荒而逃,谁不知道?老爷早起撞见姑娘们,还嘱咐用心学习呢。”说着撇撇嘴,“不过是个奴才,您太仔细了。”
    “你道我是醋她?她也配?”陈氏扶着床栏爬起来,“我恼她说四丫头那些话,没见识的东西!幸而家里规矩严,不然她勉强算个主子,传出去休说姑娘们,爷们还要不要说亲了?一时想迷了……”正说话,忽然抬眼看到了炕桌上的岁寒三友怔了怔,“那谁摆的?”
    胡妈妈道:“您猜?”
    陈氏会心一笑:“每每见着她,才觉得替人当娘也并不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太太和气,知礼的谁不同您亲近呢?”胡妈妈道,“大姑娘就像您,温柔又孝顺。昨天夜里回来见您不好,脚不沾地的跑去老太太那里求了太医来。又看着我喂你吃了药才回去。早起不是我狠劝,她都不肯去上学。”
    陈氏的脸上笑意更浓:“她就是白操心,坐月子的人睡觉哪有谱儿。只怕她心里还挂着,你使个丫头去告诉她一声儿。省的中午急忙忙的回来吹一肚子风。下了学直接去老太太那里便是。”
    “嗳!”胡妈妈应了,使红梅去报信不提。
    却说庭芳,放一天假放出无数故事,比上学还累。终于熬完了黑色休沐日,欢乐的复习了功课背着书包去学堂。出门撞见庭瑶正站在门口与胡妈妈说话,才见了礼,庭树就来了。庭芳甜甜的喊了声:“大哥早安!”直把庭树噎的差点没提上气。庭瑶和胡妈妈好悬没笑出声来,硬忍了。兄妹几个都聚拢后,齐齐隔着窗子问过安才往学里走去。
    到学堂里,依旧是上课。庭芳如同没事人一般,哥哥叫的亲甜,庭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庭珊暗自翻个白眼,同庭珮悄悄道:“那个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懂事儿。就是绊了嘴,妹妹都服软了他还扭着。”原来庭珊早与庭珮说了典故,庭玬孩子气,庭理还小,二房打头的兄妹两个倒常说闲话儿。昨日庭芳与庭玬去摘梅花,兄妹就通了气儿,都看今日庭树与庭芳两个如何开交。谁料庭芳竟是十分大方,到衬的庭树小气了。
    庭珮心里小鄙视了下庭树,扭头对庭珊道:“你日常多看顾些四妹妹,大姐姐如今不得闲儿,我瞧着二姐姐也……”太太养的就是不同,看看庭瑶,看看庭芳,再看看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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