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鼻息!没有任何鼻息!一点鼻息都没有!
所以,她的丈夫,她的王爷,她的新郎的确是死了。
白云暖仅存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她用手捧着张易辰的面颊,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去。打在了张易辰面颊上,她道:“我能把希望寄托在你重生这一件事情上吗?我能不能祈祷你像我像心砚一样可以死而复生一次!这样的希望是不是很渺茫?”
正哭着。灵堂外传来了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继而便有一队人进了灵堂。
“奴才王瑾叩见雍王妃!”一个尖细的太监的声音在灵堂内响了起来。白云暖拭干泪,直起身子回头面对着跪于眼前的一队太监。
白云暖见为首的太监看起来年长些,资历想必也是老的,他自称王瑾。又见王瑾身后的小太监手上高举托盘,托盘上是折叠整齐的三尺白绫,便知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王妃,奴才王瑾奉皇上旨意来送王妃上路,王爷已在路上恭候王妃多时了。”
白云暖从容道:“本宫和王爷夫妻情深,生不能同寝,死亦同穴,还请王公公转告皇上,那三尺白绫,儿媳用不上了。因为本宫不想本宫以一个吊死鬼的面目与王爷同躺于棺木之中……”
王瑾一颤,动容地抬头看着白云暖。但见白云暖已搬了一把椅子到棺木旁,昂首挺胸地踩上椅子,步入棺木中。
王瑾迟疑之间,白云暖已躺到了棺木中雍王身畔。
王瑾正不知所措,白云暖在棺木中道:“王公公,今夜是本宫与王爷洞房花烛之夜,还请闲杂人等能够回避,不要打扰本宫与王爷团圆。明日,王爷棺木出殡之时,请王公公命人就此封棺即可。”
王瑾听白云暖如此交代,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原以为皇上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为雍王殉葬,势必要受一番挣扎折腾,没想到这王妃竟如此沉稳淡定,想来她对雍王的心忠贞不二。
“如此,老奴告退。”
“王公公慢走!”
王瑾叹一口气,从地上起来,向着身后的小太监们挥一挥手,便领着众小太监退出去了,那托盘上的三尺白绫被放到了供桌之上。
棺木之中,白云暖将头依偎在了雍王怀里。嘴角绽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这一生,我嫁给了一个伟大的英雄,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死时能够共一副棺木,阿暖身为你的妻,已经心满意足了。王爷,你出征之前,对阿暖说过,不要阿暖为你守活寡,阿暖如你所言,随你来了,便是如你所愿,没有守活寡,王爷,你应该放心了……”
白云暖正喃喃自语着,忽听得安静的灵堂上蓦地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虽然轻,但在凄清的灵堂里还是听得分明。
她心里一惊:难道是宁彦来了?
宁彦说过要来探看张易辰的尸身,看看还能不能救活的。
白云暖心里蓦地欢喜,她坐起身,向棺材外问道:“宁彦,是你吗?”
视线企及之处,是个女子的身影。她全身缟素,头上还带着雪白的孝带,背对着白云暖站在供桌旁。
“宁彦,是你吗?”白云暖再次问道。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伸手抓起托盘上的三尺白绫,转身疾步向白云暖走来。
带白云暖看清,那是一张陌生的年轻女人的面孔时,女子手里的白绫已经迅雷不及掩耳般勒在了白云暖脖颈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肃王瑶卿
白云暖只觉灵堂内晕黄的灯映着影影绰绰一个苗条的身影,黑压压落在自己面颊上,继而便是一阵窒息的感觉,她本能地抓住脖颈上勒得紧紧的白绫挣扎了起来。
“我在王爷身边十多年了,为什么偏偏是你殉葬?”那女子歇斯底里地喊着。
白云暖心里一震:竟然有人如此渴望和在乎这殉葬的身份吗?
