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家人发现王丽枫和白振轩不告而别时,他二人早已回到了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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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姜氏正由真娘伺候着洗漱,忽听外间传来儿子白振轩的声音:“母亲,儿子回来了!”
白姜氏看了真娘一眼,困惑道:“这倒奇了,怎么一大早的,就回来了?”
遂赶紧让真娘伺候她更衣,穿戴整齐,便挑起竹帘走到外间来。但见白振轩和王丽枫并排站在地上,他们身后站着松塔和允姑。
真娘扶了白姜氏就座,白姜氏问道:“怎么了?昨儿个让你们回,你们不回,托人捎话去,让你们今儿个别回,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白振轩拱手道:“母亲,是孩儿不好,因为贪杯没有谨遵母亲教诲,以致昨夜宿醉,故而耽误了回程,今儿特来向母亲请罪。”
白姜氏虽然听儿子陈情,眼睛却瞅着儿媳妇。
但见王丽枫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心想定是她不愿回,白振轩强拉她回的。
又道,既已嫁了白家,婆家才是你正经的家,哪还有恋着娘家的道理,心里便有丝不悦,但面上依然不显山露水,言词温和道:“既然已经回了,就回了吧,总不能还将你们小夫妻赶回王家去。母亲先前嘱咐你们回门不可留夜,原是为着新房满月内不可空置的旧俗。我们原是为你们夫妻好,谁知你们小夫妻自己不珍惜……”
听夫人言语间的责难处处带上王丽枫,并不单方面指摘白振轩不对,允姑心里憋屈,忍不住插嘴道:“少夫人原念着夫人是为了他们好,哪有不遵夫人嘱咐的道理,奈何少爷他昨夜多饮了酒误了归程,今儿早上又执意要回,少夫人只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允姑!”王丽枫扭头看了允姑一眼,允姑的话蓦地便断了。
少夫人不让她多嘴,她做哑巴便是了。
见允姑话说一半便低了头,显得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坦荡,又听她将自家儿子比作鸡鸣狗盗之辈,白姜氏不免心里有气,但碍于她是王丽枫陪嫁,又不好面上斥责,只得绽了个难看的笑脸道:“振轩你也真是不听话!”
真娘忙假意道:“要我说也怪松塔,交代得妥妥帖帖的去,竟不懂得提点少爷,还由得他喝醉……”
真娘的话令允姑心里分外难过,有苦说不出。
真娘明着怪松塔,实则在怪她,因为之前夫人嘱托的话都是她代替少爷少夫人听的。
松塔已经噗通往地上一跪,道:“都怪奴才该死,都怪奴才误事,奴才对不起少爷!”
说着就要摔自己耳刮子,白姜氏喝道:“松塔,你惺惺作态给谁看?白家好歹是书香世家,什么时候要让人嚼舌根说我们亏待奴才了?”
松塔这才住了手,白振轩回头丢给他一个眼色,小声道:“没你事,退下吧!”
松塔退下了。
白姜氏从椅子上起了身,轻轻走到王丽枫跟前去,拉住王丽枫的手,笑道:“丽枫啊,白家连一个奴才都不会亏待,又怎么会舍得委屈自家的少夫人呢?我知道这次回门,不怪你,都是振轩的错……”
王丽枫见白姜氏慈眉善目的,心里早已感激涕零,忙替白振轩解释道:“婆婆,不怪振轩,也怪儿媳不好,没有提点他让他少饮些酒,以致昨日误了归程。”
白姜氏摇头,道:“过了就算了,只盼着你们夫妻俩日后能好好的。我已命真娘去找牙婆子给你挑几个何意的丫鬟,平日里有什么委屈都和婆婆我说,莫憋在心里,毕竟是一家人,沟通是很重要的,若一点小矛盾积蓄久了,关系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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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梅香坞,只有王丽枫和允姑两个人的时候,允姑便对王丽枫说:“少夫人,您听出夫人那一番话的弦外之音了吗?”
