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们来寻阿音,冀行箴是不肯跟着的。今日也不知冀行箴是心情好还是怎的,居然答应跟过来等他们。
原想着两人好不容易能够和好的,谁知道大好机会就折在了徐立衍的那一拍上。
徐立衍不赞同地看着常书白:“五妹妹已经是大姑娘了,你怎么能用手去碰她?太不合礼数了些。”
“你个老学究!”常书白气得七窍生烟:“我妹妹打小儿就被我抱着,我抱了好几年了,礼数不礼数的,还用你教我?!”
两人在这边争执着。
一旁的冀行箴听不得这个话题,一声不吭地快步走开。
徐立衍忙拽住跳脚的常书白,拉着他跟了上去。
冀行箴走得很快,两人看他好似不悦,就没跟得太紧。只在后头悄悄说着话。
徐立衍怨道:“也是你多事。原本不提让他和五妹妹说话的事好歹两人还能在一个地儿多待会儿。如今倒好,又是不肯在同一处待着了。”
“你懂什么!”常书白用眼角斜睨着徐立衍,“他这肯定是心软了想要看看小丫头才肯跟去。”
徐立衍不赞同:“不可能。这都多久了,连与她有关的半个字儿都不准提。”
他依然坚定地认为,刚才若非常书白非逼着冀行箴和阿音说话,冀行箴也不至于被气走。
常书白懒得搭理徐立衍那自作聪明的想法,想想若想那两人关系和缓的话少不得也得徐立衍帮忙说和一二,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道:“行箴统共肯搭理的小姑娘就妹妹一个,想必心里头也还是记挂着她的。不管先前有多大的仇怨,这都快两年了,好歹也该忘记些了。”
看徐立衍沉默不语,常书白探手搭上他的肩膀,“你说,咱们帮忙,让他们两个重新好起来怎么样?”
徐立衍一脸嫌弃地把常书白的手丢到旁边,“你原先不是一直说不要冒险试图做这事儿,定然不能成?”
常书白道:“先前不能是因为行箴他的决心太坚定了不好办。如今他态度开始和缓了就有希望。”
徐立衍不知道冀行箴和阿音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但他知道之前冀行箴的态度,故而并不认同常书白的看法,只随口应了一句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第二日的一件事情倒是让徐立衍改了主意。
这天他进宫来得早,就先去景华宫寻冀行箴,打算一同去崇宁宫。
云峰引了他往正殿走。他进门时恰好看到冀行箴正将一个东西搁回小匣子里。倘若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个荷包。
而且,看那歪歪扭扭的针线,好似就是以前冀行箴在腰上挂过好些次的那个。
徐立衍还记得,当初他刚进宫不久曾问过阿音,为什么殿下会挂这么个难看的东西。
彼时小姑娘一脸惆怅地说,那是小时候太子殿下从她手里抢走的……
“怎么?”冀行箴看着犹在出神的徐立衍,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徐立衍恍然回神,笑道:“没什么。刚刚在想着今日不知先生会讲习新内容还是复习旧功课。”
他素来爱读书,没事了就会研习功课。故而他这般说冀行箴倒是没有怀疑过。
两人同行往崇宁宫去,到了之后冀行箴进屋读书,徐立衍则叫了刚刚进屋的常书白去厢房里详谈。
如此过了两日。
这天早晨冀行箴刚到崇宁宫不久,就听常书白和徐立衍两个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病了”,还说什么“小丫头”。
冀行箴本不想搭理,只是看了常书白难得一见的凝重神色后,他盯着书册上的字却一点都看不进去了。
过了许久,手里书册的边角都因他用力过大而折了起来,冀行箴方才语气清淡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常书白快速答道,眼神闪烁。
徐立衍看看常书白,又看看冀行箴,选择沉默。
冀行箴不悦,轻叱道:“究竟什么事!你们竟是想瞒着我么!”
常书白面露愁郁,“不是我不想说,是怕你不想听。”顿了顿,“妹妹病了,今儿都没来上课。我姐去照顾她了。”
冀行箴薄唇抿得很紧,许久后,转眸去看徐立衍。
徐立衍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倘若只有常书白这样说了,冀行箴或许还不一定相信。毕竟这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没个定性。嘴里的话有时候也是随性而说,真假难辨。
但徐立衍就不同了。这人可是没说过谎的。
冀行箴登时脸色大变,“究竟怎么回事?病得严重吗?”
