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你等着我……不要嫁给别的男人,他们做的包子没我做的好……”三牛缓慢的睁开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泪流满面的珍珠。
江沛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电灯泡,不过还是正事要紧,他立马跑到隔壁厨房,锅里还温着粥,火炉上还煎着柴胡,医馆抓的药早吃完了。
“起来先喝点粥,病好了人家珍珠才能等着你啊。”不敢让珍珠靠近,江沛扶着骨瘦如柴的三牛,在他身后垫床被子让他靠着,一勺一勺的喂他。
“好消息,大好消息啊!祁家商号的车队给咱们蒲阳城送药材了,连着好多辆马车装的都是,三牛有救啦!”
王叔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回来,站在三牛的门口,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兴奋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屋里的人,看到门口站着的珍珠也顾不上责怪。
他是因为家里粮食不多了,要去祁家粮行买粮,如今整个府城只有祁记粮行还没有断粮供应。
“爹,是真的嘛,太好啦,三牛哥你病能治了!”珍珠高兴的要跳起来,欢呼雀跃的拍着小手朝着三牛喊。
“王叔,你亲眼看到是祁家商号的人来捐赠药材吗?”他记得祁家是不做药材生意的,如果此时能大手笔的捐药救人,单从这一点看,说明祁家的主事人也不是只顾敛财的奸商人。
第30章 抓药
既然三牛已经醒来进了食,又听王叔肯定祁家商号捐药的事情,他准备去粮行探探情况,看能不能通过关系搞些药,为了看顾病危的三牛,江沛有小半天没去商号了。
临走时叮嘱三牛醒来就不要再睡,和门口站着的珍珠和王叔聊聊天。门口的王叔立即出声说让他放心去,他会陪着三牛的。
出门不远便是城南大街,街上不似前两天那么冷清,此时路上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内容大都是在议论祁家商号财大气粗,当家之人是位义商心忧百姓疾苦。
急匆匆的赶到粮行,店铺里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病重的弟弟,对于他这种迟到早退行为明面上没有什么不满,反正陈叔和大掌柜是同意的。
这时陈叔看到他,笑着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陈叔!”
陈叔简单询问了三牛的病情后,把一封信交给他,不待江沛疑惑发问,陈叔就对他说
“这是我托大掌柜为你写的身份凭证,你到回春堂请何大夫为你弟弟抓几副药。咱们商号的车队刚过去,趁着人现在不多,你快点过去。”
“陈叔太感谢你了,等三牛病好后,我让他来向您和大掌柜磕头!”
江沛对他这一暖心举动感动的两眼发热,要知道如今这样一个药材紧缺的时刻,几副药对一个病人是多么的宝贵。
还没走到回春堂,老远就看见回春堂前被黑压压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要不是衙役带刀做人墙挡着他们进一步往前挤,估计祁家的马车都没处停。
回春堂的伙计动作麻利的搬运着车上的药材,由于有衙役挡着江沛也没法强闯过去,所有人必须等待医馆的口令,再排队一一进去。
当他正在愁眉苦脸犯愁的时候,突然间看到一位在去蒲莱城的路上相识的人,正从回春堂里走出来,他们还一起吃过酒,只是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识自己,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但眼下没什么办法,只好试试,他使劲扒开人群拼命的往前挤,惹得周围的人骂骂咧咧怒目而视,他厚着脸皮装作看不见。
“徐大哥!徐大哥!”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喧哗,江沛扯着嗓子大喊,边喊边踮起脚双手举起用力挥舞着。
连喊几声,才引起当事人的注意,被他称作的徐大哥看到他后,显然是记得他的,笑呵呵的向这边走来。
“阿沛,你小子怎么也来府城了,还混成这熊样,还以为你在跟着阿祥干呢!官差大哥这是我哥们,我们兄弟难得重逢有一肚子话要说,还望行个方便。”
官差见他穿的是驿帮的统一服装,知道他是祁家的人,没有犹豫人墙中开个小口,放江沛出来。
“谢谢官差大哥!”江沛欣喜若狂,出来后连忙对衙役拱拱手道谢。
