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莫点了点头,她用袖子揩拭眸底泪痕,竟是一脸平静。
“姑娘,这封血书和那半块玉佩是宝儿找到亲生父母的信物,我将半块玉佩交给姑娘你保存,如若他日,姑娘有幸遇到宝儿的父母,便请他们到这里来找宝儿。”
白云暖拿起那半块玉佩,凝眉沉思:“也不知宝儿的父母还在人世吗?”
“一定在的,”宁莫笃定,“我一直相信这世道公理长存。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
看着宁莫笃定的坚毅的眸子。白云暖心头一亮,她的冤屈也一定能洗清的。
她握住宁莫的手,道:“所以,宁大姐,我相信阿牛哥终有一天能与你团聚的。”
宁莫眼里的泪又浮了上来,“姑娘,这是我拜托你的第二件事。如果可以。麻烦你帮我打听阿牛哥的下落,听说他是充军去了西北兵营。”
白云暖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她能顺利见到张易辰,一定拜托他去找阿牛哥的下落。
对于宁莫的嘱托。白云暖全全答应了,而对于宁莫的好意,白云暖也全全收下。
夜已深沉,白云暖陪着宁莫绣了一会子花。宁莫将绣好的一块肚兜送给白云暖,微笑道:“看姑娘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这块小儿肚兜权作送给即将出世的小公子的礼物吧!本来,我这里还有用耍┠鹬频暮镁埔惶常牍媚锍┮墒枪媚锸怯性兄怼R坏镁疲敲茨托潘}茅酒等他日姑娘再次光临之时,与姑娘千杯不醉了。”
宁莫的眼里流淌着满满的真诚。白云暖的心里涌动满满的感动。相逢何必曾相识,天涯何处不知己?
白云暖握住了宁莫的手。道:“一言为定!”
她想她一定会再回来的,洗刷冤屈,风风光光地回来,不管有没有找到宝儿的亲生父母,有没有找到阿牛哥,都要将宁莫母子接去上京……
投之以逃离,报之以琼瑶。
但这些只是美好的期许,前路依旧漫漫。
离开茅舍之时,白云暖也没有搞清楚这个宁莫与宁彦之间有什么瓜葛,她心里乐观地想:横竖她是要再回来的。
次日离开茅舍之时,天刚蒙蒙亮,宁莫来送行,宝儿还在睡觉。宁莫说:“特意不叫醒宝儿,那个孩子在这荒郊野外住着,缺朋少友,难得见到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又疼他,他对你们自然是亲得不得了,只怕如果让他知道你们要走了,他不知要怎样伤心流涕闹脾气呢!”
白云暖了解地点了点头。戚杰向宁莫一拱手,将依依不舍的白云暖拉走了。二人走出老远回头来,还看见宁莫站在茅舍门前冲他们挥手,粗布麻衣,却自有一股恬静如兰的气质。
白云暖和戚杰也向她挥手。
挥手,挥手……转过山头,终是看不见彼此的身影了。
戚杰背着行囊,和白云暖走到了先前的芭蕉林。拿出水壶去山涧里装满了水,递给白云暖,白云暖坐在石块上,用袖子揩汗。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将水壶递还给戚杰。见戚杰穿了阿牛的衣裳,很是滑稽,便道:“阿牛哥的衣服,杰哥你穿着,显小了。”
“宁大姐的衣裳给王妃你穿,又太大了。”
白云暖低头一看,可不是。衣裳够宽大,整好遮住了肚子,让人看不出她怀孕,低调一点,整好。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白云暖问戚杰。
戚杰分析道:“先下山,去附近集镇买一匹马,我的身子还没有复原,轻功施展不得,王妃有孕在身,又不能长途跋涉,但是我们身上的钱要省着点用,只能买一匹马,所以要委屈王妃与我共骑一匹了。”
白云暖点头。
于是,二人按戚杰的打算,下了山,到了附近集镇,买了一匹马。
王妃与羽林卫私通对皇室来说毕竟是丑闻,所以并未宣扬,白云暖虽和戚杰逃走,皇帝也没有下旨通缉,街头看不见画有二人画像的通缉令。
戚杰道:“没有明着缉拿我们,不代表不会暗地里派人来杀人灭口,既然毒酒都赐了,皇上和德妃娘娘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不要我们两个活了。”
“我只是好奇,他们杀了我们两个之后,等王爷回来,他们准备怎么和王爷交代。”
“当然不可能明说,海棠苑里的宫人太监都被杖杀,说明皇上和德妃娘娘要将这事瞒天过海,所以如果那一日我们两个没有逃走,此刻早就做了冤死鬼,而等王爷回京之时,皇上和肖德妃势必会和他说,你死于暴病,他们也措手不及。难道王爷还会找自己的父母麻烦吗?”