徐立衍自小到大就没怎么骗过人。此时在冀行箴急切的目光中,他手心里微微出了汗,下意识就去看常书白。
常书白朝他扬扬下巴,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他。
徐立衍咽了下口水,努力做出紧张的样子和冀行箴道:“是真的。五妹妹病了,常家姑娘还去照顾她了。”
“病了。”冀行箴沉声道:“她素来身体还不错,怎会突然生病。”
“你是不知道啊!”常书白道:“那年她回宫的时候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你还记得罢?就是病了一个假期。只不过宫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儿,而你又一个字都不准我们提她的事情,我们就也不好和你多说什么。”
语毕,常书白幽幽一叹,“那时候小丫头天寒地冻的生了病,如今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落下了病根,旧病复发……”
冀行箴听闻,不等他说完,当即起身飞奔出去。片刻也不停留。
徐立衍赶忙喊道:“殿下,马上上课了!”
常书白恨不得立刻抽他一个嘴巴让他住口,生怕冀行箴听到话后再临时改了主意,赶紧双手并用把徐立衍拉住还捂住了他的嘴。
清澜小筑内,阿音疑惑地问常云涵:“常姐姐,现在我真的不用去上课么?”
常云涵平素也是很少说谎的。可今日早晨弟弟跟她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说是一定有用肯定有用。她又想到好友冀若芙那担忧的神色,因此才答应下来帮忙。
可是面对着阿音的疑问,常云涵就用了常书白之前告诉她的托辞,“其实也不是不让你去上课。就是想着你身子不太好,让太医给瞧瞧,过后在上课也还赶得及。”
她给阿音将床铺整了整,“你先躺着歇息罢。太医许是等下就要到了。毕竟你前些年这个时候病过,让太医给瞧瞧终归是好的。”
阿音半信半疑地和衣躺了下去。后见常云涵也没急着去崇明宫,反倒是在这里一直陪着她,她这才放心下来。
常云涵出了屋子后,就将院子里的人都遣去做事了。她自己则是留在离屋子不远的地方,仔细盯着院门处不住张望。
冀行箴来得很急,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院子里一个宫人都没有显得太过异常。
他急急忙忙冲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女孩儿躺在床上的模样。
床很宽大,她却十分娇小,缩在床上不过占了一些些的位置。她双目紧闭。乌黑的发散落在床上,称得那张小脸愈发得白,也愈发得消瘦。
冀行箴没来由地心里有些发慌,往里迈着的脚步显得愈发沉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嗷嗷嗷~大家请叫我神助攻!!︿( ̄︶ ̄)︿
徐哥哥:呵呵,到底是神助攻还是猪队友,现在可是说不定呢……
小白:妹纸们要对我有信心啊~o(*////▽////*)q
第47章
阿音躺在床上; 虽是和衣躺下,可一沾了枕头后还是不免开始发困。
她听到了有推门进屋的声音,思量着能这样不通禀一声就进来的,应当就是常云涵了。
常云涵和冀若芙素来待她极好,像是亲妹妹一样疼爱着。故而阿音没睁眼看过去; 只笑着说道:“常姐姐; 太医还没到么?”
半晌没有回话声。
阿音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睁开眼,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她的床边。
而后; 微有凉意的指尖抚上了她的额。
鼻尖传来淡淡的墨香,淡淡的茶香。
这味道熟悉到让她心悸。
阿音猛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缥色绣竹叶纹的缎面衣袖。再往上看; 往上看……
少年隽秀的容颜映入眼中。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如今的他气度愈发清隽儒雅,已然是个夺人眼目的翩翩少年郎了。
阿音的心骤然抽紧,瞬间忘了所有动作; 口唇开阖,却只喃喃说出了两个字:“是你。”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冀行箴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许是听过。
可不是对他说的,又和没听过有什么不同?
在这一瞬,他忽然觉得幸好自己来了。幸好没有非要撑着一口气; 硬是和她别着。
他是男人,何苦跟个小姑娘去计较!
“嗯。”
开口后,冀行箴才发觉嗓子有点发哑; 说话不太顺畅。轻咳一声后,他顺势坐在了她的床畔,抬指帮她撩起散落在枕上的发,“听说你病了?”
这亲昵的动作让阿音忽地惊醒。
刚刚看到他的时候太过震惊,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如今既是已经清醒,她就断然再不能如刚才那般迷糊不作为。
阿音赶忙坐起身来,急急把长发拢起。想要下床,床边却被坐着的少年给挡住。于是她只能低垂着眉眼在床上轻声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她这恭敬的样子刺伤了他的眼。
长长的柔软的发从指尖抽离滑落。
冀行箴心底的愤怒和怨气再也遮掩不住,重重拍了下床柱,高声质问道:“你就非得这样待我不可?”