王丽枫凝眉摇头,一脸懵懂。
允姑看着她家小姐就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心里充满不忍与担忧,“我怎么觉得夫人虽然慈眉善目,却像个笑面虎般……”
“奶娘,你想多了,我觉得婆婆人很好啊,她说了回门的事情不怪我,她也说了要替我找几个何意的丫鬟来,我们还要要求她怎样?”
少夫人如此心机单纯,允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第七十一章 送婢
“阿暖——”
白云暖正在书房陪恋奴练字,只听得一声白振轩的呼唤,抬头间,白振轩已撩起璎珞珠帘走了进来。
“哥哥?你不是陪嫂嫂回门吗?怎么回来了?”
“一大早就回了,原应昨儿个就回的,贪杯耽误了。”白振轩言语间闷闷不乐。
恋奴停了手中毛笔,仰着头,笑着唤道:“轩表哥——”
白振轩看着恋奴发光般的笑脸,虽然心情郁闷,还是给了他一个疼溺的笑容。
“恋奴在练字呀!让轩表哥瞧瞧,恋奴的字练得怎样了?”白振轩走到恋奴旁边认真打量起他的字来,惹得恋奴一阵紧张。
白云暖一旁道:“才五岁的孩子,手骨还很软,练字能练到这份上也算尽力了。”
白振轩点头:“小姨把恋奴教导得不错。”
“子不教,父母之过。哥哥的言行也关乎父亲母亲的名声,所以哥哥……”
白云暖言及至此,白振轩已了然。
回门一事,自己的确小孩子气了,难免要给王家人落下坏印象,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见白振轩一脸惘然,白云暖又道:“哥哥还需尽早调整心态才是,心砚可怜,嫂嫂又何尝不可怜?哥哥对嫂嫂,还是要以夫妻之道待之为好。”
白云暖柔声劝导,白振轩自然是明白妹妹的一番苦心的。只是世间事,总是谈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阿暖,莫说我的事了,和你说说鹿鸣的事吧!”
“他是又要回乡下去吗?”白云暖知道哥哥的心思,哥哥对温鹿鸣的好都要让旁人妒忌了,“其实人各有志。哥哥又何必强留?”
“我只是觉得他有才,不考功名去务农可惜了,一旦他金榜题名。便是他温家转运之时。”
“可是温公子曾说过他白日劳作,夜间攻读。做到了两不误……”
“他是如此说,可是阿暖你当真相信吗?”白振轩有些激动。
白云暖愣住了,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
她沉吟道:“要不,哥哥随他去乡下看看。”
“好主意。”白振轩灵机一动。
“去乡下吗?轩表哥,暖表姐,我也要去。”恋奴一旁闹嚷起来。
白振轩道:“你这么小,如何能远行?表哥表姐能不能去,还得去请示你姨父呢!”
白云暖道:“哥哥去便是了。我可不去。”
“矫情!”白振轩笑着戳了下白云暖的额头,自离了听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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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没有想到哥哥请示了父亲之后,父亲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大家都去。
白玉书有白玉书的打算,强金阁横竖有他自己坐镇,无需小辈们搭手,儿子儿媳新婚燕尔,貌似感情不融洽,乡下田园风光甚好,空气又清新,人的心情应该也能愉悦些。趁此出行机会整好可以联络感情。既然儿子儿媳都去了,女儿还有连襟家的孩子们当然也一同去野游为宜,多一个人游说温鹿鸣。他便能多打消一份疑虑。
小辈们都去了,安全问题便成了首要问题。于是让温诗任带队,姜女、杨勤封统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乡下出发。
白家的马车前脚刚走,章乃春的马车后脚便到了白府门前。
马车上,章乃春对紫藤道:“你在车上候着,我先去通个信先。”
紫藤因着章乃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对他无不言听计从的,又见章乃春生得仪表堂堂。看他的目光更添了一些痴迷。
只见她一脸羞怯,点头道:“有劳章少爷。”
章乃春下了马车。去敲了白府大门。
喜伯来开门,见是熟识的章家大少爷。便笑道:“章少爷有何贵干?”
