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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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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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逸答道:“才在院子里闹腾,怕吵了郡主,抱去园子里看鱼了。”
    庭芳又滚到陈氏怀里道:“我小时候定比清哥儿可爱。”
    陈氏搂着庭芳慢慢摇着:“对,对,我家四姐儿最可爱。”
    庭芳伸手摸着陈氏的鬓角,已是根根白发。陈氏今年才四十,可见这几年之煎熬。陈氏笑道:“你们大了,娘就老了。”
    庭芳道:“娘才不老,同原先一样好看。”
    陈氏似小时候一般捏了捏庭芳的脸,道:“大舅母你是熟的,快见见你二舅母。”
    庭芳才知方才看到的眼生妇人是二舅母汤氏。汤氏早在庭芳下床时就立在了一旁,不敢坐着。此刻见庭芳眼睛扫过来,登时就跪下了:“奴汤氏拜见郡主。”
    她一跪,胡妈妈等旧仆也齐齐跟着跪下。
    庭芳忙叫起:“二舅母可折煞我了。”
    杨安琴把弟妹拉起来,笑道:“太傅比郡主体面,太傅外甥女儿,是不用跪的。”
    庭芳噗嗤笑道:“大舅母,你又捉弄我呢。”
    杨安琴挨着庭芳的另一侧坐下,也捏着庭芳的脸道:“我们昨日到的京城,你娘本想连夜过来,又听见陛下在你家,只得先歇着。你娘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起床说要来瞧你,才进门就撞上姑爷。姑爷特特嘱咐了,说你不爱虚礼,要我们同往常一样待你。我这才敢摆出舅母的款儿来。不然见了郡主,怎么说都是要拜的。”
    庭芳笑道:“师兄最了解我!”
    陈氏道:“是个好夫君,比你爹好多了。”
    杨安琴不客气的道:“他爹给我外甥女婿提鞋都不配。”又调侃道,“外甥女婿竟是比那年我看着又高了些,真真高大威猛,便是不识得的人,也知必是将帅之才,比小时候看着英俊。”说着对庭芳挤眉弄眼,“好外甥女儿,你好福气!”
    好了,她结婚了,杨安琴就开始同她污力涛涛了。
    陈氏就没听明白杨安琴话里真正的调侃,还道:“我倒觉得他小时候斯文秀气些。”
    杨安琴笑的特猥琐,嘴里说的话却很是正经:“待姑娘好就行。”
    胡妈妈道:“正是这话了,若论和气,再没人能比我们姑爷的。”胡妈妈统共看大了两个孩子,庭瑶青年守寡,虽富贵无边,到底寂寞。看着庭芳夫妻和乐,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又干回老本行,催着庭芳道,“姑娘,咱们要在府上常住呢,且先吃了早饭,有话慢慢说。”
    庭芳还未洗漱,告了声罪,先去耳房收拾。出来又猴到陈氏身边,一手捏着糕啃着,一面对陈氏道:“咱们家的屋子还在收拾,姥爷家里又窄的很,娘同我住方便些。”
    杨安琴道:“叶家的宅子你真个要回来了?”
    庭芳点头:“这回不是借住,我连地契都讨了。待二叔回家,把五妹妹他们挪回去住。”
    陈氏道:“要不我怎么说昌哥儿贴心呢,撞见我们,不独阻了我们行礼,还同我嘱咐道,若是五妹妹她们几个醒了,不拘打发去园子里耍,或是出去逛,不用讲虚礼,只别吵你睡觉。”
    庭芳笑道:“太医说一句叫我静养,他恨不能我天天睡。上回刘达与平儿来瞧我,他也不叫我,自家接待了,等我醒来时他们都回去了。”
    杨安琴道:“那是他疼你呢。”
    庭芳笑的甜甜的:“对呀,师兄最疼我了。”
    杨安琴摇头道:“你们两个啊,一个叫着四妹妹不肯改口,一个当了娘了还管他叫师兄。我看你们就这么叫一辈子去。还有,去了南昌一趟,称呼都变南边儿的了,清哥儿竟是叫你妈妈。我就奇了,他管你叫妈妈,管他乳母叫什么呢?”
    庭芳道:“韩妈妈呀。”
    庭芳咬完手里的糕,赞了胡妈妈一句,又喝了碗粥才道:“我大表哥还好?”