白云暖不语了,戚杰分析得全在理。
见白云暖落寞,戚杰已经翻身上马,向着白云暖伸过一只手来,道:“上马吧!无论如何,我相信王爷总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白云暖看着戚杰的手,迟疑着半天没有伸过手去。
戚杰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手,拽她上了马。她坐在戚杰身后,觉得尴尬。戚杰道:“王妃,特殊时期,就不要顾及男女大防了,如果王妃想顾着肚里王爷骨肉的安全,还是抱紧奴才的腰为好。”
白云暖还未反应,戚杰已经一夹马肚,马儿撒开四蹄就奔跑起来。白云暖一吓,只好抓紧了戚杰腰间的衣裳。
戚杰大声道:“王妃,我们现在必须先去打听王爷的下落,王爷可能尚在蒙古回京的途中,也可能已经回京了!”Y
☆、第两百七十八章 破庙相逢生误会
张易辰已经回京,回到京城迎接他的竟是白云暖失踪的噩耗。肖德妃原想派人追杀白云暖和戚杰,然后等张易辰回京时便告诉他白云暖暴毙了,不料派出的羽林卫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白云暖和戚杰的下落。等张易辰回京时,肖德妃只好对张易辰撒谎。
“母妃原想让阿暖进宫安胎,你离京那么久,阿暖有孕之身待在王府中,母妃不放心,谁知竟因此招来祸患。那个戚杰因冲撞了皇上,被皇上赐死,可是他竟丧心病狂将阿暖押做人质,当时羽林卫担心戚杰会伤到阿暖,所以不敢拼死攻击,谁知竟然让戚杰逃脱了。阿暖也被他掳走了……”
白云暖出事时,真娘亦不在身边,所以并未有人知道真相,张易辰也自然对肖德妃的话深信不疑。
真娘一见到张易辰,便哭得泪水泛滥。白云暖失踪的日子,她原就哭得两眼红肿,见到张易辰回来,自然是千哭万求的,让他去把白云暖找回来。
“那个戚杰呆在王府时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怎么去了宫里就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出来?王妃对他和戚娘娘恩重如山,他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呢?”
不见了白云暖,张易辰忧心如焚,不用真娘求,他也恨不能立刻马上找到白云暖。带着羽林卫,和侯伯勇一起,在京郊附近的山上搜索,一连找了数日都没有戚杰和白云暖的踪迹,又把搜索范围扩得更大,仍然一无所获。
正当张易辰在雍王府内抓狂的时候,戚杰竟神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袭山野村民的粗布麻衣,戴了草帽。看起来风尘仆仆。
“阿暖呢?”张易辰没有细究戚杰是如何出现于王府内的,而是目光一黯,一把利刃便抵在了戚杰的脖颈上。
戚杰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上便一片冰凉。他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他知道他带着白云暖出逃,无论真相如何,对张易辰而言都是敌非友。
“说!阿暖是生是死。现在何处?”张易辰语气喷火。恨不能将戚杰烧化了。
戚杰淡然道:“如果王妃已死,我回到这雍王府内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易辰憋了一口气,“那阿暖现在何处?”
