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明珠见此,面色一变,厉目瞥了眼地上的白如玉,道:“没用!”
言罢,她抬眸瞧着旖滟,冷声道:“当真是伶牙俐齿,没想到昔日的结巴废物如今竟也能如此牙尖嘴利,倒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只是盛旖滟,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她白如玉是本公主的一条狗,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莫不会以为父皇封了你一个郡主,便可以连本宫都不瞧在眼中了吧?目无尊卑,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
君明珠言罢,立刻便有两个腰粗膀圆穿宫装的老嬷嬷冲了上来,眼瞧着便要来拉旖滟下马,旖滟眸光一寒,尚未动作倒是楚青依蓦然策马挡在了旖滟身前,双目满含戾气地盯向那两个嬷嬷,沉声道:“本世子看今日谁敢动手!”
他一身寒意,满目杀气,又是出了名的胡作非为,两个嬷嬷虽是有骄阳公主仪仗也不敢硬碰,登时便吓得后退了两步。君明珠气得俏脸微红,怒目瞪着楚青依道:“楚青依,你莫以为本宫不敢动你,你才因这女人被你父王禁足数日,如今倒又不长记性,难道想你父王再被弹劾个教子不力,齐家不严,目无尊长的罪名,回去赏你一顿棍棒才长记性吗?!”
楚青依却扬眉一笑,端坐马上睥睨着骄阳公主道:“我如何不用公主来管,我为了滟儿妹妹便是被父王打死,那也是士为知己者死,我心里乐着呢。”
君明珠是隆帝爱女,隆帝从未想过叫这个女儿去和亲,用于政治联姻,对这个女儿是真心喜爱,只想着在中紫国为其择一驸马,保爱女一生喜乐。而中紫国的一般贵公子,隆帝自然也瞧不上,数来数去,也就觉着两大王府的世子堪堪能配他这爱女。
而相比千安王府世子沈璧,隆帝却觉楚青依更为合适做驸马,驸马用不着多有能耐,楚青依虽爱玩爱闹,但却不是个坏心眼的孩子,又嘴巴甜,得隆帝圣心,故而隆帝早先便曾想过将君明珠下嫁楚青依。只是圣旨没下,隆帝刚透了个气儿给千亿王府,楚青依便吓得连夜包袱一卷,跳墙离家出走了。
他这一走,恰遇上利州水患,后又爆发了瘟疫。楚青依流落到了利州,匆忙之下带在身上的银两也用光了,又染了风寒,后来被千安王府的人寻到时竟是在难民窝中。人抬回京城都是糊涂的,发着高烧还拉着太医的手嚷嚷着死也不做驸马的话。
千安王见独子命都丢了半条,只能跑去皇宫长跪请罪,直道自己儿子顽劣,实在配不上公主。隆帝气得胡子发抖,最后到底念着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又见楚青依确实病的厉害,而骄阳公主也看不上楚青依这才没有降罪千安王府。
这事京城贵人们都是知道的,骄阳公主虽看不上楚青依,但是人家楚青依却也是宁死都不肯要公主的,可如今楚青依却说为了盛旖滟死都乐意,而且这话还是说给骄阳公主听的,登时众人瞧向君明珠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
是个女人瞧见一个将自己弃若敝屣的男人肯为另一个女人去死,为另一个女人公然和自己叫板都会心里不是滋味,既便君明珠不爱楚青依,此刻也被他这举动给惹的满肚子酸味,一身怒火,一张小脸更是在贵公子小姐们的目光下红白变幻不停。
她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登时便冷笑一声,道:“好,很好,今日本宫便亲自动手,教教你们何为君臣!”
