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娘道:“章念颖正为这个事担忧呢!说是让我给王妃您带个话,求您不要因为她姐姐的缘故而迁怒她,她如今虎落平阳,希望王妃能看在同乡的份上对她伸一份援手。”
“你怎么看这件事?”白云暖问真娘。
真娘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家人一向心术不正,这个烫手山芋,咱们还是尽早扔掉的好。”
白云暖点头:“你去拿一百两银子给她,便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娘领命去了。章念颖接过那一百两银子,哭得眼泪汪汪的,真娘道:“你悄悄地离去吧!如果让王爷见到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我们王妃心里该添堵了。”
章念颖无奈拿了一百两银子,领着两个孩子依照真娘吩咐悄无声息地走了。
队伍继续向上京出发,夜宿馆驿,张易辰问起侯伯勇:“怎么不见白日里救下的妇人和她的孩子?”
侯伯勇道:“奴才也正在找他们呢!”
真娘听闻,忙到张易辰近前回话,道:“那妇人说不愿叨扰王爷王妃,让奴婢借给她一百两银子另寻出路去,奴婢看她可怜,便将一百两银子送了她。”
于是,张易辰便也不再提起此事,一行人在馆驿里安顿下来。
夜半,张易辰和白云暖正于馆驿内安睡着,忽听得外头栈道上传来喧哗声,有男子的呵斥声,还有妇人、孩子的哭救声。
张易辰和白云暖同时醒了过来,张易辰起身提刀,喊了侯伯勇便出去了。
白云暖睡不着,去察看了孩子们的情况,孩子们都安睡着,没有被吵醒,官兵把守着,安全得很。她便又悬心张易辰的安危,所幸张易辰去了没多久,便和侯伯勇一起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从歹徒手里救回来的章念颖母子三人。
如画、如风给白云暖更了衣,又扶着她去了馆驿厅里。厅内,张易辰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身后站着侯伯勇,地上站着章念颖母子三人,三人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全都披头散发,鞋子也掉了,一脸的泪痕交错。
白云暖不由扭起了眉头。
张易辰道:“阿暖,你怎么起来了?这三人就是白日里我们救下的那母子三人,不知何故又溜走,今夜幸亏又遇着咱们,否则只怕做了那一伙歹徒的刀下冤魂。
“那群歹徒便是奴家丈夫的债主。”章念颖说着便跪在白云暖跟前,拉着白云暖的衣裳涕泪俱下,乞求道:“白小姐,请你看在洛县同乡的份上,救救我们母子三人吧!出了这馆驿,我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易辰听了,奇怪地问白云暖:“怎么,你们是同乡,还认识?”
章念颖已经迫不及待答张易辰道:“是啊是啊,王爷,我和王妃是同乡,同住洛县,我们两家还颇有些渊源呢!”
“什么渊源?”白云暖不悦地打断了章念颖的话,径自走到张易辰身边,道:“王爷可曾记得那章乃春?”
张易辰这一辈子忘记谁也不能忘记章乃春这个名字啊!这个人差点害他和阿暖之间生出嫌隙来。
白云暖道:“这个妇人便是那章乃春的二妹。章乃春的德行,想必王爷已经见识过了吧?王爷定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张易辰道:“那人就是个败类。”
“岂止如此,他还有个大妹,心思险恶,最是下三滥之人,这个章念颖有着这样一个哥哥和这样一个姐姐,她又能是什么好货?”
白云暖言语中逐客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章念颖再三思量,这馆驿的门,他们母子三人是绝不能这样踏出去的,需得找个靠山才是。所以不管白云暖多讨厌自己,她还是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乞求道:“王爷王妃,阿念知道从前哥哥与姐姐待亏了王妃,可是阿念从来没有伤害过王妃你啊!”
