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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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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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怎么借?”
    庭松拍拍额头:“我也是康庄大道不走,偏使你们女人家的小心眼子。直说你想带她的金铃铛,偏不好意思,拖我去做中人不就结了。哎哎,再不同丫头婆子混了,都叫带沟里了,白叫你受了气。我同你赔个礼,好妹妹可千万别生气。”说着连作了好几个揖。
    庭苗扑哧一声笑了:“罢罢,我也不为难你,也不为难姐姐。她统共也没几个像样的。既是借,索性大方的问大姐姐借。我是妹妹,她是姐姐,姐妹们互助原是该的。”转了几个弯儿,庭苗也想通了,统共一家几个院子,下人们什么话不传?便是今日瞒着,至多后日都知道了,何苦弄的三房没脸她吃挂落。原庭松想的法子不是不行,再没想到庭芜那么难缠,心中大恨——你不也一样是庶出!姨娘有钱了不起啊?咱们走着瞧!

    第21章
    
    二月初五,叶府寿宴。
    正门一开到底,从申时起不断有朝中官员们携夫人而至。方到大门口,就有清一色衣裳整齐的小厮过来牵马看轿,叶家三位老爷并庭树庭玬一排立在大门口。老爷们迎着同僚,小辈两位便是迎着各房亲友。二门处则是两位太太并庭瑶庭兰。熙熙攘攘的官客堂客好不热闹。
    叶府有个花厅,用屏风将男女客分开。左昭右穆,皆是一样天南海北的珍馐佳肴,只酒水不同。因天寒,每一席下都有个铜制火盆,里头银霜炭烧的正旺,热气熏的屋顶的雪都化了,硬生生的造出一片暖风袭人来。隔着屏风,庭芳只能听到男客那边的声音,被戏台上的吵闹一压,竟是模模糊糊。女客这边悄悄扫过一眼,好么!一品三个,二品七八个,三品四品的数不清楚。五品六品的竟隔的有些远了。比去年又热闹了好些,看样子家里有人要升官,不是爷爷就是爹。消息利好!
    待客人来齐,彼此寒暄过,就开始正经点戏。都是你让我让,最后依旧按着份位来点。祝寿的戏文不同平日里家庭小聚,都是极热闹喜庆的。酒过一巡,跑进来个青衣男仆带着个赭衣男仆,跪倒在老太太跟前,喜笑颜开的道:“老太太,陈布政使府上的礼到了,大老爷叫抬进来与老太太瞧。”
    就有一位身着真红大袖衫、头冠珠翟五个、云霞翟文的夫人笑道:“我们也瞧瞧热闹。”
    庭芳仔细看了看,见她身上乃麒麟谱的补子,心下纳罕:我们家怎么跑出个勋贵客人来?就听老太太笑道:“公夫人还是这么爱热闹。”说着吩咐下人:“打开了吧。”
    两个青衣小厮小心翼翼的拆开箱子上的红绸,打开里头皆是一个一个的小锦盒。拿起个最大的,打开却是建州窑的白瓷弥勒。建州窑独树一帜,雕工绝佳,尤其以佛教雕像为甚。饶是庭芳逛过无数博物馆,也惊叹雕像之圆润大气,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真美!
    那公夫人当即鼓掌:“好手艺!好釉彩!可见是岳父疼女婿了。”
    老太太笑道:“夫人可别笑话咱们。”又问那赭衣男仆,“你们太爷可有甚吩咐?”
    赭衣男仆道:“回老太太话,我们大太太原想赶着大姑爷的寿辰,不料今冬甚冷,运河始终结冰走不得。只好派我等走路陆押送礼物,道上碰到咱们老太爷处的礼,两下并作一处,紧赶慢赶才赶上的。还有咱们老太爷并两位老爷给哥儿姐儿预备的玩意儿,皆在卸车。大姑爷只叫拿此箱与老太太瞧。余者待老太太得了闲儿再消遣。”
    老太太忙问:“你们太太什么时候到呢?”
