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冀行箴轻笑着在她耳边说道:“想必是我们两个之间可以有个结果了。”
阿音猛地抬头看他。
对上他黝黑晶亮的双眸后,她又觉得被他这样专注地盯着看实在受不住,就撇开脸望向旁边窗台下的墙壁。
“阿音,我很欢喜。”冀行箴在她耳边轻吻了下,“我不求旁的,只希望你和我能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
见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阿音心里头反倒是坦然了许多,疑惑问他:“可是你去求了圣旨?”
转念想想,也不可能。
依着晟广帝的脾气,没人能强迫他去做什么。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俞皇后病重的时候,顺着儿子的意思去做这件事情。
那么这事儿倒是奇怪了,究竟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冀行箴看阿音不明白,就也没和她多说什么,只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倒不如顺其自然。旁的我不求,只希望这事情能够顺利。母后能够安好。”
听闻他提起俞皇后,阿音的心愈发往下沉了沉。
不得不说,能够嫁给冀行箴,她还是很欢喜的。
可是,一想到姑母尚在病中,她又十分难过。
这样的两种情绪交替着,使得她虽然是能够得偿所愿,却实在无法真正轻松起来。
冀行箴看她瞬间静了下来,晓得她是在担忧着俞皇后。细问过后,听她现在想去探望俞皇后,刚刚从永安宫回来的冀行箴便又陪她走了一趟。
两人到达永安宫的时候恰好遇到冀若芙。
如今吴欣妍已经是冀若芙的新伴读了。
知晓洪都王府的郡主肯来京当冀若芙的伴读时,俞皇后当真是意外且惊喜。一来是因为洪都王府地位超然,冀若芙能和吴欣妍亲近当真是大有裨益。二来她很喜欢吴欣妍这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俞皇后一直觉得冀若芙的性子太温和了些。
虽然阿音和冀若芙两人个性都比较绵软,但阿音是外柔内刚,遇到关键的事情能够果断处理。冀若芙则是由内而外都很软,说好听了是温柔,说难听点是举棋不定不够干脆。
可吴欣妍不同。
那姑娘是彻底的风风火火,想到什么便会立刻行动去做,有种勇往直前的冲劲儿。这种冲劲儿正是冀若芙所缺少的。
俞皇后就希望女儿和乐宁郡主一起,在郡主的影响下能够变得果决一些,做事不要太过于瞻前顾后。
冀若芙虽不明白俞皇后的内心所想,却是十分喜欢吴欣妍的性子。即便两个人现在还不够投契,但是说话做事慢慢磨合一段时间想必也能够好些。
冀若芙刚才下学后便邀了吴欣妍去到她的住处玩。彼时阿音被留了堂不让吴欣妍等着,吴欣妍就受邀跟冀若芙去了。
此刻在永安宫看到阿音后,冀若芙迎了过来,说道:“刚才欣妍去你那里寻你,结果找不到人,她就只能先回去了,让我和你说声。”
吴欣妍如今住在俞家。
俞皇后倒是有心想要留了她在宫里住,不过晟广帝不太赞同。
毕竟是洪都王的女儿,倘若留在了宫里头住下,少不得要被人疑惑会不会是特意扣了洪都王的女儿在京中,还特意留在了宫里头“看好”。
这样一来,反倒不如把人安排在宫外住下。既能堵了那些人的胡乱猜想,也能让吴欣妍在京城多玩一玩,多了解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一举两得。
吴欣妍自然是欢喜不已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又磨着阿音说是要住到阿音家里去。
俞家人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姑娘,二话不说给她单独辟了个院子出来,她提出来此事的当天就让她住了进去。
吴欣妍去清澜小筑没能寻到阿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出宫回了俞家。
阿音听闻冀若芙这般说,很是歉然地道:“真是对不住。刚才我离开了,没有和姐姐们说一声,倒是让你们白跑了一趟。”
“那也没什么。”冀若芙道:“不过是走一趟罢了,又有什么大碍?既是寻不到人,就当让她多走一趟锻炼一下耐心,免得到时候在课上再受老师批评了。”
说到这个,不只是阿音,就连一旁的冀行箴都不由莞尔。
吴欣妍个性活泼,在课堂上不太沉得住气。不只一位先生头痛地敲着她的桌子说她“需得磨一磨性子”了。其中喊的最响的便是平素最为镇定的曹嬷嬷。
想到曹嬷嬷都被吴欣妍搞得快要没了脾气,大家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进屋的时候,面上的笑意犹在。
俞皇后看到孩子们开心,就也十分高兴,唤了她们到她身边坐好。又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三人有意想要逗了俞皇后笑,便把吴欣妍的趣事讲给了她听。
俞皇后忍俊不禁,“原就想着洪都王府的姑娘是个有意思的,没料到会这般有趣。”
看她高兴,大家就都开心起来,择了各自上课时候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讲给俞皇后。
俞皇后听了会儿便开始乏了。
阿音把靠枕给她放好,扶了她让她倚在上面。
“这孩子是个最贴心不过的。”俞皇后握了阿音的手与冀行箴道:“我的儿,她可是我们俞家最宝贝的一个孩子。如今我把她交给你,你要好生疼着她爱护她。”
俞皇后这话来得太过突然。
冀行箴却反应十分迅速,当即颔首应道:“母后放心。我一定会护好阿音的。”
俞皇后又与阿音道:“阿音。姑母一向疼你是不是?”
