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咱爹不行了!快点!”
“爹不行了?!”江大牛被砰砰的拍窗声惊醒,听说老爹要死了,没顾得管小儿子的哭声和小李氏不满声。急慌慌的披着衣服跻着鞋子立刻打开门,哑着嗓音问道。
江沛没理他,快飞跑着返回江父所在西厢房,江大牛紧随其后。
“爹,大哥和我都在跟前呢!”奔到床头,发觉江父还有微弱的气息,连声说道。说完后,颤着手探探鼻息,冲着大牛摇摇头。江大牛则是望着已没有生息的江父,痴痴的愣住,回不过神。
“大哥你给爹净身穿衣,我去喊娘和三牛过来!”江沛囔着鼻音提醒还在怔神的江大牛,刚才时间紧迫,来不及喊他们。
奔到院门口打开房门时,差点和李氏和三牛撞上,三牛拉着他的胳膊哽咽着问
“二哥,是不是爹不好了?”因为江父的情况,随时都要病逝,因此三牛和珍珠无法三朝回门,只能等守完孝再回府城,毕竟孝字当头。
“刚刚去的,我和大哥都在跟前的。大哥在帮着爹穿寿衣,娘,你别太难过,保重身体!”
李氏觉的夜里心里憋闷的慌,睡不着,恰巧听到隔壁江沛的呼喊声,清楚老伴怕是不行了,才连忙穿衣叫醒三牛。
江父卧病在床一年多,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跟前照顾,已早有思想准备,虽然伤心难过,但并不是哀痛的不能接受。
待他们把江父整理好仪容,移到正厅的时候,三个儿媳妇身穿素服也都到了跟前。兰香把六个月大的淘淘也抱到了过来。
古人办白事比办喜事要累人的多,而且这几日又时逢春雨多发的时节,待丧事落下帷幕后,个个累的疲惫不堪,雨天没法出门,江沛直接躺被窝里,整整睡了一天才缓过来。
“一整天没进食饿不饿?小妹熬的粥我给你盛一碗。”兰香哄好儿子后,见他醒来,温柔的摸摸他额头没有发热才放心,这几天一直在雨中淋着,担心他冻病了。
江沛点点头,睡了一觉浑身越发的痛,这几天里几乎除了下跪就是磕头。室内很安静,侧头看着摇窝里身形已长大许多的儿子,慈爱的笑了笑。
七七过完才能回府城,估计祁达对他一定很无奈,一告假就是小半年。对于江父的故去虽然有些小难过,但是没什么遗憾,该做的他都已替原主做了,尽了儿子的本分。
“娘今日还好吧?”江沛喝着粥,随口问着兰香老娘的情况,老伴病逝,她肯定会有些不适,心里落寞再所难免。
“珍珠在陪着她解闷呢,二牛哥,这次回府城娘随咱们一起吗?”兰香觉得她婆婆没有随他们一起走的打算,故由此一问。
“反正老家也没啥事,离开也好,刚好可以在家帮你一起带淘淘,再过半年都要学着走路了,你一个人身体肯定吃不消。还有小妹,那么好的姑娘,如今没了咱爹,在家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一起去府城,到时操心帮她物色个好的。”
他挺赞成李氏和江春枝一起去府城的,那样家里没什么牵挂,无需回来那么勤。三牛成亲后,自然要有孩子,他比自己还要忙碌,珍珠身边铁定离不开人。
王叔和刘婶还有包子铺呢,兰香一人在家带孩子也很不方便,她们俩过去刚好,到时让佃户直接把收的粮食交到姚家。
在守孝期间,江沛让兰香在姚家多住几天,待烧每期纸钱的时候再回来,他则是去自家田里看看今年的庄稼如何,想起去年的大旱,猜想今年说不定会发生洪涝,准备去佃户那里让他们收完麦子,秋播时种些旱稻,以防万一。
看着田里拔高抽节犹如绿色波浪的麦田,不由畅想,什么时候他也能在蒲阳城郊置办田产,大农场主当不了,做个小农场主也是好的啊。
“娘,您真不同我们一起回府城?当时您和爹不是说要偎着我过吗,如今爹不在了,您理应跟着我的。”三牛闷闷的说。
