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这个月可是忙得很。初七那天她十四岁生辰,到了初九是冀若芙出嫁的日子,而十三那天则是吴欣妍嫁到俞家。
无论哪一桩事情都和她脱不开干系。
初七那天阿音起了个大早。起身不见冀行箴身影,便知他已经去到外头练武去了。
阿音唤了锦屏她们进屋伺候; 起身后并未问起自己过生辰的事情; 反倒是询问起冀若芙的状况。
“昨儿说的那日要用到的果子点心可曾备好了?当时说要做些栗子糕出来,又说桂花糕更好。可曾问过姐姐到底择了哪一种么?”
她口中说的这糕点,并非是说招待宾客所用。待客的单子早已拟了出来; 这个却是要做成一口一个大小,准备放在荷包里让冀若芙出嫁那日饿了时候吃的。
君眉扶了阿音到梳妆台前坐好; 边拿了篦子给她梳发边道:“听说是要桂花糕; 只是二公主还没最终确定。说是今儿看看备下的栗子和桂花哪个更好再说。”
阿音颔首后又细问起明日的菜单缺少的那几样东西来。明日是给冀若芙添妆的日子,友人们都会在她作为姑娘的最后一天里来探望她,顺便送上添妆礼。
如今俞皇后身子虽然康健了不少,到底病根未除; 身子禁不得累。因此阿音自打嫁过来后就开始帮忙处理后宫事务。管理妃嫔她是不能插手的,俞皇后就将除了这之外的大部分事情手把手地交给了她。
平日里的膳食本也不需要太子妃亲自过问。只是关系到二公主的出嫁,诸事都不能有半点的闪失。阿音就将这些事儿一一帮忙看顾着。
说着话的功夫,发绾好了,该吩咐的事情也已经吩咐下去。阿音这才让人摆膳; 又问太子现在何处。
“刚才太子妃醒了后小的已经禀给殿下,想必不多久就要过来了。”银峰恭敬说着,一旁的云峰往屋外看了眼; 欣喜道:“殿下回来了。”
阿音便让人把午膳摆上来。
冀行箴不喜宫女伺候,他一回来,君眉和锦屏她们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云峰他们几个在里面帮忙布菜。
因着早上练武,冀行箴回来后就先往浴池沐浴。待到他一身清爽地出来,云峰他们也已经将膳食摆好,出屋守在了廊檐下。
阿音正要喊了冀行箴一起用膳,还没来得及开口,腰身一紧已经被人从后抱住。
冀行箴从后把她抱在怀里,朝桌上看了眼,笑问道:“今儿早晨准备了什么好吃的?难得可以休息,却还那么早就起身。莫不是饿了?”
因着这个月接连有喜事,阿音事情多忙不过来,故而俞皇后亲自和先生们说了声,让阿音自初五到十五都歇息。
虽然说是歇息,可是要处理的事情多得很,阿音哪里能够显闲得下来?自打初五那天开始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早早就起了身,比平日里上课时候还要更早一点。
想想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有三日。
阿音放松身体往后靠在冀行箴的怀里,“刚才还不觉得饿,刚刚忽然发现好像还真是饿得狠了。可见这个字不能随意提起,一说就要往它上面靠。”
冀行箴笑着在俯身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紧紧将她搂着,低声道:“阿音,你总算是长大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沉,有点哑,透着让她不曾感受过的某种深浓情愫。
阿音正仔细体会着这是何种感觉,却发觉他的手在她腰侧流连。
她瞬间身子开始紧绷。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他什么过分的举动都没,如今的她就是有点忐忑,有些慌乱。
冀行箴发现后不由莞尔。
“放心,既是葵水未来,我也不会多做什么。”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轻喃道:“我自然会等着。可惜这事儿也没个准头。”
早先俞皇后就和阿音提过,及笄的这前后几年时间差不多就是葵水将来的时候。女孩儿需得来了葵水才能圆房,不然对身子损伤过大。
阿音本以为这种事情只她自己知道,没曾想冀行箴居然也晓得。
他前些年可是一次都不曾提起过。
阿音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冀行箴笑着松开双臂拉着她往桌边去。而后两人挨着坐下,冀行箴给她在面前的清粥里放了点小菜。
因着是过生辰,故而早膳里有长寿面。阿音和冀行箴稍稍吃了点东西便把那长寿面一起吃掉了。
冀行箴如今已经不在崇宁宫中学习课业,稍稍陪了阿音一会儿便往昭宁殿处理政事。
阿音则是将明日的各种单子又仔细地看了遍,确认无误了,这便往永安宫行去。
一进院子,便嗅到若有似无的浅淡馨香。正是秋菊的香气。
景华宫里冀行箴让人栽种了各色的花,如今正值秋季,恰好菊花盛开,各色花朵在风中摇曳,甚是美丽。
俞皇后觉得那景色极美,比匠人打理得十分漂亮的御花园还没,就也挑了些自己喜欢的菊花品种在永安宫里也栽满了。
用俞皇后的话说就是,皇上不给她移栽花,没关系。她自个儿就能让人栽了。何须去麻烦皇上?
