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明白她的意思,握了下她的手。
“不必客气。”阿音晓得吴欣妍知道当时塞东西入口的是她,于是道:“你和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吴欣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点了下头,这便笑了。手指颓然松开,眼睛闭合,唇角带着笑意沉入梦乡。
因着不能打扰到吴欣妍休息,所以屋里只留下了两个看护的人还有两个负责整理屋子的婆子,其余人就都出了屋。
到了院子后,阿音此时方才知道,吴南义早已到了,就守在院子里廊檐下。
望了眼正在院中松了口气其乐融融庆祝着的家人们,阿音走向了站在人群外沿的吴南义。
“吴哥哥怎么不和大家一起?”阿音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已经看过儿。刚才老太爷看到孩子后就拉了我一起看了。”吴南义道。
阿音轻声道:“我是说刚才。”
她原本想着,以吴南义这样直截了当的性子,少不得要冲进去看看妹妹如何。
谁知他却没有那么做。
吴南义明白了她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我到的时候,听说情况已经开始好转,又知道你们在陪着欣妍,所以我没过去。”
吴南义疲惫地笑着,唇角翘起了愉悦的弧度,“你也知道,欣妍这丫头最是麻烦。你和她夫君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她应当是不介意的。可让我看到了,她怕是能要了我的命去。”
阿音听吴南义这样说,明白他是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这也是听闻境况有好转,想给俞家留点脸面方才没有冲进去,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吴哥哥。”
吴南义赶忙侧了侧身避开这一礼,“没什么。都是一家人了,合该互相体谅着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冀若莲抱着孩子到了阿音的身边,抬手示意她也抱一抱孩子。
“你瞧孩子多可爱啊!”冀若莲口中说着让阿音抱抱,其实自己喜欢得舍不得撒手,“看这小脸,小鼻子,真是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谁说的。”提起这个,吴南义不乐意了,“明明是典型的我们吴家的长相!看他这相貌,以后肯定英武得很。”
冀若莲母亲就是俞家人,自然心里向着俞家。见吴南义在看孩子,不乐意地把孩子的小脸往自己怀里转了点,“就是像我们俞家人。你别瞎掺和。”
吴南义剑眉一扬,伸手朝冀若莲道:“我看不像。给我抱抱,我得仔细瞅瞅。”
冀若莲看看他虎背熊腰的样子,再看看怀里娇嫩的小家伙,顿时把身子一侧,哼道:“不成。省得你把孩子给摔着了。”
吴南义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鼻子,吼道:“我会摔着我外甥?你当我傻?”
两人一个是大公主,一个是王府世子,都是性子霸道轻易不肯让人的。
阿音见他们两个因为这事儿给争起来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把孩子要了来抱在怀中,免得这两个再针锋相对。
孩子到了她的怀里,冀若莲和吴南义倒是都没话说了。
这可是孩子的亲姑姑!
……而且还是当今的太子妃。
俩人都没了脾气,一起凑到了阿音身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边眼巴巴地看着孩子的小脸儿,边问道:“哎,哎,阿音。你瞧孩子像谁?”
阿音低头看了看,说道:“眉毛和鼻子像哥哥。”
冀若莲满意地点点头。
阿音又道:“嘴巴和耳朵像欣妍。”
吴南义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眼睛嘛……”阿音有些为难,“他睡着,我看不到。”
不过这个时候冀若莲和吴南义各自都寻到了满意答案,倒也不再计较这个。
至于另一个小子,这个时候正在老太爷的怀里被抱着四处炫耀。
不过,哥儿俩是双胞胎,模样还能差多远?!不用看也知道是啥模样了。
阿音在俞家又多待了小半个时辰。知道母子平安,又看着太医给开了方子,这便坐了马车在天刚刚黑透时赶回了宫里。
冀行箴先前听闻吴欣妍那边出了岔子,就几次遣了人去俞家问境况。因此,阿音看到孩子出生后,就让人来宫里报了信儿。
如今冀行箴已经把今日的政事处理完了。先前派去的人回话说太子妃已经离开了俞家往宫里赶,他就让人开始把晚膳摆上。如今阿音回到宫里,正巧赶上饭菜凉了下来,尚还带着点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直接吃。
阿音这一遭也确实是累着了。先前心里一直提着不觉得,现在骤然放松下来,顿时觉得饿了起来。
洗漱过后,她顾不得和冀行箴多说什么,赶紧先吃饭。连扒了半碗饭,方才有了点精神。用膳过后,她方才攒足了力气,和冀行箴说起今日的境况。
说实话,幸好吴欣妍怀的是双胎。双胎本就会生得早一些,所以孩子们这个时候出生虽然弱了点,倒也还算健康。
不过,提起俞千雪的所作所为,阿音当真是急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件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阿音气恼道:“她行事太过张狂,简直无法无天!今日欣妍和孩子们差点因为她出了事,我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刚才回来之前,她就让人把俞千雪扣在了俞家一个小院子里不准她离开。即便王家要人也不准放人。只等着明日早一些过去再处理此事。
冀行箴听闻后,抬手轻叩桌案,说道:“也不怪她行事这般无状。有人撑腰,自然底气要足一些。”
第174章
阿音听冀行箴话里有话; 不由问道:“有人给她撑腰?谁?”