“是呀娘,府城家里什么都有,我和三牛哥给您养老!”珍珠上前笑着挽着李氏的胳膊,言语真诚道。
“娘,咋说这外道的话,昨儿我爹还说您去府城后,田里庄稼不用操心,有我三个哥哥呢!”再过两天就要回府城了,兰香从娘家赶回来收拾行李,回来前姚父特意提了这件事的。
“家里这多田,没人看着哪行,老是麻烦亲家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让春枝过去帮衬着带淘淘。再说这里我住习惯了,老了不想再挪窝了。”
李氏早就想好不会随他们去府城的,一是她放不下家里这多田,担心佃户耍小心思,贪墨她家的粮食。还有就是放心不下大孙子平儿,从小带到大,哪舍得丢下不管。
但若是跟着一起去府城,那不是让考二老三帮老大养儿子吗?府城那么远,她怎么向老大要供养。
往深处想,大孙子在府城,说不定哪天大房一家找个借口来找他,到府城打秋风,又要麻烦老二老三。思虑再三,唯有她留下来是最好的办法。
第67章 回归
尽管众人再三劝说李氏; 她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和他们一起去府城,江沛想着等珍珠有了身孕; 再回来说服她,那时候兴许会同意。
孝期一过; 不敢在家久待; 三牛惦记着馅饼铺子; 江沛除了生意; 还有商号的事情; 临走之前兄弟俩把家里的事情都做了妥善安排。
由于李氏坚持依旧住在原处; 不搬到大儿子院里; 于是他们带着礼品一一拜访平时关系处的较好的亲戚邻居; 请大伙帮忙照看一下老娘。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打脸江大牛; 但小李氏的人品摆在那,只能如此。
小李氏见婆婆不随同老二老三一同进城,不由暗恨抓狂,不知道这老不死的怎么想的; 放着好好的福不想; 留在穷不拉几的村里做甚!
她本想着婆婆进城必然会带上平儿的,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大牛跟着一起去,等自家丈夫在蒲阳城安定下来,站稳脚跟后; 自己和小儿子再一起过去。
通过村里人对兰香态度的转变,她深深的觉得住在府城里就是不一样,人人都会高看一眼; 个个上赶着巴结你,多风光啊,这几天做梦都是丈夫发达了,自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快活。
没想到婆婆关键时刻整这一出,还有她那个窝囊废丈夫,弟弟们不让跟着去,脸皮不会厚点,只会闷着头不说话,像个木桩子似的,她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婆婆和丈夫。
“娘,别送了,柴禾我都给佃户讲好了,他们直接垛在我空着的院子里,十几亩田的秸秆够您一人烧的了。让大哥帮您汲水,没水用,苦的不是还有平儿吗,是吧大哥?”江沛似笑非笑的望着木着脸沉默的江大牛。
“看二牛说的,好像我和你大哥多虐待咱娘一样,你们对她再好,她还不是不愿挪窝,情愿挨着我们住嘛!你哥俩若真有心,让你们大哥也跟着沾沾光,帮衬着在府城谋份营生,咱一大家子都去府城,到时家里没人,咱娘不得跟着去嘛?”
小李氏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语气太尖酸刻薄,况且心里又有求于他们俩,只好忍着气性,皮笑肉不笑的同他迂回。
“我好胳膊好腿的哪用人照顾,都不用你们管,在府城好好过日子。路上要照顾好淘淘,别急着给他换单衣,晚上还有些凉,小褂里记得穿个肚兜。春枝,到了城里要听你哥嫂子的……三顺啊,麻烦你了!”
