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刚走到御花园内假山旁的凉亭外,还没来得及往凉亭走去,就远远地看到花园另一侧有人正朝这边行来。
阿音初时想要往回折转。可是将要转身的刹那,她看清了来人的相貌,不由得暗叹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见过皇上。”阿音行至对方跟前几尺远处,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晟广帝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阿音。他刚从董仙人那里回来,路过此处想要走走。却不料恰好遇到这姑娘在这儿。
晟广帝嗯了一声后让她平身。
举步前行,刚走了一段路,晟广帝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又回头去问阿音:“今儿你去看过皇后?”
阿音听了这话,摸不准他是已经知道了她之前去过永安宫,还是依着她平日的习惯做的推测。
思量了下,她生怕晟广帝以为这一次偶遇是和俞皇后有关,便道:“刚刚去看过。母后已经歇下,我恰好不累,便没歇息。想着好久没来御花园了,就往这边走了走。”
“原来如此。”晟广帝道:“我还当你怎地平日不来,今日忽地来了。”
阿音暗松口气,心想幸亏自己多嘴解释了下。
认真说来,晟广帝待她一直不亲近,好似存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提防。可是晟广帝待她在明面上也不差,该给她的一样不少。
阿音就道:“其实平日里也很想来。就是怕冲撞了众位娘娘,我便不太好意思过来。这个时候娘娘们都歇着了,我恰好来走走。”
这话就解释了晟广帝之前说的“你平日不来”这个理由了。
晟广帝大悦。
他知道冀行箴和这个小娇妻关系很不错。如今看到这小丫头待他恭敬,他就想着太子平日私下里提及他时也是恭敬得很。
说实话,儿子长大了厉害了,他这个当爹的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只不过这种权利脱离手中的焦躁感,远远比不上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带来的诱惑力大。
两相权衡下,他宁愿选择后者,而将那劳心费神的政事交给冀行箴去处理。
晟广帝这便朝阿音笑了下,也未再多说什么,大跨着步子出了御花园往另一条路行去。
倘若晟广帝要在御花园里赏花,阿音自然会寻了借口离开。可是如今帝王已然离去,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自然不肯轻易离开。
阿音在凉亭里坐了好一会儿,待到微风吹了有一炷香时间,觉得有些凉意了,方才起身往院门外行去。
她带了好几个人伺候的人过来。一行人陆续出院子,声音颇为明显。
待到周围重新归于静寂之后,有人悄悄地从凉亭旁不远处的假山后探头出来。
仔细看了看周围,确认阿音已经不在凉亭内了,她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在这里,假山后的人方才轻舒口气,往外行去。
郑惠冉刚才缩在假山后已经很久了。
刚刚约莫半个时辰前,姑母郑贤妃遣了人悄悄和她说,等会儿晟广帝从董仙人处离开,定然要经过这里。让她穿戴好藏在此处,制造“偶遇”的假象。而后再借机接近晟广帝。
原本郑惠冉有些不甘愿。但是晟广帝近日来未曾宠幸她,甚至于达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宫中上下依然知晓此事,就连她宫里伺候的太监们都开始对着她说起了风凉话。
郑惠冉不想再这样受委屈下去,故而答应了郑贤妃。还特意地挑了一件水红色的透薄纱衣罩在外头。
那水红纱衣是她曾经在晟广帝跟前穿过的。彼时帝王夸她穿了这件衣裳后“缥缈若仙”,而且那晚和她缠绵的时间尤其长。
她也希望有个不错的夜晚,就专程将此衣披上,等着和晟广帝相遇。
哪知道没等来晟广帝,倒是先等来了俞雁音。
最要命的是,晟广帝看到了俞雁音,还特意地过来说了会儿话……
郑惠冉自然不希望那丫头看到她特意截住晟广帝的样子。更何况,她这身衣裳,一看就是为了吸引男人而穿。
前后一思量,她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时候出现太过掉价,肯定顶不住俞雁音了然的目光。所以宁愿选择了错过这次好机会,未曾现身。
郑惠冉从假山后转出来,刚要走到外头,却发现迈步的时候衣裳在往后拉她。
回头一瞧,原来是假山的一个突出棱角勾住了外面那件水红色的外衫。
郑惠冉忙要回头去把那衣裳拽下来。谁知刚刚准备转身,还没来得及走回去,就听不远处响起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郑惠冉急了。这个时候被人捉住了在假山后,那可真是解释不清楚。
身为皇上的妃嫔,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就算她说自己没什么歪心思,可是有谁会信?