冀行箴看她问得认真,反倒避而不答了,“这事儿先不与你说。你明日的时候依着我和你说的来行事,过不多久应该就能知晓了。”
阿音看他卖关子,懒得搭理他; 转身去了旁边拿书细看。
冀行箴瞧她这样似是不高兴了; 忍俊不禁,踱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阿音轻嗤一声要挣脱他的怀抱。
冀行箴好生将她搂住,紧紧把她箍在怀里不准她跑; 又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他轻笑着与她说道:“而是现在我自己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对方的身份。所以暂时不与你详说,待到有了十足的把握后再与你细论。”
“没有把握就不能与我商量么?”阿音眼睛盯着书册根本不理会他这样的说法。
冀行箴笑道:“这并不是商量不商量的问题; 而是对方在筹谋的事情有些牵连过广。未免弄错; 还是小心点的好。”
虽然他是在笑,可是这话说得十分认真,半点都不含糊。
……牵连甚广?
阿音知道,能从监国的太子殿下口中听闻这几个字; 那就是这事儿真的是牵扯到不少人和事了。而且八成是和朝政脱不开关系。
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俞千雪能和朝政上的事儿到底有何牵连,阿音决定放自己一马,不再细究,免得绞尽脑汁费了力气还吃力不讨好。
冀行箴见她把书册搁下了,晓得她这是把这件事也暂且搁下了; 笑着俯身在她唇边轻吻了下,揉揉她发顶,“好乖。”
阿音没好气地把他手一把推开; “别闹。”
冀行箴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怎么还不开心。”
“你要我放她一马,我能开心得起来才怪!”想到刚才冀行箴和她说的,阿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即便知道她背后有人撑腰。即便知道要引了那人出手,所以暂且不让她受到太大责罚。可一想到欣妍和孩子们当时的情形,我的心里就好受不起来。”
刚才冀行箴与她说了,俞千雪暂时不严惩。只因她背后撑腰那人还要借了她的手来做一番事情。倘若把她给扣在牢中,对方的有些动作就会施展不开。
这样一来,倒是有点麻烦了。毕竟那些人不动手,冀行箴就没法将其一网打尽。
道理阿音都懂。
可是懂归懂,真正地实施起来,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儿。
冀行箴看着阿音眼中的倦意,想到她今日在俞家所遭受经历的一切,当真是心疼得紧。
他坐到了位置上,把她一把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给她按揉着筋骨放松身体,与她低声商议道:“不如这样罢。明日我遣了人去扣住俞千雪,把她关上几日,给你解解气。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后,再把她正式扣押起来。如何?”
阿音狐疑地抬头看他,“你让人把她关起来?不用我动手?”
冀行箴笑着轻点她鼻尖,“有我在,何须你亲自来做?你与她本是堂姐妹。这样一来,也省得你被她怨上。”
阿音晓得冀行箴平日里事情很忙,这样的事本不用他去掺和,所以她从未想过让他来帮忙出手。
谁曾想,她不曾想过的问题,他倒是替她考虑到了。
一时间心里思绪纷杂,阿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半晌都未曾言语。
许久后两人方才分开。
冀行箴就拉了她一同去到浴池中沐浴。
阿音原本不想和他一起泡在水里,免得这人再发疯折腾她。她可受不住。
后来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再想到今日里哥哥嫂嫂的情形触动了她,让她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下来。
可是没过多久阿音就后悔了。
这家伙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即便刚开始信誓旦旦说了不会多做什么,可是一下了池子,那些保证的话语他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阿音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桎梏,结果不等逃离,就被他给当场办了。
事毕阿音软着身子靠在池边不住地喘。息,慢慢平息身上的热度。
谁知她意识还未完全恢复清醒,就听身边的男子沉声问道:“今日吴欣妍究竟是怎么好起来的?”