俞皇后喜欢的花色与冀行箴不同。
冀行箴偏爱淡色菊花,甚是清丽雅致。俞皇后喜欢颜色浓艳的花,很是贵气逼人。
阿音四顾看着这满院的缤纷色彩,进屋就道:“母后选的花可是漂亮极了。原先看着我们那儿的就够好看了,如今见了母后这里的方才觉得我们那里的太素淡。”
俞皇后笑道:“你就可着劲儿地夸我罢。谁不知道你和行箴就是一条心的,他种什么样的你都觉得好。偏到了我这里要奉承我两句。”
说罢,不待阿音开口,俞皇后指了阿音与身边的女儿说道:“若芙你看看,这丫头整天就是这么口不对心。明明那么喜欢行箴,偏要说我这儿的好。”
俞皇后无意间说漏了话,明明说的是“喜欢行箴的花”,却说成了“喜欢行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音顿时想到了早上冀行箴在她耳边低喃的那些话,顿时羞红了脸。生怕俞皇后发现,忙岔开话题道:“我觉得明儿的菜式可以依着昨日里刚送进宫里的干货改几道。就是不知道姐姐是个什么意思。”
冀若芙抿着嘴笑,“哎呀音丫头脸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个臭小子了。”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阿音不惧她,反笑回去,“嫂嫂也是脸红得很。莫不是想到了徐哥哥?”
她这一回却是没有叫姐姐,而是依了徐家那边跟着叫了声“嫂嫂”。
冀若芙原本还较为淡然,这回可是脸红了个彻底。轻拍了下阿音的手臂嗔了一句“你个坏丫头”,自己赶紧用微凉的手捂住脸颊上的绯色。
俞皇后在旁看后笑得开怀,喊了阿音到身边坐着,“不管她,都要嫁人了还那么怕羞。往后怎么和夫君相处。”
冀若芙哭笑不得,“母后!您怎么能尽帮着她呢。”
“母后只帮有理的!”阿音仗着有俞皇后撑腰,又和冀若芙说笑了几句。
待到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俞皇后拉了阿音,两人凑在一起把那要改动的菜式商议了一遍,最终敲定。
待到这事儿处理毕,俞皇后和冀若芙就各自掏出了个小匣子,交给跟在阿音身边的珍眉,又笑着祝贺她生辰快乐。
阿音喜滋滋地手下了礼物,起身谢过了俞皇后和冀若芙,这便匆匆忙忙地去御膳房与他们说起这些新准备的菜式。
冀若芙扬声喊了她一声,不过阿音已经出了屋门没听见。
冀若芙低声叹道:“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和身边伺候的说一声把单子送过去不就成了,哪里还用得着她亲自过去?今儿还是她生辰呢。”
“就让她去罢。”俞皇后说道:“她这是心疼你,所以怎么都想着把最好的给你,她自己累点也没关系。甚至于连自己的生辰也顾不上,只想着给你把事情安排妥当。还有行箴。”
俞皇后望向冀若芙:“平日里行箴多疼阿音你是知道的。如今他看阿音忙成这样却半点怨言也没有,任由她为了你忙里忙外。可见你弟弟心里到底是很珍惜你的。往后无论什么境况下,你和立衍都要守好了他们夫妻俩。别忘了这两个孩子对你们的情谊。”
“我知道。阿音是我妹妹,我定然好好护着她。”冀若芙认真应道:“我也知道弟弟一直都待我很好。”
往年的她,或许还会认为冀行箴是个疏淡的性子。可是自打郑胜章做出过分事情的那一日起,她的想法已经截然不同。
那天的冀行箴拿着长剑冲进屋中,为了她怒而直刺郑胜章。她就知道,自家弟弟是个外冷内热的。
俞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握住了女儿的手,想到不久后将要别离,再也无法日日看到,不禁潸然泪下。
冀若芙也是心里难过得紧,边给母亲擦着泪,边自己也泪流满面。
虽然阿音自己顾不上自己的生辰宴,不过冀行箴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到了晌午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冀符和郑贤妃自然是没有请的,孟淑妃和冀茹也没来。不过顾嫔带着冀薇和冀萱来了这儿。
阿音当年刚刚入宫做伴读的时候,五公主冀萱方才两岁,亦是顾嫔之女。如今她已经长成了个十岁的小小少女了。五官和冀薇有些像,比冀薇更为秀气一些。
后来就连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晟广帝也出现了,甚至于还赏了阿音一个翡翠做的菊花盆景做生辰礼。
一顿午宴十分和乐。之后阿音继续忙碌,到了晚间回景华宫的时候,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地打瞌睡。
冀行箴心疼得紧,让人上了午膳后陪着她吃了些。两人各自洗漱过后,就相拥着同塌而眠。
阿音累得狠了倒头就睡。
冀行箴抱着她,想到他的女孩儿在开始长大了,却是心中升起了百般思绪无法舒缓。最后过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转眼到了冀若芙出嫁的那一日。
头天晚上,宫中各处便挂上了大红灯笼,彻夜燃着。
翌日是正日子,一早不等天亮,大家就在灯笼的红光下起身梳洗打扮,而后凑到了冀若芙的住处陪伴她。
阿音却是起得较之旁人稍微晚了一点。
原因无他,前一天冀若芙添妆,宫里来了好些女眷来祝贺,又有冀若芙相熟的那些京中贵女一同前来,着实不少人。宴席都摆了足足一个院子。
这可是忙坏了阿音,前前后后的看顾着,一刻也不得闲。
因此,虽然前一晚她睡得不算太晚,可是今天早晨真的有些起不来。
阿音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坐起来,让宫人给她穿好衣裳又穿戴齐整。看看天还黑着,眼睛就忍不住直打架。
