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在柳大牛身后进入吊篮的姚仙依觉得不对，赶紧问柳大牛：“大牛哥，你属下为什么哭了？”
柳大牛冷着脸看了姚仙依一眼，“你抓了好了，别掉下去就好，其他的闲事莫管！”
吊臂吱呀作响。
吊栏已经开始被徐徐的送入黑洞洞的无回涧。
姚仙依被柳大牛呛的一窒，但她心中很是不安，便决定迂回的问柳大牛。
“大牛哥！周围这些木栏里都是杀害过凡人的修士吗？”姚仙依指着涯壁旁那些木笼里蜷缩着的形容枯槁之人问他。
“那个自然。”柳大牛瓮声瓮气的回答他，“我无回门从不冤枉无辜。”
“对了，大牛哥。”姚仙依又问，“那个光头的崔堂主呢？自那一别后，他还好吧？”
“人已经死了三四年了！”柳大牛的声音更僵硬了，“无回门的人本来就不会善终。”
“呃……”姚仙依头都大了，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只好绞尽脑汁另想话题。
谁知就在她想要没话找话的时候，众人视线中已经缩成一条细线的涧口，突来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
已经快被黑暗包围的三人脸色一变。
柳大牛更是抬头看着头顶，咬牙道：“有人胆敢挟持我兄弟硬闯无回涧。”
自见到无回门人就不怎么说话的君澜朗然一笑，“果然追过来了！”
姚仙依刚要问他是谁，却被他迎面扔了个东西。她手忙脚乱的接住一看，是个只有苹果大小，精巧玲珑的圆球沙漏。
“告诉他，”君澜笑着对姚仙依道：“三天之内，他要是不出来。我就给世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末日。”
第220章 灵之种
“告诉谁？”
姚仙依一愣； 完全摸不着头脑。
君澜咧着一口白牙笑道：“时机到了，你自然明白。”
话毕，自还在下降的吊篮中腾空而起，笔直的冲向头顶的一线缺口。
“哎！你……”
姚仙依没来得及拦住他，便起身要跟过去； 却被柳大牛一把抓住了胳膊。
“来人实力不可小觑； 应该是仙魔尊者之流的大人物。你们到底认了什么麻烦； 才要来找我们门主帮忙。”
“仙魔尊者？”姚仙依因体内灵种被破坏； 身上没有灵力，神识早就无法外放，此刻听柳大牛提醒，她脸色一变，“难道是止嶶仙尊和阴月魔尊他们？”
“一共三人，只有一人修为超绝有尊者实力； 另外两个，一个不如他，一个很差。”柳大牛告诉她道。
“这是什么组合？”姚仙依一时猜测不准，正心乱如麻； 突然眼前一暗，周围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不但如此； 随着光线全部消失； 周围再无半点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
随着识感被隔绝，姚仙依的思绪反而冷静下来。
她知道不论来者是谁，目的都只能有两个； 一个是抓住自己，另一个便可能是阻止自己见到无回门主。
想清楚这层关系，姚仙依在黑暗中开口道：“大牛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门主所在的地方？”
“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对面的黑暗中传来柳大牛那依旧嘶哑的声音。
姚仙依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人惨叫道：“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救命！”
吊篮剧烈的抖动起来。
是那个灭门的修士在挣扎。
“你老实点！”黑暗中响起了柳大牛的喝骂声，“弄翻了吊篮，你会更快见到我们门主。”
黑暗中，那被捆的修士沉默了片刻，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向柳大牛许诺，只要柳大牛能放了他，金银珠宝，山珍海味，美女佳丽，他想要什么，他给什么。
可惜，柳大牛一声不吭的隐在黑雾里，根本不搭理他。
就在那修士喋喋不休，声音几近癫狂的时候，吊篮一顿，到底了。
那修士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立刻没了声音。
因为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光线，姚仙依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便将体内的法则自力稍微放出，布满周身，稍作防护。
这时就听到柳大牛跳出吊篮，单膝跪地，对着浓黑似得墨的黑暗高声禀报道：“无回门，第七堂堂主柳大牛因无意泄露我门秘密，特来向门主领罪。其余两人，那男修士乃一家二十九口灭门惨案的元凶，这位姑娘则是带着门主信物来拜见您的。”
柳大牛说完后，便跪在原地，等待门主的发落。
姚仙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晚辈姚仙依，持君澜所赠无回门门主信物，前来拜会。”
但久久地，黑暗里并无声响。
无回门人，只有将死之时才能进入无回涧。
这让天下众生惊惧的四大禁地之一，并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包括无回门门徒。
柳大牛虽然坦然赴死，但此刻身陷诡异的黑暗之中，面对神秘的门主和即将的死亡。
他的脸上不由的开始冒出冷汗。
姚仙依屏声静气等待反馈，在吊篮里没动。
那修士先是吓的失声，此刻见周围一丝动静也没有，便拼命挣扎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让他挣脱了锁链。
那修士也无暇细思这是怎么回事。
一得自由，就顺着吊篮上的绳索往上爬。
可惜，他爬了不到一丈，就感到一人在下面拉扯他的裤脚。