李氏对大儿媳妇的话置若罔闻,只当完全没她,为防江沛同她斗嘴,立刻把话接过来,细细叮嘱着儿子媳妇们。
“看婶子说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今儿镇上还有两家豆腐要送,刚好一起把事情办了。”姚家人心疼女儿和外孙让姚大顺架着牛车送他们到镇上,在镇上再租辆马车赶往府城。
时逢农忙时节,村道上人来人往,碰到江沛他们,当知晓要回府城时,都会主动上前打招呼,把江沛和三牛好夸一顿。众人的赞扬羡慕,更让江大牛夫妇感到不自在,后悔来给他们送行。
…………
时隔五个月,兄弟俩带着家小再次回到了府城。蒲阳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珍珠满脸的欣喜雀跃,终于可以见到爹娘了,第一次远离他们,心中特别想念,在婆家碍于是新嫁娘不好表现的太娇气。
而江春枝第一次出远门来府城,宽阔的街道,气派的临街门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接不暇使得她眼中充满好奇,虽心有好奇,却不敢四处张望,怕两个嫂子笑话她没见过世面。
“三牛,你直接回家吧,待收拾妥帖先带弟妹回门,再去饼铺,反正都这么多天了,也不急于一时。小妹以后就住我那吧,也好帮你嫂子照看着淘淘,现在一个人弄不住他。”
八个月的孩子越来越好动,在屋里呆不住,睡醒后就哭闹着要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转眼爬的没影,他在身旁还好,力气大可以抱着他随便走,待兰香一人在家时,肯定累的要死。
“放心吧,二哥,我晓的,今日回去把院子给整整,再添置些物什。明儿一早回门,后天再去店里。”
三牛成亲后,想的自然会多些,原本就觉得自己的条件差,配不上珍珠,这次连三朝回门也被耽搁,挺对不住她的,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会对她好,不让她后悔选择了自己。
江沛也打算先回家把房间院落打扫一番后,再去商号销假,五个月不回家必定到处落满灰尘,院中杂草丛生。
“兰香,你们回来啦?!这一走有小半年了吧,鸡子帮你喂的好好的,下的蛋给你收着呢。老人家还是去了?唉,你们节哀顺变,也别太伤心了,这俊的妹子是谁啊?”
季氏出月子已两个月多月,天热房里没法呆,正要抱着小儿子到处在风口的邻居家串门,恰巧碰到往家赶的江沛一行人,见他们身着素服,便知江父已病故,真诚安慰一番。瞅到兰香身旁与江沛眉眼有三分相似的俊俏姑娘,想着应是亲戚,便笑着问。
“这是家妹,春枝快叫季大嫂,还是男娃?这下淘淘有伴了。”江沛作了介绍后,动作轻柔的点点李氏怀里的小儿子的嫩脸蛋,天热穿着宽松开裆裤,一看便知晓她这胎又是儿子。
“可不是,有苗不愁长,淘淘都这般大了,快学走路了吧,哎吆,小乖乖耶,你可不能抓二宝弟弟!”
兰香抱着儿子站在季氏身旁,正慈爱的看着她怀里熟睡的婴孩,没注意儿子瞪着圆溜溜的黑眸子,挥舞着小爪子,向二宝抓去。吓得季氏赶紧躲闪两步远,淘淘见没得逞,憋着小嘴委屈的想要哭的样子。
江沛见此直想抚额,天啊,这才八月大,就这么难带,待满地跑时那得成什么样子。两家都有孩子,天气又热,况且季氏知道他们几个月没进院,肯定得一番忙碌才清闲下来,没谈多久便各自离开。
院子正如江沛所料,长满杂草,把菜园子也给霸占了,他们趁着大太阳,把房里的被子床单衣物开始晾晒消毒,而后挽起袖子开始进行大扫除。
几人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让家里焕然一新,古代虽然没有驱虫化学制剂,但家家户户储放的有干艾叶艾草,江沛把去年剩的一捆全都给点上,把整个院子房间都给熏熏,消消毒,反正马上新艾要出来了。
连日坐车赶路,白天又劳累一天,一家人随便做了点晚饭,吃了便回房休息。
“怎么,淘淘又咬你了,这个臭小子,再吃俩月让他断奶。”江沛察觉正给儿子喂奶的兰香眉头突然皱了皱,知晓淘淘又咬她了。
他已试着让儿子吃辅食一个多月,目前适应的还不错,想着再过两个月可以断奶,母乳喂养久了也没啥营养,断了后兰香也不用再受这罪。
“一岁是不是太小了点?”家里的侄子她记的能吃到两三岁的,听丈夫说让儿子一岁就断奶,心疼道。
“不小了,吃饭还长的壮实些,米汤里加些肉糜青菜比奶水还中用!”一下子肯定断不了的,想来兰香也舍不得他哭闹,到时彻底断奶时也是一岁多的时候了,于淘淘的健康无碍。
一夜无梦,等他起床后,发现春枝已把饭做的差不多了,自己不用再像往常做早饭,雇的短工王嫂他们临走前已结账走人,现在有了小妹,没必要再花钱请人,何况兰香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
“小妹,你看需要添置什么,给你嫂子讲,别外道。让她陪着你去布庄扯点布,做几身衣裳。”
“二哥,上次你让徐婶子捎回来的布,娘给我做了两身新衣,还没穿呢!淘淘醒了吧,我看着他,让嫂子洗涑。你快去吃饭吧,今儿不是要上工吗?”