阿音想也不想就点头,“是!”她说的是内心大实话,故而不用犹豫。
“那你看在姑母对你好的份上,对行箴好一些,如何?”
俞皇后紧紧握着阿音的手,带着期盼与渴望,说道:“他年龄小,做事有时候未免太冲动了些。你脾气稳,帮我劝着点,看着点,可能答应?”
任谁知道阿音和冀行箴的,都会觉得冀行箴才是性子稳的那个,而阿音是性子冲动的那个。
偏偏俞皇后让阿音劝着冀行箴一些……
这话不像是叮嘱,反倒像是知道自己不成了,临了把自己不放心的孩子托付给人一样。
阿音听了心酸,却强忍着不流泪,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劝着他点。他不听我的,我就不理他。”
俞皇后笑了,“这就好。这就好。有人守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冀若芙看着这个情形有些反应不过来,奇道:“母后您是在做什么?”
俞皇后笑道:“我前些日子求了陛下,今儿陛下给了旨意,把阿音许给了行箴。”
她这话出来,阿音和冀若芙都震惊不已。
阿音是没有料到这亲事是俞皇后为她求了来的。
冀若芙是没料到俞皇后选择这个时候让冀行箴成亲。
阿音伏在俞皇后的怀里说道:“姑母,您怎么想到这事儿的呢。”
她是真的不解,故而开口询问。
俞皇后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但笑不语。
冀若芙看冀行箴在旁干坐着不开口,再看自家弟弟那少见的怔怔然开不了口的傻模样,不由笑了。她与阿音道:“其实也不用想。合该如此。”
这话一出口,冀若芙忽地想到了冀行箴和阿音平素就同来同往的情形。思及此,再想到自己身上,她的心里就有些难过。
其实她也有个平素经常同来同往的人。
只不过她和他……
冀若芙猛地揪紧了自己衣裳的下摆。
“既是同来同往每日相见,可以走到这一步是很值得高兴的。”冀若芙喃喃道:“我祝福你们。”
她这句祝福里透着哀伤和不甘心。
阿音发觉了,只想着她是在担忧俞皇后故而如此,便没有多问。
不多时,赐婚的旨意便到了永安宫中。
晟广帝为表重视,特意让郭公公来宣读圣旨。趁着阿音和冀行箴如今都在永安宫,郭公公就凑此机会往这边来了一趟,也让病中的俞皇后当场听到这事儿,开心开心。
因着陛下给出的时间短,命令半个月后的吉日完婚,故而俞家上下准备得十分匆忙。
但是,即便再匆忙,也不能做得有半点不妥。毕竟是太子大婚,倘若出个一丁半点的错误,那可是绝对不成的。
俞老夫人暗地里时常悄悄抹泪。女儿的性子要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方才安心。
现在看这情形,好似是女儿觉得自己不太成了,特意求了陛下将这亲事提前。不然的话,哪有人家会让这么年龄小的姑娘就出嫁?
俞老夫人每晚都睡不好,暗自垂泪。
俞老太爷总劝她想开点。可劝着劝着,想到自家久在宫中的女儿,老爷子心里也是难受,叹着气跑到外头去练剑了。
程氏这半个月忙翻了天。既要想着女儿大婚需要什么,又要不时的进宫探望俞皇后。
原本俞家人也是不能时常进宫探望的,即便是皇后娘娘的家人,也不能经常这样。但看俞皇后如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晟广帝特意许了俞家人,两日便能进宫一次。只不过他也加了条件,需得是女眷。
俞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时刻坐马车跑远路。更何况她也不愿让女儿看到她时常哭红了的眼睛。大夫人、二夫人和俞皇后不是特别亲近。唯有程氏,诰命在身又是与俞皇后最亲近的一个,故而时时去到永安宫里陪伴俞皇后。
其实俞家这样安排也有原因。
阿音虽然将要出嫁了,可是俞皇后想要多见见她,故而未曾让她早早回家待嫁,即便下了旨也依然让她在宫中日日读书。
阿音便每日里留在宫里。白天去崇明宫,晚上去到永安宫里。有时候给俞皇后读书听,有时候陪俞皇后说话。
因了这个缘故,程氏时常到宫里来,倒是能经常顺便见到女儿,只需离宫的时辰晚一些等阿音下学后便可以见到了。
日子过的飞快。没多久,便到了阿音将要出嫁的日子。
在出嫁正日子的前三天,俞皇后遣了人将阿音送回了俞家待嫁。
俞家知道皇后娘娘想要把这亲事大办,故而很是下足了功夫,摆了三天的流水宴席来庆祝。阿音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情形下回到了家中。
流水宴席她没有去到外头参加。不过,几位要好的手帕交倒是都来了,这让阿音很是欢喜。
有了家人的爱护和友人们的陪伴,阿音将要出嫁的忐忑的心平静了不少。
最难捱的等待时日过后,便到了出嫁的这一天。
一大早阿音就被程氏叫了起来梳妆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婚了~
第77章
阿音起得很早; 天都还没有亮。
若是平日她这般被硬生生叫起来,定然困得直打哈欠。可这次却一反常态。虽然是被强行拉了起来,她却骤然完全清醒,一点都不困倦了,任由程氏唤了人来给她梳洗打扮。