更为密集的窒息的感觉将她心里的疑惑搅成一团浆糊。她挣扎着,身子撞在棺材内侧发出咚咚的响声。
那女子只是发狠地勒紧了白绫,目眦尽裂,咬牙切齿着:“我与王爷青梅竹马,为什么王爷的正室却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白云暖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脖颈处几乎要被勒得断掉,她已无暇思索女子的喊叫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手上渐渐无力,身子也不挣扎了。
我原想做你美美的新娘,看来你见到我时注定是惨不忍睹的模样了……
白云暖在心里凄然地对张易辰道。正闭了眼睛,放弃任何挣扎,脖颈上的勒劲却蓦地一松。白云暖睁开眼睛,喉咙口舒畅过来,立即伏到棺材壁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了好一阵才听清灵堂内已是一阵争吵。
“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女子激烈的喊声。
“她横竖是要殉葬了,你何苦又担个凶手的罪名?”男子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
白云暖的脑子一下清醒过来,那女子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而那男子救了她。她喘着粗气,视线越过棺木的边沿望出去,但见灵堂的中央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白,男的却一身红。
白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年轻男子一身新郎官打扮,难道是日间代替雍王与她拜堂行礼的肃王瑶卿吗?而那女子,虽然一身素服。却掩不住清澈的妖媚,腰肢细软。与男子拉扯中轻轻扭动,就如春波荡出涟漪。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女子继续癫狂地叫嚷。
男子急忙掩了她的嘴,于是她嘴里只能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她小小的脸在男子的手掌间只露出一双愤恨的血红的眼睛。
男子郁结地劝道:“有我在,我就不容许你干傻事!晴歌,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灵堂!你恨她也好,不恨她也好。她都是雍王妃!她横竖是要殉葬的,但是她的死是必须奉着父皇的旨意,而不是因为你的谋害!”
是的了,他称皇上为父皇,的确是肃王瑶卿了。
就是不知,那激烈痛哭的被肃王称为“晴歌”的女子又是谁。
“现在你马上跟我走!离开这里!”肃王瑶卿厉声呵斥着,将那拳打脚踢的白衣女子拖走了。
灵堂内复归了宁静,白云暖坐在棺木内好一阵失神。
她把目光投向安静平躺着的雍王身上,喃喃道:“其实我为你殉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活着,我虽贵为王妃,亦无法得你一人专宠吧?适才这个晴歌便是这王府内你身边的女子之一。我不知道这王府内,以及王府外,你身边还有多少个晴歌……阿暖愚笨,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能在那么多女子中立稳脚跟!你原就是因为我的美色中意于我的,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所以现在,让我为你殉葬,反倒能使你对我的钟爱,以及我在你眼中的美丽成为永恒。”
白云暖唇边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这时。一个身影匆促地闪进了灵堂,白云暖只觉灵堂内的烛光快速明灭了一下。这回她吸取了教训,一言不发。只竖起耳朵聆听棺木外的动静。
“阿暖……”是宁彦轻轻而小心的呼唤声。
白云暖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她从棺木中站了起来,却把正在靠近棺木的宁彦吓了一大跳。
“啊!你吓死我了!”宁彦拍着惊魂甫定的胸口,嗔怪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赶紧从棺木中爬出来,招呼宁彦道:“就你这点胆子,还敢夜闯灵堂?没被鬼吓死,鬼却被你吓死!事不宜迟,赶紧看看雍王!”
宁彦见情势紧急,也没有和白云暖抬杠,而是赶忙走到棺木旁,擦了根火折子,照着雍王的脸。见雍王眉目英挺,即便躺着,亦是英姿飒飒,不由啧啧赞叹:“真的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可惜却马上就要带着他的小娇妻入殓下葬了。”
白云暖没好气地捶了下宁彦的香肩,道:“喂,你到底准不准备救人?如果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就算了,现在就走吧!我殉不殉葬和你无关!”
宁彦见白云暖恼了,忙住了嘴,将火折子递给白云暖,自己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扎了一下雍王的耳后根,银针瞬间黑透,宁彦皱起眉头,道:“这毒真是猛烈!”