“徐大哥,我在咱们商号里做事,来回春堂是为我兄弟抓药,大掌柜给我写了份凭证来找何大夫。”
此时不是聊天叙旧的时候,他简明扼要的说明来意。
“那咱们快进去吧,阳少爷也在。”徐大哥本来是出来查看药材卸完了么,没什么重要事要办,听到他这样说,便和他一起进去。
江沛听他说李云阳也来了,脚步顿一下,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自己能进商号算是仰仗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
回春堂不愧为府城最大的医馆,装饰的低调奢华有内涵,药房占去一楼大厅的一半面积,墙上都是放置中药的黑木格子,密密麻麻的,上面贴着标签。另外一半作为开放型诊所,同祁记粮行一样,也是三进宅院。
大厅十分忙碌,医徒忙着把木格里缺的药材补齐,药童坐在角落双脚蹬着碾子研磨药材,还有伙计从外面扛着整包的药材往药房走,柜台上的账房在不停的记录着什么,不时的还拨弄着算筹。
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他扫一圈也没看到李云阳和大夫,徐大哥看出他的疑惑,忙向他解释说
“阳少爷在后院同知府派来的大人以及掌柜大夫们说话呢,估计要出来了,咱们的药材马上卸完,外面还等着病人呢!”
江沛听到大夫们在后院,现在自己又先别人一步进医馆,暂时放松下来,和他开始聊起天来。
一盏茶的功夫,只见李云阳和几人一起从后院走出来,说说笑笑,虽然有官府派来的代表,但看起来还是对他挺恭敬的。
店里的伙计看到大夫们出来,赶紧帮他们义诊的东西准备好,并走到外面通知大家排好队,按顺序进来,警告他们有闹事者不予医治。
李云阳看见江沛,一时竟然想不出他叫什么名字,只是看着面善。江沛有自知之明,不指望他这个小人物能被他们这些富贵人家之弟记在心上,在他愣神时,先自报家门。
“阳少爷安好,小的洛水镇江沛,有幸蒙您指点现已在粮行做事,阿沛对阳少爷的恩情感激不尽……”
李云阳在他说出洛水镇时就已想起他这么个人来,当时在庄子里发现他脑子灵活,人又低调,是个做事实的人,没看错的话,想他不会在一个小镇上久待,于是好心帮扶他一把。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专门跑过来向自己道谢的。
“在商号适应的如何?恐怕你不是纯粹为了感激我才来这回春堂吧?家里有病人?”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拽,不过却是一针见血,不用抬头看也知道他依旧是冷漠面瘫脸,江沛微躬腰身继续做谦卑状道
“托阳少爷的福,养家糊口没有问题,看来阿沛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家弟不幸染病,大掌柜仁慈体贴下属,为阿沛写份身份凭证来回春堂找何大夫开药。”
说着从怀里把信封拿出来,双手奉上,李云阳了然的点点头,没有接,而是稍微往一旁挪挪,对身旁的一位白须老者道
“那有劳何大夫”
江沛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把凭证交给他,不过何大夫只是捋着胡子微微一笑,并没有拆开信封。而是抬步向准备好的问诊处走去,江沛迅速的瞅了一眼李云阳,紧跟在何大夫身后。
他先把三牛的病情向何大夫仔细描述一遍,何大夫听了点点头,又问江沛一些问题后,开始龙飞凤舞的写药方,写好后又告知他一些注意事项,指指药房让他去抓药。
真诚的道谢后,江沛拿起墨汁还没完全干的药方一瞅,发现只认得几个字,不明白什么意思,希望这次抓的药能让三牛好起来。
此时外面的病人已经排好了队伍,义诊大夫也都准备就绪,开始接诊。这边江沛的几副药也被装好,交到他手里。
李云阳一行人看到义诊井然有序的进行,不便在此逗留,和回春堂的负责人和大夫们打过招呼,就要离开。江沛拎着药也跟在他们身后朝门外走去。
外面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他们就是为我们送药的大恩人,恩人请受我们一拜!其它人听了也都纷纷跪下磕头。
“祁家真是大好人啊,施的粥里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可顶饱了……”
“是啊,这次官老爷都顾不上我们的死活,我们村上一起逃难的没剩几个好的了,得亏人家啊……”
“等咱们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记得祁家的大恩大德,早晚三柱香为他们祈福,保佑他们长命百岁……”
“保佑他们万岁!”
