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怎么这么多?”阮黎好奇地问道。
贺蘅朝李南示意一眼,李南立即过去询问,不一会就回来了。
“回禀王爷,阮小姐,第一楼今日设下棋局,号称有人解开,就能从棋架上随意挑选一套带走。”李南解释道。
“想要吗?”贺蘅侧身问阮黎。
阮黎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奕棋的兴趣不大。”
春花捂嘴偷笑。
贺蘅发现了,笑道:“真的只是不感兴趣?”
阮黎目不转睛,但就是不看他,“当然,骗你又没好处。”
贺蘅看向春花,“春花?”
春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小姐,“小姐其实挺喜欢下棋的,就是棋品有点差,喜欢悔棋,丞相大人跟小姐下了几回后,就不想跟她下了。”
“春花,到底谁是你主子?”阮黎佯怒。
春花吐了吐舌头。
“棋品差?”贺蘅歪头笑着看阮黎。
阮黎脸一红,“别听她瞎说。”
贺蘅明白了,笑道,“改天我陪你下一回。”
阮黎没应,但也没有拒绝,自个儿往琴楼那边走去,下棋是两个人的事,没人陪她下棋,她决定练练琴,就想来第一楼买把琴。
贺蘅得知她以前不常练琴,不过既然要买,当然要买好琴,遂让伙计将他们最好的琴拿过来。
“不用了,我用普通的古琴就好。”阮黎紧急阻止。
贺蘅见她态度坚决,便让伙计拿一把差不多的古琴过来。
在阮黎看琴的时候,李南过来耳语一声。
“怎么了?”阮黎注意到了。
贺蘅往四周扫了一眼,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有人在隔壁等我,我可能要过去一趟,你一个人可以吗?”
“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再看看。”阮黎一听哪还有二话。
贺蘅看穿她的心思,失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过会再来找你,李南,你留下来。”
“是,王爷。”
贺蘅走后,阮黎对第一楼的伙计说,“把这琴拿下去吧,我再看看。”
“是,阮小姐。”伙计勤快的抱起琴,又问道,“需要再找个伙计带您看看吗?”
“不用了。”阮黎挥挥手。
在二楼转了一圈就下楼去右边的画楼,第一楼的书都是正儿八经的书,没有阮黎想要的话本,书不懂得欣赏,但画画还是懂一点的。
“阮小姐今日来得巧,我们第一楼今天刚刚入手了画圣杨卿的一幅画,阮小姐若是有兴趣,小人可以带您去看看。”掌柜知道眼前的少女八月后将会成为衡王妃,这个时候讨好她准没错,当即便决定将准备用来拍卖的画拿出来。
听到画圣的名字,阮黎眼前一亮,娘和外祖母年轻时都是才女,但是一个喜好诗词书法,一个喜欢画画,外祖母最喜欢的画家便是画圣杨卿。
只可惜,画圣杨卿是三百年前的人物,当时正逢战乱,到处烧杀抢掠,杨卿的画不是被烧了,就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流失到世界各地,最终真正被发现的真迹,如今还不到二十幅,多数是假的,或是临摹。
这些年阮黎也不是没找过杨卿的画,但是都没什么消息,由此可见,杨卿的画有多珍贵。
“快,带我去看看。”
掌柜立刻让人把屋里的画拿出来,画用盒子装着,特别小心,以前差点将画烧了,后来第一楼就越发小心。
掌柜将画拿出来,放在长桌上,打开画卷,画的内容不是画圣杨卿最擅长的山水画,反而是一幅山势图,杨卿将地势的险峻崎岖,细致到一笔一笔的画出来,仿佛身临其境。
“确定这是真迹?”阮黎因为外祖母喜欢杨卿的画,对画圣的画多少了解。
“千真万确,小人敢用脑袋担保。”掌柜郑重保证道。
阮黎勾起嘴角,“我相信第一楼也不敢骗我,这幅画我要了,你们开个价吧。”
掌柜却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才说,“阮小姐,这幅画其实还没有估出具体价值,小人需要请示一下主子,不过不会太久,两刻钟内就能给您答复。”
“两刻钟我可以等。”阮黎无所谓地说道。
“多少阮小姐。”掌柜欣喜道,随即招来第一楼最机灵的伙计,让他小心的伺候着阮小姐,自己便匆匆赶去见主子。
这一等,他们就碰到了熟人。
“婉心表姐,前几个听说第一楼得到了一幅画圣杨卿的画,还是真迹,不如我们进去看看?”章婉心的表妹王月桃。
自从章丞相决定了章婉心未来的命运后,章婉心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章父章母看不过去,就让章月桃陪她出来散散心,王月桃知道堂姐喜欢画圣的画,为了让堂姐高兴一点,就带她来到第一楼。
章婉心是个才女,不只是在诗词,对画也略有涉猎,画圣杨卿是所有学画之人心中最神圣,犹如里程碑一般的存在。
不过章婉心之所以喜欢画圣杨卿,是因为贺蘅。
果然,一听到画圣的名字,章婉心神色微微一动,“这几年关于画圣的画已经越来越少,第一楼竟然能弄到一幅画圣的真迹,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一同进入第一楼,一名勤快的伙计立刻上前。
“原来是章三小姐,您今天也是来看书画的吗?”
