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暖只是给了真娘一个宽慰的笑容,“多亏了杰哥,不然我也不能平安回来。”
真娘有些不解了,白云暖却不愿意多做解释。
张易辰给白云暖请了太医过来,开了一些方子给白云暖补身子,白苹白振轩他们得知白云暖已平安回来,都来雍王府内探视。张易辰怕大家影响白云暖休息,都不让大家多逗留,只让他们稍稍与白云暖话聊几句,便让大家回去了。
白云暖经过这一场折腾,的确是累坏了,沉沉睡了一日。醒来时并不见张易辰在房里,便问真娘:“王爷呢?”
真娘道:“王妃睡着的时候,王瑾公公来王府宣王爷和王妃一同入宫觐见德妃娘娘,王爷说王妃睡着未苏醒,所以自己入宫去了。”
白云暖不知道张易辰入宫会如何被肖德妃逼迫,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真娘伺候她吃晚餐,她哪里有食欲?正食不甘味着,张易辰便回来了。笑吟吟的,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样子。白云暖欲问张易辰入宫之事,张易辰用食指放唇上“嘘”了一声,道:“食不言寝不语。”于是陪着白云暖一起将晚餐用了。
张易辰入宫的情形,还是第二日真娘从侯伯勇那儿打听来的,真娘感动满满地告诉了白云暖:“昨日,王爷入宫与德妃娘娘大吵了一架。德妃娘娘说王妃被戚杰掳走数日,不管清白与否,都会被人议论,所以让王爷为了自己的名声赐死王妃,王爷不肯,德妃娘娘又让王爷无论如何都要休妻,王爷就将贤宜宫里的桌子掀了。王爷说……”真娘突然欲言又止了,顾忌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已然满满的感动,“王爷说什么了?”
“王爷说就算王妃真的被戚杰玷污了清白,他亦不在乎,今生今世,他只认王妃一个妻子!”
真娘说完,白云暖便哭了,张易辰竟然对她好到了这般地步。
真娘又道:“和德妃娘娘吵完架,王爷又被皇上宣去了,见到了皇上,王爷倒是没有吵架,只是对皇上说,他和王妃的亲事是皇上御赐的,所以这辈子他对王妃好,便是遵从皇上的圣旨,只有与王妃做一辈子欢好的夫妻,才算不辜负皇上,所以皇上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云暖听了真娘这一番话,迫切要去找张易辰倾诉心迹。她要告诉王爷,他爱她,她也爱他,她会千倍万倍地回报他对她的爱。
奈何张易辰不在王府里。张易辰正被太子召往东宫与太子门客们商议为狄闽大人翻案一事。狄闽曾是当朝兵部尚书,涉嫌贪污军饷被洛甫丞相参了一本,锒铛入狱。洛甫不知为何不甘心,非要将狄闽打入死牢,而皇帝一向听信洛甫之言,所以狄闽一家满门获罪。
十四岁以上男丁处斩,十四岁以下男丁流徙三千里;十六岁以上女眷赐自缢,十六岁以下女眷官卖为奴。
前去监牢传旨的内官声音并不大,尖细的喉咙,仿佛含着极利的一根尖刺,把每一个字都凿到人耳膜里去。狱中是死一般的寂静,乌压压跪满了人。左侧监中关押的是男丁,右侧监中关押的是女眷,基本活不了。狭窄阴暗的过道里“嗖嗖”地冷风回旋。
最先响起来的是婴儿啼哭声,仿佛已经感知噩耗降临般,哭得撕心裂肺。那是狄闽家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也是满门获罪里唯一不用死的对象。小儿的哭声若星星之火,迅速燎原。女眷中立即有人哭了起来,压抑着,低声地抽泣。哭声如水面冰层的破裂,带着冷彻心肺的寒意。
狄闽瞪着血红的眼睛,隔着铁栅怒道:“哭什么?我狄家世代忠良,如今遭小人陷害如此下场,我们绝不能丢失骨气,弯下脊梁!”