    男仆道:“我们出发时已是准备动身,运河比官道快,想来至多三月便到了。”
    二太太拍手道:“我最喜欢陈家嫂嫂,咱们家可热闹了。待我去收拾了屋子,从大嫂手里把陈家嫂嫂抢过来才好。”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对诸夫人笑道:“她就是个活猴儿,叫人笑话。”
    众夫人哪会说不好?方才那位公夫人又道:“可见我们叶家嫂嫂也是好玩的,我也收拾好个院子,把她拐了去吧!”
    说的众人大笑。
    礼部尚书的夫人道:“你拐她何用?瞧她们家一排水葱儿似的姑娘,不如抢个回去做女儿。你不下手,我可下手了。”
    众人一齐往姑娘处瞧去,只见姐妹七个皆着大红衣裳,带着金项圈儿。为首乃庭瑶,她今年及笄,头饰与姐妹们不同,已梳着大姑娘的发髻,带着个镶珍珠的金凤。鹅蛋脸儿大眼睛,皮肤白皙、乌发如云。更兼举止从容大气,在座的夫人们有儿子或有侄子的皆动心思。
    公夫人挑挑眉,不再答言。庭芳悄悄问庭珊:“那位夫人是谁?”
    庭珊道:“你不知道?往我们家来往的勋贵还有哪一个?咱们家往常再没有勋贵登门的。”
    庭芳想了一回,才记起她二叔收了个弟子,笑道:“定国公府,我还见过咱们大师兄呢。”
    庭珊来了兴趣:“我只听三哥说他长的极俊,是也不是?”
    “然!”庭芳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性格有些古怪。嗳,与咱们不相干。我一时想不起是他家来,盖因定国公夫人太熟络,我还以为是咱家旧识。若说是新来往的,就想起来了。”
    老太太瞧着众夫人的神色,心中得意。她家的人都是长的极好的,不独庭瑶,庭芳、庭苗、庭芜都是美人胚子。可惜后头三个是庶出,门第要打个折,幸而长相不错,或可博上一博。庭兰庭珊庭琇虽不如那几个,亦算娇俏。其中庭珊乃嫡出,说话间已有夫人往她身上看了好几回了。日后夫家必不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去明显大了一截儿的庭瑶,就属庭芳最出挑。工部营缮清吏司文郎中夫人一眼就喜欢上了,只年纪还小,倒不好打听,亦不知性情,数着次序坐在第四个,那必是四姑娘了,暗暗记在心里。她旁边的工部员外郎李夫人笑道:“她是叶少卿家的姑娘,在嫡母跟前养大的。”
    文夫人道:“你又知道我看她了。”
    “你眼睛都粘住了,还想人不知道?”李夫人捂嘴笑道,“我悄悄同你说,你先别告诉别个。她父亲预备升到咱们工部来任郎中,到与你相公是同僚了。日后来往的多,有什么打听不到的呢。我与他家的二太太有七八拐的亲戚,还知道些许。依我看是个好孩子,只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文夫人摇头道:“才多大?便是我想求,人家还不愿呢。那样出挑的姑娘,换我,必定要寻个如意郎君的。我家那混小子没个出息前,再不敢正经打听姑娘家的。”
    “您过谦了,横竖叶府都是读书人,是不是读书苗子他们自会考教。只不过您说的是,年纪太小了。记在心里便是。我替你打声招呼,省的叫人截胡了都不知道。”
    文夫人忙道谢:“多亏了你。”
    “你又来,我同你好才与你说这些。再生分我可恼了。”
    两位夫人相视一笑。
    叶府正如日中天,落在姐妹身上的目光不知多少。庭瑶因到了年岁略有些羞涩,余下的早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了。姐妹看着一团和气,却是好几个憋着气。你道为何?头一个庭兰,不会奉承嫡母,亲娘又是个奴才出身,首饰上只好用公中的。其实公中给的两个金环很是不错,奈何见庭芳的一对发箍竟嵌着好几颗红宝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前几日才笑了庭芳没钱,今日就被现实打脸。孙姨娘提醒过她,庭芳必能得个新的,可周姨娘已把头饰退给了庭芳,还叫她捞着个镶宝石的!她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再有就是庭琇庭苗,三房没钱,一样是公中的,只看自家怎么搭配。然叶府在有钱,也不至于给几岁的女童配多华丽的首饰——过几年就不能带了,多浪费。昨晚姐妹两个折腾了半宿,出来一瞧跟庭兰差不多,三个人垫了底儿。庭苗还好,横竖她打小儿就什么都没有。庭琇却快气死了,心中埋怨亲爹有钱养小老婆,没钱给女儿打首饰,看看庭芜那满头珠翠,她竟叫人生生比下去了。姐妹心思各异,唯有庭芳庭珊两个没心没肺的胡吃海喝,笑语不断。