章婉心以前很喜欢来第一楼,这儿的伙计都认得她,说话声音很麻溜。
王月桃说,“听说你们第一楼得了一副画圣的画,拿来给我们看看。”
伙计面露歉意,“真是不巧……”
章婉心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总觉得似曾相识。
“章三小姐如果早一点过来,小人倒是可以把画拿出来,但是就在刚刚,我们掌柜已经把这幅画卖给阮小姐了。”
章婉心深呼吸,听到伙计前四个字,她就有预感了,没想到真是她。
“婉心表姐……”王月桃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带表姐来第一楼,不来第一楼,就不会听到阮黎。
章婉心知道表妹的意思,说起来真可笑,现在回想起以前的事,真是一步差,步步差,最开始是翡翠簪子,然后是花,仅此,她就失去了所有先机,看着阮黎与贺蘅关系越来越关密,出双入对,眼眼睁看着陛下为他们赐婚。
她很后悔,如果不是当初比阮黎晚了两步,被赐婚就是她。
直到今天之前,章婉心心里还是极度的不甘心和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晚了两步而已。
画的事却给了她一刻重创。
章婉心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总是比阮黎晚一步,不是因为她运气不好,而是因为她和贺蘅没有缘分。
“我们过去看看。”
“表姐,既然画没了,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吧。”王月桃以为她想不开,要去找阮黎,面色既忐忑又紧张。
“放心吧,我不会做出令章家丢脸的事。”章婉心讥讽地说道,毫不犹豫的走进画楼。
阮黎端起伙计倒的茶喝了一口,眼前突然一道阴影罩下来,抬起头,看到章婉心站在她面前,面色不似以往红润,反而有些许憔悴,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
“章小姐,您也来看画吗?”
“听说第一楼得到画圣的一幅画,不过刚刚伙计告诉我,那幅画被阮小姐买下了,阮小姐的面子果然够大,画圣的画,一般都会用拍卖的方式,”章婉心微微一顿,又说,“我很喜欢画圣的画,不知阮小姐可否割爱?”
阮黎皱了下眉,对这一幕也有印象,章婉心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了,她不相信章婉心会不知道她的性格,到了她手上的东西,哪可能让出去,她买东西有一个原则,不喜欢是绝对不会买的,一旦决定买下,就说明她很喜欢,又岂会容她人夺走自己喜爱的东西。
“答案不是一直都在章小姐心里吗?”阮黎反问一句。
章婉心惨然一笑。
☆、第六十四章
阮黎不明白章婉心是怎么想的。
“我四月就要出嫁了。”章婉心突然开口。
说了来的话令阮黎愣了一下; 一会才反应过来,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她记得章婉心喜欢贺蘅; 难道因为她和贺蘅八月要成亲,所以她一时想不开就想抢在他们之前出嫁?
“阮黎;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有两个让人嫉妒的爹娘,阮丞相和阮夫人; 他们年轻时是那么出色的人,风光无限; 对你却没有任何要求; 你活得潇洒恣意; 而我虽出身名门,章家却像一个牢笼,想要挣脱牢笼就必须努力; 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前阵子; 我才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章婉心自嘲一笑。
阮黎沉默了; 没想到章婉心会向她坦诚的一天。
听她的意思,这场亲事并不是她自己挑选的,看来她是误会了。
“努力是对的,但你说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 我觉得不对,你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选。”阮黎看着她说道。
“我还能有什么路可选!”章婉心不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阮黎说,“你说你被束缚在章家的牢笼里,那你有没有想过,彻底脱离这个牢笼,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掌控自己以后的人生?”
章婉心愣住了。
她似乎有点明白阮黎的意思,是让她主动脱离章家,丢掉章家三小姐的身份吗?
阮黎看到她脸上的挣扎,“我知道这是很难决定的选择,关键就看你的决心有多大,你是不是真心舍得章三小姐这个身份,舍得你的家人。”
章婉心脸色涨红,她听得出来阮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她的爹娘是无能的人,快四十岁的人,却连自己的子女都救不了,他们懦弱的性格,一直是章婉心最讨厌的地方。
对爹娘,她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感情,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弟弟,整个章家最关心她的人,就是她的弟弟。
可是,一旦失去章三小姐的身份,意味着她失去的不只是章家人的身份,还有一切荣华富贵。
章婉心握紧手指。
“表姐,你别听她说的。”王月桃怕她真的想不通,听了阮黎的话。
阮黎点点头,“你表妹说的对,别听我说的话,我可不想章家到时丢了女儿,却跑来找我要,你们章家的事,我一点也不想掺和。”
“月桃,我们走了。”章婉心说完,不等王月桃转身就走。
等她们走出第一楼,阮黎手肘撑在桌上,扶着下巴一脸好奇,“章婉心怎么突然就要出嫁了,章家也太急了吧。”
春花一脸迷茫,她也不知道。
“许是因为陛下给王爷赐婚一事。”李南出声。
阮黎看向他,“你的意思是,章丞相怕贺蘅跟阮府联姻,所以才把章婉心嫁出去?”
