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广帝被他眼中的煞气所惊到,抬手拦了他一下,轻唤了声:“皇儿。”
冀行箴根本没有听到父皇喊的他那一声。也根本没有留意晟广帝虚拦的他那一下。
他坚定地径直前行,身体撞了晟广帝的手臂而不自觉,依然往前行着。一步步,坚定到了目标所在。
冀行箴居高临下地看着郑胜章,冷声问道:“你果然禽。兽不如。”
郑胜章从未见过他这样嗜血骇人的样子,趴在地上爬动了两下想要远离,不住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喝醉了,我——”
“说。”冀行箴语气森然地道:“是左手,还是右手。”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样寒到没有一点温度的双眸让郑胜章忽地从心底泛起了深深的恐惧。
郑胜章拼命往旁边挪着,不住高声嘶喊:“我没做!都没有!哪个都没有!”
冀行箴却是淡淡一笑。
“看来就是两个手都有份了。”
语毕,剑光闪现。
飞出一片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音:嗷嗷嗷!老公好帅气!【咦?为什么会叫老公嘞?好像哪里不对……】
第54章
郑胜章倒在地上疼得打滚不住嚎叫。身上鲜血直流。手臂重伤; 剑伤深可见白骨,骨未断。
冀行箴握紧长剑,目中寒意来不及收回,怒目看向晟广帝:“父皇!你为何拦我!”
刚才他落剑时身边的帝王抬手拦了他一下,使得他落剑的力道和速度都弱了些; 准头也有些偏差。不然的话; 郑胜章不会伤在臂膀,双手必断无疑。
晟广帝并未理会他的质问。
郑胜章的哀嚎声传到外头。外面又是一阵凌乱骚动。
晟广帝朝那边望去,眼看着大门被人硬撞; 他一把抽出了冀行箴手中之剑握在了自己手中。紧接着,大门被撞开; 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鬓发微乱; 神色焦急。
“皇上!”郑贤妃一到屋里就扑到了晟广帝身边。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那个打滚的血团正是郑胜章。
郑贤妃差点晕了过去,哭泣着拉着晟广帝的衣衫下摆,恨声道:“是谁!是谁把胜章弄成了这副模样!”
旁人还未来得及开口; 晟广帝已然说道:“是朕。”
俞皇后虽痛恨这些心思邪恶之人,但她心里更担忧冀若芙。倘若今日的事情坐实,女儿名声受损,往后的亲事恐怕就难了。是以这边一片惊乱,俞皇后却尚还保持着一份冷静; 赶在郑贤妃进屋前让冀若芙躲了进去。
她刚刚回到这边掩上屋门,就听到了晟广帝说的那两个字。
俞皇后慢慢站起身,“皇上——”
“是朕惩治了他。”晟广帝抬手示意俞皇后和冀行箴都不必多言; 与郑贤妃道:“此子罪大恶极,即便一死也难以谢罪。朕只重伤了他,已然是手下留情!”
郑贤妃泣道:“胜章究竟犯了什么罪?”
晟广帝沉声道:“大不敬,够不够?”
大不敬乃是冲撞了帝王权势的重罪,可坐斩。
郑贤妃没料到晟广帝会将这样严苛的一项重罪扣在郑胜章的身上,当即跌坐在地,怔愣着冷汗直流。
晟广帝一把将剑抛到地上。剑柄恰好触到郑胜章的伤口上,引得他又是痛极一阵哀嚎。
晟广帝换来了近卫御林军,“把他送到天牢,着人严加看管。”又道:“让陆敏进宫见我。”
陆敏乃是刑部尚书。这意思便是把事情交给了刑部去办。
郑贤妃哀伤地高喊了一声“不——”,又去拉皇上的衣裳下摆,“皇上,孩子一时无状,您就饶了他罢!”
“饶了他?”晟广帝盛怒,“他佯作喝醉,借酒生事,分明是刻意为之!你口口声声说他无辜,却是将朕置于何地!”
郑贤妃恍然真正意识到皇上亲口为郑胜章定下的是“大不敬”之罪。此罪便是触怒了皇上,肆意挑战帝王权威。
她全身如坠冰窟,瑟瑟发抖。想要再为郑胜章辩解,又怕多开口会牵连到自己,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
“还有你。”晟广帝看着目光空洞的郑贤妃,说道:“你无视皇后威严对皇后不敬,乱闯永安宫,罚禁足三月,不得出静雪宫半步。”
郑贤妃骤然醒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皇上,我是为了侄儿……”
“这等孽障,不要也罢!”晟广帝显然怒了,高声叱道:“又或者在你的心里,这个孽障的死活比宫规更为重要?!”
