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璃如此出乎她意料的反应,旖滟觉着他今晚简直就是有备而来,蹙起眉来,莫云璃却不待她回答,又道:“狄休此人……身份未必如此简单,我虽未查清他具体是何身份,但却知此人深沉莫测,霓裳怎么说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将救命恩人交给这样一个藏头藏尾的人手中,我怎能放心呢?所以,莫说霓裳还未曾认定了他,便是认定了,一日未嫁,璃之心意便一日不会更改,谁叫霓裳是璃的救命恩人呢。”
莫云璃笑意舒缓的言罢,见旖滟瞪着美眸,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浑不在意地扩展了笑意,道:“快喝了汤吧,凉了会影响药效的。”
旖滟瞧着莫云璃那风光霁月的笑容,登时有种瞧见第二个凤帝修的感觉,磨起牙来。
恩人吗?她丫分明给自己救了个仇人回来!
115 揉揉丹田吧
是谁说古代人含蓄的,是谁说古代文人都很重面子的,旖滟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他,全都是扯淡!自她穿来这里遇到的古人,遇到的文人就没一个是要脸的!
见莫云璃睫羽低垂下的一双古井眼眸定定瞧着自己,那么黑那么亮,可偏偏就是对她的咬牙切齿视而不见,执拗地让人无力。
旖滟挫败地放弃了劝说,蓦然仰天长叹,颇为认真地道:“哎,女人太优秀果真很罪孽,要知道被人表白也是很累的……”
莫云璃哪能想到旖滟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愕了一下,随即朗声而笑。
莫云璃此人虽不像夜倾那样整日冷冰冰的,但也绝不是个爱笑之人,即便是笑,也是浅勾唇角,因他那魅惑堕落天使般的长相,那浅笑总瞧着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坏感,旖滟倒是头一回见他笑得如斯放纵,张扬。这笑意使得那俊美容颜瞬间绽放中逼人夺目的俊朗来,一瞬间的金光万丈,晴空无云,飒爽的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真的笑声,被笑声感染,旖滟方才心头怒气不自觉消去一半,也晒然一笑。莫云璃缓缓收了笑意,目光善良,染着笑纹,道:“我本不想你累的,可若因此说些违心话,我会比你还累,所以便只能委屈下霓裳了。”
见旖滟不再和自己争辩,莫云璃睫羽轻扬,微翘起愉悦的弧线来,这才又道:“这才乖,喝汤吧。”
旖滟差点没打个哆嗦出来,心知今日不喝这汤,又是一番纠缠,她早已累了,念着早打发了眼前男人,早回去歇着,便也不再多言,端着汤碗便抬了手腕。
站在旖滟肩头的咕噜瞧了着半响,比人蠢了些,比一般动物又聪明些的小脑袋总算意识到眼前男人是在挖自己主子的墙角了。
见旖滟抬了手腕要喝汤,咕噜本能地从旖滟肩头跳下,翅膀没展开便削尖了脑袋往那汤碗中一头扎去,岂料它长嘴眼见就要碰到碗沿儿了,身子却突然被一道力量拽住,眨眼间便远远离开了那玩香喷喷的药膳汤。
咕噜反应过来时,小身子已被一只大手稳稳攥住,黑豆眼迎上莫云璃冷淡如水的眸子,咕噜腹诽一声阴险的男人,却很明智地将鸟嘴闭地紧紧的,谁叫那只箍着他身子的大手有往它小脖颈上移动的趋势呢。
虽然咕噜一向觉着主子没眼光,瞧上了一个黑心黑肺,一点爱心都没的恶女人,但相比眼前一脸温润却分明满是杀气的男人,咕噜很明智地放弃挣扎,只扭着小脑袋黑眼睛盯着旖滟使劲呜咽,当真是声声哀鸣,调调泣血。
旖滟被它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惹的哭笑不得,道:“放了它吧,难道堂堂天宙王爷还当真和个长毛畜生一般见识?”
