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想欺骗自己所喜欢的人。
当然,像穿书这种说出来会吓死人的灵异事件,不在这个考虑范围内。
至于,夏谦为何询问,黎青颜倒未有多想,只当他细心看出了白景书对她的不同。
黎青颜面色犯难,迟迟未有开口。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僵持。
好半晌。
一道清冽干净的声音才想起。
“算了,想想我把这么难得的机会浪费在这个问题上,着实有些可惜。”
“我还是想想别的,等我想到了再去找阿言。”
是夏谦在说话,很明显在替黎青颜解围。
黎青颜为难的样子,夏谦自然也看了出来,他眼神微微一暗。
他虽然很想听黎青颜亲口告诉他,她同白景书的纠葛,但他也不想强迫黎青颜。
夏谦,并不想成为让黎青颜为难的人。
忽略心头那丝失落,夏谦略微转了个话题。
“阿言今日可要留下进食?”
话题转得明显,显然是夏谦有意在给黎青颜台阶下。
这方才的一切,黎青颜皆看在眼里。
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攒紧又放开,来回好几次。
终于,在夏谦再次提醒时,黎青颜的手轻轻锤了下腿。
抬眸,眼神认真而又郑重道。
“阿谦,我对白景书,算是有些同情。”
“我只能告诉你这点,至于其他,不是我不想说,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黎青颜重音落在了“我”字上,虽然她知道夏谦或许察觉不了,但她也想表明,她同原身的不同。
不过,她这一骨碌稀奇古怪的话,也不知夏谦会不会多想。
一时,黎青颜眼里划过一丝忐忑。
但奇怪地是,黎青颜对上夏谦眼神时,非但没看出一丝古怪,反而,夏谦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甚至,一下子好像都精神了些,眼神亮了亮。
莫非这事,还能治夏谦的病?
黎青颜不解。
黎青颜哪里知道,夏谦的病,除了身体上的,更多的是被上回黎青颜说的那番喜欢白景书的言论给堵挺的。
如今,听到清醒的黎青颜说,她不过对白景书只有同情之情,夏谦堵在心头那口闷气,一下子舒展了出去。
整个人才显得有了些许容光。
至于其他,夏谦不想去想,他只听阿言说的。
阿言说是同情,就是同情。
他信阿言。
第89章
不过那张“主人卡”,最终还是被夏谦叠的四四方方放好。
因为黎青颜说; 她那个问题也不算回答上了; 所以也不算用了“主人卡”。
不过; 这一番对话; 倒是让两人都欣喜满意。
黎青颜是因为夏谦的病情好转。
夏谦则是因为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当然也不算全然解开,这里面还有些许谜团,但夏谦不着急,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有了答案; 其他; 他可以等。
不过在黎青颜那里得了确切答案; 夏谦眼神忽然亮了亮,好似注入了一道清泉; 有了些许生机。
只是转眼; 夏谦目色微沉。
接下来; 该做选择的是他了。
——
转眼到了第二门考核——
君子六艺的考核。
这第二门; 总共考三天,按照类别不同,分上午场和下午场。
若是没有考这门的监生们,还可以去围观别的监生们的考核情况,以此达到更好的交流和学习的目的。
不得不说,国子监归根结底; 还是一座培养人才的教学机构; 将初心贯彻的十分彻底。
而这第一门考的便是“礼”。
君子六艺; 这六门技艺,先前早已贴了公告,公布了各技艺报考的人选。
所以,黎青颜报考了“礼”一门,自然被关注他的人所知。
恰巧,基本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很关注她。
所以,“礼”之一门围观的人算是人山人海。
而恰巧,“礼”之一门,经过众位监生一致分析,应该是君子六艺中最容易过的。
剩下的五门,都需要一定的真本事,可这“礼”好似只要记住礼仪程序就行了。
虽然不知如何考核,但内容定然是出自所学。
于是,报考“礼”之一门的监生,也是“六艺”中占比人数最多的。
心思不言而喻,都想取巧走捷径。
然这一回,考核“礼”之一门的专精博士,虞博士,坐在考核地点露天高台的蒲团上,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眼里划过几分狡黠。
黎青颜今日起的稍早些,让秋平好生打理了下自己,比往日更注重仪容仪表。
不止黎青颜,所有参加“礼”这一门的监生,皆是如此,因为考核内容限定死板,就怕坏在第一印象。
到了考核场地,却见考核场地是设置在一个露天矿达的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早已铺满了百来个蒲团。
提供监生门跪坐。
黎青颜粗粗看过去,见那蒲团还有些厚实,想是一会跪坐时,该不会太疼。