狄闽蒙冤,他的门生与部下绝不会见死不救。
行刑的那个夜晚,早有义士拼死劫囚。狄闽夫妇以及襁褓小儿从监狱中被救出,皇上派出官兵封城搜索,终究没有搜到三人踪迹。
“狄闽大人这八九年来,也不知是生是死,流落何方?我想他一定是带着妻儿隐姓埋名蜗居于哪里,伺机为自己沉冤昭雪吧!而今机会终于来了!”太子很是亢奋。
“我们搜索了八九年的证据,而今终于查明那笔军饷实际上是落入洛甫相爷之手。”张易辰目光如炬,“只要扳倒相爷,为狄闽大人翻案,狄闽大人一定就能自己冒出来的。”
太子点头,“狄闽大人对我有恩,对我登上储君之位尽心尽力,所以替狄大人沉冤昭雪,本太子责无旁贷。”
张易辰正色道:“易辰追随太子左右,惟命是从。”
“九弟妹刚刚被找回来,受了不少惊吓,九弟先回去陪陪她吧!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会通知九弟的。”太子满意地拍拍张易辰的肩,放张易辰离去了。
张易辰出了东宫议事厅,见月上柳梢头,一盏灯笼自回廊上旖旎而来,还以为是来送他出府的太监,近了才看清是白振轩和小七。Y
☆、第两百八十章 姐夫心事
“大舅哥,小七……”
“王爷……”
双方打了招呼。白振轩道:“阿暖刚刚回来,我和小七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她回王府照顾阿暖一段时间,等阿暖平安生产了,再让她回来。”人前唤小七,人后唤心砚,白振轩已经转换自如。
张易辰看了小七一眼,见她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心想比起锦橙锦屏那几个丫头,白云暖自然是更喜欢小七的,于是便应承了。
小七当即携了包裹,跟着张易辰回了雍王府。
张易辰回到雍王府自然是直奔安品园,白云暖正在安品园内坐立不安地等着他。清冷微明的月色淡淡地洒在白云暖身上,宽松的袍子将她的身子衬得空薄无物,张易辰不免心中一疼。
白云暖从回廊长椅上抬起头来,张易辰已经一阵风卷到她身边抱住了她,喃喃在她耳边说道:“傻瓜,你这是在等我吗?夏夜,蚊虫多,你也不怕被咬伤?”
白云暖心头甜滋滋的,她在他怀里道:“真娘给我抹了驱蚊水,蚊子不咬我的。”张易辰捋起白云暖的袖子察看了她的手臂,果真没有被蚊虫咬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白云暖抬头间,见廊下台阶上立着小七,“咦,小七怎么来了?”
小七已经盈盈上前拜见了白云暖,答道:“少爷让奴婢来照顾王妃,直到王妃生产。”
“大舅哥一番好意,你就不要拒绝了吧!”张易辰软言温语。
白云暖于是没再说什么,让小七先下去休息。
张易辰陪着白云暖在廊下看了一会子月色,白云暖问他道:“王爷为何从蒙古回京走了那么久?差不多用了比平常人多一倍的时间。”
张易辰叹口气道:“因为在蒙古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因何耽搁?敢是因为娜仁高娃公主?”
张易辰点头,“你一定料想不到娜仁高娃为了留住我。用了什么激烈的手段,她竟然割腕自杀……”
“啊?”白云暖惊呼,“那她现在怎样?”