“我可以确保王妃毫发无伤地回到王爷身边。但是王爷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不是让本王保你安然离开?”
“王爷是明白人。”
“成交!”张易辰将手中利刃撤离了戚杰的脖颈。
※
庙很小,只有一门,一前殿,一后殿。墙已经有几处倒塌。院中荒草足有半人高,朽烂的门窗发出一股霉臭味。幸好殿旁厢房里矮床尚存。
戚杰走前将矮床擦拭干净。白云暖便在矮床上躺了一日,心里担忧着戚杰找到张易辰了没有。戚杰说,他不能确保白云暖安全无忧的情况下是不会贸然带着白云暖去见张易辰的,因为他和白云暖都不知道皇帝和肖德妃是如何向张易辰报备他们二人出逃一事的。
在矮床上躺了大半日。腹中饥饿,幸而戚杰走前留了几个馒头。就着壶里的半壶水,吃着几个馒头。白云暖惊讶于自己的食量。好吧,她现在是两个人的食量了。
肚子里的小宝宝又调皮地踢腾了几脚。白云暖手抚肚子。正失神着,忽听庙外传来焦急的呼唤声:“阿暖!阿暖!”
是张易辰!
“王爷——”白云暖从矮床上站起身时,张易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偏殿内,他的身后跟着戚杰。
“阿暖!”张易辰见到眼前衣裳破旧,头发蓬松的白云暖时,早就心疼到不行。而白云暖见到张易辰,依然是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眼里早汪了两汪泪水。他们同时奔向对方,紧紧相拥。
“阿暖,你可知这几日我几乎把整个上京城翻了过来,找不到你,我都要抓狂了,阿暖……”
白云暖能感受到张易辰言语间的心力交瘁。她紧紧依偎在张易辰怀里,向失群的小雁终于找到了家门,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王爷,我好担心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白云暖的泪水已经弄湿张易辰胸前一大片的衣裳。
张易辰更紧地搂住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那样就再也不会丢失了。
“怎么会呢?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回来的。”
“王爷……”白云暖幸福地伸手环抱住了张易辰的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张易辰的怀抱是她今生今世最牢靠最幸福的港湾。
戚杰看着眼前别后重逢的夫妻二人,黯然地向外退去。
张易辰还是那么爱着白云暖。他对白云暖的爱是他望尘莫及的,且他对她的爱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不似自己,卑微如泥。
白云暖,见到你,我便低到了尘埃里,你的身边不缺保护神,所以让我悄悄地从你的生命中退出去吧。
戚杰思绪纷乱,神情落寞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转身便要不告而别,谁知,刚走到偏殿门口,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一侧头,对上张易辰蕴满怒意的眼睛。
戚杰蹙起了眉头,不卑不亢道:“王爷答应过戚杰,只要王妃平安无事回到王爷身边,王爷便保戚杰全身而退的,王爷堂堂君子,怎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张易辰的利刃始终抵在戚杰脖颈上,他转到他面前,冷声道:“你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人,什么资格和本王谈君子之约?”
“王爷待要怎样?”戚杰波澜不惊。
“你自己身犯死罪,还挟持王妃做人质,让她受了这么多日风霜之苦,这笔账,本王当然要同你讨回来!”张易辰说着,手中利刃就要再向前一步,白云暖喝住了他:“王爷!”
张易辰一顿,看向白云暖,白云暖已疾步走到张易辰身边,拉住他道:“王爷,误会一场。”
“王爷,你可愿听阿暖细细说道?”
张易辰的眉头蹙了蹙,放开了戚杰,他当然无法拒绝白云暖哀恳的目光。Y
☆、第两百七十九章 王妃回府
白云暖向张易辰讲述了自己和戚杰蒙冤的经过,当然省略了戚杰一到海棠苑便宽衣解带的细节。
张易辰怒道:“母妃和父皇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你二人问罪?如果那一杯毒酒下去,你们二人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我才央求杰哥带我逃命啊!王爷又不是不知道母妃一向视我为眼中沙子,因为晴歌疯癫一事,母妃心里还不知怎样恨我呢!所以阿暖恰好有把柄落在母妃手中,母妃定然是饶不过我的。”白云暖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易辰,张易辰心软地回头对戚杰抱拳道:“适才多有得罪,误将恩公当仇人了。只不过戚美人也真是的,阿暖好心给她送安胎药,她怎么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替你们两个做证明呢?”
