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看着他眉眼飞扬的样子,再看他脏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是不太合适。不过,洗干净了应该就非常合适了。”
常书白被她几句话闹得没了脾气,嗤了一声不再多言。
阿音知道他肯定是带着人浴血奋战了好些个时辰,就劝他好生歇一歇。
“不急。送你回去了我再休息。”常书白道:“不把你亲自送回行箴身边,我不放心。”
提到冀行箴,阿音忽地想起来那些常家军士兵,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还带了他们一起过来的?”
“行箴让我带过来的。”常书白说着,顿了顿,又道:“早先他让人跟着我时,那两个和我说的。”
常书白要离开京城的时候,冀行箴派了两个人随他而去。
原先阿音只当冀行箴这样安排是为了保护常书白顺利到达军营,现在她才知道,冀行箴原来早已另有安排,那便是也是为了如今的事情。
“行箴让我跟我叔借一些人,准备好人手后跟着他安排的人悄悄回来,暗中等时间。这才到京郊没多久就赶上了。幸好来得及。”
常书白提起这时间的紧迫,尚还心有余悸。不过,紧张过后又有些释然,似是和阿音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行箴没催我快点回来,想必也是算好了时间。倒也不用紧张。”
阿音想到冀行箴镇日里在昭宁殿中忙碌,又还要顾及着这些事情,心里愈发得想要见他。
见到他,确认他一切安好。
冷不防额头上又被敲击了下。
阿音怒目而视。
常书白含笑道:“你想他可以。不过,回去再想罢。”
两个人是边说着边往回走。故而说到这个时候,也就回了先前举行婚礼的那个院子。
这个时候,在之前的安排下,大家已经有了最为妥当的去处。或是坐车离开,或是去屋里休息。
阿音惦念着男人们的奋勇而战,是感激他们,亦是不放心他们,挨个马车看过,再挨个房间看过,逐个确认了众人的伤势大小,又让身边人拿了纸笔一一记下。
过后宫中太医们若是得空,她自会派了太医们去到各处,依着伤情的重和轻给他们逐个地看诊、开药。以便让大家都快速地痊愈起来。
安顿好所有人后,阿音便也准备告辞离去了。
她最后一个过去看的,便是此间的主人,冀筗。
冀筗之前因着拼搏也挂了彩。此刻躺在自家的婚床上,满脸都是无奈。
“小嫂子,你帮我看看这人,”冀筗指了身边的邵璃,“她什么都不让我做,只让我躺着。你帮我说说她,这也太过分了!”
原本他时常会叫她阿音,有时候还会叫她太子妃。这个时候却已经改为了一口一个嫂子。
邵璃不管他如何说如何反对,一直气定神闲地吩咐身边的嬷嬷看牢他,务必让他躺着,不准他做任何事情。
“太子妃,您应该体谅我的难处。”邵璃与阿音解释道;“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想要帮忙扶人搬人。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
“我哪里自不量力了!”冀筗忍不住半撑起身子来驳斥:“我的伤比起大多数人来要轻得多!”
“再轻又如何?”邵璃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你的伤很重,需要歇着,这就够了。”
她转过身去,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话:“你且好好养伤。万事有我。你不用操心。”说罢,这才出了屋子,去安排府里的仆从去做事了。
冀筗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下,侧首讷讷地和阿音说:“嫂子,你看她这是——”
“她这是关心你。不是瞧不起你,也不是讽刺你。”阿音指了指被子,示意他躺好,“你看不出来吗?”
“哦。关心我啊。”冀筗犹有些发愣,“我咋这么不习惯呢。”
他也没做什么吧,她会对他态度转变?
更何况,原本是两个人成亲的大喜日子,如今整个府里却成了血的海洋。她那个娇脾气,会乐意?
想想也不可能。
阿音看他支着胳膊在发呆,就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赶紧躺下罢!若你想和她好好处着,不愿意让她发脾气,那就好生听话,把伤养好了再说!你一个伤病者,指望什么帮忙?看在她关心你的份上,好歹躺下了!”
听闻看在“她关心你的份上”,冀筗嘿嘿一笑,倒是真把胳膊放松,小心地躺好。又侧头和阿音道:“你帮我和她说说,就说我,嗯,睡了。她忙去就成了。还有还有,我的钥匙都在旁边那个抽屉里,让她拿。还有那些对牌……”
阿音听他念叨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佯怒着说道:“我等会儿让她过来。你和她说!”