宫中规矩是老祖宗就定下来的。
俞皇后的地位仅次于帝王,且是后宫里的头一份。但凡有人敢随意挑战皇后的权势,依着老祖宗的规矩,便是砍了头也是没人敢质疑的。
郑贤妃没料到皇上会这样说,怔怔地坐到了地上,面无表情,半晌回不过神来。
晟广帝拂袖而去。又留了郭公公在这里看守,免得再有人对俞皇后出言不逊。
俞皇后任由郭公公和御林军统领派了人来清理屋中与外头的人。
她走上前去,一手拉了冀行箴,一手拉了徐立衍,把这两个少年硬生生往屋里拽。
“等下!”徐立衍忽地回过神来,又跑了回去。从地上捡起那把剑,紧紧握在手里。
待到进了屋后没有旁人,徐立衍方才解释道:“倘若郑贤妃那里有人认出这是太子殿下的剑,那么皇上的一片苦心可就白费了。”
提及刚才种种,冀行箴用力闭了闭眼,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好半晌方才缓过神来,轻声问道:“母后,二姐怎么样了?”
俞皇后刚才让冀若芙进的是里面另一间屋子,此刻冀若芙并不在这里。
“还好。”俞皇后说着,朝徐立衍微微躬身,“多谢徐公子出手相助。”
徐立衍赶忙去扶俞皇后,语气慌乱地道:“您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应该的。”
此时他衣衫单薄,脸上身上有好些个青青肿肿。
俞皇后听外头办事迅速已经将人清理走了,便唤了人来给徐立衍拿两身衣裳。
冀行箴虽然比徐立衍小一岁,却比他高许多。原先冀行箴穿过的衣裳有留在永安宫的,如今拿来给徐立衍倒是合适。
徐立衍刚刚收拾好没多久,冀若芙便也来了。
她已经在段嬷嬷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发、敷了脂粉。如今看上去倒是比刚才要精神些了。
俞皇后一看她就忍不住泪流,喊了一声“我儿”,上前抱了冀若芙泣不成声。
刚才俞皇后心里一直挂念着冀若芙。但是,今日若非徐立衍,女儿的清白怕是就保不住了。因此,她就暂时搁下了对女儿的担忧来先顾好徐立衍这一边,断然不能让这个仗义的少年有什么不妥。
可是如今见到女儿,她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和焦虑,当着几人的面啜泣不止。
冀若芙与母亲相拥许久,俞皇后方才渐渐心情平复了些。
冀若芙上前向徐立衍行礼。
徐立衍赶忙避开。
冀若芙工工整整行了个全礼,温声道:“公子大恩大德,若芙没齿难忘。”
徐立衍磕磕巴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真没事儿。是个男人就得在那个手出手。当不得什么。”
他这样拘谨的样子倒是让冀若芙展颜笑了一下。
“公子心性耿直,自然觉得这是该做之事。可总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却会……”
说起这些,冀若芙的心又沉了沉。
她转眸望过去,才发现冀行箴一直沉默地立在旁边,不言不语,只垂眸敛目,低头把玩着腕间饰物。
虽然他一言不发,但冀若芙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面冷心热的。平日里看着他与她们颇为疏离,但是到了紧要时候,他会头一个跑出来护着家人。
郑胜章进了天牢之后便没能出来。
郑大学士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求得帝王改变主意。
冀若芙调整了一个多月方才重新出现在崇明宫的课堂上。
与以前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相伴。无论上学下学,这四个人都紧紧跟在她的身边,护着他。
自打出了这件事以后,冀行箴又开始光明正大地去崇明宫寻阿音了。而且,无论是上学还是下课,他都要和阿音一路同行。
阿音刚开始的时候还很紧张,生怕晟广帝会斥责她,说她不遵守诺言。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不要单独遇到晟广帝。
哪知千算万算,还是在去御花园玩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
阿音有些紧张的上前行礼问安,生怕晟广帝会斥责她“不懂廉耻不知礼数”。
谁知晟广帝沉默半晌后,却是叮嘱她:“女孩子身娇体贵,平日里多注意安全。倘若行箴他们肯日日送你来回,倒也没甚不可以。只留意着男女大防,莫要被人挑出错处便是。”
阿音对他这个转变很是讶异。但是想到往后能和冀行箴来往还不被斥责,她就暗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有想过,晟广帝的态度转变会不会和冀若芙前些日子的闭门不出有关系。
但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这事儿冀行箴知道,徐立衍知道。而且,常书白好像也知道。可就是没人告诉她。
不过阿音晓得,他们如果一致瞒着她,那定然就是不知为妙。她就也没多问过。
常书白见她一个字儿都不多问,很是稀奇。
他和冀行箴自小到大交情甚笃,且他是个守口如瓶之人,故而这事儿冀行箴没有瞒着他。更何况冀行箴也想过,倘若以后事情有变,常书白知道内情的话还能帮助一二,所以将这事儿与常书白说了。
不过常书白没料到阿音这么沉得住气。他们不提,她就也不问。
刚开始时常书白经常在想,许是明日小丫头就会憋不住要问他。然后第二天依然如故,她依然不开口。
一日复一日。
眼看着冀若芙都恢复如初回到了课堂上,阿音依然一个字儿不提,常书白自己倒是先憋不住了。
这日徐立衍没有进宫,只常书白和冀行箴二人上课。下了学后,两人一起守在崇明宫外。等到阿音出来了,便与阿音一同往清澜小筑行去。
常书白在阿音身边绕来绕去,寻她说话。先是从射课的拉弓技巧讲起,而后谈到了书课的写字方法。最后还拉扯到了舞课的跳舞好坏。兜兜转转许久后,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年纪轻轻,怎地就这么沉得住气呢。”
阿音对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很有些莫名其妙,“我年纪轻轻?难道小白你已经老气横秋了?”
