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纸人……
若是她现在还不明白宫玖对她的心意的话;那她才是脑袋里有坑。
宫玖的行为,分明就是爱惨了她嘛。
苏菜菜娇羞地捧脸。
御尽然神色古怪地瞅了苏菜菜一眼:“虽说师父平时是挺讨人厌,但是听到他现在这么惨你也不必露出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容吧,咱们毕竟师徒一场……”
苏菜菜脸上一僵。
捶胸顿足:我是在娇羞!娇羞你懂不懂?!我不是在幸灾乐祸!
御尽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苏菜菜的肩膀。
“你去劝劝师父吧,虽然他现在痴痴傻傻的挺有趣,但是我还是怀念从前那个阴阳怪气会笑得人毛骨悚然师父。”御尽然一顿,接着道,“我以前被他欺辱的时候,总盼望着,将来能有一个人也折磨折磨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但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了,我却又觉得心里难受……”
御尽然垂眸道:“宫玖,那个比女人还妖艳的男人,不该是现在这样行尸走肉的样子。”
苏菜菜辞了御尽然,神色恍惚地走到沉鱼阁。
御尽然说,自她走后,宫玖便一直住在沉鱼阁里。
沉鱼阁在一年前已经被魔尊一掌给震碎了,但是经过宫玖重新修葺,复原得和从前那座一模一样。苏菜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推开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师父,我回……”
苏菜菜的声音戛然而止。
宫玖不在沉鱼阁。
苏菜菜拧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沉鱼阁里的摆设,这个曾经带给她无尽羞蜜折磨的房间,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熟悉亲切。桌椅板凳依旧是苏菜菜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还放着几卷尚未画完的绘卷,苏菜菜上前两步,看向那几幅画,均是画着自己的模样。
那笔风缠绵,墨色缱绻,无处不在倾诉着那人的思念。
纸人大概就是这样画出来的吧。
苏菜菜心中一甜,越发想要看到宫玖了。
告诉他,她也想他。
但是,宫玖到底去了哪儿。
苏菜菜拧着眉头,绞尽脑汁想着《暖酥消》里的剧情,她穿越到这本书里已经六年了,一部六年前看过的小说,她哪里记得这么清楚,苦思冥想,脑袋里白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洗髓池。
《暖酥消》中,师父捡到卿妩之后,便将她直接抱到洗髓池,洗净她身上可怖的鞭痕。两人□相对,孤男寡女,天雷勾地火,很快便勾搭上了。 ……妈蛋。
苏菜菜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连忙捏了一个土遁,火急火燎杀到洗髓池,眼中冒火,如若抓奸的正室一般。
这对狗男女,千万别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苏菜菜咬着下唇,心中根本不敢想,如果宫玖真的将卿妩的衣服脱光,做着当初对自己做的那些情事,她还能不能够原谅宫玖……苏菜菜咬着牙,努力抛掉这种可怕的想法,但鼻尖却无法抑制地酸涩了起来,若宫玖真的碰了卿妩,真的碰了她……
海峦洞下了禁制,只有宫玖和苏菜菜可以随意进出。
苏菜菜握紧拳头闯进海峦洞。
溶洞里暖烘烘的水雾扑面而来,夹杂着氤氲的药草香气,荀草游絮。
钟乳石柱,参天倒树,五光十色,玉石璀染。
溶洞中央的那一方水潭,奶白色的水雾弥漫,云聚烟笼,如同玉池琼台,人间仙境。
水潭旁边的青石上,正躺着一个女人,发丝凌乱,小脸污浊,沾着泥土,又被溶洞里的水雾韵湿,便更加显得狼狈不堪,最要紧的是,她身上的衣服还在。
苏菜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才缓缓将视线落到宫玖的身上。
心跳如鼓。
宫玖背对着苏菜菜,蹲在卿妩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卿妩,像是在发呆,连苏菜菜进来了,宫玖都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困他自己的心中,无知无感,无生无色。
天上地下,独此苍凉。
他身上穿着那件厚重的雪白狐裘,绒绒皎洁,和奶白色的雾气融为一体,显得异常的圣洁无尘,让人不忍苛责,他青丝如瀑,在狐裘上蜿蜒出一道泼墨痕迹,水墨画一般。红衣在那片皑皑雪白中,隐隐若现,突兀而灼艳。宛若红梅绽放,精致苍雪,红得触目惊心。
苏菜菜想起御尽然的话。
自她别后,宫玖便总爱望着那些纸人发呆,默默流泪,凄婉大笑。
想必就是此刻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苏菜菜看着宫玖此刻脆弱的脊背,便觉得眼眶一红,心尖都是疼的。
宫玖,那样骄傲且肆意的人,几时在人前露出这样悲凉怯懦的模样。
苏菜菜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那宫玖突然出声。
嗓音沙哑,连溶洞里的水雾,都沾湿不了半分。
“你不是苏儿,苏儿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宫玖的嗓音低了下去,仿佛带着温柔的怀念,“她的眼睛,应该是像荷塘边的野草,既潮湿又鲜活,柔弱纤细,一揉就碎……”
过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道:“不,你就是苏儿。”
他的嗓音,带着诡异的满足。
“我要把你变成苏儿的样子,陪着我。”
说罢,便伸手解着卿妩的衣裳,卿妩面色一变,冰霜寒兰一般的眸子里布满了惊慌,她奋力挣扎,宫玖拧起秀气的眉头,十分不耐,抿紧了唇角:“苏儿,不要乱动,为师会生气的。”
“师父,你要这样自欺欺人多久?”