“打盆水来。”阿音看玉簪去准备洗漱用的水,赶忙吩咐道:“要凉的。不要温的。”
玉簪看着她这下一刻就要睡着的样子,明白过来,应声而去。
冀行箴瞧着她困倦的样子心疼得很,搂了她到怀里,温声道:“要不要多睡会儿?左右现在好多人在忙着,你倒是不必即刻过去。”
其实该安排的阿音昨晚之前已经尽数安排妥当了。今天只要依着她之前的吩咐,各处就不会出岔子。
阿音摇摇头,“这可是芙姐姐一生一次的大事,今早过去却不是为了忙碌什么,而是多陪陪姐姐。”
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冀行箴的怀抱太过温暖,她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地还是睡了过去。
不过睡得时间并不长。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她便醒了过来。这次可是神清气爽了许多。
冀行箴不许她用凉水,又让人给她在凉水里添了些热水。看着温度适宜了方才让她洗漱。
冀行箴吩咐云峰他们摆上早膳的时候,凑着这个间隙,阿音去了趟冀若芙那里。今日原本也是陪伴为主,她看冀若芙在绞面无法说话,就回了景华宫用膳。
一路归来,一路望着道路两侧的红灯笼。
阿音进屋后就和冀行箴指了那鲜艳的正红色笑道:“这颜色瞧着真是喜庆。今儿倒是觉得比过年时候都要让人来得欢喜。”
冀行箴朝那些红色望了一会儿后,默然不语地拉了阿音到窗边坐下。又揽了少女入怀,让她靠在他的肩上,用力抱紧。
阿音抬指戳了戳他的胸膛,笑问道:“怎么了这是?”
冀行箴许久都没说话,只是出神地望着那红艳的色彩。最后方才长长地喟然一叹。
“那时,真的是让你受委屈了。”
阿音有些疑惑,“你在说甚么?”
他何时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待到发现冀行箴一直盯着红灯笼看,阿音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说的是甚么事情。
冀行箴沉沉说道:“当年事情决定得太过突然,你匆匆嫁过来,什么都准备得不够妥当,什么都是赶着来。而且……时机也不好。”
阿音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是俞皇后以为自己不行了,生怕自己故去后有人在孩子们的亲事上动手脚,求了晟广帝下圣旨让他们两个即刻完婚。
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自然各个方面都无法尽善尽美。
更何况当时俞皇后重病,心中忧心她,到底无法感受到新嫁娘的喜悦。冀行箴说的“时机不好”便是这个意思。
阿音看他神色沉郁,晓得他是真的很介怀这件事情,就拉了他的手道:“哪里不好了?左右是要嫁过来,东西是否妥当又有什么要紧?你和我过得好便成了。无需想那许多。”
冀行箴本还欲再言,看到自家小妻子面上毫无阴霾的微笑后,他心中一暖,不由得将她的手裹在手中紧紧握住。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分明是,她不后悔嫁给他。
半点也不后悔。
甚至于当年嫁得匆忙嫁得委屈,她也已经全然不在乎。
冀行箴知晓不光是他将她放在心上,其实她也早已将他放在了心上。百般情愫无法尽数言明,心中涌起无限冲动,冀行箴忍不住微微倾身,在怀中小妻子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以往他也时常俯身吻她。稍稍碰触便尽快撤离,并不多停留。
阿音只当和往常一样,所以微微闭了眼,轻吻之后静等他后撤。
谁知他双唇轻触后非但没有如以往那般快速离去,反而不退反进,继续攻城略地将这个吻加深,辗转缠绵极致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表示,他的想法很纯洁!根本什么都没乱想!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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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莫慌,小白的cp会稍微晚一点^_^
第92章
少年的吻热情而灼热。阿音无力承受; 渐渐浑身瘫软只能任他取索。
许久后两人分开时,她软软地靠在冀行箴坚实的手臂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两人虽同吃同睡,最多也仅限于偶尔的相拥而眠。如今这般热烈的冀行箴;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冀行箴忍不住再次倾身而至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喘。息粗重地抬指轻抚上她的唇,声音微哑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阿音。”他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原先他叫她的名字时; 她都会应一声然后问他做什么。
如今这样旖旎的气氛下,阿音竟是有些无法开口; 只低着头来让自己的呼吸渐渐平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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