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临着街道有些喧嚣,淘淘自来到洛安后一直居住在姚大顺家里温习功课,备考童生,直至前几天考完才随兰香搬到酒楼后院住。
酒楼里的饭菜油盐重,担心他吃坏肚子,三牛原本是准备让十里香的厨子专门为他单做科考专用餐,做好装食盒里派伙计送至姚家。
但江沛怕太过重视,让儿子失了平常心,反而影响考试,于是就让他在姚家吃些家常便饭。虽然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发生的,两家人只这一个孩子去科考,哪会平常的起来,铁定也是想着法的为他做吃食。
是以特意在兰香出发去洛安前交代她,不要让姚家人表现得太过关注。实际情况江沛也不知道是怎个样子。
“娘,三牛来了后,清霖都不敢见他三叔了。”兰香想着儿子为面对顿顿大餐苦恼的神态,忍不住笑起来。
自三牛在洛安的这两天,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的为很是争气侄子做美食,补身子用。淘淘不忍弗了叔叔的好意,每次都是拉着暖暖同他一起解决爱心佳肴。
江沛听了也不由笑起来,笑过之后,觉的江家晚辈中读书的太少了,清平和清乐在读书一途上是没指望了,只看清富与清宁了,两人现已在学堂,情况还不错。
过继出去的王源名义上已不是江家的人了,有了什么成就,在旁人看来光耀的是王家的门楣。如今孩子渐渐大了,为避嫌三牛往老丈人那边跑的次数比以往少了许多。
“不敢见?那让他还来这里住,老是吃荤腥的对脾胃不好,我给他做鱼头豆腐汤喝,你们几人打小也喜欢。”
“这孩子今日怎没来?”姚父对老伴的话非常赞同,也想让外孙继续住在他们这里,提起淘淘,发问江沛外孙子为何没来,该不会也在躲着他们吧。
“与同窗约着一起出门耍去了。”看来儿子如今在众人眼中份量挺重的,考个童生就如此,那以后中了进士,不知该如何欢喜呢。
姚父捋须点点头,外孙如今也出息了,这次科举考试在那么多读书人当中,能排到第三,是非常了不得啊。现在走在大街上,腰板比以前挺的还直些,虽然不是亲孙子,但在他眼中同亲的也没差,半个姚家人呢。
得知江沛和兰香明日要回杏花村,姚父和徐氏也想回去看看,他们家原来的宅基地面积较大,只一半建了像江家的一座座小院子,用来租赁。其它的地方用来他们自己人居住。
因开着豆腐坊,田里的秋季作物始终种着黄豆,农忙时节他们是要回村的,不像李氏跟着儿子们呆在京城不用回来种田。
当着妹婿的面,姚三顺没有同老爹商议让伙计们进磨房做事以及这次想同他们一起去广陵的事情,晓得江沛在他心中地位颇高,言明后想拒绝怕拉不下面子,勉强违心同意。
在姚家用过晚饭,约好明日一起回村后,江沛心中记挂着儿子,想着这个点他应该已春游归来,于是没有多做停留,携着妻儿返回了住处。路上走的匆忙,也没过多留意城中越来越繁华的夜景。
“爹!”听到下人们的问安声,淘淘连忙从书房走出,迎着走在朦胧灯光中的三人,多日没见江沛,难掩欣喜的望着他叫出声来。
“不错,好样的,真争气!这次去广陵暂时放下包袱,好好的游览山水景色。”
看着近一年身高窜一大截,已到他肩膀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很快敛起不合时宜的情绪,笑着走上前拍拍尚显单薄的肩膀,由衷的夸赞道。
“爹,县试时儿子碰到陆晙学长了,这次他考了县案首。此次广陵之行,能不能让学长随着我们一起去呢?”