君明珠说着扬鞭就往楚青依身上抽去,楚青依目光利箭盯着君明珠未曾躲闪,可却也死死护在旖滟身前未曾妥协,眼见着那马鞭就要落在楚青依身上,却突然有一只素手从楚青依身后探出,动作也不见如何迅捷凌厉,可却生生截住了君明珠打下的马鞭。素手紧紧握着鞭尾,用力一扯,随之,旖滟策马从楚青依身后而出,和他并骑而立。
楚青依没有想到旖滟会如此反过来护着他,不由呆愕愕地瞧着旖滟。要知道尊卑上下乃是世人都需遵循的规矩,骄阳公主再刁蛮在他和旖滟面前也是君,任他们心中再不屑于君明珠,再不怕她,可也万没有公然授人以柄,落下目无尊卑的把柄给人拿捏的道理。哪怕事后,他们动用手段再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君明珠就是要刁蛮地为难他们,他们也只能暂退一步。
旖滟显然也是知道此理的,故而她方才再嚣张,那也是对白如玉,未曾直面对上骄阳公主,可如今为了他不吃鞭子,她却挡在了他的面前,不惜直面对上公主,这叫楚青依心间一荡,愕过之后便傻兮兮地笑了出来,只觉今日便是真吃骄阳公主一顿鞭子也是美滋滋的。
“滟儿妹妹……”楚青依不由动容地唤道。
她穿越过来不肯忍受君卿睿的侮辱,更不肯担上一个弃妇的名声,一辈子都遭受耻笑,自她萧府门前退亲,就和翼王及皇后一派结下了仇。故而在皇后和骄阳公主面前即便她再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她们也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会忍辱负重的人,故而非是她行事张扬四处树敌,实是早认清了形势。
今日骄阳公主摆明了就是在找茬,仗势欺人要发难于她,且不说楚青依多次帮她,她不能叫楚青依平白替她承受一顿鞭子,只骄阳公主如此欺上门来,她便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见楚青依满是动容地望来,旖滟低蹴一声,“傻啊,不会躲吗。”
楚青依闻言,又见旖滟目光秋水碧波般嗔了自己一眼,只觉心一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会咧嘴傻笑。
骄阳公主见此更怒,一手使劲拉扯欲抽回被旖滟拽着的马鞭,一面沉喝一声,道:“哼,这可真是郎情妾意啊,盛旖滟,你想谋反吗,胆敢和本宫动手!”
她抽鞭子,旖滟却手腕一翻握的更紧,也不和她争夺,顺势被拉地靠近骄阳公主,笑容忽而明媚无双,凑近骄阳公主,道:“要说郎情妾意,臣女可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骄阳公主只觉旖滟是话中有话,又见她双眸盈盈间满是讥嘲的笑意,登时面色一厉,道:“盛旖滟,你什么意思!”
旖滟又凑近了一些,低声在骄阳公主耳边只不过低语了两句,骄阳公主登时便脸色一白,浑身一僵。旖滟移开距离,手腕一沉,登时骄阳公主手中马鞭就脱手而出,彻底被旖滟夺了过去,旖滟笑着扬了扬马鞭,道:“多谢公主赠鞭。”
君明珠此刻一张脸已经泛出青色,怒目瞪着旖滟,接触到旖滟静若秋波古井,可却又透出寂寒冷意的眼眸,她咬着唇,狠狠握拳,到底一声没吭,再没方才张牙舞爪,气焰高涨的模样。
见此,楚青依诧地瞪大了眼睛。君明珠仗着身份刁蛮嚣张不在他之下,今日她摆明了要寻旖滟麻烦,可这会子怎么一下子又没了气势,他太好奇了,旖滟到底对君明珠说了什么,竟叫君明珠成了这副模样。
而旖滟见君明珠如此却又勾唇一笑,明眸一转穿过人群瞧向了后方,忙翻身下马,恭敬见礼,口中喊着,“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众公子小姐们原本注意力都在旖滟和君明珠身上,闻言纷纷回头,这才见身后,不知何时,隆帝的仪仗已到近前不远,打前,隆帝一身明黄龙袍高坐马上,他身边紧跟着君卿洌,而隆帝另一边和其并驾而驱之人,骑一匹通体泛红的汗血马,玉鞍上玄色锦垫和他身上玄色纹龙深衣很是相衬。明黄嵌玉腰带,紫金镂空祥云冠,坐下宝马的红色和他那一身冷峻的黑形成鲜明对比,于冷厉无垠中透出一丝魅惑逼人来,正是夜倾。
而君卿洌一身明黄太子服饰,贵气天成,身影挺拔,素来清冷的面上此刻冷寒如冰正盯视过来,他和夜倾皆是气质冷厉,容貌出众的男子,就那样站在一起,到叫一众人望去生生忽视了隆帝,只让这两个气质冷然的俊美男子夺了心魄去。只是他们却又是那样高高在上,令人一望之下但觉威压逼人,通身寒冷彻骨,直心惊肉跳,人人倾慕敬仰之下却又都畏惧地低头避让,不敢多瞧一眼。
气氛有半刻的凝滞,接着一众公子小姐才忙下马见礼,莫敢怠慢无礼半分,便连君明珠也面色一变。被君卿洌目光扫过,更是肩头一个瑟缩。对这个皇兄,不知为何她一向极怕,在君卿洌面前她一直都不敢有丝毫张扬跋扈。
此时隆帝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躺着的白如玉身上,道:“这是怎么了?”