白云暖在心里冷嗤:这一世你是没有,上一世呢?你这个墙头草可没少当章思颖的走狗!在章思颖跟前就是个窝囊废,没用的东西,可是欺负起病榻上的嫂子来,却有着说也说不完的各种奚落酸溜溜的话。
章念颖已经拉着两个孩子一起磕头,两个孩子经过这屡番的惊吓实在是吓破了胆,此刻配合着他们娘拼命磕头,嘴里喃喃念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三个人直把额头磕出了血。
终究是无用的妇孺,张易辰挥挥手,不忍道:“够了。”继而对白云暖道:“阿暖,你拿主意吧!”
白云暖已为人母,将心比心自然看不得两个小孩子受这样的折磨。
她想要救人,心里却又不甘心,但理智和道义都告诉她此时此刻必须收留这母子三人。
她没好气道:“章念颖,你听好了,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但是是看在两个无辜孩子的份上。到了上京城,你们摆脱了仇家,就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白云暖已经大发慈悲,章念颖立即拉着两个孩子磕头谢恩。
这一夜,被章念颖这么一闹腾,白云暖睡意全无。
张易辰见她辗转难眠,便索性也不睡了陪她说话。
帷帐之内,张易辰将自己的手伸给白云暖做枕头,并问白云暖:“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白云暖知道张易辰在逗她开心,心情便略略好了些。
这一夜,二人回顾了前尘往事,不甚唏嘘,又展望了美好的未来,一直攀谈到天亮。次日重新出发,倒是在马车上睡得香香的。
蕙娘见父亲母亲安睡着,便对真娘轻轻嘘了一声,继而让真娘带她去找温鹿鸣:“真娘,我想和温先生同一辆马车。”
真娘想了想,道:“好吧,王爷王妃睡着了,省得你在这里打搅他们两个。”
温鹿鸣和安宇梦正在马车上谈论着,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安宇梦道:“出了什么事?马车怎么突然停了?”
马车帘一挑,蕙娘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一脸的阳光灿烂,让整个马车车厢都亮了起来:“温先生,安先生,我来和你们两个作伴,好不好?”
温鹿鸣和安宇梦还未回答,真娘的脸也探了进来:“宇梦、鹿鸣,王爷王妃睡了,怕郡主在那边吵他们安歇,所以就带到你们这里来了,蕙娘一向听鹿鸣的话,到你们这边来,我才放心。”
温鹿鸣和安宇梦能说什么,自然是欢迎的。
温鹿鸣起身,向小蕙娘伸出手去。小蕙娘对着温鹿鸣伸过来的大手小脸笑开了花,她将自己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了那只大手里……L
☆、第三百四十七章 章二姐悬梁
“温先生,我可以做个谜语给你猜吗?”蕙娘到了马车上,便挨着温鹿鸣坐着。
宇梦道:“蕙娘,你的谜语安先生也要猜,不然我要吃醋了。”
蕙娘道:“那就要看安先生能不能猜得出来。”
“说来听听。”蕙娘便说了,“这个谜语是外公做给我猜的,谜底是打一种水果:绿布包白布,白布包头梳,头梳包米,米包醋。”
温鹿鸣和安宇梦忍不住笑了起来,安宇梦道:“只怕米包醋会难吃,还是米包糖水好一点。”
蕙娘道:“安先生一定是猜不出谜底才改谜面的。”
安宇梦急了:“谁说我猜不出的,我明明知道谜底是……”
“柚子。”温鹿鸣抢先一步。
蕙娘立即鼓起掌来,“温先生好棒,温先生最厉害,最聪明了。”
温鹿鸣立即得意地和蕙娘击了一下掌。
宇梦气馁道:“你们师徒联手欺负人。唉,带个女学生就是好,我那四位爷可没有蕙娘对鹿鸣你这么忠心。”
“安先生,你这话要是被哥哥和弟弟他们听到了,他们一定会伤心的,爹爹和娘亲当初让他们挑师傅,他们可是都挑了你。”蕙娘这么一提醒,安宇梦立即拍了下自己的头,自责道:“也是,瞧我这张破嘴。”
温鹿鸣满意地低头看着一脸纯真笑容的蕙娘,蕙娘更加使劲地冲他笑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
