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们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一抖,连忙闭嘴,乖乖地退到禁制层的最中央,直到那团像泡沫一般的禁制层将他们带到了森林中央,层层的绿叶灌木将前路遮挡,他们落到地上,再也看不到翠湖那头的场景,这禁制层依旧没有消失。他们知道,在这里,他们很安全。
苏菜菜看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妖怪消失在森林的另一头,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最在行的法术是符箓,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指诀、幻术、遁术毫无基础。
那禁制层她曾经在雾秋山上试过几次,成功率对半,可能是人在紧急情况下,潜能会被激发,这次施展禁制层一次就成功了,禁制层的成功率也和被施法的灵体有关,一般来讲,被禁制层关住的灵体法力越低,这禁制层便越不容易破裂。所以当初殿主大人在教授禁制层的时候,都是用一些死物来做例子,殿众们学习禁制层的时候,也是从围住笔墨纸砚开始的。
眼下,苏菜菜并不想和巨蛟正面交锋,只想把宅子里的人全都救回去。
苏菜菜骑在穷奇上,看了一眼倒在岸边的那些道士和上界修行者,低眉敛神,暗自琢磨着:至于那些多管闲事的其他人,便由着他们自生自灭,顺带帮她拖住巨蛟,方便她带璎珞他们离开。
穷奇振翅直飞到河岸边,苏菜菜捏诀施了一个禁制,想要将璎珞他们围住,旧法重施,像带走小妖怪们那样带走璎珞他们,大概是璎珞他们的修为较高,苏菜菜连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成功,那禁制层如同破碎的泡沫一般撕裂在空气中,苏菜菜沉默,只得放弃这个法子。
彼时,巨蛟忽然长啸一声,热浪伴随着浓重的腥味从苏菜菜身后席卷而来。
穷奇惊嗥,震动羽翼,带着苏菜菜腾空而跃,但速度不及恶蛟,穷奇被汹涌的水雾热浪击中,将身上的苏菜菜猛地从背上甩了出去,穷奇被震飞到一棵绿树之上,落到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苏菜菜浑身失重,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魔尊那张稚嫩的娃娃脸放大在苏菜菜面前。
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苏菜菜张了张了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魔尊冷冷地说了一声:“你怎么又把本座一人扔到宅子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捏爆你的身体让你哪也去不了!”
语气颇为幽怨。
苏菜菜头皮发麻,心虚道:“大局当前,就不要再计较这些小事了嘛。”
魔尊面无表情:“小事?”
话音刚落,那巨蛟便再次向苏菜菜他们击来,携带着巨浪长水,青白色的蛇尾长身渐渐蜕化成了金色的鳞片,它张开血盆大口,向苏菜菜咬来,头上渐渐生出龙角,那血肉模糊的巨嘴边,也慢慢幻化出长长的龙须来,它盘云笼水,数丈高的水浪向苏菜菜扑来,退无可退之地。
破云化龙!巨蛟飞天!
魔尊将苏菜菜推到地上,小小的身体将她挡住,手中捏诀,衣袂飘飘,掌心中凝出一把长剑,聚集魔力,举剑奋力向数丈高的水浪砍去,横扫千军,万夫莫开,巨蛟龙吟哀鸣,苏菜菜躲在魔尊矮小的身体后面,看到他身前万丈高楼般的水浪,那一刻胸前仿佛涌动出一股难以明灭的情绪。
不,她不应该永远躲在人的身后,畏畏缩缩,菟丝草一般活着。
她应该站出来,站在所有人的前面,无惊无惧!
苏菜菜惊恐的睁大眼睛,现在这种情绪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她不想站在人前啊,妈蛋她只想有多远滚多远滚到地球的尽头啊!
胸口中激荡出一股陌生的豪情,苏菜菜的脑袋中溢出一段古老的法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便念了出来,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召唤,她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相同法决的声音。
仿佛心有灵犀,灵魂相互牵引一般。
右手手心微微发热,越来越烫,苏菜菜低头,看到自己手心中的那颗红痣发出紫色的光芒。
云端传来一声霹雳,迅猛快急,直击大地。
晴空万里瞬间乌云笼罩。
天雷阵阵,宛若暴风雨来临。
巨蛟嘶吼一声,那水桶般粗的闪电迎面向巨蛟劈来,凄厉的白色闪电如同蔓藤一般顺着巨蛟的蛇身蔓延直上,如锁链一般将巨蛟锁住,巨蛟哀嚎一声,长尾横扫,四爪挣扬,龙身在水浪中舞动扭曲,却怎么也逃不脱这白色的闪电锁链。
它仰头狂叫,从它身上爆发出一道金色光柱,穿过一阵阵天雷闪电,至冲云端。
天幕仿佛都被这一道金光劈开,原本风起云涌的天幕倏地被这金光撕裂,露出一个比银河更加浩瀚的夜空,在风暴的正中心,是那片静谧无涯的夜幕,突兀而神秘。
苏菜菜半躺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风暴中心宁静的夜空,胸口里腾地涌起方才那股陌生的豪情,仿佛是受到了天幕中那片静谧黑色的吸引,莫名的熟悉。从那夜幕中划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如同螺旋一般缠绕着那道金色的光柱,急剧迅猛,蜿蜒直下,击中苏菜菜。
她身形一闪,从空地上消失。
与此同时,翠湖中被闪电锁链捆住的半蛟半龙,以及河岸上的其余五人,全都被那螺旋状的紫色光芒击中,凭空消失在这河畔上,悄无声息,闪电般消亡。
涅城中的一处客栈。
高楼上,一人惊呼:“你们快看那!城外那里有神迹!”