隆帝言罢,见无人回答,目光一沉最后落在了骄阳公主脸上,君明珠咬了咬下唇,脸色不大好看。公主不说话,众公子小姐自然也不好开口,只是他们都清楚骄阳公主是隆帝爱女,如今有隆帝撑腰,只怕她会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好好告上旖滟一状,谁知气氛凝滞后,骄阳公主却道:“女儿见过父皇,并没什么事,是女儿和霓裳郡主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倒是吓到了白如玉。”
方才虽隔的远,并未听到这边发生了何事,可旖滟和君明珠对持的情景隆帝却瞧的清楚。他自然知道爱女的脾性,想到旖滟金殿拒婚,翼王受伤,皇后也被他训斥禁足一事,自然了然是这个女儿在寻旖滟的麻烦,可此刻这个向来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女儿竟选择息事宁人,隆帝目光深深瞧了眼旖滟,这才冲君明珠道:“你这孩子,不可仗着父皇宠你,便以势欺人。”
隆帝话虽有指责之意可语气中不乏宠溺之味,他言罢目光落在了旖滟身上,见她一身冰蓝色骑装端坐马上,整个人若明月皓洁清冷,若秋水碧波沉静无双,那身影仿若和梦中人层叠交错,目光略一恍惚,接着才温声道:“霓裳郡主,方才可是像明珠所说?”
旖滟怎可能错过隆帝那瞬息间的恍惚之色,原便心中一怵,被隆帝温和的声音问及,差点没打出哆嗦来。方才之事,既君明珠息事宁人,她也不会节外生枝,当下回道:“方才之事这里可不只一双眼睛看着,公主又怎么会欺君,自然是公主与臣女在开玩笑的。”
旖滟言罢,君明珠面色一变,盛旖滟这分明是说她犯了欺君之罪,在公然敲打于她。她心中恼怒,可却不敢多言一句,又生恐别人说出什么来,忙驱马隆帝身旁抱住隆帝的手臂,撒娇道:“父皇怎都不疼爱女儿了,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女儿颜面。女儿可不依,方才人家不过是想邀霓裳郡主和人家比试骑射马术,哪里有仗势欺人嘛。”
她说着目光水意莹然地自颤抖的睫羽下娇羞无垠地瞥了眼端坐马上一身冷色的夜倾,双颊迅速升起两片火烧云来。父皇总是说她是他的爱女,要保她一生平安富贵,愿在中紫的青年才俊中为她择一为婿,护她平安喜乐。可父皇却不知道,女儿家都是希望有个叫自己仰慕的夫君的,她是天之骄女,本就该配世上最尊贵无双的男儿,中紫国的青年才俊便是再好,身份也没她尊贵,她才不想要那窝窝囊囊,整日里都看女儿脸色行事的驸马,要嫁便该嫁天朝上国的英雄男儿。
要和她比试骑射马术?方才君明珠可没和她提半句比骑射马术的事。听闻君明珠的话,旖滟抬眸瞧向她,正瞧见君明珠含羞带怯地瞧了夜倾一眼。
旖滟心下了然过来,这君明珠想必是自认为骑术了得,又看不起她盛旖滟,要拿自己来映衬她的英姿骑术,在夜倾面前出个风头,也给自己一个教训看看。
想着,旖滟不由又瞥向夜倾,暗道这人长的跟块千年寒冰一样,一瞧便是无情之人,只怕那颗心放在火山中烤都热不了,还有这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一肚子的阴谋诡算,才见一回面就给人下毒,还在她的面前装神弄鬼,扮演什么救命恩人,让她承他的情,简直就是万恶该死!这样一颗毒草,竟然也能轻易招惹到桃花,是该说人果真皮囊身份最重要呢,还是该说君明珠太没脑子。不过,这狗屁天乾国的摄政王到底为何要对自己下竭颜之毒……她正腹诽,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意夜倾的目光陡然盯了过来,冷而沉的视线依旧带着他独有的穿透人心的力量,令得旖滟心生一凛,冲着夜倾便是颇具谢意的嫣然一笑,好不和善,接着才垂下了眼眸,眸中冷意如刀。
