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就用你送我的那套笔墨。”杜齐悦停下笔,抬头笑眯眯说道。
赵逸云听了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冰淇淋,如今他每天下午热的厉害就会吃上一些冰淇淋,都是杜齐悦过来给他做的,各种口味都有。但是赵逸云不能多吃,所以做多剩下的倒是全都便宜了舒慈嬷嬷和琴韵几个下人。
赵逸云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好看,斯斯文文的,动作特别优雅,杜齐悦就爱看他吃东西,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被赵逸云瞪了一眼,这才乖乖的低下头继续默书。
杜齐悦之前没有考过,所以先要去考县试,县试算是入门考试,考上了就成了童生,也算是取得了科举的准考资格,然后才能真正的参加科举。科举又分三次,最先一次是乡试,考上就是举人。接着是会试,会试第一名叫会元,其他的就是贡士。最后便是殿试,殿试分三甲,考上了都是进士,一甲第一名就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称为探花。二、三甲第一名都称为传胪,其他一概称为进士。
县试分为五场,每天考一场,黎明时就要点名入场,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考完交卷就离开,第二天黎明再来。杜齐悦县试那天天还黑着就到了考场门口,离开考还有半个多时辰,门口已经乌压压的站满了考生,每个考生手里都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放着笔墨,排着几列队等着考场门口的官差检查完了进场。
杜齐悦当年也是高考过的,那时的阵仗比现在还严格呢,所以他倒是不紧张,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的观察四周的考生。大部分的考生年纪都不大,第一次面临人生中最终的考试之一,很多人都紧张的不得了,杜齐悦边上就有几个,一直抱着胳膊在发抖,吓得的脸都白了,满头都是冷汗,看的杜齐悦都为他担心,真怕卷子发下来的时候这几个人笔都拿不稳,到时候手一抖就是一滩磨,那就别考了。试卷不干净可是会被阅卷的官员认为态度不禁的,别说批阅了,那些官员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负责检查的官差都是老手,搜身翻篮子动作十分快,没多久杜齐悦就进了考场。不管什么朝代大概考场都是一个样子的,一间间像是茅厕一样的陈旧小房子,墙壁都黑了,看上去说不出的阴暗。小房子里头很狭窄,大概只有两个平方,里头只放了一套桌椅,桌上放着一个烛台,还有就是角落里摆着的一个破破烂烂的恭桶,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为了便于监考官监考,小房子只有半扇门,半点不挡风,好在如今是盛夏,这样也没什么关系,等到了会试时天气凉了,那就要不好受了。
杜齐悦站在小房子门口叹了一口气,这才拎着篮子走了进去,还没坐下呢,迎面就是一小群黑乎乎的大蚊子,扑到他脸上就要叮咬。杜齐悦连忙甩着手帕驱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房子里头看着可比站在外面时看着糟糕多了,屋顶上墙角里都结满了蜘蛛网,墙壁上站满了蚊虫,掉了墙皮的地方还有手指长的蜈蚣偶尔爬过,这整个屋子都已经被这些令人讨厌的蚊虫给占领了。
“呵呵。”杜齐悦抽着嘴角苦笑了两声,难怪大家都说科考苦,在这种环境里考试,不苦才怪。
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考生们进了小屋子却还有人说话,杜齐悦清楚听到好多人都在讨论考试环境太吓人。不过也不能怪这些考生,他们年纪都还小,能读书的家里一般都有点钱,一个个娇生惯养的从小一点苦没吃过,肯定受不了。就连杜齐悦这个吃过一些苦的也受不了啊,他最困难的时候吃穿住行也都是不错的。
“别吵别吵,这地方平日又没人管理,能这样就不错了。听我一句话,这考场已经是好的了,好歹一年用一次,还有点人气儿,等你们去考举人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脏乱差了,三年用一次的地方半点人气也没有,有的考生考不出来,有的考生作弊被抓,还有的紧张的晕过去,当场撞墙寻死的都不少,半夜里睡不着能吓死你们。”一个官差看着那些抱怨的考生,冷笑着说道。
杜齐悦正在擦桌子,听到这话脸一抽,这官差一定是故意吓人来的吧,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考生估计得产生心理阴影,还考什么试啊。
“你们觉得脏乱就自己收拾收拾,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这屋子里的蚊子可是能够咬死人的,到时候被叮了可没有多余的手抓痒痒啊!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官差哈哈笑着打趣的说道。
杜齐悦听了这话立刻跑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喊道:“差爷,能劳烦差爷帮我打一盆水来,在那一把扫帚过来了么?”