郑惠冉再顾不得其他,当即急急离开。
因着那水红外衫极其轻薄宽松,她只是松松地披在了身上。
这时候衣裳被假山棱角勾住,她心慌之下又没有和之前那样用手掩着外衫的衣襟防止它滑下,故而这般一着紧快跑,那外衫就顺着她的肩和手臂滑落下来,脱离了她的身体。
郑惠冉赶忙弯身去捡衣裳。
谁料躬身后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外衫的边缘,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朝这边来了。
郑惠冉再顾不得其他,沿着假山后的墙边一路快跑,择了最近的院子偏门处跑出了御花园。
一个小太监往这边小跑着过来。隐约看到有个女人的身影跑出了偏门,就想要急着追过去。
他正打定了主意,谁曾想身后的主子竟然扬声何止了他。
“不必追了。”冀符扬声道:“既然跑远了,追怕是也不好追。”说着话的功夫,冀符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地上有个水红色的东西。
“这是——”
小太监赶忙上前把东西捡了起来,看是个薄纱外衫,答道:“回大殿下。这是刚才的女子留下的。”
冀符把那纱衣拿在手中。
衣裳质地很薄,软软的十分舒服。凑到鼻端轻嗅,上面还残留着女子淡淡的香气。
不用多看,也可知道这样的薄纱衣裳穿在女子的身上会是怎样的娇美可人。
懂得穿这样一件衣裳来讨人欢心的女子,想必也是个极其知情识趣的。
冀符喉头滚了滚,低声吩咐小太监,“去,问问刚才哪个女的在御花园。”
小太监应了一声小跑着而去。不多时就折转了回来。
“回大殿下,小的问出来了。”小太监欣喜地道:“太子妃曾经来过这里,刚刚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媳妇儿,亲亲抱抱举高高~晚上还要一起羞羞羞哦~
阿音:……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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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太子妃?
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冀符万万没料到这样妖娆的衣裳居然是那个小丫头的。他轻捻着薄衣的一角; 虽未凑近了去闻,可刚才记忆力残留的那淡淡馨香依然飘在鼻端。
他神色不动地问小太监,“你可问出太子妃来了多久,在这里做什么。”
小太监道:“就来了一小会,在亭子里坐坐; 还和陛下说了会儿话。”
假山就在凉亭的近处。歇在凉亭; 衣裳完全有可能遗落在假山旁。
冀符基本上能够肯定衣裳是太子妃的了。顿时刚才心里头升起的绮念消失无踪。
他暗自沉吟,俞雁音自小就躲着父皇。什么时候听闻父皇来了,小姑娘就会绕道走。想必两人在这里说话也是不小心碰到的。
就是不知道她穿了这衣裳作甚。
仔细回忆着俞家那丫头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冀符觉得她应当不会把薄纱衣大喇喇地披在身上,应当是悄悄带着。只不知怎地遗落在了这里。
“走罢。”冀符忽地觉得自己这般打听来的消息甚是无趣; 正想着把纱衣拿出来抛给小太监; 让小太监给冀行箴送过去。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倘若她是想要和太子间增添点闺房趣味,何至于悄悄把衣裳这样随身带着?
莫不是原本打算私会情郎,如今却不小心把东西遗落在这里了罢。
一想到太子妃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 却悄悄藏了这样妖娆的衣裳在身上,也不知准备怎么勾搭人去,冀符的心里就忽地一阵畅快。
若在合适的时机让这个东西闹出点事情,想必能够起到很大的效果。不如就拿了它来做点什么。一来可以借机让太子夫妻离心,二来又能搅合了俞家和冀行箴的关系。
冀符知道晟广帝有个很大的“喜好”; 便是护着自己的孩子。与其母是谁无关。但凡是他的孩子,他就得想法子护了。
当年郑胜章错就错在敢对冀若芙下手。皇上看到自己的女儿有难,岂会不出手相助?
他还知道; 相较来说父皇相信母妃多过于相信俞皇后和冀行箴。当初俞皇后病重,冀行箴质疑母妃带去的人时,父皇不是坚持相信母妃的话么?