监生们依次取号进场入座。
这蒲团做的也挺有意思,像是考场座位一般,同监生们手中的号码牌是一样的。
黎青颜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
五十号。
恰好是中中央的位置。
黎青颜抬脚,走得笔直,就朝着五十号蒲团所在的位置而去。
当然,清风朗月的模样,便是同为男人的其他同场监生们,也不由为其风采驻足。
心头却也偷偷叹气。
感觉“礼”之一门的头名被内定了一般,看来只能想想二、三名了。
可这里面总有那么些是不服输的。
文山鸣和范明成,皆是如此。
只不过,前者只是自信,后者却是自负。
范明成此人一向自视甚高,虽于春闱落第,但总觉得自己比这群连秋闱都没参加过,连举人都不是的监生们强上不少。
虽然,月考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靳离打脸,但范明成只觉是自己轻敌。
并不觉得是对方有多厉害。
再者考得也是偏主观的“经义”,范明成只当自己没对上考官的口味。
但实力,并不输给靳离。
他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人。
只是,上回的月考成绩,到底让他遭受了不少奚落嘲笑。
范明成心头虽怨,却也暗自发誓,一定要掰回一城,而“礼”之一门,正好能送他一个开门红。
旁人或许不知,范明成家里同掌管祭祀礼仪的大太监关系非比寻常,那大太监算是他大伯。
因为大伯身担要职,他身后的人自然在礼数上也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范明成自小就被极懂礼仪的大伯派人教导祭祀礼仪,包括宫中礼仪等等。
如是考理论知识,范明成自比在座无一是他对手。
而且……
范明成眼神微微落在前头正在找位置的黎青颜身上。
唇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容。
正好,可以借一借这所谓“盛京第一才子”的名声东风。
巧的是,文山鸣和范明成的位置恰好在黎青颜的蒲团两边,文山鸣在左,范明成在右。
待所有人都站好后,“礼”之一门的专精博士,才慢悠悠地起了身来。
藏着精光的双目,淡淡环视了一圈底下众人。
当然着重看了几眼,表情明显有些不放在心上的一小部分人。
然后才是似笑非笑地捋了捋胡须道。
“礼之一门,考核方法很简单,由左始,左右监生互相对问,问题范围就在五礼之中,随意问取,谁先答不上来,或者谁先想不出问题,便是输,时间在十息内。”
话音一落,众监生严重划过一丝了然,虽考核方式有时长限制,但到底没多出格。
难度也就在记忆力和应变能力上。
想想,确实如他们预料所言。
但黎青颜却微微挑了挑眉。
刚刚她有所留意的,高台上的专精博士,眼神扫过他们这一圈人时,眼里隐隐藏着精光和戏谑。
特别像以前她当老师时,心里琢磨花样收拾班上那群不老实小孩的眼神。
但听专精博士的话,一时半会,她也想不通那花样是什么,只是觉得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黎青颜正思索着,又听专精博士补了一句。
“另外大家注意,可别太用力,将蒲团坐坏了。”
这提醒的话,让底下好些监生心下好笑。
他们又不是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如何能把蒲团给坐坏。
但黎青颜却注意到了这句话。
在此情此景,专精博士是不会废话的。
那这蒲团……
黎青颜眼神微微落了上去。
只她还未跪坐上蒲团,就有一些监生速度比她还快的跪坐了上去。
而下一刻。
“啊!”
“啊啊!!”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瞬间响起。
第90章
伴随着声音的是瞬间跳起的身影。
遍布整个广场; 哪哪都有。
而这些跳起的身影; 都有个很统一的标志。
便是他们膝盖上均染上了一片橙色,正滴滴答答顺着监生服滑落在脚尖。
狼狈不已。
在广场两边的高台楼阁中; 有一群人正在观测着眼前这一幕。
正是国子监的一众官员; 以及烟雨先生。
底下监生们的一幕; 让各堂助教; 不由白了白脸。
只觉自己堂内的监生; 简直丢死个人了。
其中一个高级班的助教同一位专精博士眨了眨眼; 想让那位博士; 在烟雨先生帮他们说点好话,挽回点形象; 那位专精博士领会; 连忙同烟雨先生道。
“让祭酒大人见笑了; 这底下都是哪些堂的弟子; 回头各堂助教记一下名单; 好生约束一番; 教教礼仪。”
那位专精博士先是说了一通监生们和各堂助教,然后见祭酒大人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这又才大着单子道。
“虞博士有些胡来了,这完全是整人的玩意吧,放在正式考核; 有些上不得台面。”
闻言; 这回烟雨先生眼角的鱼尾纹弯了弯; 脸上有了表情。
“是吗?”
