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心中明白,可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又何必同情?
安九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安九参见太子妃殿下,太子方才说,这北王府花园中冬日的景色也不错,想带着太子妃一起游园呢!”
话落,百里骞眸中的颜色越发暗了些,安九却是没有理会,朝着二人福了福身,“既然太子妃来了,太子殿下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安九就不打扰二位的好兴致了。”
说着,安九绕过二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徽音殿中走去。
身后,北柔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温柔的望着百里骞,“太子殿下想游园,臣妾为你领路吧!”
北柔的眼里,奉命带着期待,可触及到那阴冷的面容,心中却是一颤,依旧强撑着那一抹笑容,等待着百里骞的回应。
游园?
百里骞转身看向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冷声道,“不必了,你有时间,就去陪陪卿王妃,和她说说话!”
说话?北柔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让她在母妃面前说好话,北柔敛眉,声音越发的温柔,“太子殿下放心,母妃那里,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她想要多些时间陪太子一起……自从大婚之后,她就一直鲜少有机会见到太子,太子一到晚上,就去上官侧妃的房间,这几日,更是从外面带了两个女人回来,收了房,做了侍妾,这些她都只能看在眼里。
太子不喜欢她,她知道,可却没有料到,他这么不待见她!
“既然知道,那还不快去?本太子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这北王府陪着你。”百里骞冷声道,打断北柔的话,顿时将北柔的期待,也全数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女人,对他的迷恋,已经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在得知这一点之时,他对她,就更加没了好脸色。
就算他不对她刻意讨好,她也会听自己的吩咐,自己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这样顺从的女子,她越是觉得无趣!
北柔身体微怔,那脸色越发苍白了下去,“臣妾……”
北柔还想说些什么,百里骞却是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北柔看着那背影,心中好似被一只大手揪着,有些呼吸不过来,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原本就虚弱的身子一个踉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气。
“小姐,太子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芸儿上前扶着北柔,脸上满是担忧。
北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抓着芸儿的手,沉声道,“太子说的不错,太子事务繁多,能陪我回北王府看母亲,就已经是恩宠了。”
“可……可小姐,你知道奴婢指的不只是这个!”芸儿似终于忍不住,拔高了语调,“方才太子对安九郡主说的话,咱们分明听得一清二楚,太子他分明心中还放不下安九,你就不担心,等他利用你得到一切之时,再让安九将你取而代之?你没发现吗?太子带回府上的那两个女人,有些地方,可和安九郡主有些相似呢,太子府上的下人都在谈论,小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啊……”
芸儿话刚落,一个耳光便打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芸儿看着打了自己的小姐,眉心皱得更紧。
“不许你再胡说,太子喜欢安九,可安九终归和大哥定下了亲事,再说了,那两个女人对太子来说,不过是消遣的玩物罢了,甚至连一个侍妾的名分都得不到,那些下人嚼舌根子,你听了也就罢了,你竟信了去!”北柔厉声道,往日那温柔的面容,终于是镀上了一抹厉色。
可看在芸儿的眼里,心中却是禁不住好笑。
那太子到底对小姐下了什么魔咒?小姐竟是这般盲目,甚至是疯狂!
“小姐,你要怎么才能醒过来!”芸儿厉声道,“太子他只是利用你而已!”
“不许你这么说太子!利用?我有价值,他才会利用,这也正是我对他来说的与众不同,太子只是还没看见我的好,等我助他完成大事,他会看见我对他的好的,一切都会改变的!”北柔那温柔的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凝聚,淡淡的瞥了一眼芸儿,敛眉道,“从今天起,你就不用陪我回太子府了!”
芸儿微怔,小姐她是什么意思?
小姐是不要她了么?
就因为,她说了实话,中伤了太子?
不回太子府,她伺候小姐这么久,关于这联姻的一些事情,她都知道,她不能再继续伺候小姐,那卿王妃……卿王妃那般谨慎的人,怎会容许她的存在?
不伺候小姐,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不,小姐,奴婢错了!”芸儿猛然跪在地上,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直言不讳的劝解,是惹了多大的祸事啊,若是早知道,这般劝解,竟是吃力不讨好,劝了也无用,她是如何也不会开口的!