届时俞雁音百口莫辩下,晟广帝为了维护太子,定然要将她严厉处置。再让母妃在旁煽风点火,到最后,那俞家女的下场怕是会很惨。
俞家那么疼爱这个女孩儿。她出了事,必然要寻父皇和太子讨个说法……
冀符打定了主意,心情愈发舒爽。朝后招呼了声让身边人尽数跟上,他把东西塞进怀里,暗自谋算着前行。
如今他已经二十有二,早在成亲之时就搬出了皇宫开府单过。
大皇子府在京中幽静地段,与郑家相隔不远。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冀符便会去往郑家与外祖父下棋闲谈。
今儿一早外祖特意遣了人与他说,让他记得时常进宫来看望母妃,免得母妃太过孤单寂寞。
冀符左右无事,见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进宫来。
想到刚才的事情,冀符暗道果然万事皆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最近苦思冥想着想要折了冀行箴的一翼,谁料现在就来了机会。
冀符步履轻快地朝着静雪宫行去,却在将要到静雪宫的路上遇到了正巧也要去寻郑贤妃的郑惠冉。
两人相见,都有点尴尬。
原本他们是名正言顺的表兄妹,如今郑惠冉是晟广帝的后宫妃嫔,对于大皇子冀符来说,这个称呼便很有些难办了。
可是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冀符朝郑惠冉轻轻颔首,唤道:“郑常在。”自打入宫后,郑惠冉得宠一段时日,品阶略有升迁。只不过未升至高处罢了。
郑惠冉低着头与冀符道:“大殿下。”
两人称呼过后,都觉得气氛有些僵硬。可这事儿实在有些难办,索性都保持了沉默,一同往静雪宫内行去。
郑贤妃正对镜梳妆。
她现在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当年她容貌出众,即便不施粉黛依然艳光四射。如今皮肤松弛,脸色也有些发慌,需得好好描眉梳妆方才能够恢复以往容颜的十之三四。
原本听闻有客到,她还准备让对方等一等,待她描妆完好后方才进来。
后听闻是冀符和郑惠冉,郑贤妃便没那么在意了,笑着说了声“让他们进来吧”,手中却是不停,继续地涂脂抹粉。
冀符进来后望见母妃这般模样,脚步略微顿了一顿,笑道:“孩儿来得可是不巧。”
“怎么不巧了。”郑贤妃正往腮上抹粉,因着嘴不能大开,所以声音有些发闷,“你什么时候来都是最好的时候。今儿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冀符本想着和郑贤妃商议一下刚才的事情。但看如今郑贤妃这为了心悦之人忙着装扮的样子,他突然失去了想要和她倾诉的欲望。
“想来便来了。”冀符笑道:“郑大学士今日还遣了人与我说,无事的时候过来多看看。”
听闻儿子是在外祖父的提醒下方才过来,郑贤妃脸上的笑容就没之前那么开心了。不过,能够相见终归是喜悦的。她唤了人来奉茶上点心。
郑惠冉发现了郑贤妃只顾着和冀符说话,故意冷落她,就笑着去到郑贤妃的跟前,拉开妆奁盒子帮忙挑选口脂。
郑贤妃觉得正红色的那个好看,郑惠冉却觉得嫣红更好。
“正红颜色虽正,却太过抢眼。须知盛极必衰,红到了极致,想必很快就得黯然下去。倒不如嫣红。”
郑惠冉把挑选中的口脂拿到了郑贤妃跟前,“嫣红看着不如正红鲜艳,实际上很衬肤色。这般涂抹上去,红得不明显而又恰到好处,怎么瞧都不会发腻,最是长久之道。”
虽然郑惠冉口口声声是在说颜色,可是郑贤妃在后宫多年,又怎不知郑惠冉的指代?
分明借了正红嫣红来说俞皇后与她。
将侄女儿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郑贤妃暗自满意,颔首道:“那就择了嫣红罢。”又是一笑,“毕竟长久才是最合适。”
“这就是了。”郑惠冉开心地道。
郑贤妃想到之前吩咐郑惠冉的事情,淡淡道:“刚才让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刚才她看到郑惠冉后就知事情已经失败了。不然的话,郑惠冉现在应该在昭远宫里而不是她的静雪宫。
只不过,不特意问一问再借机敲打一番,实在是让她难以平息心中的气愤。难得的一个好机会就这么白白溜走了,实在让她心绪难平。
郑惠冉瞥了冀符一眼,不太想在冀符跟前提起自己刻意与晟广帝相遇之事,含糊道:“给耽搁了。下次再说罢。”
此时她正站在郑贤妃旁边,郑贤妃看到了她瞥向冀符的动作。暗自思量着让儿子知晓后宫这些确实不太好,郑贤妃虽心里不快,却也没再提起此事,转而说起了旁的。
冀符看出郑贤妃有话要交代郑惠冉,他在静雪宫略坐了会儿没待太久便起身离去。
考虑过后他觉得之前自己想着的那事儿还是得找个稳妥的时机来办。
如今他开府单住,年纪已然不小了。进宫后也不能在后宫中乱走,除了御花园外,也只郑贤妃的静雪宫、皇上的昭远宫可以随意点地去。
其实皇后的永安宫亦是可进。只不过他不会到往那边罢了。
因着这诸多的限制,他需得寻出个在外的时候来将事情办妥。不然的话,在后宫里处处都是晟广帝的耳目,倘若他有所异动,很大可能会被抓个现行。
冀符边往回走着边暗自思量。
阿音从御花园出来后慢慢散着步回了景华宫。看了会儿书后觉得略有困乏,加之身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便歪靠在榻上小憩。
谁知这一睡竟然很沉,待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天光泛红,夕阳西下。
阿音茫然地望着窗外投入屋中的大片暖色发了一会儿愣,忽地反应过来赶忙坐起了身。
这一起来,身上披着的衣裳就顺势滑落掉在了榻上。
阿音看着这宝蓝色罩衫上的修竹纹饰,认出是冀行箴今日穿的那一件,就扬声问道:“殿下可是回来了?”
她本是想问的在外守着的锦屏。哪知道还不等外头传来回答声,耳房那边已经响起了一声轻笑,继而是冀行箴含笑的声音:“好似太子殿下当真是回来了。不然你身上的衣裳哪里来的。”
阿音刚才大致看了看屋子里,没瞧见他故而问锦屏。哪里晓得他会是在隔壁耳房里?
“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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