“发现得及时,救过来了,蒙古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在蒙古陪伴娜仁高娃一段时间,我只好留下几日,等她伤势稳定了。就火速回京。谁料想你竟然遇到那么大的灾祸,幸而戚杰,不然。我真觉自己对不起你。”
张易辰面有愧色,白云暖心又不忍,安抚他道:“总算是有惊无险,王爷不必自责。其实。我能化险为夷,除了戚杰舍命相救。还要感谢一个人……”
白云暖向张易辰讲述了山野遇宁莫母子之事,张易辰当即表示次日便要派人去将那母子二人接来。白云暖心满意足地靠在张易辰怀里,二人缠缠绵绵说了一会子情话,便双双回屋睡下。
次日。张易辰让侯伯勇派人去接宁莫母子。
彩星、沉林两姐妹相约着来王府探望白云暖。
白云暖便差人去编修府将白苹也接了来,表姐妹四人组了牌局,玩了小半日。真娘劝道:“两位表小姐和大小姐还是饶了王妃吧。一旦王爷回府知道你们缠着王妃玩牌,肯定会怪奴婢没有监督王妃休息。奴婢的日子可不好过。”
众人素来敬畏张易辰,赶紧收了牌局,白云暖嗔怪真娘道:“人家从坐上牌桌就连输几局,幸而这局转了运,你就来扰乱,害怕王爷责怪恐是借口,你定是收了她们三人的好处了。”
真娘连呼冤枉。
沉林嘴皮子利索,笑道:“真娘现在可是雍王府内的女管事,今时不同往日,她哪里能看得上我们那点子贿赂?”
彩星道:“阿暖不过是和真娘开玩笑,偏你就当真了。”
众人笑了一会子,撤了牌局,去王府湖心亭里乘凉吃瓜果。盛夏,湖心亭里凉风阵阵。彩星和沉林吃着吃着便竞相呕吐起来,原来二人皆都喜事临门。白云暖忙向二人道喜,忽而瞥见白苹一人独自落寞,泫然欲泣,便也心情凝重起来。
晚饭时分,白云暖放彩星、沉林自家去,独留了白苹共进晚膳。白苹伤怀道:“你和彩星、沉林都是有福之人,偏生我是前世没有积福的。一个女子做不了母亲,那么她这一生便是白活了,终是不完整的。”
白云暖欲要安慰,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便道:“苹姐姐不要太过悲观,有些人开花结果早,有些人开花结果迟,或许是苹姐姐与孩子缘分未到,不过多花些时日去等待便是了。”
白苹的眼里已经有泪花浮现:“只怕我愿意等,有人却等不及。”
白云暖一颤:“难道姐夫有意见?”温鹿鸣一向厚道,不是这样会为难妻子不讲理的人啊。
白苹摇头道:“你姐夫的心性,你是了解的,他是宁可自己委屈,也不肯在面上说道半句,只是公公他就未必肯设身处地着想了。”
“温先生知书识礼,怎么也成了这样的人了?”白云暖有些气愤。
白苹却替温诗任解释道:“其实站在公公的立场上,他着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温家世代单传,若到了我这里断了香火,我岂不成了温家罪人。”
“姐姐,你又不是成心想这样,这一切都是命里意外罢了,”白云暖握了白苹冰凉如水的手,安抚道,“我会尽力帮你搜寻治疗不孕不育的良方的,姐姐宽心等着,终有一日能成的吧!”
白苹趴在白云暖肩头,委屈地哭了一场,晚饭也吃得极少,只是象征性地陪着白云暖用了一会儿餐,便起身回编修府去了。白云暖自然是理解她,这样的处境哪里还有食欲呢?
入夜,张易辰从东宫回来时,白云暖原想向他打听侯伯勇搜寻生育药方一事,张易辰却先向她说起一件事来。
“我今儿个遇到鹿鸣姐夫了,”他说,“他好像最近遇到点烦心事,郁郁寡欢的样子。”
“可是因为孩子的事?”白云暖心急问道。
张易辰摇头,“是因为他父亲逼他纳妾的事。”
白云暖愣住。Y
☆、第两百八十一章 王爷的心愿
白云暖当然知道温诗任逼温鹿鸣纳妾是为了什么,没想到一介儒师,也如此迂腐。
“温先生饱学之士竟也如此冥顽不灵,想来所读之书欲使人头脑开化是做不到的。成亲尚未三载,天送麟儿自然来,他到底是急什么呢?就不能给苹姐姐一些机会吗?如果无法生育的原因是因为温姐夫,想必温先生定不会劝苹姐姐改嫁吧!这个世道对女子真是不公平。”白云暖情绪不免有些激动,言辞激烈间,眸底也有了雾气。
张易辰急了,拉了她的手,摸摸她的面颊,怪道:“你看你,何必因为旁人的事情而自己生气。”
“苹姐姐和温姐夫是旁人吗?”白云暖语气更加急躁了。
张易辰软言温语,劝道:“你又何必恼我?我不过是担心你怀了孩子,气坏身子,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如若阿暖腹中没有怀着王爷的骨肉,想必王爷对阿暖就不会如此疼惜了吧?”说及此,是彻底落下泪来。
张易辰有些哭笑不得,将白云暖搂在怀中,哄道:“怪道人家都说孕妇的情绪如六月的天气,阿暖,你心里难过,可不要光顾着自己哭,你应该揍我几下,让我陪你一起哭才是的。”说着拉过白云暖的手,作势让她打他。
白云暖“噗”一笑,破涕为笑道:“王爷,阿暖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张易辰用手指轻点了下白云暖鼻头,道:“原来某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白云暖刷一下脸红了,不好意思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忍不住忍不住就要使性子……”
“本王了解,我的阿暖一向温柔可人,从不无理取闹,都是因为肚里这小东西在作祟,”张易辰的手摸着白云暖已经微微发圆的肚子,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这个小东西一定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王爷喜欢男孩儿?”