莫云璃见旖滟开了口,当即便松开了手,咕噜得了自由,立马展翅往惜颜院飞去。这个挖墙脚的阴险男人咕噜对付不了,它要快快通报主人。
咕噜飞走,莫云璃瞧着旖滟手中汤碗扬了下眉,眼见旖滟仰头喝汤,没有主意,手指轻轻一弹,已飞到对面院墙边的咕噜身影一滞,直挺挺从空中坠落,一头栽进了墙边草丛中。
紫儿瞧的目瞪口呆,瞪向莫云璃,却见莫云璃若无其事地投来询问的目光,想着方才咕噜那可恨的举动,得意的模样,紫儿很坏心地选择了沉默。
而旖滟几口灌下药膳汤,放下碗,往惜颜院的方向瞧了眼,见夜色下早没了咕噜的身影,不由唇角微勾,暗道这小东西定然是受惊吓了,跑的倒快。将汤碗随手往莫云璃身上一扔,她便摆手大步地向着弑修院走去,走了一步,见地上莫云璃的身影竟有追随的趋势,登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凶神恶煞地道:“适可而止,不然莫丞相便别怪我失了待客之道!”
莫云璃见她如此,却勾唇一笑,掏出一条素青色边角绣竹的帕子来递给旖滟,道:“擦下吧。”
旖滟却挑了下眉,道:“我粗人一个,用不着丞相这雅致物件。”
言罢,随手扬袖摸了下嘴,转身冲身后挥了挥手,带着紫儿大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此刻弑修院中,凤帝修并不知道有人方才使劲在挖他的墙角,更不知道派去贺喜的咕噜已被秒杀正躺在草窝里睡大觉,他此刻目光正放在眼前一堆新送来等待处理的请示消息上。一旁金宝帮忙拍开火漆,将一封封请示信抽出来递给凤帝修,待主子批示后再放回去盖上戳印,准备发放回去。
待最后一道请示批完,凤帝修随意将笔搁在书案上,只道:“送出去。”
金宝应命,亲自将东西归拢,捧起递给侯在身侧的银宝,银宝转身出了屋,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站在书案前形同鬼影的魑魅这才一闪到了书案前将一个小竹筒双手呈给一旁侍立的银宝,道:“主子,这是宫中刚送来的加急信。”
金宝目光扫去,见小竹筒上用极细的金线缠着一个令箭形的标记,他不由眉头一紧,这可是十万火急时方会用的,只怕是有大事发生。他不敢怠慢,忙接了那竹筒拆开,用银针从里头挑出纸条来呈给凤帝修。
凤帝修瞧过,当即薄唇紧抿了起来,见主子神色不大好,金宝呼吸放轻了一些,却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可是皇后娘娘的病情……”
凤帝修闻言将纸张握进掌心一揉,纸条碎灭,他道:“母后五日前在东明宫中晕倒了,父皇招本宫尽快回去。”
金宝听罢一惊,急声道:“主子离开前明明已用药压制了娘娘体内的毒,按说不该晕厥才对,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那……那赤朱果偏主子给了……”
金宝话未说完便被凤帝修一个轻斜过来的目光吓得没了音儿,面露恭谨,不敢再多言一句。可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着急,皇后娘娘是主子的生母,娘娘中毒,主子此次来中紫国就是为了寻药。偏那赤朱果主子明明得到了,却一半用在了盛旖滟身上,剩下的一半又给了莫云璃拿去救天宙皇后。
他虽不知道主子何故将剩下的赤朱果转手给了莫云璃,但却隐约觉得此事还是和盛旖滟脱不开关系。虽皇后娘娘的毒并不是非要赤朱果来解,但若弃赤朱果不用,配解药却要麻烦费力颇多,主子素来最厌琐碎,若非如此也不会首选赤朱果而前来中紫。
虽主子前些时日已下令为皇后另寻配置解药的数十种药材,且只差两味药就能准备齐全,皇后娘娘那边当误不了事,可金宝还是觉得主子这般处处为霓裳公主极为不值。
且不说这赤朱果两年前主子便在寻,为了霓裳郡主竟拱手让人了,就是上次霓裳郡主受伤,主子因心绪浮动导致自伤到如今也都没能完好,可又何曾见那霓裳郡主关怀过主子一句半句的,便是这惜颜院,她也一步都不曾踏入过。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太没良心了!
