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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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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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芳点点头。
    陈氏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一把将庭芳搂在怀里,力气之大,恨不能将庭芳揉进自己的骨血:“姐儿,是家里对不住你。”
    庭芳安慰道:“正好我要去撒野,高兴着呢。”
    陈氏紧紧抱着庭芳,硬忍着没哭。什么撒野,当她不知道么?外头早已不是先前的天下太平,别说蒙古人,路上盗匪横行。她虽不懂外头的事,却是知道不到紧要关头,老太爷是必不肯放庭芳出门的。
    庭芳窝在陈氏的怀里,什么话也不想说。她怕的要死,还要装的云淡风轻,好似去外头郊游一般。说到底都是为了安陈氏与庭瑶的心。可是她真的怕。两辈子都是良民,搞阳谋阴谋是熟练活,可直接撸胳膊上,不单手生,连脑子都是生的。别看她方才对着徐景昌给安儿喂招欢欣鼓舞,可那两根柴禾换成大刀会怎样?如果大刀砍向她又怎样?被福王夹手指的时候,还没怎么用力她就自救成功了,就那样都痛了好几天。一刀砍下去是什么滋味?安儿来不来得及救她?徐景昌来不来得及救她?都是未知的事儿。
    她没出过远门,没受过苦。到了大同,即便什么危险都没有,她能安生的活下去吗?再想到一路上全都得吃干粮,再没有爱吃的菜香甜的点心,立刻嗓子就疼了。两辈子的娇生惯养,真是头一回遭这样的罪!母亲的怀抱总是让人放松,庭芳郁闷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陈氏感觉到庭芳的哭泣,忙放开庭芳,严肃的道:“别哭!”
    庭芳愣了下。
    陈氏用帕子擦着庭芳的脸:“回来再哭。现在给我憋着!”
    “好。”
    陈氏道:“去吧,同福王耍去。我还有事,别裹乱。”
    庭芳道:“我陪你吃饭。”
    陈氏推着庭芳:“我吃过了,你们先去耍。跟福王一起吃饭也使得。”说着就把庭芳往外赶。等庭芳退到门外,陈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背靠着门,陈氏慢慢滑下,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深呼吸了好几口,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让她出门在外还担心家里。能忍住的,使劲儿,能忍住的!
    庭芳在门口站了好久,见陈氏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得往园子里去。徐景昌与安儿已经停下,坐在边上喝水休息。安儿一脸菜色,大口的喘着气。平儿在边上照顾着她。
    福王道:“安儿那丫头,给定两个铁锤,用铁链绑了带在身上。不影响行动又好使。马上马下都使得。她没什么招式,临时抱佛脚用途不大,还是得发挥长才。”
    徐景昌道:“那是,我都练多少年了。”
    福王看到庭芳:“咦?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庭芳哼唧两下,道:“殿下要吃中饭么?”
    福王道:“走着,我带你门外头吃去。陶真楼知道吗?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庭芳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就道:“我去换身青色的短打。粉红色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丫头。”
    福王点头:“去吧,快着些。”
    南书房内。
    圣上看着手中的折子,不知该如何批复。折子是叶阁老上的,大意为圣上派了叶俊文去修城墙,叶俊文自不敢辞。可叶俊文不懂工事,只得带女儿随行,望圣上批准。
    太子立在边上,默默的等着圣上。要说这世界上除了士兵还有谁最能站,就莫过于太子了。从小站到大,还得站的笔挺,习惯了竟也不觉得累。接过圣上递过来的折子,快速扫了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好半晌,圣上才道:“连同徐景昌,叫他们爷三个一起去吧。”知道徐景昌被出族后,圣上有些后悔。他其实就想敲打众人,没想到定国公反应那么大。想到定国公,心中厌恶。又想起听人来报,叶俊德接了消息就去福王府接人,对叶家的印象又好了些许。到底厚道些,还知道雪中送炭。
    太子便问:“那给徐景昌什么职位?”
    圣上道:“叫他舅舅操心去,爱给什么给什么。我们给了,那头的兵士不服,他还得去弹压。不若先去了,立了威再升就容易了。”
    太子摸不准圣上的态度,不再多话。哪知圣上又问:“叶家四姑娘,当真会修城墙?”