    姑娘被打量,少爷们一样正被人上称。庭玬已被人问了好些话,庭树少些,亦说的口干舌燥。大老爷和二老爷见自家长子还算有进退,甚为欣慰。想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对的起祖宗了。唯有庭树之身份略有尴尬,寻个不好的委屈了,寻个好的吧,人家挑剔他庶出。嫡庶二字差别,就在外家。配个嫡出的,等于一回结上两门亲,又因两门亲蔓延出无数亲友来。找个庶出的,便只得本家,外家不过是面子情,基本不顶用。能有嫡庶之分的人家,最值钱的便是人脉。庶出差在人脉上,基本算翻不得身了。
    正因为看透了此点,庭芳才使劲抱大腿,陈氏疼她,陈家才会疼她。只有陈家疼她了,她有资格随意走动陈家,方才能向世人证明她与嫡出无二。这不是她原先那个人人平等,只要你是学霸就所向披靡的时代。这是一个残酷的阶级社会,身为女孩,身为庶女也就比寒门子弟强些,再不狂奔向前,就要在结婚的起跑线上被人甩开,一甩一辈子。她可不敢指望当嫡母的随便捡一个就能遇上开挂的小概率。正经挑三拣四的还有悲剧的呢,何况随便指的。退一万步讲,盲婚哑嫁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能多混点嫁妆。本身才艺聪慧是软实力,嫁妆则是硬实力。有了实力,夫家才有敬意。哪怕21世纪,有工作的妹纸跟没工作的妹纸,在婚姻市场上一个身价么?工作好的妹纸跟工作不好的妹纸,又是一个身价么?显然不是啊!就以她当年的经历来说,买房前跟买房后那是两个世界,同样一个人,买房前不说无人问津,至少是不咸不淡;买房后面对的简直是狂蜂浪蝶,放个假恨不能一日三餐都是相亲宴。打那时候起,她就知道社会有多现实。默默把小清新剁了喂狗,从此节操是路人。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吃的有些多。愣把席上的文夫人看的心花怒放。文夫人是个爽利人,最恨柳条儿一般的人物。瞅着庭芳能吃能笑,拉了拉李夫人的袖子道:“你说,我们等下去瞧瞧叶府大太太可好?”
    
    第22章
    
    李夫人与文夫人相熟,自是知道她家的事。原也怨不得文夫人,凭谁家有个娇娇俏俏的妯娌都要着恼。正经事儿干不得,见天儿对着谁都撒娇,那叫个心细如丝,半句话不对又伤着她了。偏是婆婆娘家亲戚,做婆婆的难免偏着些。气的文夫人直发狠,往后她儿子一律要寻大气的,哪怕是穷些都无所谓。论起来文家不如叶家,还算高攀哩。也是给妯娌气着了,寻点开心的事,便想跟陈氏结交一二。
    李夫人却摇头:“她病的七死八活,你去瞧她,咱们同她又不熟,倒累的她起来穿大衣裳。公子才十一岁多,何必急在一时?待她好了,叶少卿也来了咱们工部,多少走动不得?月子里本就浅眠,可别招惹人家。”
    文夫人不过一说,见李夫人反对,不再言语。官宦之家聚会无非如此,男人们说说朝堂八卦,女人们说说家长里短,看一回戏听一回书。到天色暗时纷纷告别,避开宵禁鼓声,以免匆忙。客人走了,家里人却不得闲。男人们都有了酒,各自打发人伺候着。太太并姑娘们齐齐善后。老太太立刻就吩咐:“二太太你看着金银器皿,三太太你点点古董摆件。庭瑶带人把碗筷数清楚;庭兰你也不小了,学着把铜炉收回库里吧。庭珊跟着把熏香捡出来,还能用的收着下回使。”又看了眼庭芳,“你字儿写的好,跟着杜妈妈抄礼单吧。庭琇你是姐姐,同你大些的兄弟好好带着两个妹妹并几个小的弟弟,他们哥儿不细心,你们娘几个又不得闲。速速理好了才好休息。”各处自然都有专人,叫姑娘们不过是让她们学一学罢了。
    大老爷做寿,有些寿礼是提前送的,有些是当日送的。提前送的早入了库,当日送的便要现算。有布料、古董、珍惜药材、摆件玩器、也有送钱的。庭芳不管古董药材摆件,叫丫头把钱财布料搬做一处,只需心算,三下五除二,杜妈妈还不曾点完古董,她连帐都做好了。杜妈妈忙道:“姑娘你可别图快,算错了就不好了。”
    庭芳道:“我验算两遍了,没错。”
    杜妈妈大惊,上下扫了庭芳好几眼:“再想不到姑娘有如此大才!”