杜齐悦此话一出,考场里的众人都看了过来,特别是那些考生,满脸的惊诧,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提出这种近乎屋里的要求来。刚才那个让考生收拾的官差也扭过头来看了杜齐悦一眼,然后继续哈哈笑着说道:“成,小郎君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东西。”
过了一会儿那个官差果然拿了一把扫帚过来,还打来了一大盆的水给杜齐悦,杜齐悦连忙接过道谢,然后匆匆打扫了起来,距离考试还有大概半个小时,他得尽快收拾一下,说真的他可不想被这些蚊虫影响自己的考试。
其他的考生见到那官差当真给杜齐悦拿了东西过来,愿意自己打扫的纷纷出声要东西,只可惜他们的运气没有杜齐悦来的好,平日里考场可是不住人的,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日常的生活用品,杜齐悦用的那把扫帚还有那只大水盆,还是这几天要待在考场里的官差们自己带过来收拾屋子用的,就那么一份,想用只好等杜齐悦用完了再说。
县试其实挺简单的,考得都是书上的东西,大部分类似于填空,出题的官员随意从书本里找出一段话来,写出上一半,让考生写完剩下的内容。还有一部分解答题,也是从书中找一些颇为有意义的段落出来,让考生看着写出自己的理解。最后就是作文,出题者根据书中所学知识出一个题目,让考生们根据各书中所讲的内容再加上少许自我观点活写上一篇文章,或写上一首诗词。
这对于杜齐悦来说几乎没难度,前些日子填鸭式的学习方式还是很有效果的,前面两大部分基本没花功夫就答完了,最后的文章杜齐悦也没怎么费脑子,议论文吗,想当初上高中那会儿他不知道写了多少篇,半个小时八百字无压力。
每天上午考一场,五天一晃眼就过去了,杜齐悦顺顺利利的考完了县试,伸着懒腰回了租的那个小院子,然后倒头睡了一下午。
十天以后放榜,杜齐悦毫无疑问的考上了童生,名次还十分靠前,第二十三名,可把秋儿给高兴坏了,杜齐悦自己倒是没什么大感觉,甚至还有一点小失望。考完之后他给赵逸云默过自己写的文章,赵逸云说过他应该能考上前十名,但是现在结果显然和预估的差了挺多,杜齐悦还是有些心理落差的,所以当天下午就跑到赵逸云家里去求安慰了。
赵逸云曲着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说道:“文章质量是不用说的,差应该就差在你那一手狗爬的字上了。”
“我的字怎么了?!”杜齐悦惊讶道,他觉得自己的字虽然比不上原主写的好看,但是也听不错的,至少工整顺眼啊。
“这次阅卷的都是年轻的文官,比较注重形式,你的字可能不太符合他们的审美观。”赵逸云说道。
“狗屁的审美观!”杜齐悦听了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文人多了事情就是多,好端端就爱没事找麻烦,平日里在吟诗作画上下功夫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在字上下功夫。大丰朝如今流行花体字,就是说把子写的越像一朵花就越好,文人圈里如今最受欢迎的是梅体字和荷体字,听说写的好的人那字远远的看上就去如同一朵朵千姿百态的花朵一般。
所以大部分的人在写字的时候都会搞点花样,最起码也会在壁画上花点心思,让字看起来不俗一些,原主也会这一手,而且写的还不错,可是杜齐悦不会啊。让他完整的记住那些繁体字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还要记住那些字体的各种变形了,再说他毛笔用的不好,现在能使还是靠着原主身体的习惯性记忆呢,让他写花体字简直不可能。
因此杜齐悦最后就选择些楷体字,楷体字虽然不如那些花体字来的精彩,但是胜在笔画清楚结构简明,至少看着舒服。可是在如今普遍崇尚花体字的趋势之下,杜齐悦写的楷体字就变成了不入流甚至是不上大雅之堂的了,别那些吹毛求疵又年轻气盛的文人看到了,自然会减少印象分,印象分低了,整体成绩自然也就低了。