他使劲往下踢了踢，“姓柳的，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拉着老子！”
踢完他才察觉，脚下空无一物，根本没有碰到什么东西。
可是，他的裤腿明明还被拽着……
那人冷汗立刻湿透了后背，惨叫起来，“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但他的声音丝毫没有阻碍那拽住他裤腿的“东西”，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东西揪着他的裤腿一点点的往上爬，等那东西爬到他腰部，接着他又像陷入了一团棉花，最后整个人都淹没在其中，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修士刚要调整内息屏住呼吸，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如触手般正从他的五官中向身体里钻去，自己那点护体灵气根本如纸糊的般被冲破了。
那修士发出骇人的尖叫，整整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没了声息。
然后，一直抬头看着上空的姚仙依就发现，吊篮的绳索旁出现了一个小光点。
那光点没了依靠，飘飘荡荡的坠了下来。等它飘到姚仙依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是一颗只有绿豆大小的光球，光球上长满了细长的发着光的白色触手。
猛地一看，就像朵会发光的蒲公英飘荡在半空。
因为不知这东西的来历，姚仙依没有接，便任由那光球飘飘荡荡，从自己面前浮了过去。
就在那光球将要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突然一团黑色的事物倏然将光球吞没，接着一朵黑色的火焰出现在光球消失的地方。
那朵黑火和姚仙依手里的水晶佩中的黑火是一模一样的。
姚仙依正不解这黑火到底什么来历，又为什么能在黑暗中让自己视物，一直跪在原地的柳大牛的神情却要复杂的多。
只因他体内也有一团这样的黑火。
黑火正是他能够吸纳天地灵气，用来惩恶扬善的依仗。
——原来，我们体内的灵种竟是这么来的。
***
“泄露无回门秘密者，入无回涧，死！”
突然，一个苍老暗哑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诡欲飘忽，无源无影。
姚仙依和柳大牛具是一惊，接着又听那老者继续道：“不过，要死，方式却又多了。柳大牛，你是想无声无息的死，还是轰轰烈烈的死？”
第221章 溯源起
柳大牛已经单膝跪在原地不动；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顿首道：“死的轰轰烈烈方显我男儿本色！属下选后者。”
黑暗中传来老者满意的声音，“很好！”
接着，姚仙依就注意到，周围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 悚然发现； 周围竟然出现了无数的核桃大小的黑火。
那些黑火一出现就奔着柳大牛而去； 继而连三的没入了柳大牛的体内。
黑火入体似是非常痛苦。
不多时，单膝跪地的柳大牛便除了一身冷汗，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在忍受无尽的痛苦。
“大牛哥！”
不管是什么死法，那都是杀掉一个生命，姚仙依怎么忍心看着柳大牛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便要上前阻拦。
谁知，她刚动，就被一声暴喝钉住了脚步。
“我的事，你别管！”
柳大牛扭头； 恶狠狠的看向姚仙依，沧桑的脸上满是汗水。
姚仙依张了张嘴； 忍住了眼泪； 终于屈服在他坚定的目光中。
当黑火全数没入柳大牛体内，他周身卡开始燃起熊熊的黑色大火，那滔天的火光； 不但撩的姚仙依的皮肤生疼，还把周围三丈照了个一清二楚。
姚仙依和柳大牛所在的不远处，一个全身覆盖着一层黑火，看不清长相的怪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柳大牛，”那人发出苍老的声音，“现在你吞噬了数万枚灵种，实力虽然还比不上仙尊，却也只稍逊一筹。”
去！上去吧！把那些不请自来的人打发回去。”
“属下遵命！”柳大牛向无回门主郑重的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接着，看了姚仙依一眼，“你保重！”
而后，他双腿一蹬，就冲向了涯顶。
当柳大牛燃着黑焰的身躯消失在姚仙依的视线里，无回涧的涯底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到底是谁？”
姚仙依悲伤又沮丧的声音在涯底响起。
***
“我是谁？”那怪人苍老的声音问着自己，忽然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那神经质而怪异的笑声传遍涯底后，经过涯壁的反射不断的回荡着姚仙依周围，犹如怪物在啃咬着她的骨头。
姚仙依不躲不避，看向黑暗中，又问道：“大牛哥他们能拦住闯入无回涧的那些人吗？”
那人的怪笑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后，那怪人冷哼道：“如果我无回涧是轻易就能闯入的地方，怎么会列入四禁地之一？”
说到这里，那怪人烦恼道：“如果不是你坏了我们的大事，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所以我才来了这里。”姚仙依淡淡道，“听说你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
“一切？”那怪人暗哑的声音似乎离得姚仙依更近了，“我可不是天道。”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什么？”姚仙依看着那个出现在黑暗中的人影道。