“我倒觉得虞博士这回的考核很有些意思。”
“你看这底下的监生们既长了教训; 也能更懂得知行合一的道理,况且……”
烟雨先生眼神落在底下蹦蹦跳跳的监生们身上,眼里的笑意更浓。
“况且,还多了很多生气不是。”
见着烟雨先生认可,专精博士立马换了副嘴脸,赶紧附和道。
“祭酒大人果然真知灼见,下官愚钝了。”
其他好几位博士助教,也赶忙附和烟雨先生。
重复的花言巧语,听得烟雨先生眉宇间微微一皱,也没接话,目色顺势落在底下的监生身上。
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
还是这群有朝气的学子们有些意思。
而被国子监官员们和烟雨先生讨论的虞博士的考核花样便是——
鸡蛋。
藏于蒲团里的鸡蛋。
还未跪坐的黎青颜和其他还未跪坐的监生们一样,眼神均是落在那些蹦蹦跳跳的监生们跟前的蒲团上。
现在蒲团面上的布料凹陷了下去,染上了同监生们膝盖上一样的橙色。
显然刚刚这群蹦蹦跳跳的监生们用力过猛,将藏于蒲团里的鸡蛋压坏了。
但与此同时,剩下还未跪坐的监生们,眼神均是一凛,垂首看向自己跟前的蒲团。
原来难题在这里。
鸡蛋这种东西,一受力,本就很容易被压坏。
可如果他们要跪坐在蒲团上对问对答,坚持到最后,势必要成为跪坐在蒲团上时间最长的人。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怎么保持仪态,使其长时间跪坐在鸡蛋上且不压坏它,还能保持对问对答的高水准。
一心三用!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群把鸡蛋压坏的监生就……
果不其然,在广场露台上的虞博士,此时已经慢悠悠地端坐在蒲团上。
瞧着他那么悠闲的姿势,刚才沾染了蛋液的监生们小声腹诽。
“虞博士的蒲团,肯定没有鸡蛋。”
谁料那监生刚腹诽完,就见虞博士眼神飘了过去,吓得监生颤了颤身子。
虞博士对他笑了笑,笑得跟个狐狸一样,然后收回了眼神,目色直视前方,狐狸笑容顿时一收。
“方才沾了蛋液的监生们,麻烦自行退场。”
“衣衫不洁,如何谈礼?”
这群沾了蛋液的监生们心中不忿,他们这副模样又是拜谁所赐?
可饶他们有再多怨言,也不敢公然同虞博士顶撞。
同样也是“礼”的问题。
尊师亦是礼。
尤其在国子监内,不尊师可是会挨板子的,严重的甚至会被退学。
所以,不管这其中子弟多么达官显贵,在国子监内,都得学个乖。
没多会,这群人就悉数退场。
一下子,监生们就少了大半。
虞博士摆摆手,示意官差撤去被淘汰了人的蒲团。
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看谁是下一批淘汰者。
而余留下来的监生们也并不好过,现在盯着底下的蒲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生怕太过用力,就像先前那群人一般把鸡蛋坐坏了。
可如果不用力,光维持那个姿势,也需要很大的意志力。
就连文山鸣和范明成脸上都出现一丝难色。
两人皆是理论知识学得极其通达之辈,本想着不论对问对答皆不在话下。
且范明成还比文山鸣更厉害些,至少在“行”上,毕竟从小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把握长时间跪坐鸡蛋上面,而不让它被压坏。
一时,两人都有些踟蹰。
也不只他们两人,剩下的人面色都很是踟蹰。
见状,虞博士半捋着胡须,决定给这场考核再加一把柴。
只是,虞博士刚准备说话时,忽然——
轻轻地一声“咚”响起。
有人跪坐了!
虞博士微愣,泛着浑浊的眼眯了眯朝场上看去,想看看是哪位监生如此有勇气。
敢在遭遇一圈失败后,还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虞博士想看看,这人能不能吃上螃蟹。
很快,场上一位脊背挺得笔直的少年郎便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身姿颀长。
即使身着普通的监生服,也穿出了独一份的芝兰玉树。
虞博士定睛一看。
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
咦?!
是他?!
黎家青言。
对于像虞博士这样的极具学问的学者而言,“盛京第一才子”的名头,他们不过就是听来笑笑。
几年便换人的名头,不值得他们留意。
这做学问,从来不是看的短短几年光景。
活到虞博士这岁数上,好些道理,他已然通达。
所以,即使,黎青言入学时,又是带着“盛京第一才子”,又是带着“朝考头名”的名头,皆是没入虞博士的眼,甚至还有些招虞博士的烦。
相对而言,虞博士更欣赏低调朴实的原石。
可眼下这些年轻人,大多锋芒太露。
不过,这回……
虞博士看了一眼黎青言稳如泰山的身躯,以及她身下跪坐下后,没有溢出一滴蛋液的蒲团。
下巴微微点了点。
这才将眼神移动到了其他人身上,略微皱了皱眉道。
“十息之内,若场上监生还不跪坐蒲团,视为弃权。”
文山鸣和范明成等人一听,本还停留在对黎青颜竟然能快速找到方法的讶异上,现在也只能赶紧抓紧跪坐上,以免被淘汰。
只是,他们大多皆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重量放轻。
以防止将藏于蒲团内的鸡蛋压坏。
所以,腿脚的所承受的压力便有些大。
一开始,并未初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