金宝腹诽着,见凤帝修询问了魑魅两句便沉默着没了言语,他的心里便再度不舒服了起来。他的主子是何等人物,何曾有过如此犹疑不决,小心翼翼的时候,都是那盛旖滟害的!
“主子这次前来中紫滞留的时间太久了,娘娘体内的毒既已发作,也耽误不得……”金宝试探地劝了两句,见凤帝修微闭着眼睛却也不曾不悦,这才又道,“主子若是放心不下霓裳公主便请霓裳公主一起离开,倘使霓裳公主不愿。那三个月后便是太后娘娘寿辰,左右七国都是要派遣使臣前往贺寿的。像南流国使团在多日前便已出发,可否让属下安排下去,令中紫国派霓裳公主前往贺寿?”
金宝言罢,凤帝修依旧未答,淡淡的月光从洞开的窗户透进来,随着外头树影晃动在他未曾易容的俊美面容上轻轻跳跃,无俦的眉眼本是风神疏朗,此刻却分明有几分郁色。
他何尝愿意此刻离开,何曾不想将旖滟一起带走,可此刻……实在不是时候,倘使叫她知道自己对她有所隐瞒,只怕那扇稍稍开启的心门立马又会紧紧闭上,将他隔绝在外,好不容易她说喜欢他了,可他却能感受到那女人的喜欢有多么的被动,不甘愿。
这女人便像是天生被拔除了情爱那根神经,她对爱根本不渴望,或是那份渴望被压制的太久,已经难以唤醒。他如今好不容易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那根神经,可偏此刻要离开。怨只怨以前他太过自负,不曾想到竟会遇到这样一个女人,一个能叫他动心,且着魔似的一见倾心的女人。
罢了,逼的太紧未必便好,那女人分明心有所怨,且由她喘口气儿吧,而他也该回去料理下该料理的事情,待一切清理妥当,到时候再抓她在怀,势不再放。
凤帝修想着,蓦然起身,道:“三日后拿到了尹霜草便启程,准备一下吧。”
弑修院,旖滟从净房出来,一身水汽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紫儿疏离黑藻一般的长发,蓝影站在旁边,清声读着依瑶从南方送回来的信,道:“依瑶有孕在身,所以这一路走的极慢,如今才刚到了灵州,但小姐吩咐的差事却不敢怠慢,这两日已着手安排了。”
旖滟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道:“回信给她,让她不必着急,以身子为重。”
蓝影应了,见旖滟没别的指示便往外室退去,谁知道刚退了两步便感一阵推力,直叫她往前跌了两步这才站定,蓝影大惊,回头正见凤帝修身影挺俊自外室进来,自然地好像进的是自家寝室。
蓝影和紫儿自然知道凤帝修常来自家小姐的闺房,可他哪次来不是跳的窗户,今日竟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登时令蓝影和紫儿愕住,有种自家小姐已然出阁的荒谬感觉。
见旖滟扫了眼凤帝修,却是半句未言,紫儿和依瑶愣过之后便也垂了头,凤帝修自然而然地晃到旖滟身后,紫儿手腕一麻,通着旖滟长发的梳篦便脱了手,待她回神那梳子已被凤帝修拿在了手中。
凤帝修这完全是盛家姑爷的做派啊,紫儿一时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站着没动,直到凤帝修不悦的目光扫来紫儿才不自觉地忙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眼见那翩翩贵公子站到了自己方才所站位置,举止自若地给自家小姐梳理着长发,而自己小姐竟还是一言不发,神态闲逸,紫儿和蓝影一时都有些不知进退是好。
却于此时,外头夜色下突然传来了云板的叩击声,连叩四下,却是丧音。旖滟见紫儿和蓝影僵着身子便扭头道:“出去瞧瞧,谁家出事了。”
紫儿和蓝影如蒙大赦,忙应了一声前后出了屋。屋中静谧下来,旖滟也奇怪凤帝修今日正门而入的举动,不由从镜中歪着脑袋打量他,见他神色未有半分异色,撇了撇嘴便不再多瞧,只当他是故意做给夜倾和莫云璃看的。
见凤帝修松了梳篦抬手似要催动内力给她烘干长发,她转了个身,拉了他的手,道:“一会儿让蓝影来吧。”
凤帝修挑了下眉,道:“小小内伤,早无碍了。”
旖滟却握着凤帝修的手没动,眨了眨眼睛,道:“你今日有些奇怪呢……出什么事儿了吗?”