“唉……”那人长叹了一声，“小姑娘，做个糊涂鬼，未尝不幸福！”
“我这人，便是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姚仙依倔强道。
那人影沉默了很久，周身的黑火忽大忽小，黑暗中的身影也若隐若现。
终于，他妥协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姚仙依想了一下，问他：“当年众神弑神的原因，当真是反对远古大神阻止两个玉宇相撞？”
“的确是这个原因。”黑影那苍老的声音响起，“但却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那是因为……”那怪人周身的黑火有不稳定起来，“那是因为圣神……祂把所有的神灵都赶去了仙界，不让他们再去凡世。”
“仙界？”姚仙依微微一愣，“你说的是神禁之地吗？”
“对！那才是真正的仙界！”
“可是，为什么呢？”姚仙依不解道。
黑影怪人声音低沉的可怕：“因为……祂要塑造一个没有神的世界。”
“没有神的世界！”姚仙依浑身打了个冷颤。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当她确定答案的时候，那股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战栗还是控制了她。
“他这是要与所有的神灵为敌啊……”
姚仙依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不错啊。哈哈……”那黑影大笑起来，“所以祂死了。”
“可是，何必呢！”姚仙依哀伤道：“神有神道，人有人道。既然神灵已经存在，便让两者共同生活在一个穹宇之下，又怎么样呢！”
“哼！共同生活在一起？”那黑影冷笑道：“创世之初，世间的神灵和凡人的确是和平的生活在一起的。那时的神灵们都住在凡间最高的山上，翻云覆雨，兴风作浪，畅游玉宇，游玩嬉戏；灵智刚开的凡人生活在平原水泽旁，刀耕火种，打猎采集，交，媾，繁衍，日子真是和平极了。可是，游戏玩腻了怎办？遇到灾祸怎么办？日子无聊了怎么办？遇到人力无法完成的难事了怎么办？”
“求神拜仙。”姚仙依似是知道了什么，声音无力极了。
“神灵者，大神通的生灵。凡人的难事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再说日子太无聊了，凡人的请求对他们来说，便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于是，他们下山为凡人施云布雨，避灾朵难，降服妖怪，灭杀精灵，帮他们达成所愿；凡人心怀感激送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最甜的水果，最醇的美酒，最好的织物，最棒的楼宇。”
“这好像也不错啊？”姚仙依不确定道。
“如果事情一直是这样的话，是不错的。可惜，神灵虽生就神通，但他们的存在，可不是为了无偿做好事，更何况同样的事情做个一次两次，一年两年还好，如果是年复一年，百年，千年，万年，万万年的去做，于是，他们渐渐对帮助凡人的事情不热心了。而凡人呢！有了神灵的帮助，他们不但可以少付出辛苦的劳作，少耗费心力，而且可以生活的安逸，更悠闲。这样的生活谁又不喜欢呢！于是，他们对神灵的祈求更加频繁，也更加繁琐了。繁琐到连谁家丢了一只鸡，谁家将要出生的孩子是男是女，谁家麦地里有了虫害，都要请神灵来解决。”
“后来，神灵便不想管了吧！”姚仙依紧皱着眉头问。
“是，凡人也很快察觉到神灵回应他们祈求的次数减少了，他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用神仙也很忙来安慰自己，但当神灵整年整年的不回应他们祈求的时候，他们就慌了，人们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是不是行为失当惹怒了神灵？那就制定更加严苛的祈神仪式。是不是祈求的地点不对神灵听不见？那就盖更高的祈神台。是不是奉献的礼物不够丰富？那就放更多的珠宝美食。”
“事情会有改善么？”姚仙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世间神灵无数，脾气各不相同，自然会有某些神仙接受的。他们或者被凡人的诚心打动，或者突发奇想，或者兴之所至，或者闲得无聊，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凡人的努力还是能得到神灵们回应的。”
于是，得到鼓舞的凡人，开始盖越来越高的祭台，组织越来越声势浩大的仪仗，祭献越来越丰富的礼物，甚至是凡人！他们一开始只是为神灵献上敌人的头颅四肢，然后就发现神灵回应的很快。神灵的人生太漫长了，新鲜刺激有趣的事物才是他们最感兴趣。有了这个发现后，凡人开始频频用敌人祭献，敌人的头颅不灵了，就用敌人的家眷，那些孩童、妇人，孩童妇人不灵了，就在祭台上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也厌倦了？那就用尸山血海吧！”
“啊！”姚仙依惊呼出来，只因她想到了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
那段曾经被封印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东木阳洲，莽树老林里的那座被烂泥草木覆盖的通天的祭台，就是那时候盖的吗？那一大片血湖，几万凡人的血液才能灌满的大湖，便是凡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取悦神灵的祭献？”
“你说呢？”
黑火中苍老的声音阴沉至极。
第222章 神之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