江春枝对于自己能来到府城已经满怀感激,现在相当于二哥在养着她,如果自己再伸手要这要那,那就太不知足了,因此坚决不让他买新衣。
江沛了解她当下的心态,春枝还没完全融入到这个家庭,等过段时间相信会好很多。
匆匆吃过饭,在淘淘咿咿呀呀声中迫不及待的赶往商号。长时间不摸账本,不碰算盘他觉的还挺想慌的。
由于早饭比以往吃的早,他提前近半个时辰到了粮行,后院的住宿职工碰到江沛,纷纷和他打招呼,每个账房先生都有房间的钥匙,此时二楼账房里还没有人,他熟门熟路的走到被小厮擦的干干净净的书桌旁。
本着空间不浪费原则,他书桌上放满了码好的待整理核算的账册,随便拿起一本看了起来,发现是近一个月的新账,又扒了扒还有上个季度各分号的账目,告假那么久,本属于自己的任务,必然被其它三位帮他分摊了。如今他已回归,理应替他们分担一些。
于是挽起袖子,坐下来开始集中精力算起账来。有了祁达的那次清理运动,现在整个商号的账目清晰很多,没有出现那种强塞的尴尬数据。
第68章 风起(一)
随着上工时辰临近; 账房的职工陆陆续续的到来,见到告假五个月的江沛; 内心的欣喜比愤懑要多些。
习惯了四人分担账务的两位账房先生,更是如此; 自他回老家后; 他们突然不适应了; 算起账来有些手忙脚乱。
上个季度的账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整理出来; 这眼看再过两个月; 下季度的账本又要送过来; 众人正发愁呢; 因此当看到江沛伏案执笔理帐时; 捋着胡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当得知他老爹病故时; 都敛笑容,对他失去父亲的悲痛心情,表示感同身受,体贴的安慰一番。
张先生没有另外两人爱恨交加的情绪; 看到爱徒得穿着打扮; 知他父亲已过世,凝重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着,对他能早早来到商号处理账务的做法,很是赞同; 低调点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谦卑些好。
接下来的两日里; 江沛都没看到祁达来账房巡视,在粮行的其它地方也未碰到过他,按捺不住疑惑,便向张先生问道
“师傅,这两日怎没见到大掌柜?”
“年节后他来商号不到一个月便又回广陵了,至今还没见着人影。估摸是三爷有什么指令吧。”
祁达如往年一样,过完年节二月中旬回到蒲阳商号,结果未至一月,便被从广陵来的传信小厮给叫走,说是祁越有要事找他,为今离开一月有余,还未返回。
江沛猜想应是重要之事,要不然也不会被紧急召回,但愿不要影响到商号,他对目前生活状况还挺满足的,工作算是自己喜欢的,工钱也不错,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不想有什么大变动。
“二牛哥,你仔细看着淘淘,别让他到处乱爬,抓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兰香趁着江沛休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