冀筗点点头,这才闭了嘴。
阿音就去外头寻邵璃。最终在旁边的小厨房里看到了她。
这个小厨房里先前煮过饭也煮过药,一片脏乱还未来得及收拾,满地都是丢弃的无用东西。邵璃就踩在这些上面,探头去看锅里煮着的白粥。
见到阿音过来,邵璃行了过来,说道:“我听说伤者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吃别的,最好只吃白粥,就让人煮了点。太子妃也一起用些吗?”
语毕有些歉然,“现在吃的没煮多少,目前只先煮了白粥,方便让大家都吃些。”
她口中的大家,说的便是伤者们。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阿音把刚才与冀筗的对话与邵璃说了,又道:“等下我会让人多送些米面过来。你不用担心。”
因着这一天一夜里那么多人都是在四皇子府吃的,现在还有不少人要吃住在皇子府,故而即便早先为了婚宴而做了准备,府里的吃食也支撑不了多久。
偏偏现在外面一片混乱,想必要购买食物都困难。
邵璃知道现在的情况,也不跟她多客气,笑道:“那就多谢太子妃了。”
阿音又和她说了会儿话,这便匆匆去了马车旁,在常书白一行的护送下,快马加鞭地回了宫里。
街道上到处都是血色。
可是这些血色与宫里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越是靠近昭宁殿,宫里的血气就越重,地上、墙上的血迹就也越多。
周围有许多宫人在忙碌地清理着。清水洒上去,用抹布擦拭着,没有几下抹布就成了血红色。而后流下来的水也成了红色。
阿音看着这无处不在的暗红,紧张得脊背都泛起了冷意,冒出阵阵冷汗。每每往前走一步,都是让她更为心惊。
“行箴……行箴他当真无碍?”她忍不住颤声问道。
“不用怕。”常书白看她紧张担忧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忙道:“他没事。你不用紧张。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
阿音说着,在门口和常书白道了别,独自迈步入屋。
虽然口头上好似放心了,但她不见到他安然无恙,就根本无法真正安心。
环顾四周,屋里也已经乱做一团,所有东西都歪歪倒倒,根本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着,好半晌都没有找到人影,心瞬间提了起来。
就在她紧张到了极致之时,忽听一声轻唤从旁边不远处轻轻响起。
“包子,做什么呢?莫不是在寻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包子,来亲亲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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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读者“曲家熊猫猫”;灌溉营养液 +5 ^_^
第193章
阿音听到冀行箴的声音后; 先前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下来。
她努力缓了缓心神,待到自己的心情平复些了,方才顺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
右侧的墙角有个歪倒的长桌。长桌好卡在了墙角,二者间留出个不过一人可以容身的空间。而冀行箴,就正好站在那个地方。
先前阿音大致环顾四周的时候没有发现他; 一是因为长桌卡在那里遮去了他大半身形所以分辨不清; 二是那一处正好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处,很容易被忽略。
阿音拎着裙摆往那边跑去。
冀行箴赶忙一把推开长桌过来迎她。
两人在一个断裂的圆凳旁相遇。
阿音拉着冀行箴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仔仔细细看着;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之处。
冀行箴见她死死盯着他腿上的一大滩血迹,赶忙轻声道:“那是别人的。我没有受伤。我好好的; 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撩开衣衫给她看那一处地方。
阿音一把按住他的手; 摇着头喃喃说道:“我信。我信。你好好的就行了。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明明他没事,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冀行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
“怎么了?”冀行箴轻笑着说,声音里有着因疲累而带出的沙哑,“莫不是太想我了?”
虽然他的身上都是血气的腥味,可是这一刻她在他的怀抱里,只觉得无比安心。
“是。”阿音一反常态; 不如平日里那般和他顶嘴闹着玩,而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很想你。我这两天一直在想; 你在这里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想你好好的,又怕你不会照顾好自己。你——”
她想说,他时常为了把事情做好而顾不上自己。
可这一回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她真怕他有哪怕一分一毫的闪失。
这次逼宫看似针对的是皇上,可朝中上下谁不知晓,如今是太子监国。所以宁王此次谋逆,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太子冀行箴。
想到冀行箴当时的处境,阿音自责地道:“幸好有你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倘若只靠着我自己,我无法护好那么多人。我帮不上你什么,反倒是让你留了袁无相在我身边。”
袁无相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左膀右臂。
在紧要的关头,他却把这样重要的人留给了她……
自发现黑衣人头领身份的那一刻,阿音心里最多的想法就是,担心他。
冀行箴忍不住俯身轻吻着她的额。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必自责。”他双臂收拢,复又把她紧紧搂住,“留他给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好好的,我如何能够安心?”