却看那万里晴空的远方,只有翠湖上方聚集着一片黑色的风暴,暴雷闪电,从风暴中射出一道金色光柱,紫色莹芒螺旋顺延而下,继而金柱紫芒猛地消失,那乌云风暴也于瞬间挥散。
天空中又恢复成朗日高照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森林中,关住小妖怪们的透明禁制层倏地破裂。
小妖怪们跌跌撞撞跑到了翠湖,他们大声呼喊着苏菜菜和璎珞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一人回应,小妖怪们急得快要哭出来,却听得一个上界修行者道:“别喊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石头妖的泪水还挂在脸上,愣愣地看着上界修行者:“……你说什么?”
那人指着天空道:“你的朋友,他们被卷到了天上。”
石头妖呆住:“璎珞姐姐他们……成仙了吗?”
那人皱着眉头:“此事古怪,晴日撕银河,从天幕中劈下一道紫芒,我从未见过此等场面,须得上报上界仙宫,方能给你们一个解释。”他忽的出手,凝气将一个道士手上的木钵打掉,沉声道,“他们性本纯良,若道家想和上界雾秋山作对,便尽可将这些无辜的妖怪收去。”
道士沉默,住了手。
上界行者向石头妖拱手:“此地不宜久留,尔等先回去等消息,我回雾秋山上报山主大人,再与你们共同商议。”说罢便缩地成寸,从翠湖河畔消失。
苏菜菜从眩晕中醒来。
头上是浩瀚的银河,此夜无月,只有繁星霜华,凄凄寥寥。
周围是一片焦土荒芜。
无边无际的荒芜。
亘古的黑暗和荒芜。
苏菜菜心跳得厉害。
从地上爬起来。
哑着嗓子,对着虚空里喊了一声。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
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沉默。
胸口绝望发疼,苏菜菜急得哭出来:“辟邪?!穷奇?!你们在哪儿?这里有没有人啊?!”
一望无际的夜空。
疏星冷冷地挂在夜幕中。
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2014。3。30】
是*又抽了。
把我的正文抽不见了。
跪地。
_(:з」∠)_…
——————————
看到这个场景。
作者满脑子想的是数码宝贝。
天空上方出现倒立的城市神马的。
第一部好好看o(*≧▽≦)ツ
*★;°*:。☆( ̄▽ ̄)/:*。°★* 。
谢谢然后。、莫里鸦蒂、鹿九、南宫妖蓝的地雷,桃夭夭的手榴弹,强扑摁倒埋胸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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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混沌初开,生灵万物俱无。
这里满是焦土颓石;断坑峭壁;没有半丝生命气息,苏菜菜一路跋涉;没有看到半片绿色,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只有她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她悲凉绝望的嘶吼。她大声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那尖锐的嘶吼在寂静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空洞而绝望;天地无情,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回应她的,只有这无边无际的漫长,和铺天盖地的沉默。
黑暗和银河,焦土和断坑;绝望得快要令人窒息。
宛若一个人置身于冰冷的月球表面上,荒芜颓败,凝视着她的,只有头顶上浩瀚的银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苏菜菜喊得声音嘶哑,嗓子发干,像是有烟从嗓子里冒出来似的,干哑难听。
“……辟邪,你在哪里?”
死一般寂静。
苏菜菜眼眶发酸,涩声喃喃。
“穷奇、璎珞、魔尊你们在哪里?”