“那他还有救吗?”白云暖期待而担忧地看着宁彦。
宁彦抿唇道:“他肉身始终不曾腐化,如若是死人,这是决不可能的事情啊,只要停尸几日便能臭气熏天。可是他若未死,又为什么生息全无?我去把戚雪、美善和杰哥他们叫进来看看,他们生在异域,说不定认识此毒。”
白云暖点了头。
宁彦快速闪身出去,而其他人早已躲在灵堂门口。宁彦叫进了钟离雪、美善和杰将军,三人快速查看了雍王的身子,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是骇异的神色。
白云暖见三人神色诡异,便道:“怎样?王爷他还活着吗?”
钟离雪道:“活着!”
白云暖欣喜若狂,一下捧着钟离雪的手,道:“真的吗?真的吗?那怎样才能救王爷?”
钟离雪正要说话,肃王瑶卿便出现在了灵堂内,他是刚送走晴歌,欲回来看看白云暖的,不料,灵堂内却一下多出了这么多人。
瑶卿脸色骤变,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指众人道:“你们都是谁?擅闯雍王灵堂做什么?”
众人一凛,没料到半路会杀出程咬金来。而宁彦、钟离雪、美善、杰将军四人今日随着白云暖进入雍王府,见着肃王瑶卿代替雍王与白云暖拜堂行礼,自然是认得瑶卿的。此刻,见瑶卿神色冷峻,宝剑出鞘,懵了一下下。
而白云暖早已挺身站在众人面前,对瑶卿道:“肃王爷息怒,他们只是本宫的奴才,因着本宫行将殉葬,故来和本宫道别,还请王爷念在他们对本宫一片深情,不要迁怒他们。”
瑶卿听白云暖如此解释,这才收了软剑,道:“如此,九嫂还是赶紧让这些奴才离开吧!省得九嫂为九哥殉葬,这些奴才又要为九嫂你殉葬。”
瑶卿已经通融,钟离雪等人却不肯离去,她道:“肃王爷,现在就是九头牛来拉我们,我们也不能离开!雍王他根本没死!”
瑶卿的眉头扭了起来,他定睛看向钟离雪,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丫鬟,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大义凛然的高贵气质。
“你是不想活了吗?竟敢在此信口胡诌!雍王战死沙场已有二月余,你竟然说他没死?”瑶卿再次将软件指向了钟离雪。
美善和杰将军就像条件反射般一下挡到了钟离雪跟前。
肃王的瞳仁张了张,心里暗忖,这三人好奇怪,一点儿都不向雍王妃的奴才,挡在前面的一男一女才更像是后面女子的奴才。护主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你们到底是谁?”肃王的音调变大了。
白云暖忙道:“肃王爷,您误会了,他们真的只是本宫的奴才,不过不想看着本宫殉葬,又闻雍王爷身亡二月余,却尸身不腐,所以才会突发奇想,觉得雍王并未死……”
“不是突发奇想,而是雍王的确未死!”钟离雪笃定道。
白云暖侧眸看了钟离雪一眼,有些欣喜道:“阿雪,你是说真的吗?”
钟离雪朝白云暖点了点头。
白云暖简直激动得想哭。“阿雪,宁彦,那我们快想办法救救王爷啊!”
肃王瑶卿却阻止众人道:“一个人死了两个多月,怎么可能还死而复生,你们不要在此妖言惑众,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就不是雍王妃一人殉葬这么简单了,只怕届时诛连旁人,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掉!”
肃王的威胁,宁彦听在耳里,反感在心里。她冷笑道:“肃王爷,雍王爷是你的亲哥哥,皇上虽有十几个儿子,唯你和雍王是同母所出,肃王爷听闻雍王爷未死的消息不笑反怒,这不很奇怪吗?”