“我有事禀报你家小姐,老人家可否代为通传?”
喜伯摇头,“直接通传给小姐肯定是不行,需得经过我家老爷同意先。”
章乃春想,自己替白家少夫人寻回了贴身丫鬟,这是好事一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点头道:“如此亦可。”
不料喜伯却道:“章少爷的消息如果是要通传给小姐的,就算报给我家老爷同意也没用,我家小姐下乡去了。”
章乃春愣住,“那心砚姐姐呢?”
喜伯道:“也一同去了,我家少爷少夫人都一同去的。”
章乃春犯了难,便又问喜伯道:“可知你家小姐去哪个乡下了?”
喜伯多了个心眼,直摇头回答不知道。
章乃春无奈,只好折返马车内。
见章乃春郁郁寡欢回到车内,紫藤询问道:“怎么?我家小姐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了么?”
章乃春摇摇头:“你家小姐现在是白府少夫人,她还不知道我已将你救回来的事情呢!因为委托我去渔村救你的是白家大小姐,不是白家少夫人,我需得先和白家大小姐交接过,再决定如何安排你的归宿。”
紫藤暗忖,自己的卖身契已不在王家手里,眼下自己是自由之身,又何必非得跟着王小姐呢?自己虽然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她多年,可是自己有难之时,亦是白家小姐托人救她,自家小姐做了白家少夫人之后反倒置身事外,想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主子,不跟也罢。
于是噗通跪在章乃春跟前,道:“章少爷,无论是白家少夫人,还是白家大小姐相托,章少爷才是紫藤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就让紫藤伺候章少爷,以报救命之恩吧!”
章乃春大吃一惊,定睛看紫藤,身上还穿着新娘喜服,只是在海水中浸染过又经风吹日晒,颜色已变得脏黄,但仍难掩三分明艳姿色。
要是往日,面对一个少女公然求爱,章乃春早就把持不住。可是自打见了白云暖之后。他竟也收了几分色心,不但章台柳巷没去游荡,就是府里的婢子们也再没碰根手指。更何况紫藤是白云暖相托解救的丫鬟,他更不会对她有任何邪念了。
章乃春扶起紫藤。道:“你要报我救命之恩的话,就要凡事听本少爷的话。”
章乃春心里打了小算盘,将紫藤安插在白府内对自己何尝没有好处?往后自己要想知道白云暖的任何动向,都有个里应外合的人。
紫藤兀自点了头,“少爷对紫藤,如同再造,少爷的任何吩咐,紫藤自然言听计从。无有怨言。”
章乃春满意,“那好,你先随本少爷回府,我见你身上有伤,又吃了不少海水,需得修养数日,我替你请个郎中调理一段时间,再将你送到白府来,如何?”
紫藤听可以随章乃春回章家,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章乃春命四儿调转马车头。自回章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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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马车到了温诗任的老家兰芷。
那是一个竹篱茅舍、鸡犬相闻的美丽田乡,民风淳朴,温诗任是唯一的读书人。因此很受敬重。
一路上,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小鸟在枝头打盹,知了倒是叫得欢畅,阡陌田野种满庄稼,农户的烟囱里缕缕青烟冒出,偶有光身赤脚的小儿跳入路边的小河,“噗通”溅起许多水花。
孩子们掀开马车窗帘向外探看,他们都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到了乡下,便是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无比。恋奴年岁小,早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欢呼不止。
他原本因为不能和白云暖同乘一辆马车而心情郁闷,闹了一路别扭,没想到一见到田园风光,倒也心情朗润起来,忘了之前不快。
“父亲母亲,我们是到了目的地了么?”恋奴问姜女和杨勤封。
姜女在恋奴身后,随他一起望车窗外的景致,笑道:“是的,马上就到了。”
“母亲,我喜欢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兰芷。”
“兰芷?我喜欢兰芷,我要和暖表姐一起住在兰芷。母亲,等我长大后和暖表姐成了亲,你和父亲就给我们在兰芷建造一栋大别墅,好不好?”