因着愤怒他用力甚大,床柱应声而断,床顶开始往下倾斜坍塌。上面挂着的帐幔失去一角支撑耷了下来。
阿音躲闪不及,眼看着厚重的帐幔就要压在她的身上,突然身下一空,她已经被人凌空抱起,跌入了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片刻的怔忡之后,她挣扎着要跳下来。谁知他抱得太紧用力甚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冀行箴手中用力急急环顾四周,在旁边桌案旁看到有个贵妃榻,长腿一迈大跨着步子行了过去。坐好后,又将女孩儿抱在腿上坐好,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看她挣扎,他却不准她跳下去,而是双手下移,一边紧扣她腰身不准她乱跑,一手搂住她的双腿防止她滑落下去。
阿音恼了。她毕竟已经长大,就算旁人不来提醒,她也不愿和异性再这样亲密地接触。
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跳下来,用手去推,用脚去踢。
突然。
啪地一下。
很轻。
却是他的手在她屁屁上轻拍了下。
阿音气得脸都绿了,恨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不听话自然要打一打。”冀行箴笑得云淡风轻,“信不信你再想着要跑,我还能再打一次?”
阿音愤愤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时隔那么久,他还是一样不讲道理。
见她生起闷气,冀行箴反倒暗暗放心了稍许。
能生气就好。
怕的就是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会生气,说明起码还是在意的。
冀行箴心情有些愉悦起来。
他知道自己既是来了,云峰他们肯定会随后跟来然后守在旁边,不让闲杂人等随意靠近此处。因此说话倒是没甚顾忌。
抬指轻轻地将女孩儿有些凌乱的长发一点点理顺,冀行箴声音放轻,似是不在意地道:“说罢。有谁为难过你么?”
阿音心中一凛,“没有。”
“没有?”揽住她腰身的手紧了紧,梳理长发的动作却愈发轻柔。冀行箴淡淡一笑,“没有你病了却不和我说。没有,你忽然就改了态度?”
阿音本想说自己今日并未生病,但是听他后面那句话后却是恍然大悟。
他那句“病了却不说”指的是当年那次,而非今日。
阿音轻哼一声,“殿下这话可是好笑。我就不能是自己不愿意理你么。”
冀行箴细观她神色,抬指在她鼻尖轻点了下。
“说谎。”他轻笑道:“倘若你真不愿搭理我,就不会在做了个决定后还会生病不起了。”
倘若原先他只是猜测她许是受了难为,那么他现在知晓她大病一场后,近乎可以十足十地肯定,当然她定然不是自愿为之。
也是她非要搬离景华宫、非要搬进清澜小筑的事情让他太过在意。只当年后的态度转变是当时两人疏离状态的延续,却没想过年前她态度分明已经和软了为何隔了一段时间后又反复无常。
阿音听闻他的话后不由抬头朝他望了过去。
少年长高了。虽只十三岁,却已经和爹爹差不多高。也长大了。肩膀宽了些,也更为可靠。
这样的他,既熟悉又陌生。
“是母后还是父皇?”
冀行箴突然开口问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音恍然惊觉他指的是什么,忙撤回视线望向旁边地面,“没有谁。”
“应当不是母后。”冀行箴缓缓说道:“母后虽让我注意礼数,却希望我能照顾你。”
即便是这两年两人疏离的日子里,俞皇后也不只一次和他说,阿音年纪小,又是姑娘家,离开亲人住进宫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要待她好一些。
只晟广帝,时常提醒他,身为太子要知礼懂礼,万不可因为自己的个人喜好就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举动来……
“是父皇?”
说出这三个字后,冀行箴忽地恍然大悟。
他突然记起来,当初将要过年的那次永安宫午膳。父皇突然而至。后来他要送阿音上马车,却被父皇急急地叫到了昭宁殿。
但父皇分明不在那里。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父皇才姗姗来迟。
云峰当时和他提了一句,说是送姑娘的途中遇到郭公公,说了几句话。
可他当时沉浸在与她和好的欢喜中,并未太过在意。
如今想起来,这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对劲。
“是父皇!”冀行箴语气骤然转冷,望向怀里女孩儿,“他对你说了什么?”
阿音没料到冀行箴居然这样聪慧,她分明什么都没说,他却推算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当时的情形她又怎能对人言说?
若是皇上知晓她说错了话,俞家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责难?!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阿音拼命摇头,“殿下误会了。”
想到晟广帝当时冰冷的语气,阿音的脊背骤然浮上了一层寒意。
那样羞辱的话语,此生此世,她再不想听第二遍。
察觉到怀中女孩儿在微微战栗,冀行箴将她紧紧搂住,想要让自己的体温让她更加温暖些。
但,正是这熟悉的温度,让阿音惊惧,再次剧烈挣扎着想要逃离。
就在她拼命想要挣脱这个怀抱的时候,突然,额上传来了轻柔的热度。
是他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不用怕。”冀行箴道:“万事有我。”
他话语里的温柔和坚定让她莫名地心安,在这一刻里,忘记了挣扎和远离。
冀行箴抱紧她的腰身,探手从自己衣襟内掏出一物,又使力将它上面系着的绳子从颈间拿了下来。
“这是当年在山明寺求的平安符。我戴了好多年了。”
冀行箴拿着它,将绳子顺好,仔细给女孩儿系在了颈间,“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它能代我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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