    太子道:“儿子也不知道。看着她写的书里,多半是跟水利有关。说她会修沟渠倒是可信,城墙实在是……”
    圣上道:“小姑娘儿去那种地方……”
    好半晌,没听到太子说话,圣上又道:“一个姑娘,倘或她真修好了,我们又拿什么赏她?又不能赏出身,赏钱却是看轻了。”
    太子无语,还没出门,想那么远作甚?然而圣上问了,只好答道:“赏她个好夫婿,再赏个大作坊与她做嫁妆。”
    圣上笑了:“早知道做你弟妹得了。”
    太子跟着笑:“小十一不肯,有什么法子?”
    圣上问:“小十一呢?怎么好几日不见人影儿?”
    太子道:“前几日不知道,今日一早我使人寻他,说是去了叶阁老家,要教四姑娘骑马。还问他十个借马场,说自家没有女眷,不好带四姑娘上门。要借老十家的马场呢。”
    圣上笑道:“他笃定了四姑娘能去大同?”
    太子道:“他笃定是人来疯。前几日几个人就鬼鬼祟祟的寻东西。父皇忘了?他把上回搁在您库里的锌锭子摸走了好几块。谁知道他们几个又弄什么?骑马八成是借口,我看像是要淘气。”
    圣上喷笑:“他怎么还是这么着啊?”说着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也好,叫他开心两日。自打你母后去了,他老不开笑脸儿。可惜他的小朋友都要出门,他落单了。”
    太子心道,你儿子不开笑脸全叫你折腾的!还有后宫,赵贵妃戳那儿呢,你倒是给她一个名义上的协理宫务啊!叫人架空了好过连名分都不给。统共只去坐了一回,还赶上大同军报,把人阴了一把。福王能高兴才怪!
    圣上看完了叶阁老的折子,又看另外的。过了一阵儿,忽然道:“国事越来越多,有些忙不过来了,把你三弟四弟都叫来一起见习见习。成天在家憨吃憨玩,将来去了封地,怎么管事都不知道。”
    太子恶心的胃里直翻滚,三十好几的儿子了,你现想起来见习?是见习,还是分权?老二分不了,就抬着老三老四。本来大伙儿相安无事,亲爹却拿着权力去喂他们。武后便是批折子批出来的野心。他不想杀亲弟弟,更不想被亲弟弟杀。能让他们兄弟好好处吗?你非要兄弟阋墙才甘心吗?
    圣上浑然不觉,还笑问太子:“你说叫他们跟着谁好?”
    太子气的好悬绷不住,稳了半日心神,才道:“先去户部吧,户部正忙,他们正好搭把手。”
    圣上点头:“你想的周到。还有内阁,要补人了。叫大理寺的姜正信与都察院的韩自珍补上吧。”
    太子眼前一黑,韩自珍也就罢了,不过又是个牛心古怪的清流。那姜正信是平郡王妃的远房舅舅。太子死死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平复情绪。对之前犹豫之事,终于慢慢的倒戈向了另一边。
    
    第207章 喵喵喵
    
    大同,即山西大同。距离京城约八百里。是明代长城九边重镇之一。管辖的长城东起镇口台,西至鸦角山,全长七百多里,现官兵约十二万,战马五万匹。先后修内五堡、外五堡、塞外五堡、云冈六堡。大同地势平漫,地处山西北部,西则平虏、威远,中则右卫、水口等处,皆称要害,盖虏南犯朔应诸城必窥之路也。
    此乃明朝资料。然而……坐在马车上听窗外福王的亲卫营长唐池瀚科普的叶庭芳,想死的心都有。一般而言呢,文臣家的孩子学历史,多半捡朝堂上的事儿讲。军事大伙儿不感兴趣,就讲的少。庭芳知道个九边重镇都已是很不错。问题是,九边重镇里的内容她不知道。这还不是最郁闷的,因为不知道好说,可以听知道的人讲。郁闷的是当她听到本朝军事孱弱,长城开了口子至今还没补好的时候,差点晕了过去。怪不得堂堂两个长城夹着的大同居然能破城,合着长城都没了!圣上您治国能不能走点心啊?庭芳一口老血喷出,掉转车头回去造反还来得及吗?