入京,回王府,宫里早就派了太监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肖太妃和皇帝一起备了宴席迎接护国公一家平安回京。
于是。家人们自在王府里忙碌,张易辰率着妻子儿女整装出发。
宴席摆在了长乐宫,老太后重回长乐宫是苦尽甘来,人也见老了不少,见到张易辰一家自然是老泪纵横。因为太皇太后、皇太后、肖太妃三人都被钟离雪囚禁过,患难与共,感情自然是比从前融洽了许多。又因太子夺权复位。张易辰功不可没。皇后对肖德妃便更加礼让三分了。
三位长辈对张易辰和白云暖分别说了许多感慨动容的话,又赏了五个孩子一堆奇珍异宝。
皇帝更是当堂便让太监宣读了圣旨,封了几个娃爵位。蕙娘亦被封为“柔善公主”。
太皇太后见蕙娘长得与白云暖分外相像,明眸善睐,珠圆玉润,很是喜欢。宴席罢。还特意嘱咐白云暖和张易辰要常带蕙娘进宫让她看看,蕙娘偏又嘴巧。腻在太后怀里道:“蕙娘也想常进宫看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和蔼可亲,就像菩萨一样。”把个太皇太后逗得乐不可支。
宴席罢,回到王府已是夜深。让孩子们各自去睡,白云暖还是没忘了章念颖母子仨儿。问了真娘母子仨儿的下落,便由真娘引路去了后院章念颖母子三个睡觉的地方。
章念颖的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章念颖倒是还没有睡。见到白云暖和真娘到来,她很是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白云暖见眼前的章念颖可能是吃了不少苦。这十多年不见竟老态了不少,心里暗忖:那章家一向富庶,怎么也由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受苦,有道是为富不仁,大概如此了。
白云暖道:“何必如此?我不是你的生养父母,怎么当得起你一跪又一跪?”
章念颖道:“王爷王妃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自然当得起这一跪。”
白云暖不耐,挥挥手,道:“起了吧!”
章念颖从地上起身,却已经驼背耸肩低头不敢看白云暖。
白云暖道:“我们原先说好了,带你入京,你摆脱了仇家便自寻活路去。你若经济上拮据,本王妃可再送你三百两银子,也算是老乡一场,不过日后切莫再来纠缠了。”
章念颖低眉顺眼,语气哀恳,又带了哭腔,道:“阿念在京城举目无亲,又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是无路可去,王妃既然救了我们母子仨儿,就好事做到底,收留我们吧!我可以为奴为婢伺候王妃您的,绝不敢有二心。”
“愿意伺候王妃的奴才多了去了,也得让王妃看上眼不是?”真娘啐了章念颖一口,欲要再骂些什么,白云暖挥手制止了她。
“章念颖,明早,我会让真娘送三百两银子过来,你们拿了银子立刻走人。”白云暖说着不再理会章念颖径自离开了。
这一夜,章念颖无法入眠,她对着屋内的灯火想了很多。她这一辈子就是个悲催的笑话。在娘家做姑娘时,父母并不宠爱她,所有的风头都被哥哥和姐姐拿走了,嫁人了,丈夫也不肯善待她。她一个无用的妇人,拖儿带女,如果离开这雍王府,在举目无亲的上京城能有什么出路?白云暖的为人,她其实是了解的。她虽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但心地不坏,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否则也不会将他们母子三人带回上京王府里了。
章念颖回头看着床上一双熟睡的儿女,泪水簌簌地落。
她为人母者,一生没有别的念想,不就盼望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吗?如若她活着,定然是无法留在王府里,如若她死了,白云暖可能就会有一丝恻隐之心收留下她的孩子了……
*
次日,真娘一早就拿着三百两银子去后院找章念颖,推开门便见章念颖已经悬了梁……
*
安品园内,张易辰和白云暖都愁闷地坐着。
真娘立在地上,看看张易辰,又看看白云暖,小心翼翼问道:“王爷王妃,接下来该如何处置章念颖的尸首,还有那两个孩子?”