北柔蹙眉,却是没有理会,大步朝着锦绣阁的方向走去……
留下的芸儿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渐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呵,小姐,最终吃亏的,可是你自己,等到了那日,你对太子没用的时候,呵……呵呵,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奴婢今日所说的,都是为你好,不识好人心,哈哈……不值得同情,不值得……”
芸儿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说不尽的诡异,刚走不远的北柔,听在耳里,眉心皱得更紧。
袖口之下,攥着手中的绣帕,温柔苍白的脸上,越发的阴沉。
“不会有那一天的,永远不会!”北柔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口中传出,似在说服自己一般。
现在太子还没有爱上他,那是因为时间不够,她要再等等,她会向所有人证明,她对太子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她北柔,身世,样貌,并不输于安九,太子对安九的喜欢,当真就是喜欢么?
呵,那不过是得不到的放不下而已。
哪怕有一日,太子当真是要将安九从大哥的手中夺过来,她定也不会阻挠,甚至还会帮他,因为,她知道,只要太子他得到了安九,安九对他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北柔没有理会身后芸儿的哭喊,继续迈开了步子。
她等会儿得提醒母妃,好好将芸儿安置了。
而此刻,安九进了徽音殿,雅棋舍内,空旷的内厅,没有一人,幽兰香气静静在空气中萦绕,那家丁将安九送到徽音殿外,就折返了回去。
世子有规矩,这徽音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安九让红翎在外候着,独自在雅棋舍内,目光迅速的搜寻了一遍,却是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安九挑眉,不是在雅棋舍么?这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大厅内,一股暖意弥漫,安九脱了披风,顺着那淡淡的幽兰香往前,进了内堂,内堂再往里走,又进了一个长廊,那长廊,从这一端看向那一头,竟是有些望不到边。
安九挑眉,她来了北王府好几次,却是没有发现,这雅棋舍之后,竟还有如此曲径通幽的好地方,这蔓延下去,不知去向哪里。
安九的心中,骤然生出一丝好奇,顺着那长廊走,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长廊的尽头,那是一扇门,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可看在安九的眼里,却又不普通。
安九下意识的上前,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切,竟是睁大了眼。
翠竹葱郁,烟雾缭绕,这寒冬的季节,竟是有着如春日里的温暖。
呵,这北王府当真是大手笔,这户外也用了金碳么?
安九挑眉,自然知道,这并非是人工造成的温暖,不然,哪里会有这些花草飞蝶呢?
有趣,这北王府内,竟还有这样的一片土地!
和皇宫里的花神庙,倒有些相似。
不过,花神庙,却没有这缭绕的烟雾。
安九继续往前走,前方影影绰绰,似有布帘飘荡,竟是透了几分诡异,几分神秘。
越是走近,安九隐约听见细细的水声,上了台阶,安九撩开那布帘,看到眼前的一潭池水,眼睛倏然一亮,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温泉!
这温泉就在徽音殿内,呵,这北策,还真是会享受,这冬天,能在泉水中待一会儿,那人生,可就完满了。
安九环视一周,眼底竟是多了几分热切,若是没人,那么……刚想着要尝尝这温泉的滋味儿,下一瞬,那水中竟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直直的冲向安九。
安九心中一怔,根本猝不及防,便被人扼住了下颚,那只大手,几乎是用了七成的力道,这力道,甚至将安九拉入了水中。
安九反应过来,立即抓着那人的手腕儿,看向袭击她的人,心中一颤,饶是她也难掩吃惊……
“北……北策……”安九看着眼前的人,这张脸,不是北策又是谁?
这是,这北策的眼与往日的平静不同,此刻那眼中,竟泛出一丝幽光,双目更是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好似失了意识一般。
他怎么了?
这是北策,却又不是她平日里所见的北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安九的心中瞬间冒出太多的疑问,甚至忘记了那只扼住自己脖子的大掌所带来的惊恐与疼痛,艰难的唤道,“北策,是我……我是安九……我是安九啊!”
那双眼看着安九,那深潭似要将她吸进去。
“北策……”安九紧盯着那双眼,越发觉得眼前的北策不寻常,好似失去了往日的意识……这个念头跳进安九的脑海,安九心中一怔,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一挥手,那手掌,重重的打在北策的脸上。
似乎是这疼痛,让那汪深潭中的东西有了裂痕,目光闪了闪,北策似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底浮出一丝震惊,扼住安九脖子的手一松,咬牙道,“离开这里!”
话落,那光着的身躯,一头扎进了水中。
安九惊魂未定,看着被惊起的巨大水花,水面上已经没有了北策的身影,安九身子靠在温泉的池壁上,周围温热的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却依旧感受到了森森冷意。
方才是幻觉吗?
安九目光闪了闪,不,不是幻觉,方才的记忆那么清晰,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依旧残留着那大掌留下的触感。
可若不是幻觉,那北策为什么……
那不是她认识的北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奇,竟会有这样惊人的一个发现!