张易辰点头。又摇头。“非是本王重男轻女,而是这个世道如此,本王也希望阿暖你一举得男。这样你这九王妃在整个皇室里都能挺直腰杆子了。虽然本王也希望自己能拥有几个和你一样冰雪聪明的女儿,可是一想到女子将来都避免不了生育之苦,本王就有些不忍心你将女儿们生下来。女子生产,可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的事情……”
“王爷你不要担心。阿暖会平安地将咱俩的孩子生下来的,阿暖不但要给王爷生儿子。还要给王爷生女儿,王爷是这样好一个人,应该儿女双全。”
白云暖说得感性,直把张易辰的心都给说融化了。他拥紧了他的妻子。心里想着:人生得此良妻,夫复何求?嘴里却安抚白云暖道:“阿暖,你放心。我想白苹和鹿鸣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本王再派人手去搜罗良方。不管是多偏的方子都把它搜了来,总有一种方子是可行的。”
白云暖点头,“我也找个机会和温姐夫谈谈,切莫让他受了温先生的影响,待亏了苹姐姐。”
张易辰道:“我想,如果鹿鸣是真心待白苹的,必不会受他父亲影响。”
白云暖心生暖意,温鹿鸣是否真心待白苹,真心到什么程度,这都是她没有把握的事情。她唯一有把握的,便是张易辰对她的真心。
“王爷,你总是真心待阿暖的。”白云暖靠在张易辰怀里,喃喃说道。
张易辰唇角上扬,会心一笑:“废话。”
“王爷,你困了吗?”白云暖有了困意。
张易辰却摇头,“我陪着你入眠,可好?”
白云暖当然点头。张易辰将她抱上了床,替她盖上薄薄的被衾。孕妇体热,这被衾是他找专人给白云暖做的,盖在身上既保暖,又不至于出汗,还有凉凉的感觉。张易辰轻抚着白云暖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心里漾满了幸福感。
家大抵就是这样吧?安静时便有幸福的感觉。小时候,看着母妃在后宫中为了争宠,常常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他便在心里发誓,将来他绝不让自己的女人受这样的苦楚。所以,阿暖,这一辈子,我都不叫你受我母妃以及宫里的女人们受过的苦。阿暖,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白云暖已经睡熟了,却仿佛听见了张易辰的心声,她的唇角微微上扬,上面挂着个幸福的笑容。
张易辰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唇角,自言自语道:“阿暖,希望你每一个夜晚睡梦之中都能绽放这样的笑容。”
他俯身在白云暖面颊上印了一个轻轻的吻,便起身走出里间。
门外站着侯伯勇,风尘仆仆,却是规规矩矩的。和战死兰屿的风清扬比起来,侯伯勇老实敦厚,并不如风清扬机灵,但张易辰看重的,正是侯伯勇的实心眼。对于他来说,忠心比什么都可贵。
侯伯勇见张易辰走了出来,柔和的银光,清素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