淘淘听到他直白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可内心挺自豪的。
陆晙原本是去年要考县试的,不凑巧的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无法只能延迟了一年,两人因巧合才碰到一起。今日游玩时听说他们计划去广陵,正巧他自己也准备游学半年,去年的一场病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强健体魄的重要性,想通过游历的方式强迫自己锻炼身体。
“这有何不可,咱们过两日再出发,不慌。”
儿子的同窗好友当然得照扶着,况且又是个学霸,淘淘能与他一同出游,无形之中会收益良多,而且路上能有个交流的伙伴,旅途中更加的畅快,要不然一行人连个能探讨学问的人都没有。
“那儿子代学长谢过阿爹。”淘淘一听江沛那么爽快的答应了,面上笑的越发灿烂,多日不见父亲,心中甚是想的慌,可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干巴巴的憋出这一句话后,不免有些懊恼。
“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进屋说吧。”兰香见父子俩客气的过头了,大晚上的站在院中你一句我一句的,文邹邹的像跟客人打招呼似的,出声打破了他们别扭的相处模式。
“走吧,进屋吧,你三叔还没回来?”后院没有隔开,大家都住在一处,没听到三牛的声音,猜想应该还在前面酒楼里忙活。
“没呢,儿子归来后去酒楼里看到三叔,在向交代掌柜一些事项。”酒楼的事情一直是三牛在管,除非有重大决策,江沛完全甩手不理事,放权很彻底,能者多劳。
随后江沛详细询问了淘淘科考时的一些事情,又和他讲了一些在以后科考中需要注意哪些内容。尽管自己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但是作为朝廷的官员,院乡会三个阶断的科考题型还是很清楚的。
两人一直聊到兰香过来催促他们赶紧歇息才作罢。
…………
“是不是孩子长大了,就不愿意主动同爹娘拉家常说心里话了。还记得淘淘小时候,每次我回来,总是扑在腿上阿爹长阿爹短的叫着。唉,一转眼都快同我一般高了,心里的想法不过问,也不讲了。”
夫妻两人躺在床上后,江沛莫名的有些多愁善感,向妻子诉说着心中的感触。说完后,反而觉的是自己的问题,难道遗传了江父的性格,不想让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还如小时候一般绕着自己转?
“再有话讲,都能说到天明去了。若总黏在身边,又要责怪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像个男娃子。跟你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原本阖眼迷迷糊糊要睡着的兰香,听到丈夫的感慨后,侧着身枕在他肩头上,戳着他的胸膛为儿子抱不平。
“呵呵,也是。是我太执拗了,孩子长大了随他去吧,睡喽,明日早点到庄子里去。”
瞬间想明白的江沛,便不再为此事纠结,脑海中想像着春日里田庄的情形,渐渐进入了梦想。
与姚家人分开后,一行人先回的杏花村,以往这个时候庄稼田里大都是家中的男丁劳力在辛勤劳作,可如今洛安水陆物流业发展起来后,在郡城做短工比种田还要挣钱。
有了浦北平原这个大粮仓,商朝粮食的价格一直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靠种田卖粮攒不到几个钱,当然有例外的,离郡城较近的农户会僻出些田地种植蔬菜瓜果,运到城里售卖。
因而如今乡村的劳作分工发生了变化,男人们一年中大多时间会进城做短工,夏收和秋收才舍得停工回来,女人们在家看顾田地与孩子,村里的牛也比以前多了不少,这样耕作效率更高些。
两年没回来,村里原来的土坯房被一排排青砖瓦房所取代,有不少人家和江家一样,修好院子供外地谋生的人租住。
第135章 私铸银钱(五)