……
李云阳被这黑压压的满地跪着的人群惊到了,看着那些在场的衙役和身旁的官府代表,不由自主的皱皱眉头。
带着众人快步走到离人群稍远的一点位置,不愿受他们的跪拜之礼,朗朗的对着跪着的难民大声说道
“大家千万不必如此,祁家只是做了一个商号该做的,哪当的起众人的跪拜,你们该跪谢的是当今万岁爷,在他老人家的庇佑下,你们才能在回春堂免费义诊,才能在府城落脚!吾皇万岁!”
喊完朝都城长平所在的方位撩起衣摆下跪叩首,在他的引导下,众人也开始大声喊着皇上万岁,当然江沛也是随着大家跪下磕头的。他心想,李云阳是担心祁家太高调,被皇帝忌惮吧。
粮行里的众人只见过祁家商号里的三当家祁越,包括陈叔也是,至于为什么李云阳这个外姓人会在商号里行商,还被称为少爷,陈叔也说不知道,可能是亲戚。
对百姓进行思想教育一番后,李云阳起身迅速的上了马车离开回春堂,江沛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回商号,如果不是那他没必要傻跟着。
扭头问身旁的徐大哥他们这是要去哪,徐大哥对他说要去看看其它医馆的药材投放是否顺利。
让他同阳少爷打声招呼可以直接回去,不用跟着他们,毕竟江沛只是蒲阳城商号里的人,与他们不是一起的。
他这话正和江沛的心意,于是小跑几步到马车旁喊了声阳少爷,李云阳拉开帘子,看到他后直接来一句
“怎么还在这?你弟弟不是病了吗,怎么,难道是对待在府城感到枯燥乏味,想跟着我们跑商?”李云阳似笑非笑玩味的看着他。
“不不,您误会了,我对目前的现状万分满意,阳少爷那阿沛回去了,有了咱们商号的救命药,相信家弟一定能好起来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俩来日节……”
江沛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对着李云阳说些无关痛痒的马屁话,结果人家直接扯下帘子,懒得听他废话,不再搭理他,车夫扬起马鞭继续行驶。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他下脸,能拿到药救命就行,他心里自我开解道。
第31章 雨过天晴
江沛先回商号向陈叔说声药已经抓到,并把碰到李云阳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陈叔反应很平静,只是说让他回去赶紧把药煎给他弟弟喝,等三牛病好后,让他尽快回商号做事。
朝廷派来的的医疗队两天后赶到府城,还带来了抗役救灾的物资,除几车宝贵的药材,还有一些棉衣棉被帐篷等保暖物品。
有了医术精湛的太医和实战经验丰富的府城大夫,紧缺的药材也得到缓解,这场时疫才得以控制下来。
何大夫不愧为回春堂最好的大夫,几副药下来,三牛已不再发烧,虽然依然消瘦,但精气神回来了,渐渐的可以下床走路,刚下床走路就嚷着要去帮忙做包子,把珍珠气的一吼,又乖乖的休养几天。
这一场连绵不绝的雨跨越两个季节,一直持续到十月底才算停下来。
拨开阴云见太阳,初冬的暖阳普照整个府城,让多日来的阴霾消散不少,这场时疫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但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府城大街又开始热闹喧嚣起来。