李南毕竟没有接触过阮黎几次,对她如此敏锐的反应露出些许诧异,很快便答道,“我想章三小姐之所以那般模样,应是章丞相欲将她嫁给傅英的缘故。”
“傅英?是那个听说有隐疾的傅英吗?”阮黎只是隐约听说过此人,听闻他已经克死了两任妻子。
李南微微汗颜,“是的。”
“那章婉心嫁过去岂不是要守活寡了。”阮黎惊讶道。
这话李南已经不知道怎么接了。
“就这件事还需要思考这么久,家人都不为她着想,还留在章家干什么,要是我,当场就与他决裂。”阮黎怒气冲冲地说道,章丞相分明是把章婉心当成利益的牺牲者,为了得到傅将军的支持,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的亲孙女。
李南再次汗颜,这还真像阮小姐的性格。
掌柜得主子的授意回来时,发现阮黎表情不对,还以为自己耽搁太久,正要道歉,被阮黎阻止了,“不关你的事,画的事怎么样,你家主子怎么说?”
“我家主子说,既然阮小姐想要,那这幅画就以市价的半价卖给您。”掌柜笑呵呵地说道。
“市价的半价?”阮黎看了看掌柜,“你家主子可真舍得,这折扣一打下去,赔的可不止一两千两。”
“我家主子说,用一幅副换一份情谊,很划算。”掌柜遵照主子的吩咐,一字不漏。
阮黎笑了,“你家主子倒是实诚,这幅画给我包起来吧。”
她知道对方这么做其实是冲贺蘅来的,不过这幅画她实在是想要,错过了可能就没了,只好让贺蘅承着,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
掌柜笑容真诚,暗道主子算得真准,阮小姐果然没有拒绝。
买了琴和画,阮黎也没有其他想买的了。
三人离开第一楼,贺蘅正好从隔壁出来。
“怎么这么快,不多买点?”
贺蘅看了眼李南拿着的两件东西。
“你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阮黎轻轻碰了碰李南抱着的盒子。
贺蘅配合的猜想道,“看它的大小,应该不是乐器,书和棋也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幅画,我猜的对吗?”
阮黎笑道,“那你再猜是什么画。”
“这倒是有些为难我了。”贺蘅故作纠结地说道。
“这要是轻易让你猜到,那就不用猜了,快猜!”阮黎催促道。
“遵命。”贺蘅边走,边思索,“以前很少听你对琴棋书画感兴趣,此次突然买下一幅画,说明不是普通的画,这画应该是你买来送人的吧?”
阮黎瞳孔微微一缩,转念又觉得她的喜好很多人都知道,贺蘅本身又聪明,能猜中不足为奇,又示意他接着说。
“既然是送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位长辈,曾听闻赵老夫人极喜好画,尤其是前人的画,赵老爷子为了讨好赵老夫人,曾经花重金,买下数十幅绝迹的名画,所以你买下这幅画是为了送给你外祖母,我说的可对?”贺蘅含笑地看着阮黎震惊的表情。
“你这么可怕,当你的敌人一定很惨。”阮黎无语地说道。
“多谢夸奖。”贺蘅毫不谦虚。
说你胖还喘上了,阮黎心道。
贺蘅将阮黎送到阮府门口,进去前,阮黎回头问他。
“你知不知道,章婉心被章丞相指给傅将军的儿子,再过四个月就要嫁给傅英一事?”
贺蘅神情不变,“略有耳闻。”
阮黎说,“那你知道章婉心喜欢你的事吗?”
贺蘅皱眉,“喜欢我的人应该很多,我不可能个个关注。”
阮黎突然觉得章婉心真可怜,堂堂丞相的孙女,在心上人眼中却跟普通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咕哝了一句蓝颜祸水才进去。
春花从李南手里接过琴和画,朝他们弯下腰,紧跟着小姐进府。
“王爷。”李南说。
贺蘅抬手制止他说话,想起不久前与阮丞相见面,问过他的一句话,他问的是阮丞相有没有将赵家的产业被人针对的事告诉阮黎,阮丞相的回答是没有,这种会让家人担心的事,他再宠阮黎,也不会告诉她。
但是,他却觉得阮黎已经知道了。
……
第二天,太阳在早朝结束之时,拨开厚重的云层,灿烂的阳光直射下来,冰雪慢慢的融化。
走出议事大殿,贺蘅叫住径自往外走的赵侍郎。
“王爷叫下官可有何事?”赵侍郎转身,看到喊他的人是贺蘅,有些诧异。
“赵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贺蘅笑着问道。
赵侍郎点了点头,伸手道,“王爷请。”
路过的官员看到这一幕没有一个意外,再过八个月,衡王便与赵家成为亲戚,衡王找赵侍郎,也在情理之中。
唯有贺誉皱起眉,觉得贺蘅可能在耍什么手段。
“赵大人,我就直说了,其实我是为赵天来的。”角落里,贺蘅直言不讳。
赵侍郎轻轻皱了下眉,“看来沈将军也去找了王爷。”
“沈将军是找过我,不过我没有答应帮他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