☆、第九十九章
县试过后的一个月是乡试,乡试考试和县试不同,乡试只考三场,每场考三天,所以乡试考试的地点就和县试的考场也不同。乡试的考场在贡院,贡院里也是一座一座的小房子,不过那个小房子比县试考试时的大很多,至少有十个平方,且是一分为二的,前面一半放着桌椅用来白天考试,后面一半放了木板床,考生晚上就睡在那里。
考试那九天对于杜齐悦来说简直是煎熬,那屋子破旧脏乱的不得了,桌椅床铺都很旧,一碰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白天考试感觉就像坐在烤箱里面,热的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灼热的,一动不动都会出一身的汗。睡觉的地方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晚上特别的闷热,基本吹不到夜风,蚊虫也特别多,根本别想睡好觉,闭上眼睛后不是被热醒就是被蚊子叮醒。
还有吃的也糟糕的很。考场里只提供饮用水,所以吃的东西都是考生自己带的。大夏天的很多吃食都放不久,只能带干粮。大部分考生都是带那种只加了一点盐的干粮饼子还有咸的要死的酱菜,也有带的好吃食的,不过往往都是一两天份的。杜齐悦第一次那么的渴望那些可以防腐的食品添加剂,如果有那些东西,他至少可以做好一些熟食带去考试,不用考到最后几天只能啃那些很难吃又硬的咬不动的饼子。
用的就更差了,每天一瓦罐饮用水加一桶洗漱水,洗澡只能用擦的,洗衣服什么的就别说了,所以九天的脏衣服就堆在一起发臭,那味道恶心的。更恶心的是恭桶,比水桶还大的恭桶一连要用九天,刚开始几天还好,反正放在角落里不凑过去也闻不到味道,但是到后来几天简直臭的坐都坐不下去。
仅仅九天,杜齐悦之前身上长的那些肉眼见的消失了,整个人都焉掉了,等终于考完的时候杜齐悦累的差点虚脱,走路腿都是发软的,出考场的时候他看到好几十个考生都是家里人抬着出去的,脸色枯槁的好像去了半条命。
秋儿看到杜齐悦出来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扶住走路摇摇欲坠的杜齐悦,给他喂了一些水后担心的询问道:“郎君,你还好吧”
“还好,就是这九天基本没怎么睡觉,浑身都没力了。”杜齐悦全身靠在秋儿的身上说道,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要和那个皇上舅舅好好的提一提意见,当初高考可是考生怎么舒服就怎么来的,这样才能发挥出考生最大的才能。这里却是怎么不舒服怎么来,考生身体熬不住还怎么好好的考试啊,杜齐悦最后一场可是晕乎乎的考完的。
“郎君,马车里有软烂的吃食,我扶你上去吃一些。”秋儿说着扶着杜齐悦上了马车。
马车上果然准备了一些清淡软烂的吃食,还有洗漱用具和一个铺盖,看来秋儿早猜到了杜齐悦考完试出来需要这些东西。
“秋儿,你准备的好齐全。”杜齐悦草草洗了一个脸喝了一口鸡丝粥说道,
“以前我们少爷也考过啊,所以我知道这些事情。家里还准备好了洗澡水,等回去后郎君洗个澡然后好好的水上一大觉,醒来就会恢复精神了。”秋儿说道,一边拿着扇子为杜齐悦扇风。
杜齐悦吃饱肚子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等回了家也难得没有不好意思的让秋儿帮忙洗了个澡,之后就昏天暗地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等杜齐悦被热的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橙黄色的夕阳透过纱窗映到屋子里的青石地面上,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杜齐悦抹了把脸上热出的汗水,拉开身上缠绕着的被单,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