常书白哪里想到她会反问这么一句?顿时被她问得一哽,抬手就想敲她脑袋看她怎么想的。
屈起手指刚伸到半途,却被冀行箴抬手拦住了。
看到冀行箴警告的眼神,常书白桃花眼一转,摸摸鼻子未曾再多说什么。
两人把阿音送到清澜小筑门口,方才一同往景华宫去。
今日冀行箴要练剑,是少傅布置的课程。冀行箴寻了常书白一起练剑,这样对战的话,两人的剑法提高都能快一些。
走到半途,常书白想到刚才送小丫头回去时冀行箴的种种举动,忽地冒出个想法,扭头问冀行箴:“万一妹妹遇到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虽然他未明说,但其中意思已然十分明显,到底指的是什么事。
“若有人敢对她动手……”
冀行箴淡淡笑了。
“我就从大理寺的刑房里拿把趁手的刀,把那人一片片剐了。谁拦也不停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头一次见人把凌迟说得那么清新脱俗……/(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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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感冒睡得早,睡得太沉了晚上没能爬起来码字,于是昨天晚上没更新……实在对不住半夜刷新的妹纸们,么么哒~
早晨早起码字,刚刚写完,晚上还有一更^_^
第55章
自从郑胜章因了“大不敬”而入天牢开始; 郑、俞两家的关系就愈发紧张起来。
虽然郑家不甚了解郑胜章经历的细节,但郑贤妃是明明白白看到了当时冀行箴出现在那屋子里。即便晟广帝表明是他重创了郑胜章,可在郑家人眼里,帝王许是为了维护太子故而做出这样的事情,而非搬到台面上的那“大不敬”之罪。
于是太子身后所能倚仗的俞家便成了郑家人的眼中钉。连带着和俞家有姻亲关系的几家也被郑家所敌视; 譬如俞三夫人的娘家程家。
与郑家同仇敌忾的还有与他们有亲的崔大将军府。
几方人马在朝堂上互不相让。
这年夏日的南方防涝问题; 冬日里战场的主战主和,凡此种种,尽皆成了各方争执的缘由所在。到了第二年开春; 则又开始为了赋税问题争执不休。
如今已经到了秋日,眼看着众人因了秋闱而又在朝堂上“忙碌”起来的时候; 中秋节也悄然临近。
这日是八月初九。
上完了课后; 又到了十日一次归家的时候。
教授诗词的陆先生拿着书册离开后,课堂上的女孩儿们俱都松了口气,或是将书册丢到一旁不愿再多看一眼,或是微笑着把书册收起来打算赶紧离去。
常云涵收拾好东西后便去寻冀若芙。见冀若芙朝阿音那边行去; 她便也跟着去到了阿音的桌旁。
冀若芙本就是温柔和顺的性子,平日里话不多。自打去年春日里刚刚回到课堂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后,她更是沉默起来。惯常除了三两好友外,甚少与旁人交流。偶尔不得不与旁人说话,也是简短几句便作罢。
下了学后她不是找了阿音同行; 便是寻了常云涵同出。因着冀行箴他们时常来接阿音,所以冀若芙大多数时候还是和常云涵一起离开的。
今儿冀若芙去寻阿音却并非是想要一同离开,而是为了另一桩事。
“……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了; 母后说这一回怎么也得在宫里一起热闹热闹,特意让我和妹妹说声,十五那日就别回去了罢。倒不如请了舅父他们来宫里,大家也好聚聚。”
冀若芙的舅父,便是俞家的几位老爷。她这意思便是让俞家人一同来宫里参加宫中中秋家宴。
阿音知道俞皇后既是这样说了,便是到时候会遣了宫人亲自到俞家去请人。如今冀若芙和她提,就是提前与她知会一声,这样她回家后也可以告诉家里,让大家早些做准备。
“这敢情好。”阿音微笑道:“先前哥哥还说宫里的东西好吃,恨不能再过来蹭吃蹭喝。如今又有了机会,可是如了他的意。”
她的两个哥哥里,俞林琛性子沉稳断然不会这般。定然就是俞林安了。
冀若芙笑道:“他啊,镇日里没个正形。难怪三舅父每日里因了他而发愁,还和父皇商议怎么教他才好。”
阿音的父亲俞正明少时是晟广帝伴读,两人私交甚好。眼看冀行箴年纪轻轻便处事周全,俞正明心中喟叹之余,也真向晟广帝说起过这个问题。
阿音就道:“皇上告诉了父亲也是白搭。就我二哥那个脾气,即便是大理寺卿去教他,恐怕也难成气候。”
听了她这语气,常云涵和冀若芙不由得都笑了。
常云涵看看四周没有旁人,就用手半遮着口悄声道:“你爹也不用问皇上。虽然俞五少爷性子跳脱了些,但终究德行无亏。认真说来,还是三老爷更教子有方些。”
言下之意,晟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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