一双莹白如玉的藕臂,从宫玖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
身后贴上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
宫玖低垂的眼睫一颤。
墨玉般的眸子,缓缓睁大。
苏菜菜轻轻地叹息,抱紧了宫玖的脖子,温热的脸蛋蹭着宫玖冰凉的脸颊。
想要把这块寒冰捂热了。
情浓厮磨,缱绻万分。
苏菜菜有些委屈道:“师父,你真的认不出来苏儿的样子吗?”
宫玖的呼吸一滞,不敢回头。
他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诚惶诚恐地问着:“苏、苏儿?”
“你问的哪个苏儿,据我所知,你的苏儿可有好几十只呢……”苏菜菜酸酸地撅嘴,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一黑,胸口一闷,被宫玖反身抱了一个满怀。
宫玖浑身剧烈地颤抖,那张皎月一般的容颜,此刻却带着苍白的恐惧:“苏儿,你别生气……”
苏菜菜防范未及,被宫玖这么一抱,鼻梁撞到了宫玖的锁骨上,疼得眼泪直冒,她伸出双手挣扎着,谁曾想,竟然一下子就挣脱了开来,还将宫玖推倒在了地上。
苏菜菜傻掉。
这才想起自己的修为已经精进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纸了。
宫玖被掀翻在地,愣愣地看着苏菜菜,眼中的惊喜被迟疑取代。
苏菜菜看到宫玖眸中的那一似迟疑,心中冒火,上前两步,闷闷道:“你是不是又打算不认我了?”苏菜菜抓紧宫玖身上的狐裘,恨声道,“你连我都认不出来,还说什么喜欢?!”
宫玖茫然空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菜菜,他撑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苏菜菜怒气冲冲的小脸,那美玉一般流艳的脸庞,慢慢从茫然变得痴迷,喃喃地喊了一声:“苏儿……”
苏菜菜察觉到宫玖的不对劲,低头小声道:“莫非真的疯了不成?”
正思忖间,身子突然被宫玖抱住,他小狗一般蹭着苏菜菜的脸颊,手臂越揽越紧,痴痴地喊着苏菜菜的名字:“苏儿,苏儿,你回来了……”
苏菜菜心中疑团越滚越大。
以宫玖的性情,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算再怎么思念成疾,也不该连性格都变了吧。
苏菜菜看了卿妩一眼,再次推开宫玖,指着卿妩问:“如果我是苏儿,那她是谁?”
宫玖被苏菜菜推开,眸子里一片茫然,抬眸,怯生生地看着苏菜菜,眸中迅速氤氲出了水雾,泫然欲泣的小媳妇模样,只呆呆地看着苏菜菜,喊着她的名字:“苏儿……苏儿……”
说罢便又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来。
苏菜菜伸出一只指头抵住了宫玖的额头,趾高气扬道:“不准靠过来。”
宫玖呆呆地愣在原地,扁嘴,泫然欲泣的样子。
苏菜菜尽量不去看宫玖的脸,因为她会心疼,她冷着声音道:“告诉我,这女人是谁?”