    杨安琴道:“原跟着我们一同来的,听我们仪宾如是这般说了一回,他便说等你好些了再见吧,他是男客,你还得换衣裳不自在,他就不来讨嫌了。”
    庭芳道:“这才是知礼的哥儿呢!”不似昭宁帝那熊货,说蹦进来就蹦进来了!也不知道谁是古人!
    杨安琴又道:“姥姥也怪想你的,就是怕你日日见客累着,故改日再来。”
    庭芳笑道:“自家人才如此贴心,外头要见我的不知凡几,都叫师兄拦了。”
    杨安琴拍手笑道:“可见还是我伶俐,跟着你娘混了进来,不然今日定被他扔出门去。”
    庭芳心里默默道,很有可能!又笑问:“我家恭弟呢?也不给老大我来请安,他皮痒痒?”
    杨安琴顿了顿,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罢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他昨天夜里一进城,就闹着要去瞧七妹妹……”
    庭芳垂下眼,半晌才道:“你们不曾告诉他么?”
    杨安琴苦笑:“你大姐姐可是只同我们说丢了,既还没找回来,我都不敢露口风。山东老家里头人口众多,索性一并瞒了。昨夜你姥姥才告诉了出来,我们都唬了一跳。陈恭就……”杨安琴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是知道陈恭喜欢庭芜的,陈氏都松口了,只说若庭芜自家点头,就许了这门亲。昨夜惊闻丧报,杨安琴以为陈恭要哭闹,哪知他一个字也不说,把自个儿关在屋里,一夜都不曾出来。比哭闹还让她悬心。休说心中有意,便是寻常的青梅竹马,猛的一个去了,哪个不是心痛难忍?
    庭芳想起庭芜,心依然揪痛。庭芜若活着,她是不会轻易许给陈恭的,可是陈恭亦是她弟弟,受此打击,她自然跟着难过,低声道:“舅母且回家看着他吧,我不留你了。”
    杨安琴道:“你舅舅把我撵了出来,说是让他独自安静几日。”
    陈氏昨夜就哭了一场,此刻倒是冷静些,她与庭芜感情有限,更担心怀着孩子的庭芳,便道:“都是命,谁也挣不过。如今我只盼着你们姐妹三个个好好的,就别无他求了。”
    过去的总归过去了,只余心中怀念。在光怪陆离的古代,唯有惜取眼前人。庭芳捡了个点心,喂到陈氏嘴里。她不单会好好活着,还要风光到极致,连同死去的亲人的那一份!
    京城居大不易,陈家在京的宅子才两进,庭芳说话间就吩咐人去给陈氏搬行李,省的在陈家挤的动弹不得。杨安琴叹道:“在京里置办宅子,光有钱都不行。什么品级占多大的地界儿都是有规矩的。如今我们老太爷入了阁,也不知能不能淘换个好点的宅子。不然连个家学都开不起来。”
    汤氏笑道:“还是国公门第好。”
    杨安琴笑道:“幸而昌哥儿是国公,替圣上省了一笔,不然哪有郡主不赐府邸的?”
    庭芳道:“我这郡主又不值钱,也没说郡主只能住京城的。”
    陈氏道:“既宅子拿回来了,不若再去信与康先生,且看他得不得闲来咱们家教书。我瞧着庭松几个且还要人传授呢。谦哥儿倒是有亲爹教着,不妨了。”
    庭芳道:“大舅舅不打算出仕了么?”
    杨安琴道:“我们说了不算,且看陛下吧。横竖老太爷入了阁,有的是人愿意捧上一捧。”
    汤氏笑对杨安琴道:“嫂子说话就是直。”
    杨安琴道:“在自己家里,绕什么弯子?”
    说话间,春逸引着夏波光进来。夏波光在门口还端庄劲儿十足,进了屋便飞扑向陈氏。陈氏笑呵呵的接住,搂到了怀里。夏波光伸手就推庭芳:“姑娘让让,且叫我同太太亲香亲香。”
    庭芳真个儿就让开了。
    杨安琴点了点庭芳的额头:“同你混的全一个样儿。”
    夏波光狠狠亲了陈氏两下,才跳下炕来正儿八经的见礼。与几位太太磕了头,陈氏同汤氏介绍道:“这是我们家夏姑娘,原先伺候老爷的,现在王妃跟前答应。”
    汤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闺女!
    杨安琴笑问:“王妃身子骨好些了?”