“秋儿,秋儿,你在外头吗?”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杜齐悦一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一边朝着外面喊道。
“唉——!郎君,你可醒了,我正愁着要不要喊你起来吃饭呢!”秋儿从院子里跑进来,笑眯眯的对着杜齐悦说道。
“被你一说我倒是真觉得饿了,秋儿,外头有现成的吃的吗?”杜齐悦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子说道,前几天他都没怎么吃都东西,昨天出来也只吃了两碗薄粥,今天一天都没吃,早饿了。
“有呢,我灶上一直炖着鱼翅粥呢。”秋儿点点头说道。
“鱼翅,又是谁送来的?”杜齐悦砸吧了一下嘴巴问道,他可没给秋儿闲钱买这种高级东西。
秋儿掰了掰手指,说道:“赵公子,还有皇上和公主,都送了好些好东西来呢。”
“说什么了吗?”杜齐悦灌了口凉水问道。
“皇上和公主只让郎君好好养着,赵公子那里还让郎君这些日子别出门,说是章太傅家的小公子要和三皇子定亲了,到时候估计城里会闹上一阵子呢,郎君现在身子不好,好好想着才是。”秋儿回答道,然后挠了挠鼻子问杜齐悦:“郎君你说怪不怪,皇上和公主无缘无故的给我们送了两回好东西了,赵公子送东西倒是正常,可是人家章太傅家的小哥儿和三皇子结婚关郎君什么事呢?”
瑜哥儿曾经向章惠太后请求赐婚给杜齐悦这件事情杜齐悦本人并不知道,倒是赵逸云从郞玉公主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前阵子瑜哥儿不听话被章甫良给关禁闭了,后来章家开始和三皇子讨论定亲的事情,瑜哥儿就被放了出来,听说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死活要见杜齐悦。前几天杜齐悦在考场里,瑜哥儿自然见不到,现在杜齐悦出来了,赵逸云就有些担心了,深怕瑜哥儿会给杜齐悦惹麻烦。
“不知道,他大概是担心我被叫过去给他们做订婚宴什么的吧。不过我这些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想动,秋儿,你是不知道,那贡院真不是人待得地方,一想到我下次还有可能过去一趟,并且是我自己渴求着过去的,我就浑身没劲啊!啊啊啊!!!”杜齐悦用力挠了挠脑袋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喊了一嗓子。
秋儿翻了个白眼,吴明耀当初乡试出来也是这个反应,明明对贡院厌恶得不得了,却偏偏特想再去一次,当时那纠结得啊,简直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
“郎君你就别烦恼了,这试中不中还两说呢。我先去给你把燕窝粥端过来好吗,你吃饱了再想这些事情。”
“别端了,我直接跟你去厨房吃,我现在饿得都能吃下一头大象了,可等不到你给我端过来了。”杜齐悦说道,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抬腿走了出去,不过杜齐悦心里还是记住了秋儿那句无心的话,中不中还不一定呢,万一不中那就糟糕了,他知道赵逸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应该是期盼他能够考上的,杜齐悦可不想让他失望,不过他现在真的有些没底,最后那一场考试他虽然尽了力,可是当时他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他现在连自己那时候写了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杜齐悦一连担心了半个多月,终于等到了放榜的那天。那天一大早贡院门口就挤满了人,数千个考生并他们的家人或者随从挤在贡院门口那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