宫玖顺着苏菜菜的手指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卿妩,傻傻道:“我不知道。”
苏菜菜道:“你刚刚不是叫她苏儿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认了。”
宫玖一愣,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她不是苏儿,你是,你的眼睛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作者觉得湿乎不渣。
下不了手。
但是不虐他又觉得对不起菜菜。
那还是稍微虐一虐吧。
作者搞不清楚湿乎到底在想什么,所以直接把他弄傻了,这样就不用写他的心理活动了喵。
木错,作者永远都是这么机智。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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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易芝君
易芝君离世后的第八十七年。
傅宁远拄着拐杖;屏退左右;一个人站在芝君庙的大殿里;痴痴地望着长案上的金身神像。
曾经的落拓书生如今已经白了胡子,佝偻了脊梁。
那双如同古井般幽深隐忍的眸子里;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野心和孤漠,余下的只有苍凉和慈祥。
清逸雅致的俊颜上爬满了皱纹;一寸寸,一缕缕,那是岁月的沉淀。
傅宁远老了;老得早该死了。
但是为了赎罪,所以一直都偷偷地活着;小心翼翼地活着。
不敢死;他担心他如果死了,浩儿这孩子会被人欺负。他担心他如果死了,芝君庙会断了香火。
他每天都吃斋念经,希望自己长寿,活一百岁、两百岁、五百岁。
用这漫长的生命来赎浩儿的罪,赎芝君的罪。
傅宁远的声音苍老,带着虚弱的轻颤。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
“芝君,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相遇的那个时候,你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裳,漂亮得就像是戏剧话本中会勾人魂魄的妖精,我都不敢抬头看你……”傅宁远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明明已经是那样苍老的一张脸,却有着毛头小伙儿似的柔情和腼腆,“你对我笑得可真好看,我心尖儿都发颤了,为你唱了一首凤求凰,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冲动的一件事。”
所有的爱恋,所有的热血,都唱到了那首歌里。
白烛苒苒,香火徐徐。
长案上的金身神像依旧含笑盈盈,不为所动,波澜不兴。
傅宁远继续念叨着:“那场梦美好得就跟是真的一样,我都不想醒来,可是浩儿一直在我耳边哭,一直哭,把我硬生生从美梦里哭醒了过来。”傅宁远笑骂了一声,“真是的,都九十岁的老头子了,还是那么傻兮兮的,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被他的曾孙看笑话……”
时光静宁,大殿中的烛火金光和煦。
“郎中说,我现在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的……”傅宁远敛了笑,睫毛轻颤,看着长案上的金像,眸中露出乞求的神情,“芝君,都八十七年了,你真的……真的不出来见我最后一面?”
回答他的只有静谧,和白烛融化的声音。
岁月无声,一室沉匿。
傅宁远倏地垂头,眼中有着深深的绝望。
他颤抖着枯朽的身子,唇角发白。
“还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他苦笑:“也对,是我造的孽太多了,你不肯原谅我是应该的,我想一直给你赎罪,一直一直,但是这身子……撑不住了呀……”傅宁远站了一小会儿,身形已经有些不稳,他屈膝,跪到蒲团上,将拐杖放到一边,气喘吁吁,“不知道我会在地狱的第几层,不过,第几层都没有关系了,反正那里也没有你,都一样……我活着的时候赎不完的罪,留到地狱里慢慢赎吧,总有一天会赎清的……”
他抬头,眼中有些脆弱的希冀。
“等我赎清那个时候,芝君,你能不能、能不能来看看我?”
依旧是寂静无声的静谧。
这一回,傅宁远等了很久,定定地望着长案上的金像,像是要将她永远记在脑海中一样。
傅宁远苍凉地笑了笑:“不来就不来吧……”他低着脑袋,喃喃,“我早该晓得的……你那么记仇的一个人,怎么回来看我……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傅宁远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
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我觉得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呢芝君,应该快死了吧,不知道看到我在你面前慢慢死去,你心中会不会好受一些……真想、真想听听你的声音呀,就算对我大吼大叫骂我都可以……”
傅宁远倒在地上,眼前也渐渐模糊。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强打着精神,努力撑开快要阖上的耷拉着的眼皮。
眼前的女子和易芝君五官生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易芝君招摇娇媚,而眼前的女子却温婉秀丽。
傅宁远知道,这女人就是他的芝君。
眸中死灰复燃。
他抖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声音发颤:“芝君……”
“我不是易芝君。”
白衣女子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措辞:“正确来说,易芝君在她咽气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我是神明,虽然也叫做芝君,但却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我知道你们的故事,我接纳了易芝君所有的记忆,但却没有接纳她对你的感情,所以,我们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傅宁远笑了笑,眸中似有纵容的水光:“不管是当初和我拜堂成亲的芝君,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的你,你们在我心中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妻子,芝君。”
白衣女子眉头拧得更深了:“唉,你这个人,我怎么和你说不清楚呢……我不是易芝君,我和她不同的,就算我有着她的记忆,但我不是她呀……”
“芝君,我可以抱抱你吗?”傅宁远打断她的话,苦笑着说,“我可真是贪心,明明一开始想着只要能够见你最后一面就好了,可是现在看到你,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白衣女子一愣,没有说话,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
傅宁远只当她是默认了,他颤抖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易芝君的肩膀,想要揽她入怀,但是那双手瘦骨嶙峋苍老的手,却穿透了她的身子,落在空气里。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