    庭芳抽抽嘴角,她还有更大才呢。加减乘除有什么难的,作为学霸一只,都恨不得把微积分玩到四则运算的速度,算个账根本不是事儿。穿过来十来年,早先的本事都快忘干净了。不行!好容易学会的不能忘,回头抽个空儿把能记得的公式写下来,不然亏死了。
    老太太治家有方,兼之到了叶府的份上,一年也不知要办多少回宴席。只要不是特别盛大的事儿,一应规矩都在那里,并不废多少事。庭芳跟着收拾家务,暗暗叹服。收拾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许多人都抓瞎。哪里拿的放回哪里是道理,然而真实情况往往是若不做好仓库管理,想实现那句道理是极难的。叶府的大库房在花厅后头,一半儿是贵重物品,分门别类摆放;一半儿是日常动用,只得归纳清白,放才有序。
    譬如收进来的铜炉皆与冬天所动用之物放在一处,幔帐屏风亦分春夏秋冬。厨具又是单列,厨具里头分的更细。库房里都是一层层的架子,从大到小从下至上,整整齐齐。从库房逛了一圈出来,庭芳不得不说陈氏管家能力被老太太甩了八条街不止。大房的小库房她是常去的,既是小库房,东西便不如大库房多,使起来却没有大库房方便。无非是仗着东西确实不多,无所谓罢了。
    一大家子忙乱到亥时才收拾干净,老太太叫厨房送了些宵夜到屋里。因今日大宴,很不用吃什么精致食物。每人面前不过一碗小饺子,并席上并不曾吃过的干净点心罢了。庭芳席上吃的不少,并不觉得饿。只是小饺子不知叫什么东西染成紫色,十分可爱。咬上一口,里头是竹笋荠菜伴着一点点碎肉,倒是很爽口。晚间不宜多吃,每个人碗里只放了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四个饺子,几口就吃没了。把汤喝尽,身上暖暖的,庭芳露出了个舒服的笑。
    庭树见诸位都吃好了,方才带着弟妹向二太太三太太道谢:“因我娘病着,今日劳烦二婶三婶了。小侄在此谢过。”众姐妹都跟着一福。
    二太太连忙扶起:“看你说的什么话?一家子原该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天晚了,你们都快回吧。明日我再寻你娘说话。”
    老太太也道:“我们明日得闲,你们却不得。照例要上学,不许落了功课。只明日还有些许小事,大丫头你明日到我这里来吧。后日再去学里。”
    庭瑶应了。实际上家里的事儿都理清楚了,老太太无非是怜她近日忙乱,想让她休息一日。她确实需要空上一天,学里的作业欠了不少,恰好明日补上,齐齐整整的去学里才行。否则她个做姐姐带的坏榜样,后头的妹妹就不用心了。又彼此寒暄了几句,各自回家不提。
    此时宴请是极累人的。来客多,时时刻刻要绷着。庭芳回到屋里歪在炕上仍由丫头拆卸簪环。水仙道:“姑娘,大姑娘屋里的谭妈妈今日又收拾了一匣子首饰,我替姑娘收了。您明日记得道谢。”
    百合道:“幸而水仙今日身上不大爽利,不然都没人看家。姑娘的乳母虽告病回去了,还是的寻个老妈子来伺候才行。”
    庭芳摆摆手:“要什么老妈子,你们嫌日子太自在了怎底?谭妈妈是知道有人在家才捡白日送来,又不是甚急事,早一天玩一天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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