张易辰问白云暖道:“阿暖,你的意思呢?”
“派人选一副棺木装了章念颖的尸身,连同两个孩子一起送到章家去吧!日前,紫藤来过信报过平安,也告知过他们现在的住址。”
张易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白云暖总以为她和章乃春一家的夙愿瓜葛从嫁给张易辰开始就断了,谁能想到章念颖的死又将她与章思颖牵扯在了一块儿。
如若她与章乃春有着一段孽缘,她和章思颖又何尝不是?
她们之间的孽缘更深。L
☆、第三百四十八章 泼皮大闹章府
远在京城千里之外的章家正焦头烂额着,先是章念颖的赌鬼老公到府上闹腾了数日,说是自己的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如今不知去向,一定是娘家人把她藏起来了。又有债主上门说章念颖的老公将章念颖母子三个抵债给了他们,结果母子三人都逃跑了,一定是章家将人藏起来了。
章乃春一直觉得自己是世上顶无赖的人了,没想到在章念颖的老公面前仍然是略逊一筹。
章乃春欲要让院子对章念颖老公动粗,奈何这到底不是从前自己在洛县时,地头蛇一条,各种逞淫威。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章念颖的老公一族原就是破落户,无赖得很。
章思颖欲替哥哥出头,却被章念颖的老公打得抱头鼠窜,说自己与章念颖原本夫妻恩爱都是被章思颖挑拨的。原来,章念颖初嫁之时,本因老实对丈夫的话说一不二,丈夫醉酒偶有打骂也是逆来顺受,不料有回章念颖夫妇又吵架了,章念颖的丈夫嘴巴上难免得罪了丈母娘几句,章思颖仗着自己任性,以为人人都能像她哥和她父母那样娇惯她,一巴掌便盖在了章念颖丈夫脸上。
章念颖的丈夫从章思颖那儿受的窝囊气,更加变本加厉地还在章念颖身上。
如今章念颖母子三人不见踪影,他更不用顾及什么追着章思颖便是一阵乱揍。章思颖哭爹喊娘,躲到章乃春身后去,章乃春烦躁道:“你还不嫌添乱哪?好好滚回房里去,别出来了!”
章思颖赶紧回了闺房闭门不出。
而章念颖的丈夫带着一班人家彻底赖在了章家,说是章家不交人就得赔钱。
章瑞梅当即就被气病了。章江氏呜咽不止。
章乃春烦躁不安,紫藤道:“要不。爷就给他们一些钱打发他们走就是了。”
章乃春摇头,“这钱可给不得,一旦给了,有这回就有下回,再说阿念又不是咱们把她弄丢的,是他们婆家弄丢的,要闹。也是咱们同他们闹。”
“你不是闹不过人家嘛!”紫藤不敢大声戳穿。只能在嘴里嘟哝。
章乃春只能和章念颖的老公说:“要钱没有,但可以帮忙找人。”章念颖毕竟是同胞妹妹,走丢了章乃春也是着急的。
章念颖的丈夫扬言给章家三天的时间。如果见不到章念颖的人,就要将章家告上官府。
“你不用和本少爷提前通口气,你只管去告,老子本来就知道你是个地痞无赖。我妹妹嫁给你这么个无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章乃春将章念颖的丈夫一行赶出了家门。立即就让家丁关了章府大门。
到了章思颖的房间,章思颖问:“那个王八羔子走了?”
章乃春点头,继而一屁股坐到他妹妹床上,倒在枕头上。翘起二郎腿,道:“阿思,还是你比阿念有先见之明。”
“哟。先前还训我来着,这会儿怎么就夸起我来呢?”章思颖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给自己描眉。
章乃春晃着腿,也漫不经心看向章思颖的背影,道:“从前,我还抱怨你干嘛赖在娘家当老姑娘,不肯嫁出去,害我一年到头要折多少斗米,现在看阿念嫁的这叫一个什么破男人,你还是别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