凤帝修愕了下,随即心神一荡,涌动出欢喜来。他自觉并未表现出异色来,这女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倘使心中没他,又怎会如此敏锐,倘使不是关切,又怎会这般体察入微?
他脸上扬起笑意来,低下头将下巴搁在旖滟湿漉漉的秀发上,嗅着那带着水汽的芬芳味道,忽而觉地那发丝一缕缕都似透过贴肤之触而绕到了他的心头,她即便动上一根头发,他的心便有所感,因她一句话而喜,因她一句话而恼。
这种感觉很美妙,却也会令人不安害怕,尤其是对于一个习惯掌控自己所有情绪的人而言,这样打破自我,被他人牵引的感觉只怕并不让人愉悦,倘使位置对换,是自己处于弱势,被一个强者掌控牵引了自己的情感,想必也是慌乱抵触的。
这样的话,是否说明这女人越是抵触,便越是动了真情,无法抗拒于他?
这个想法令凤帝修心头一热,他抬起头来,定定瞧着旖滟,尚未言,却听到蓝影的脚步声进了外室,接着她顿步,扬声道:“小姐,是千安王府的沈老太君过世了!”
沈老婆子死了?旖滟闻言眸光微动,早先她随凤帝修去千安王府给沈老婆子看病时,凤帝修便给沈老太婆用了猛药,沈老太婆病是好了,且瞧着康健起来,但实际上却不然,一旦受了大刺激,便会一病暴毙。
看来今日沈老太婆受刺激了,这老太婆一味宠爱唯一的女儿沈华娥,正是因为有她撑腰,沈华娥才能不可一世,这才使得本尊在盛府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如今老太婆和盛易阳竟同一日没了,这可当真是天意。
只是沈家的人并非傻子,只怕事后能想明白是她动了手脚,又有沈华娥,沈璧的仇,加之沈家和君卿睿是一条船,只怕此刻已是恨死了自己,想必沈家近来会有动作,得防范着些,南下之事不可再拖……
旖滟想着这些,一时倒是忘了先前的事,待回神时,凤帝修却已运气将她一头湿发揉弄干爽。旖滟凝眉瞪他,凤帝修却唇角一勾,道:“滟滟既心疼我,不让我妄动内力,我为何不叫滟滟更心疼两分?人家动了内力,这会儿心窝疼的慌,滟滟给我揉揉吧。”
旖滟闻言见凤帝修一脸无赖,不让他动内力偏趁她走神和她作对,事后竟还没皮没脸的撒娇,又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心房处,一副捧心西施的模样。旖滟登时便觉自己方才一定是瞧错了才会觉着这厮情绪低落,白了凤帝修一眼,道:“就算是疼,也该是丹田疼吧,心窝疼?你倒真敢说!”
凤帝修听罢却目光大闪,点头如蒜地道:“我方才说错了,是丹田疼,还是滟滟最心疼我,连这个都感同身受,快给我揉揉吧。”
他说着拉了她的手往下移,清俊的面容在灯光下促狭无比,一双眸子更是充满了邪恶光芒盯着旖滟。
旖滟的手被凤帝修带着停在他的下丹田,在他的目光下她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只因那下丹田的位置就在男人的脐下一掌处,实在是太贴近某个重要部位了。
她手被拽过去,预缩,男人却不放,还带着她的手在那处揉了两圈,登时旖滟便感觉某人某处有了些许动静,偏男人的低叹声适时响起,低哑性感的要命。
“滟滟揉的真舒服啊……”
那声音入耳,旖滟抬眸瞧向凤帝修,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眸,唰地一下不自觉涨红了脸,心里却狠狠地想,这男人定是故意的,故意说什么心窝疼,就等着她笨笨地提什么丹青呢!
116 同榻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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