    徐景昌也气的连马都骑不住了,索性跳下马,钻进庭芳的车里,靠着壁板发呆。真是难为小舅舅了!
    庭芳吐槽:“怪不得大同没有巡抚!”合着没有文官肯去送死。大同地理位置何其重要?就算历史没学好,稍微爱看点历史剧,这个地名就常出现。结果到了本朝,好么,胆敢连长城都没修!艾玛太祖是您老打败的女真还是女真自己内讧啊?庭芳到此时,是真后悔了,她宁可在京城玩阴谋,也不想去边疆。真是万万没想到连长城有豁口的事儿都有!!!可是圣旨已领,后悔无用。庭芳以头抢壁:妈妈,我再也不冲动了。
    徐景昌同学对边疆仅限于赵总兵偶尔寄回来的只言片语。大概是长城塌的太久,他都懒的提了。头一回知道大同门户大开,只有几个城孤零零的戳在那儿。小舅舅您真有才!这特么都能守住。
    唐池瀚笑笑:“姑娘还要听么?”
    庭芳探出头问:“有开心点儿的吗?”
    唐池瀚道:“跟大同有关的,没有开心的。唔,赵总兵长的好算不算?”
    庭芳:“……”痴汉叔叔你也给我走点心!
    庭芳气的把帘子甩下,将唐池瀚隔绝在外。扭头对徐景昌道:“你有毛病不骑马进来坐车?这车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徐景昌蔫蔫的道:“说点高兴的。”
    庭芳:“……”
    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庭芳没坐稳,直接砸在徐景昌身上。庭芳苦逼的想:得,栽在帅哥怀里,是挺高兴的。毕竟上辈子吃过的捆一块颜值也赶不上她家师兄的一半。咱毕竟是凡人啊,吃不到吴彦祖啊!
    徐景昌道:“官道也没救了,离京不到一百里,路上全是石子儿。我说你要不要出来骑马?我瞧着骑马跟坐车差不多累。”
    庭芳摆摆手:“我腿上的伤没好,疼。”
    徐景昌同情的看了庭芳一眼,道:“将来起茧子就好了。”
    庭芳泪流满面,大腿根这么性感的地方起茧子真的好么?好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好痛痛痛。第一天在自家学骑马,只是稍微走动一下,没感觉。次后跟着福王出门吃饭,小小跑了一阵还挺带感的。结果到了宁王府的马场,动真格儿的了,就把她折腾的半死。
    庭芳的运动细胞自然极好,很快领悟了什么叫做跟着马的起伏做配合。可真的跑起来,即便穿着骑装,各种保护之下,只用了三天,大腿根就全都是泡。痛的她眼泪哗哗,出门的时候一上马就疼。只好坐进颠死人的马车。古代的轮胎没有橡胶,减震就是浮云。弹簧倒是能定做,可出门就太赶来不及。车上垫了很厚的一层棉絮,却是不中用。偏偏路还不好走,坐在马车里,享受的是全天七级地震的待遇。要不是马车内壁都加了棉絮做的软垫,关往壁板上撞的次数,就够撞成脑震荡了。
    从徐景昌怀里爬出来的庭芳,根本顾不得形象,再不肯坐着,直接躺倒:“这样砸的轻些。”
    徐景昌道:“仔细背心疼。”
    庭芳:“……”
    徐景昌笑道:“知道出门多遭罪了吧?”
    庭芳呵呵:“说的你好像出过多少次门似的,有出过京畿吗?”
    徐景昌知道她被颠的难受,不跟她计较,笑道:“我下盘稳,坐的住。”
    庭芳尖叫:“老天!你还我厚道的师兄!眼前这个我不要了!”
    徐景昌立刻捂了耳朵,然后窜出了马车,认命的爬上马继续往前走。小师妹心情很糟,不能招惹。
    唐池瀚笑的直抖:“我调回京城的时候,恰好顺路护送一个总兵的家眷。还是武将家的呢,都不如四姑、公子精神头好。”出门在外不方便,庭芳直接女扮男装,被人叫做四公子了。
    徐景昌问:“咱们有马,跑的快的话三四天就到大同了。现如今不急,也只要七八天。后头的辎重要多久?”