    夏波光笑道:“回舅太太的话,王妃好多了。打发我来与太太请安,还说明日邀上一席,请太太并姐妹们吃酒。”
    庭芳道:“那你且把五妹妹几个带去王府吧,仪宾不许我出门儿,我便不去了。”
    夏波光捂嘴笑道:“总算有人制的住你了。”又对杨安琴福了福道,“王妃说,郡主坐着胎不方便,就在国公府里办宴,想请舅太太出山操持一回。也不请旁人,单自家人乐乐。如此既吃了团圆饭,郡主也不至于累着。”
    杨安琴道:“只郡主不嫌我烦,我即刻就收拾起明日的小宴来!可要请戏班子?”
    陈氏道:“别请了吧,我们母女几个好些年没见,一处吃酒说话才便宜。”
    夏波光道:“都依太太的。”
    杨安琴又问:“镇国公府的要请么?要的话我现就去下帖子。”
    庭芳道:“先请二姐姐夫妻,改日再请他们府里的人。我还没见过二姐夫呢。”
    杨安琴点头道:“也好。依我说索性办两日,头一日就你们娘几个叙叙旧,也不消那大席面,就似往常在家小聚一般,一人前头一个小几,说话吃茶。郡主累了,就只管睡。后日却是休沐,再正经摆个席面,请一回亲朋故旧。劳仪宾出来待待客,郡主只出来同众诰命吃杯茶就好了。”
    庭芳摆手道:“我才不请客,待我好些,再寻个由头吧。家里头一回摆大宴,只怕陛下要来凑热闹,我就得在席上坐一天。不然也太张狂了些。”
    汤氏拍马道:“郡主当真简在帝心。”
    庭芳但笑不语,朝廷入不敷出,昭宁帝想改革,不好直说可不得先把架子搭起来,叫文臣心里有个准备,省的冲动之下光记得吵了。
    几个人叙了一回旧,陈氏几个没什么好说的,内宅过日子,无非那些琐碎。庭芳则是事儿太多,她精神头不好,索性懒的说,便都只说好。不多时,摆了中饭来,娘几个也不去外头,团团在炕上坐了。春逸抱出个大迎枕来放在庭芳后头,省的她费力。杨安琴赞了句:“好贴心的丫头。”
    夏波光笑嘻嘻的道:“我挑的人,再不错的。”一面说,一面替陈氏摆着碗筷。
    陈氏拉着夏波光道:“没有外人,你不用同我立规矩,一块儿坐着吃吧。”早在夏波光跟了庭瑶时,陈氏就知她立志不再改嫁。年轻节妇总叫人敬几分,再则感激她对庭瑶事事上心,便不欲当主奴待,有心与她几分体面。
    夏波光道:“好太太,我挂念您呢。如今我都在王府里,不似以往日日在您跟前。,且叫我伺候一回,过过干瘾。”
    陈氏哭笑不得:“这还有瘾头!”
    饭毕,庭芳吃了药总要小睡一会儿。汤氏便要告辞,她今日不过来混个脸熟,可不能讨主人嫌。庭芳跟汤氏没打过交道,也不耐烦待客,使人收拾了几盒子礼物送人回去。杨安琴心里到底挂着陈恭,也要家去,便对陈氏道:“一路舟车劳顿,你昨夜又不曾好睡,不若同女儿一处歇着。待你醒来,保管你的行李丫头,都齐齐整整的送过来。”
    陈氏半辈子磕磕绊绊,若非庭芳一直哄着她做那神仙操,只怕早撑不住了。身子骨不算特别康健,也就懒的来回折腾。几年来她睡眠有些不好,暂不想睡。打发庭芳睡下,先送两个嫂嫂到二门,带着胡妈妈几个,拐个弯去园子里逗外孙去了。
    庭芳长的极像叶阁老,唯有鼻梁有些魏姨娘的影子。小八也极会长,像爹比像娘多。故庭芳与小八两个不消细瞧便知是姐弟。陈氏逗弄着徐清,心里又想起早逝的小八。再瞧徐清被养的胖嘟嘟的,更喜欢了,揉着爱不释手,更坚定了住在定国公府的决心。她是个传统妇人,死了丈夫,或依赖儿子、或依赖兄长,不大好意思住女儿家。实京里陈家屋子太小,才厚颜来定国公府暂住,心里还是想着收拾出叶家大房的小宅,看什么时候搬过去。此刻逗着外孙,脸皮也不想要了。若是能亲手带徐清,住哪里都甘愿。
    徐家是没有当家主母这个岗位的,徐景昌自不消说,庭芳也正儿八经有朝廷官职,过一阵还得去皇宫上工。家里的鸡零狗碎全由春逸代打点,豆子回来不过添了个帮手,许多要做决定的事都无人管。现人口少下人少无所谓,将来必不凑手。如今陈氏来了,外头有人求见,春逸便报到了陈氏跟前:“回太太,二姨奶奶带着二姨老爷来瞧郡主,您看要引他们进来么?”