“离开这里!”布帘那边,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安九。
他让她离开这里?
他害怕他伤了自己?
安九蹙眉,心中并没有打算要离开,她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顺着水往前,进了一片垂挂着的布帘之内,进了这布帘,安九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所见到的温泉池,不过是管中窥豹。
安九看着眼前一层又一层错落有致的布帘,从这里往外,足足蔓延了几十米,那布帘一层又一层的遮着,阻挡了她的视线,更是不确定,方才那声音的源头来自哪里。
“我让你离开,你没听见吗?”那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恼怒。
安九脑海中浮现出往日那优雅从容的白色身影,从认识之初,她似乎从未见到这个男人怒过,而今日……
越是这样,安九越是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一层层的布帘,就想将她阻拦了么?
安九敛眉,眼底一抹坚定凝聚,安九憋着气,一头扎进水中,悄无声息……
一层布帘之内,男人只露出了一个头颅,脖子之下,全数淹没在水中,那紧皱着的眉峰,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痛苦,又似在挣扎。
那该死的女人,她走了么?
想到方才,自己差点儿伤了她,心中的恼怒铺天盖地的袭来,多亏方才那一巴掌找回了他些许理智,要不然……若当真伤了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听着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一口气从他的唇中流泻而出,似叹息,又似松了一口气。
她定被自己吓到了!
北策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她以后怕会害怕他了吧!
她发现了,他分明就是一个怪物!
也许,她会立刻提出解除婚约,或者,二人以后,连朋友都不是了!
不知为何,想到此,北策的心中,好似无数把利刃在撕扯着一般,身体的疼痛,也是越发剧烈的袭来……
北策闭上眼,咬着牙,无声的忍着。
安九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的震撼,竟无法抑制,可是,她却是隐忍着,不让自己弄出丝毫的动静,以免惊扰到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她这里,正好可以瞧见那男人水下的身体。
那是怎样的身体……那身上,似乎所有的血管都胀裂着,那鲜红的血液,似要冲破血管,冲出皮肤一般,犹如血红的树根,蔓延在那健壮的身躯之上,狰狞且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面上,寂静无波,可相去不远的二人,内心却各自汹涌澎湃,安九静静的看着那人,眸中闪过无数种神色,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中的男人才缓缓的睁开眼。
那双眸,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澄澈与优雅,只是,在无意间对上安九那双眸子之时,那眼里才微微出现了些微波动,但仅仅是一刹,又瞬间消失不见。
安九细看,那水下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没了先前的狰狞,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安九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浓烈,正要上前,那水里的男人却是赫然起身,手一扬,一袭白衣便包裹住了他的身子,若隐若现之间,安九似乎看见那背脊之上,一抹鲜红……
如凌霄花一般的形状,赫然醒目。
那是什么?
安九疑惑之间,那男人已经上了岸,安九微怔,立即游了出去,上岸之时,这温泉池旁,已经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安九顾不得身上湿了的衣裳,沿着长廊,迅速的进了雅棋舍,和方才来时一样,雅棋舍空无一人。
北策呢?
安九出了雅棋舍的门,门口,红翎拿了一身衣裳,瞧见安九出来,立即迎上前去,“小姐,你身上……呀,奴婢就说,为什么世子不由分说的将这一身衣裳给奴婢……”
“世子他人呢?”安九蹙眉,沉声问道。
红翎一愣,察觉到小姐的神色有异,也是严肃了起来,“世子他吩咐了奴婢让小姐将衣服换上,然后……然后就走了。”
“走了?”安九的眉峰皱得更紧,继续追问,“往哪边去了?”
红翎眉心皱了皱,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世子走得太快,奴婢没看清楚……”
红翎还没说完,安九便大步朝着旁边的琉璃轩走去,再是悦琴阁,静书院,香墨居,最后,这徽音殿内,几乎都找了个遍,都没有瞧见北策的身影,安九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方才在温泉中所看到的,心中隐隐抽痛。
他是故意躲着她,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将他当怪物么?
可当看到他在水中那个模样之时,她心中所有的,除了疑惑,便是怜惜,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那样?
那样的痛苦,他一直承受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安九心中许多疑问,她知道,找不到北策,这许多的秘密,就无法解开,而北策若是有意躲着她,她又如何找得到?
安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在琉璃轩中待着,闻着空气中依旧残留的幽兰香气,脑海中,那水下的身影,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一日,北策没有回府,安九到了深夜,才回了国公府,几乎是第二日一早,安九就早早的来了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