她的周围是层峦叠嶂,山脉纵横。没有树,没有水,没有任何生灵,只有焦土和巨坑。星罗棋布的环形山,峭壁悬崖,裂谷沟壑,高山和深谷并叠而现,宛如世纪之初的混沌洪荒。
苏菜菜不知道走了多久,喊了多久。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生命,只有冗长的黑夜和星河,岁月仿佛将这里凝固,静止不前,天幕中永远都是那一汪浩瀚的银河疏星,高高在上,睥睨着苏菜菜。
苏菜菜走得腿脚酸麻,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扬起大片尘埃。
无人问津。
亘古的寂寥。
苏菜菜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小声啜泣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有没有人啊?我在这里!救命,救救我,救我出去……”
“……师父,你在哪里?徒儿出不去,来救救徒儿,师父……”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最危险最害怕的时候,她想起的,还是那人眉目如画的容颜。
苏菜菜的哭声越来越大,从小声低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的嗓子早就哭哑了,那是此刻,她除了哭泣,似乎也不知道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苏菜菜张着嘴巴,声嘶力竭,泣不成声,任眼泪淌进嘴里。
哭得眼鼻红肿,两颊发烫,有些神智不清了,仍旧觉得还没有哭够似的,声泪俱下,气竭声嘶,一个素白雪粉的瓷娃娃,哭得这般不顾形象,任谁看着,都会觉得可怜。
但是那个会可怜她的那个男人,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哄着她的那个男人……
再也不会出现了。
思及此,苏菜菜声调一扬,哭得越发澎湃了。
哭泣是发泄情绪的方式,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当苏菜菜哭得再也没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来的时候,渐渐停止了哭泣。她的胸膛一阵阵起伏着,生理的反应还在,抽着鼻子,无声哽咽,但那汹涌的绝望算是彻底的发泄了出去。
宣泄过后,是更加深刻的绝望和寂寥。
她仰头躺在冰冷的焦土之上,愣愣地看着星空。
深蓝发紫的夜幕,星河长绵,星云团簇,像是一卷泼墨深幕,勾勒晕染而成。
苏菜菜的眼中倒映着整个浩瀚的星河,看得有些出神。
上下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
她不能在这里等死。
她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应该恬不知耻地在阳光下招摇疯涨着,告诉每一个人,她活得很好。
而不是在这个阴冷黑暗的地方,孤孤单单的死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要活下去。
热烈的活下去。
苏菜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恍惚,嗓子发干,极为缺水,她伸手捏了一个引水决,失败了,她不放弃,吸了吸鼻子,又施了好几个引水决,皆是没有成功。
苏菜的菜手指发颤,又随便捏了几个成功率较高的法决。
失败,全都失败了。
苏菜菜闭眸探魂,搜索自己的灵台识海。
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身的修为全都没有了。
苏菜菜惨笑了一声。
迈着自己的双腿,向陌生的前方走去。
她现在所能倚靠的,便只有这两条腿,和一颗贪生怕死决不放弃生命的心。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风霜写满了她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像这样徒步跋涉了多少年,一年,五年,还是十年?苏菜菜不知道,因为这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苏菜菜看不到朝阳夕雾,分不清时光变迁。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丽的翠裳襦裙变得灰败,变得衣衫褴褛。
她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双手变得枯槁,如同七旬老妪一般,枯枝干皮,瘦骨嶙峋。
她看着自己如瀑的青丝变得干燥,寸寸染雪。
这里没有镜子,偶尔能找到一处极浅的水洼,这些年,苏菜菜全都靠这些水洼和水洼旁边的草菇存活,她偶然看到那水洼中倒映着自己的那张脸,蜡黄沧桑,如同女鬼一般,干瘪难看。
若是寻常,苏菜菜一定会尖叫着远离那洼水潭。
但彼时,苏菜菜已经麻木了。
只要能够活下去,这容颜又能算得如何呢。
她只想活下去。
夜空中,长星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在深蓝发紫的夜幕中显得格外高贵且神秘。
钻石一般,有棱有角,冰冷无情。
从未伸出援手。
苏菜菜越来越丑,越来越老,老得已经走不动路了,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歇息好几分钟。她缓缓蹲下来,看着天空中那方亘古不变的银河,苦笑了一下,倒在地上,舒展着疲惫的四肢,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凝望着夜幕上的那冰冷的星空。
油尽灯枯。
她实在是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她现在才明白,比死更冷的,是孤单。
一个人的跋涉,孤单和绝望,凄静冷然,她现在只想好好顺一觉。
死就死吧,她已经不在乎了。
苏菜菜看着天幕中那浩荡无情的星河,意识越来越涣散,慢慢阖上了眼睛。
沉入黑暗。
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轻唤。
温柔得想让人落泪。
“苏儿,不要睡,快醒过来。”
那嗓音雌雄莫辩,像是轻抚眉间的手,温柔和煦,情人一般。
带着三分调笑,七分担忧。
“苏儿,你不要为师了吗?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为师了呢。”
声音那样温柔,苏菜菜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是你不要我!”她闭着眼睛,带着埋怨,哽咽着哭诉道:“是你先不要苏儿的!”
那声音一顿,再出声时,便已然含了九分的笑意,沙哑低沉:“是是是,是为师的错,那你现在快起来教训为师,不要再睡了,若是现在不起来,便永远都起不来了。”
宫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苏儿,你不是最怕死的吗?千万不要在这里死掉。”
那轻柔的声音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拨云见日,将苏菜菜泥泞黑沉的思绪全都尽数斩去。苏菜菜吸了吸鼻子,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她顺着那道光,缓缓,睁开眼睛。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