村口田地里锄草的农妇们看到新修的村道上行驶着马车; 不再像以往那样感到新奇,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热闹; 而是淡定自若的做事。
自郡城扩建后,附近村道上经常可以看到有车马往来通行; 因而江沛他们一行人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江家的宅子在村后; 当马车停靠在一侧的村道上; 大伙才从车上下来。江沛终于见到了自家的三座小院落; 看着规整并排的小院; 对方大亮的匠艺水平感到十分的满意。
“二哥; 前天听娘说; 来村里赁房子的外来户越来越多了; 有些人家想涨租钱; 大家想听你的意思。”
虽然洛安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朝廷允准扩建,但为防大肆扩张侵占耕田,对辖区面积限定的十分的严格。
现在杏花村据郡城近一个时辰左右的脚程; 在古代这般距离算是比较近的; 租钱便宜,路况尚可,成为不少外人口的选择。
“在周边赁房子的人家手头都不宽裕,出门谋生不容易; 还照这个价钱收吧。”当年他们刚到蒲阳城时,经济拮据,租钱稍微高点; 都得掐着指头算计着过日子。
方今他们不缺银子,不必再为这些蝇头小利斤斤计较了,再者跟风提价短期收益可以,但从长远来看并无好处。
江家因着江沛,闻名十里八乡,附近的房主都是依着他们的价钱来收租子,倘若江家保持原来房钱不变,其它人自然也不敢提价。
“阿爹,这也是咱家的院子吗,今晚在这里住吗?”暖暖虽然去过田庄,可并没来过此处,听到阿爹与三叔的谈话,好奇的问。
“对呀,这也是咱家的,等会咱们去寻奶奶和大伯,今晚住田庄。”
这里是江家的祖宅的所在地,虽然建上小院租赁了出去,可当着众人的面不便于说这是留给女儿的嫁妆,不过他打算的是以后所收的租钱归女儿所有,这样更合理一些,江家和女儿的利益都能兼顾的到。
两家人站在村道特别显眼,去往田里干活的村民很快认出了他们,纷纷上前热情的打招呼,江沛觉得宅子也见到了,没啥好停留的,趁着发现的人不多,与热诚的老乡告别后,赶紧上了马车朝庄子的方向行去。
刚下过春雨没两天,空气清新湿润,车子行驶在乡间的道路上,后面留下浅浅的车辙印,江沛拉开车帘,把女儿抱在怀里透过窗口看着田野里的风景。
“阿爹,麦子什么时候开花?好不好看?暖暖想下来摘花。”
他们清晨出发,此时正是春风徐徐,暖阳普照,小孩子到了田野哪能还坐的住,怀里的暖暖缠着江沛撒娇道。
“行,阿爹陪暖暖下车赏春景。阿九停车,你们驾车先走。”拗不过女儿的江沛先跳下车,而后把兴奋的直做鬼脸的暖暖抱下来。
“怎么了二哥?咋停下了?”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三牛看到下车的江沛,疑惑的问道。
“这丫头车上呆不住,带她下来走走。你们先过去吧,我识的路。”当初这里的土地可是自己参与分配的,家里农田的位置非常清楚。
“阿爹,宁宁也要下车和姐姐一起玩,姐姐!”车厢里的江清宁听到外面暖暖的欢快的声音,爬到三牛腿上小脑袋挣扎着伸出窗外呼喊着已跑到二三十米处的暖暖。
“让宁宁也下来吧,到底咱们是农家子出身,不能让孩子们忘本,别到时长大了连庄稼长啥样都不晓得,错把麦苗当韭菜。宁宁,来二伯伯抱你下来找姐姐一起玩!”江沛说笑着对快要炸毛的清宁招招手。
“宁宁,跟着二伯伯别淘气啊。”两辆马车里都有女眷,兄弟俩不能皆不在身边照应着,三牛把儿子放下来,叮嘱几句,随着前面的马车离开了。
这是江沛第一次悠闲的下到田间地头,漫步走在乡间小道上看风景,时值三月春暖花花,田里的小麦已拔节抽条,绿油油的煞是养眼,路边的草丛里一簇簇紫色粉色的小花争相斗艳。
“阿爹,看看我摘的花!”
“宁宁!不能淘气,农伯伯的庄稼不能随意拔,拔掉以后咱们就没有馍馍吃了。”
顾不得瞅女儿手里挥舞着的野花,江沛连忙把踏进别人家麦田里正折着麦秆的熊孩子抱了出来。
“弟弟,再淘气我就不和你玩了,阿爹,看我的小太阳花!”暖暖凶了眼淘气的弟弟,继续炫耀着自己手中的劳动成果。
“这是蒲公英的花,种子上有翅膀,能飞到很远的地方。叶根可入药,嗓子痛泡水喝几次就好了。”从女儿小手里抽出一根黄色的花瓣,耐心的为她解释。
“阿爹,原来蒲公英这么好呀,那暖暖能不能挖回去种咱家院里,我想看它们的小翅膀!”