061 震撼全场
夜倾见旖滟蓦然冲自己笑,目光又沉了两分,几不可见地扬了下眉。君卿洌将旖滟那一笑瞧在眼中,他自也听说了旖滟回府遇刺,乃是夜倾施以援手一事,可瞧着旖滟冲夜倾感激的那一笑,他又觉着哪里有些古怪,不由多瞧了旖滟两眼。
这时,隆帝已笑着瞧向了旖滟,道:“哦?朕倒不知霓裳郡主也是精于骑术的,甚好,我中紫国的女儿便该如此多才多艺,不输男儿。今日朕陪同天乾摄政王殿下游猎,既遇此事,自是要凑这热闹的。你二人既要比试,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也叫天朝来客瞧瞧我中紫国女儿的风采。”
隆帝言罢,又朝夜倾道:“我中紫国虽是弹丸小国,比不上天朝上国贵人们风流多才,但却也不乏飞扬血性的好儿女,王爷可愿于朕一起瞧瞧我中紫国女儿的风采?”
夜倾闻言面色不变,却轻启薄唇,道:“客随主便,陛下客气,敢不相从。”
君明珠听罢,面上一喜,水盈盈的眼眸在夜倾面上一晃,这才小鹿乱跳的闪着晶亮的眼眸低了头,那边隆帝笑着请了夜倾到观礼台的方向去,百官相随。
待众人远去,君明珠才昂起头来,驰马从旖滟身旁经过,冷声一哼,道:“盛旖滟,一会儿可别输得太惨。还有,给本宫闭紧你的嘴巴,倘使那事儿有一点风吹草动,本宫叫你死无全尸!”
言罢,她冷冷地扬唇一笑,一抖马缰,率先冲了出去。
楚青依未曾随众离开,见君明珠扬长而去,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却道:“滟儿妹妹一会儿好好挫挫那眼高于顶的蠢驴,除了投胎投的好,也不知她哪来的锐气和自信。”
旖滟一笑,不说这个古代,便是现代,那人和人比的还不多半都是身世背景,投胎投的好自然就能给骄阳公主最大的自信。
隆帝显然很相信爱女的骑射功夫,不然也不会叫她和骄阳公主比试给夜倾看,看来君明珠定然在骑射上是有真本事的。旖滟瞧向楚青依,对上楚青依不忿的神情,道:“你倒不怕我输,谁不知道我盛旖滟以前的十数年困守太傅府一角,没人疼没人爱,何曾摸过马这种尊贵的东西。”
楚青依却扬眉,道:“滟儿妹妹既能驾驭得了太子殿下的紫电,骑术又怎能不佳?更何况,滟儿妹妹方才刚和赛过一场,还赢去我一堆金子,这会儿怎还来说这话。我信滟儿妹妹不会叫那蠢驴公主好看的。不过滟儿妹妹方才到底和那蠢驴公主说了什么,直将她的脸都气绿了,真真叫我好奇。”
旖滟一面策马转头,却并不回楚青依的话,只盯着他,道:“那你就不奇怪吗,一个从未碰过马的女子竟骑术不弱,你不怀疑我不是原本的盛旖滟,或者根本就是被鬼怪上了身?”
楚青依扬眉而笑,却是毫不迟疑,浑不在意地道:“想这些干什么,反正滟儿妹妹就是滟儿妹妹,你做什么我都欢喜支持,都相信定是事出有因。”
旖滟听楚青依不经意间说出这样的话来,见少年纵马身侧,笑容如天际阳光般明亮爽朗,不由心头一暖,唇角微扬。
楚青依却蓦然纵马驰近一步,又道:“再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怪上身这样的事儿,若滟儿妹妹真是鬼怪才好呢,滟儿妹妹长的这么美,一定就是那话本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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