戚杰只好道:“当时情势严重,如果戚娘娘帮我们,只怕皇上赐的毒酒也有她一杯了,她明哲保身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张易辰点头,但心里仍然有疙瘩在,忽而他盯着戚杰道:“只是本王不明白,阿暖去海棠苑是为了送安胎药,你夜半三更去海棠苑又是为什么?”
戚杰的面色明显难堪了一下,白云暖打圆场道:“王爷,杰哥原是戚娘娘的家仆,在宫里人多眼杂,他不得已夜半拜会戚娘娘总是情有可原,幸而我现在安然无事,所以王爷就不要再追究杰哥了吧!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张易辰道:“阿暖自然是由本王带回王府,只是戚杰你有什么打算?”
“宫里自然是回不去了,还请王爷回去之时能替戚杰撒句谎,就说戚杰已经被王爷亲手杀死了,这样也好免去戚杰被宫里羽林卫追杀之苦。戚杰想好了。京城容不下我,我就回我的异域家乡去。”
张易辰点头,“也好,戚杰,你对阿暖有救命之恩,本王自然感激你,你要回异域。本王助你盘缠吧!你且在此少待。本王回去之后就给你送银子过来。”
戚杰阻止道:“王爷好意,戚杰心领了。未免夜长梦多,戚杰只想快快动身。早日回家乡去。盘缠就免了,戚杰自然能想到办法,至此一别,不知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相见。戚杰祝愿王爷王妃夫妻伉俪,幸福一生。”
戚杰向张易辰拱手。目光却从白云暖面颊上滑过,充满了流连之意。未避免让张易辰看出端倪,戚杰的流连一闪即逝,他快速举步向庙外走去。
张易辰和白云暖忙送了出来。
殿前两匹骏马。戚杰上了其中一匹。
“杰哥等等!”白云暖喊住他,将之前宁莫还回来的玉镯金链子,以及这一路没有用完的碎银子全都给了戚杰。戚杰不受,白云暖便道:“你为阿暖身受重伤。又奔波这一路,你双手空空离去,回家之路漫漫,你让阿暖如何能安心?”白云暖说着,眼里蓄满了泪水。
戚杰不忍拒绝,接过了那包东西放入怀中。白云暖戴过的玉镯和金链子就贴在他的胸口,离他的心如此之近,令他的心瞬间就软化了。
“王妃,保重!”戚杰的声音暗哑,不忍再看白云暖泪眼汪汪的面容,一骑绝尘,飘然而去。
戚杰的身影已化作远处一个再小不过的黑影了,白云暖还在挥手告别,一脸的梨花带雨。张易辰上前将白云暖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道:“戚杰已经走远了。”
白云暖将脸埋入张易辰怀里,伤心地呜咽了起来。
张易辰更紧地搂住她,自责道:“对不起,都怪我回来得迟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母子俩受苦了。”张易辰将手放在了白云暖的肚子上。
“王爷,我担心你将我带回王府,母妃和父皇会同意吗?”
张易辰执拗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是被冤枉的,我迎回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要别人同意?”
张易辰坚决地抱白云暖上了马,夫妻二人一同回了王府。
※
张易辰带着白云暖回王府,真娘自是欢天喜地,准备了茱萸为白云暖祛除霉气,又替她沐浴更衣。
真娘心有余悸道:“王妃,真没想到王爷能将你找回来,奴婢还以为你被戚杰那个狗奴才给……”
白云暖只是给了真娘一个宽慰的笑容,“多亏了杰哥,不然我也不能平安回来。”
真娘有些不解了,白云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