    陈氏问:“你们郡主醒了不曾?”
    春逸答道:“快醒了,二姨奶奶的时间倒是掐的好。”
    陈氏便道:“且引到外间稍坐,待她妹妹梳洗好,咱们到屋里说话。”
    孕妇嗜睡乃常事,庭芳又吃着药,一日不知睡几回。但随着身体的逐渐康复,她清醒的时间慢慢变多。今日比昨日醒的早些,才起来就听见庭兰来了,笑道:“还想明日请她,她今日先来了。”
    庭芳哪里知道,京城想见她的人多了,不独为了女太傅,还因徐景昌是天子近臣。门房帖子收的手软,徐景昌一刀切的不许人搅了庭芳。能进门的除了昭宁帝,也只有庭瑶处的人了。昨日才见了庭琇,今日又见了陈家太太,镇国公府闻风而动,急忙忙的打发了杨怡科带着礼物上门。省的等众人反应过来,庭芳应接不暇,把他给忘了。
    果然仗着姐妹的名分,门房不敢怠慢,陈氏一松口,她们就进得门来。庭芳还在梳洗,要见杨怡科,太随便了不好。庭兰先见到的便是庭琇姐弟几个。姐妹相见,都想起闺中时光,登时就红了眼眶。待庭芳梳洗毕,几个人都往正院去。庭芳早端坐在上首,杨怡科携着庭兰拜见后,才序了座次说话。
    庭芳看向杨怡科,撇嘴,下盘虚浮,气质就能跟邱蔚然有的一拼,就脸还凑活能看。再看庭兰,哪里还有个少妇的模样?看着倒像有三十来岁,眼角的愁容都盖不住。
    杨怡科也在悄悄打量庭芳,做着家常打扮,头带珠冠,身着大红福增贵子撒花锦缎的袍子,脸上薄施脂粉,有些瘦,却是容貌非凡!不由呆了下。
    庭兰长相不能说差了,但多年过的不顺心,自是憔悴,远不如耀眼的庭芳。见丈夫看妹妹呆住,又羞又恼,却止低眉顺眼,当着娘家人都不敢作声。
    庭芳被男人看的多了,压根无动于衷。长的好看就是给人看的么,有什么稀奇。但看着庭兰时不时观察着丈夫神态的小动作,差点连孕吐反应都被刺激出来。这死不争气的!原还想问一句,若是不顺心,尽管和离,再找个贴心的。此刻竟是全部用问了,这没出息的怂样儿,还是同杨怡科混着吧。当真绝配!
    几个人坐着,不过说些家长里短。不多时徐景昌回来,陈氏忙把上首的位置让了一个出来,庭琇几个静悄悄的重新排位置。庭芳看的阵阵儿肝疼,郡主的封爵在此时真是太操蛋了。
    徐景昌扶住陈氏,引她坐回原位,自家在下首坐了。全厅的人都木了一下,庭芳还坐在上首呢!
    徐景昌浑不在意,笑道:“岳母来了,她精神头都好些。往日这个点儿,可是又睡了。”
    陈氏道:“可不能一直睡,到时候生产没有力气才吃亏。”
    徐景昌道:“可不是,我镇日里不着家,岳母恰可以管管她,我可是很管不住。”
    陈氏笑着应了,心里登时想抽杨怡科一顿。不提庭芳的郡主,徐景昌本身便是国公,张嘴就是表示自己怕老婆,在娘家人跟前给庭芳做足了面子——世间女婿遇着岳母,就没有几个不打这般花胡哨的。昔日叶俊文见了她娘家人,还得装模作样一番呢。杨怡科倒好,怔怔的不知动弹。她好歹一品诰命,你不说巴结,好赖说两句漂亮话吧?亲戚间不就是你让让我让让,才显的亲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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