肃王瑶卿不由愣住,他把目光投向离棺木最近的宁彦,见她身着和钟离雪、美善一模一样的丫鬟服饰,越发身形娇小,只一双眼睛却闪着灵动的光。他觉得此女分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见肃王盯着自己的脸审视,宁彦唇角一扬,便绽了个轻鄙的笑容:“肃王爷难道想不起小女子是谁了吗?小女子或许知道,肃王爷并不想雍王爷活过来的真正原因……”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贤宜宫婆媳初见
这一刻,宁彦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给了肃王瑶卿诸多暗示,令肃王瑶卿心下一悸,当即便热了起来,握着软剑的手也立时汗湿了。
众人听宁彦话中有话,而肃王瑶卿又面色微变,心里狐疑,却也没有多问,唯有美善好奇问道:“宁医娘,这肃王爷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听美善唤宁彦为宁医娘,肃王瑶卿更加确定宁彦的身份,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白云暖见他一脸阴沉,大有杀人灭口之意,忙打圆场道:“肃王爷,你与雍王是亲手足,本宫与雍王已经成婚,又蒙你唤我一声九嫂,九嫂就问十三弟你一句话。”
肃王这才将目光投向白云暖,见她一脸哀恳神色,令人无法拒绝,便缓和了神色道:“九嫂请问。”
“只要雍王有一线希望可救活,十三弟你救与不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肃王瑶卿能回答不救吗?
“九嫂也说我和九哥是同胞兄弟,所以,九哥若能活过来,本王自然是扶额欢庆!”
“好!”附和的是宁彦,“肃王爷是个爽快人,如此,宁彦也在此立个誓言,为人医者,自有保护患者*的责任,如若宁彦此生违反医家本分,泄露任何一个患者的秘密,就让宁彦舌头生疮、嘴巴溃烂、永不能言!”
“行了!”肃王瑶卿横了宁彦一眼,他实在不忍听如此清丽的女子拿自己的身体发毒誓。
“如此多谢肃王爷!”白云暖说着就要向肃王瑶卿跪下地去,肃王忙阻止了她,“九嫂不可!”
“既然肃王爷也觉得必须救雍王爷一命,如此还得请肃王爷尽力配合。”宁彦道。
“本王这就去禀明父皇,尽力配合宁医娘救治九哥!”肃王瑶卿说着。转身匆匆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雍王府便有些混乱,肃王去禀报了皇帝雍王未死一事,皇帝便忙下令将雍王从棺柩里抬出来。并要宁彦立下军令状,如若救不活雍王。而又延误了雍王下葬的好时辰,不仅宁彦要人头落地,且要株连九族。
宁彦心想自己不过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女,哪来九族可以株连,要死要活都是一己之身,横竖领了那军令状就是了。
雍王的救治过程是宁彦、骆雪音和钟离雪三人一齐参与的。雍王所中之毒是宜岫城内最阴毒的白诛草。此草草叶毒汁被挤出之后擦拭于箭头或刀刃上,受伤中毒之人会停止脉搏跳动,气息全无。被当作死人。将中白诛草毒的人下葬无异于活埋,只要葬到地下,被地下阴寒之气吹拂便会苏醒,届时在地底下痛苦挣扎直至窒息而亡。
为了救治雍王,骆雪音花费七七四十九日时间为雍王针灸,这其间美善和杰将军还回了趟宜岫城寻找解毒药草,当雍王身上的毒清理干净时,已是深秋,京城郊外的山坡上早已红叶绚烂如火。
雍王化险为夷,于是骆雪音、宁彦和钟离雪三人受到皇上的各种赏赐。骆雪音曾替皇太后治好过头风痛病。此番又救雍王,立下大功,皇太后爱其才华。收为义女。皇帝封了个公主的头衔给她,如此白玉书竟阴差阳错成了当朝驸马。女儿女婿已化险为夷,儿子也偏安一隅,自得其乐,于是携着娇妻,并腹中那一对麟儿,衣锦还乡,自不必说。
宁彦得了块皇帝亲题的“京城第一女名医”的牌匾,宁家大药房的生意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