如今天还黑着; 屋外廊下挂了一排的红灯笼。喜庆的颜色透过灯笼映在窗上; 与窗上红红的剪纸相应和; 将四周渲染得充满了融融暖色。
借着旁边红烛燃起的光亮; 程氏看着女儿安静乖巧的样子。想到往后再也没法时常看到女儿的笑颜了,难掩心中悲伤。丢下手里拿着的一小筐新摘下的花,掩着口跑到隔壁屋子轻声啜泣。
虽然程氏尽量压抑着,可阿音还是捕捉到了隔壁传来的母亲熟悉的声音。
她浑身僵着; 双手紧握成拳; 慢慢地深呼吸着; 告诉自己要忍住。不然的话,母亲看到了怕是会更加难过。
不多时,她的发已经被绾好; 程氏也从旁边耳房行了过来。
阿音对镜笑得开心,扬声问程氏:“娘,你看我这样好看不好看?”
少女本就五官精致皮肤白皙; 如今鲜艳的大红礼服在身,竟是称得容颜愈发出众夺目。
程氏张了张口,咽下喉咙处的哽咽,轻抚着女儿的肩膀说道:“我原就觉得红色最衬你。如今看来; 果然好看。”
阿音听出母亲声音里的异状,只当不知,扭头给了程氏一个灿烂的笑容。
程氏有些忍不住,和阿音再说了几句话便夺门而出,走到院子里静心。
这个时候天已然有些微微亮了。初升太阳的光亮照到院中,将红色减淡,再多添了些金黄。
俞正明进到院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妻子在柳树下不住徘徊的身影。他原本朝向屋子的步子骤然停住,而后方向折转,往程氏那边快步而去。
程氏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是俞正明,眼中的泪就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俞正明一言不发抬手给她拭着泪。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程氏低声怨道:“可阿音还那么小,就要嫁去那种地方……”
俞正明亦是将声音放轻,劝道:“早些年定下亲事的时候便知会有这样一天了不是。”
“即便早就订了亲,可也没想到这么急就要嫁过去!在家里方还能宠着她,一旦嫁了人,想要多见一面都是难。”程氏掏出帕子擦着眼睛,“再怎么样也得及笄后再说。这样算什么?”
话一出口,她恍然惊觉皇后其实是自家夫君的同胞姊妹,忙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倒也不是怪皇后娘娘。我知她病得重了,所以——”
“无妨。”俞正明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思。没什么。”
他朝屋子望了一眼,亦是无奈且悲伤。许久后喟叹道:“阿音是太小了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夫妻二人进到屋里望着女儿的时候,已然都掩去了所有忧虑和伤感。他们与客人说了会儿话后,请了客人们到外头去用膳。
不多时,阿音的两位哥哥进到了屋里。
前些日子家中流水宴招待宾客,兄弟俩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原本心里有再多的不快,面对宾客的时候依然能够谈笑自若。
不过,对着至亲的时候,他们便不必如此了。俞林琛和俞林安进屋的时候都是黑着脸的。
出乎阿音预料的是,一向跳脱的俞林安倒还好一些,反倒是素来沉稳的俞林琛脸色更难看、显然更不悦。
阿音忙起身让他们入座。
俞林安往旁边窗台上一靠,拧着眉道:“你和我们还要客气?都最后一天了,何苦来着。别了,最后一天了。咱们都随意着些。”
他发觉自己语气不好,赶忙打住,嘟囔着说道:“往后哥哥没法时常照顾着你了,你自己当心着点。”
若是平日里遇到喜事了他说之前那样冲的话语,俞林琛少不得要训他几句。今日俞林琛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他,反倒顺了他那句话和阿音道:“往后你在宫中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如今好不容易在家最后一段时光,想怎样便怎样罢。”
语毕,俞林琛望着阿音脸上的厚厚脂粉,厌弃道:“谁化的妆容?怎地难看成了这个样子。”
阿音忍俊不禁:“是舅母给我化的。你和她理论去。”
今日请的全福人正是阿音的舅母程夫人。
俞林琛被她这话堵得滞了下,一时无话可说索性撩起衣袍挨着她坐了。看着妹妹尚还稚嫩的面容,他道:“你受了委屈别忍着,想办法和我说。我和爹娘总会给你寻了法子的。”
思量着自己还未成家立业,这样说好似话语太过苍白无力了些,他又道:“前几日祖父和我促膝长谈了番,我才知姑母这些年在宫里应当不太好过。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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