“二伯伯,宁宁也要!”
“只要你们不淘气,回家时给你们装一竹篮带回去。暖暖,牵着弟弟,别祸害庄稼。”
话音还未落,俩孩子一起飞奔着向小路的前方跑去,探索他们的新世界去了。江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制止他们,边看孩子边赏春景。
“七郎回来了?这是要去田庄?你娘前两天还说着你呢。”田里的农妇有些识得他的人,因地位差别,不敢主动上前攀谈。
“二伯,下田除草呢,您老身子骨还康健吧?”闲适的跟在俩孩子身后的江沛,转身看到挎着竹筐的同族长辈,忙微笑着问安。
“好着呢,你几个哥哥去郡城做工去了,在家闲着没事做,到田里看看庄稼。这几年年景好啊,几年前哪敢想这些,填饱肚子都烧高香了。七郎这次回来能多住几天吧?清霖为咱们老江家可争大光啦,前儿大伙一起在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上了香,告诉了这个大好消息,明日你再去上一道。”
江沛知道同族的江姓男丁很多都跑到洛安做事,其中两个还在江记酒楼,也有的在蒲河边做装卸短工,没听说有丈着他的名头干出格的事情,都老实本分的做事,这其中必定有江氏长辈们的敲打的原因。
“二伯,这两天我在田庄住,族里有事您直接让人到庄里叫我就是。”几年不回来,好不容易回老家一次,总不能避着宗族的人。
“为万岁爷做事值得,老百姓都念着你们的好呢。”提起当今的皇帝,老人家打开了话匣子,从方方面面赞扬着祁越如何英明神武,仁义天下。
一路拉着家常,不知不觉的很快走到了洛河旁,即江家田庄所在地。虽然这个社会没有塑料布,反季节蔬菜往往是权贵们的专属。但民间也不伐有能人,李大康便是其中之一。
庄子里的三排青砖瓦房处在三十亩田的正中央,为防污染洛河水源以及灌溉方便,临河一侧种植着花果蔬菜。
蔬菜田里有几座类似现代蔬菜大棚的青砖篷,篷上的油布和厚厚稻草席已被掀下来,透过粗粗的毛竹条,可以看到菜篷里面的蔬菜长势喜人,有些种类菜肆口都较少见。
离河不远还有一小池塘,工匠挖了一条深水道,与洛河直接相连通,道口用竹网阻隔着,防止池塘里养的鱼溜跑了。
另一侧则是圈养着一些家禽与牲畜,禽圈旁还有个小小的化粪池,用来发酵农家肥。其它的土地被道路隔成一块块的旱稻田,所产的米粮供给酒楼所用。
田庄外围在不影响其它农户庄稼的位置处,种植着一棵棵杉树。好似形成了一圈围墙,整个农庄完全是纯绿色生态循环的模式。
虽然江沛已从三牛的描述中把田庄的轮廓想像了出来,可亲眼看到时,还是欣喜万分,突然间喜欢上了这里的田园风光。
俩孩子到了田庄后,挣脱掉江沛的手撒丫子往房舍处跑,他独自在外围绕了一圈后,才去寻大家。
“汪~汪~汪”江沛被突然狂吠的两条大狗吓了一跳,没想到庄子里还养着狗看门护院。
“阿灰,阿黑,那是我阿爹,不准咬,再凶不给你们骨头吃!”暖暖一见可爱的狗狗朝着自家阿爹滋着牙狂吠,立马叉着腰凶起狗来。
“暖暖,过来,别站跟前!”尽管拴着绳子,可江沛还是怕它们突然挣脱攻击闺女,忙厉声制止。
“七郎!阿灰,阿黑,他才是你们的主人。”李大康正陪着三牛在厅堂里说话,听到犬吠声,猜想是他那位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