“要洗这么多?被单床罩你放着,晚上回来我洗。”
吃过早饭,江沛要去商号,看到兰香从房里提个大竹篮,里面装的都是脏衣物,除了衣服,还有几套床上铺的盖的,一下子洗那么多,肯定累的慌。
“哪有男人做这些的,这眼看快到冬月了,趁着太阳赶紧洗出来晒晒,兴许过不几天又要落雪。”
兰香把篮子放到井边,他们院里的水井,江沛找几个邻居帮忙重新把里面的淤泥清理一番,目前出水很好。
立冬节气一过,井水便开始变得温温的,一点都不冻手,水打上来后还冒着袅袅水雾,要洗的东西太多,她准备直接用井水洗。
“怎么不烧水洗,没柴咱再买就是了,手冻痤疮了多难受。用热水先洗衣服,剩下的晚上回来烧水我洗,刚好用不完的水可以洗个热水澡。”
口罩和面巾是江沛先起头带的,这个月布庄的销售额增长了近一半,祁达直接奖励他十两银子,其它人一阵好羡慕,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可谁让人家走了狗屎运呢,随便戴个劳什子口罩都能获得赏钱。
“好好,快走吧,别迟了!”兰香见他好像自己不答应就赖着不走似的,无奈只好答应,催促着他赶紧走。
自三牛病好起来后,江沛开始收心在商号认真工作,把暂时搁置的毛笔字也捡了起来,虽然写的不怎么好看,但至少能看出写的是什么字。
虽然自己的字写的不熟练尤其是小字,但他已经把百家姓和千字经上面的字全部认完,完全可以看懂账本,而且他有意在张先生面前表现出心算的天赋,这些很大程度弥补了他写字不熟的短板。
张先生考验他几次,觉得他的确在算术这一块很有天份,便开始让他同自己一起对账,他用算筹,江沛用心算,这样以来工作效率得到大大的提高,因此张先生越来越喜爱他,如果能教出一个得意学生,那么自己非常有成就感的。
通过接触账本,江沛发现梁朝的记账方式都是采用单式记账法,想要查看账务是否正确,还要翻看另外一本账册的账户情况,过程繁琐又容易造假,漏洞很多。
他想提出复式记账法,可又苦与自己的专业知识还不过关,对某些东西还是一知半解。
前世他虽然接触些简单的账务,但毕竟不是会计专业的,一府之城总号的账务不亚于一个公司,必须需要过硬的基本知识。
决定再沉淀一下,好好研究摸索,加把劲努力把字练好,等机会到了自己用复式记账法记录商号的账目,争取立一次大功,那样大掌柜的肯定会有奖赏的,到时说不定自己的工钱还会要涨。
这样的季节天暗的早,酉时初粮行下工,因为要回去洗被单,不能再去看三牛,而且他的身体基本恢复,可以在厨房帮把手了。
夕阳西下,栉比鳞次的房屋在红黄的阳光斜照下,仿佛罩着一层光晕,城南这时候正是最热闹喧嚣的时候,条条巷道里透出浓烈的烟火气息,男人下工返家,女人灶房做晚饭,孩童疯狂奔跑穿梭在各个巷道里耍闹。
瞧,这哪里像是刚刚经历一场灾难的城市,人的自愈能力太强大了!
“好香啊,做什么好吃的?”打开院门时,一股菜香味迎面扑来,瞬时把江沛的食欲激发出来,忍不住问身旁腰系围裙穿着红色袄子,气色红润的兰香,
“季大嫂给了一把干梅豆角,让我给炒了,又熬的大骨汤。二牛哥你把绳上的衣服收屋里,免得下露水又被打湿,明天再晾一天就差不多了,我还要看着锅。”
今儿天晴的好,各家的女人都在清洗阴雨天积攒下来的衣物,季氏是在江沛院里洗,用水方便,洗完衣服送来一大把从老家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