    唐池瀚答道:“辎重一般一日最少八十里。十来天能到。跟着他们走得多遭几天罪。要不是叶郎中,咱们还可以走快些。不过两天与四天,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此时的马小跑的情况下,一天约能走四百里。但有文臣,一行人就走的很慢。快天黑时,不过二百里,正好进驿站可供休息。京城去九边的道路上,经常有军需传递,场院极大。不过屋子不多,尽管驿站只住官兵,还是很拥挤。按理来说,官道驿站都只给朝廷使,庶民只能走小道。不过四处发财的商人有钱,驿站的油水全靠他们,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院子本就小,乱七八糟的人一住,更加觉的转不开身。此行官职最大的便是叶俊文,其次则是正五品的唐池瀚,都不够看的。驿丞瞥了瞥叶俊文的勘合,就道:“只得一间上房了,两位官爷住上房吧。”
    叶俊文指着庭芳问:“犬子……”
    驿丞装作为难的道:“你们这么多人,实在排不开。两位小爷是兄弟么?暂时去通铺挤一挤吧。”
    徐景昌:“……”
    叶俊文道:“不合适。”
    驿丞陪笑道:“出门在外,官爷别为难小的。如今朝廷困难,又成天兵啊丁啊的来往。不独爷这一行一百多人,来往的哪个不是那么多人?这还没算上在外头打帐篷运辎重的呢。您也看到了,屋子就这几间。上房通只有三间,有两间已是叫人占了。小公子们不习惯,还有间小屋,也是通铺,只是四人的小通铺,您看如何?”
    此番庭芳一行有百多个人。按制,亲王亲卫一百二十人。福王拨了一百人照看他们,加上庭芳带的平儿安儿,徐景昌带的算盘算筹,以及叶俊文开济开烁,确实不少。庭芳看了看环境,没招儿了,便道:“就要那个小房间。”
    叶俊文立刻瞪了庭芳一眼。庭芳直接当他不存在。驿丞做熟了的人,立刻就安排好了。兵丁们跟小厮们,自然都是睡那种超长的大通铺,边上搞不好还有生人,以及各种虱子乱跳。庭芳得的地方看着还算干净,平儿进门先撒了一包驱虫粉,才叫庭芳靠近。
    徐景昌跟在后头,望天。
    庭芳笑道:“师兄打地铺,我们三个睡通铺。”
    徐景昌笑道:“我就是送你来,回头跟唐大叔挤一挤便罢。咱们离的不远,夜里锁好门,有事儿就扯嗓子喊。”
    庭芳点点头,与徐景昌挥手告别。兵荒马乱的,洗澡就别想。庭芳有些难受,少不得忍了。三个女孩子出门,都做男装打扮。庭芳还小,装了男孩儿,人家只当她长的秀气。安儿更是五大三粗,日常穿着女装比穿男装还别扭。唯有平儿,整个就不像,一看就知道是女眷。但出门在外经见多了,众人都不放在心上。有时候农妇去投亲,赶上寸劲儿,客栈没设女间,又住不起单间,还不是得跟男人混一块儿?庭芳小时候卧铺车还没改良,都是双人铺,运气不好边上就睡个男人。后来是发生了太多起卧铺强X案,国家才勒令卧铺车只能有单人铺了。可见在外头,别说身边可能睡个徐景昌,就算睡个武大郎也得忍啊!
    叶俊文正想去把徐景昌拎进来跟自己睡,徐景昌就晃进来了。冲叶俊文笑笑,又对唐池瀚拱手:“大叔,收留我一晚。”
    叶俊文讽刺道:“我还道你不知道进来呢。”
    徐景昌正色道:“四妹妹那处有安儿,不然我真宁可去打地铺。在外头扔女孩儿住里头,万一有个什么,咱们都不知道。”
    叶俊文一噎。
    徐景昌笑道:“可见有个能干的丫头很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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