他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但最让他恐惧的便是她会出事。
因此,当得知宁王准备在四皇子大喜之日动手时,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只要她能不动声色地离开皇宫,离开这个最为危险的地方,他便能毫无畏惧地放手去做去搏。
阿音还欲再说什么,外面响起了径山的询问声。
“殿下,人已经带齐。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即便冀行箴不解释,阿音也知道,这里径山所说已经带齐了的,定然是那些逼宫的主谋。所谓过去看看,便是过去审问罪者。
冀行箴抬头朝窗外看了眼。
阿音知晓他的顾虑,挣脱出他的怀抱,轻推了他一把。
“快去罢!”她扬起个微笑说道:“我去景华宫看看。我等你回来。”
冀行箴含笑点了点头,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又拉了她的手和她一同迈步出屋。
阿音回头望了那个长桌一眼。
刚刚冀行箴过来迎她的时候,猛力推开长桌,它已经不在墙角处,而是滚落到了窗下。
阿音刚才心情起伏太大所以未曾察觉。如今想来,却是十分疑惑冀行箴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就把话问了出来:“好端端的你去那里做甚么?”
冀行箴缓步前行着答道:“先前母后便是在这个屋子里、就是在那个角落。当时那些人来得太多冲得太快,母后来不及逃出,而我的人派在她身边的人被挤到了别处离得有些远。母后差点出事。幸好宁王妃在,替母后挡了一剑。不然那一剑怕是要落在母后身上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阿音一路行来看到了那么多的血迹,知道当时的战况有多么地惨烈,当真是听得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母后现下如何?宁王妃呢?”她急急问道。
冀行箴回头朝她一笑,“母后好好的,正在永安宫里。宁王妃正在那一处养伤。伤势不算严重,静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了。”
“好。”阿音听闻两人都没有大碍说道:“你先去审问那些人。我去探望母后。”
语毕,她又想到一个人,“陛下他——”
“他很好。”冀行箴说道:“我也让人在他身边守着了。安然无恙。”
阿音听了后稍稍放心了些。可是一转念,想到永安宫那边,她就又担忧起来,和冀行箴道别后就快步往那处行去。
不过,走出几步远后,她想到一个问题,一个让冀行箴十分为难的问题,就又快步朝他跑了过去。
冀行箴听到身后脚步声,晓得是阿音在追他,就驻足停留等她。
阿音在冀行箴身边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拉着他的衣袖,急切问道:“宁王爷现下这个样子,那宁王妃该如何?”
宁王谋逆大罪,当诛九族,其妻宁王妃定然难逃其中。但宁王妃替俞皇后挡了一剑,又是立了大功。
冀行箴在这个问题是一定很是为难。
其实阿音心里也很纠结。
宁王妃待她素来不错。可是,这谋逆大罪,又不是能够求情的罪行。她若是主动开口为宁王妃说话,或许还拖累冀行箴,让冀行箴无法给百官个说法。
阿音回来问他,就是想看看他的态度,知道他的打算。等一会儿到了永安宫,俞皇后若是问起来,她也能够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够帮到他。
冀行箴看阿音眼神急切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小汗珠,知道她是真的在替他忧心,就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我还没有想好。”冀行箴轻笑着俯身在她唇边轻吻了下,“这事儿我准备和父皇商议下。看看他的意思。”
虽然逼宫真正针对的是冀行箴,但皇位毕竟是晟广帝的。这事儿让他来拿主意更为妥当。
阿音把这话细细琢磨了下,反倒是松了口气。
也是。让皇上来决定罢。
这样子无论最后下了什么样的命令,百官都无法把责任推到冀行箴的身上了。
那就好。
冀行箴一直在细细看着阿音的神色,此刻见她面露轻松,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一把抱住了她低头轻笑。
“你啊。”他无奈地连连叹气,“是不是只要我能够不受难为,无论怎么样都好?”
“嗯。”
阿音重重地应了一声,探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依偎在他胸前。
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一起。她早已习惯了他能够一直陪着她,从没想过他会离开。
可是当面临生死而他又不再身边的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他可能随时会离开她、她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在四皇子府的那一夜,是最为煎熬的一夜。
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很镇定。她也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那时候开始她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无论怎么样都好。只要他能够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够不受难为,她就心满意足。
冀行箴见她如此,心中涌起暖意。只是百般思绪堵在胸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最终所有的想法都汇成了一声叹息。
“我会好好的。”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两人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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