恋奴回头热切地看着姜女。
姜女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啐道:“想得美!”
恋奴的笑容立刻像冰花遇到太阳一样融化了,他暗沉了面色,问道:“怎么,母亲还是不同意让恋奴娶暖表姐吗?”
恐恋奴又犯浑哭闹,杨勤封未等姜女开腔,就回答恋奴道:“谁说不同意了?同意同意!恋奴要娶谁我们都同意,只是恋奴现在要乖,要听父母话。”
“父亲,你真好,我们拉勾,你们说话算话,不许骗恋奴哟!”
恋奴伸过嫩嫩的小指头,同杨勤封拉勾勾。
为了和白云暖成亲的话题,他已经同父亲母亲拉过无数次勾了。
另一辆马车上的白云暖却显得意兴阑珊的。
她为温鹿鸣回不回白家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她真要因为前世的偏见断了温鹿鸣这一世的前程吗?
她的目光失落地投在窗外,这田园风光虽美,终不是一个读书人的良好归宿。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眼看着已到兰芷,不单白云暖心事沉浮,心砚也不好过。
她原本拒绝陪小姐同来乡下,为的就是避开少爷,可是夫人放心不下绿萝红玉,她只好前来。
上车前,小姐原被安排和少爷少夫人同乘马车,她几乎要怄死了,幸好小姐善解人意,知道她的为难,和表少爷杨沐飞换了马车,不然,这一路行来,与少爷共处一室,她真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沉林和彩星心无旁骛,一路高谈阔论,斗嘴耍贫,十分畅快,偏她主仆闷闷不乐,受了沉林好一番奚落。
“我们杨家的丫鬟婆子从不与主子同乘马车的,阿暖,就你纵容你的丫鬟。”沉林两片薄唇一番,又一句奚落的话说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 瓜趣
白云暖不免烦躁,啐了沉林一句:“你的嘴巴安静片刻,便会死么?”
阿暖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的,突然口出诳语,沉林一怔,察看了白云暖面色见其郁躁,沉林不敢造次,果就安静了。
彩星伸手拍拍沉林的肩,以示安慰。
到了兰芷的温家老宅,大家好一番整顿,因要过一夜,仆人们忙着替主子们铺床叠被,少爷小姐们则随温鹿鸣去地里采瓜果。
西瓜地里一派丰收景象,杂草虽多,西瓜也不少。
恋奴在瓜地里撒开两腿跑得欢畅,他一会儿蹲身敲敲这个西瓜,一会儿蹲身敲敲那个西瓜,乐得忘乎所以。
“温大哥,听说这些西瓜都是你种的是吗?”恋奴蹲在一个大西瓜旁,问田埂上的温鹿鸣。
白振轩、杨沐飞和温鹿鸣并肩而立。
不待温鹿鸣点头,白振轩已经替他回答恋奴道:“不错,就是你温大哥种的。”
恋奴竖起了大拇指,“温大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种西瓜,等我会种西瓜了,我就种给暖表姐吃。”
恋奴说得十分认真,大家都笑了起来。
沉林打趣他道:“四弟,你这还没娶媳妇呢!怎么脑袋瓜子里除了你的暖表姐谁也不认了?父亲母亲辛苦养你,大哥二姐还有我平日那么疼你,等你种了西瓜却全去孝敬你的暖表姐了,唉,真是个白眼狼!”
恋奴费力地抱起地上一个西瓜,西瓜太重,他怎样使劲都抱不动,脸憋得通红道:“三姐。你不必吃醋,借温大哥的西瓜孝敬三姐你先。”
彩星忙去帮恋奴的忙,一手抱了西瓜。一手拉了恋奴,往田埂上走。
沉林一边去接应她。一边笑道:“胖点的好处真是不少,不但心宽,还力大无穷。”
彩星一把将西瓜塞进沉林怀里,沉林的身子跟着那大西瓜向下弯了弯,嘴里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