阿音被他刚才那一番热情给搞得脑中昏沉沉的,根本思维都跟不上他的速度,闻言“嗯”了声问道:“什么?”
冀行箴强压着心里的百般思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着,问道:“我是说,吴欣妍今日是怎么脱离危险的。”
待到听清楚他的问话后,阿音猛地清醒过来。
想到当时的情形,她努力不着痕迹地笑道:“当然是福大命大熬过来了。再说了,太医和大夫们都在……”
“可是我听太医说,当时基本上已经判定了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我说是欣妍和孩子们福大命大啊!”
冀行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曾再多说什么,只拿了干净布巾来擦净了两人身上的水渍。
抱着阿音去到床上,冀行箴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半点也不敢松开。
刚才事毕后阿音半侧着靠在池边,他往她脖子下挂着的那个平安符上看了一眼。
那个平安符设计得很巧妙,外面有绳带紧紧缠了两圈,是个能够防住水的。
平日里无论做什么,阿音都贴身戴着它,不曾放下过。所以他也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很仔细地看过它。
因着尊重她的个人私隐,他并未把东西打开来看过。但是,里面有个东西,他是知道的。毕竟这么个东西中间鼓起来一小块,他想要忽略也很难做到。
可是,就在今天,那个鼓起的小东西不见了。
冀行箴心里陡然一惊,总觉得自己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在那一刻,他瞬间手脚冰凉,心止不住地往下沉。所以问了她。
很显然。她刚开始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着,一听到这个问题就瞬间醒了过来。
冀行箴不敢再多想。只能强压下满心的紧张,抱了她回到床上。
阿音早就累极了,加上刚才在池子里那一番折腾,更是全身懒懒地不想动弹。
如今冀行箴没有闹她,她就一躺下就瞬间入睡。
冀行箴却睁着眼听着她的呼吸声,半点也放松不下来。一直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开。
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倘若那平安符里东西的效用果然如他所想的话,那么,就是俞千雪的作乱害得阿音不得不用掉了最后一个那种东西。
若真如此的话,俞千雪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他也定然饶不了她!
*
第二天一早,阿音就去了俞家。
原本她打算的是今日既是要探望吴欣妍,也顺便处理了俞千雪的事情。可是俞千雪那边,冀行箴已经派了人去扣押她,如今她就只需去探望吴欣妍和孩子们就可以了。
对付俞千雪,冀行箴用的理由倒也简单。
——言行无状,冲撞了太子妃与乐宁郡主。
根本不需要其他罪状,单凭这点,就已经足够关她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阿音去到俞家的时候,俞千雪已经被御林军右统领带走。
如今俞家上上下下都在因为孩子们的降生而欢喜着,没多少人在关注俞千雪的状况。
毕竟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若非俞千雪在那边乱闹,吴欣妍和孩子们根本就不会出事。
所以把她带走,当真是大快人心。
只有二夫人孙氏心里不舒坦,哭哭啼啼地到了俞老夫人这里,请求老夫人帮忙说说话,把俞千雪从那杀千刀的地方弄出来。
“……那天牢哪是人住的地方?”孙氏用手帕抹着眼泪,“听说那里有蟑螂有老鼠,还有好些虫子。我们千雪最爱干净了。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俞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和旁边的丫鬟道:“去给太子妃拿些甜点来。她最爱吃甜食了,多拿点也不要紧。”
孙氏用帕子狠狠擦着脸颊上的泪珠,“……不过是关押几天罢了,何至于去到天牢那种地方?随便在自己家的屋子里住几天就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不留情面?”
俞老夫人终是忍不住了,抬手猛拍了下桌案,指了孙氏怒道:“就是你这样不分轻重的娘,才能教出来那样不懂规矩的女儿!她做的事情还算小?我的孙媳妇和重孙都要被她害死了,你想我饶了她?”
孙氏被老夫人的怒气所吓住,呆呆站着,帕子都擦到了一半忘记收起来。
俞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也是太子殿下仁善,不过是关押她一下而已。倘若是我说,非得把她送到京兆府,治她个意欲杀人不可!”
这样的重话让孙氏惧怕又愤怒,“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偏心!”
大夫人杨氏正在旁边给老夫人端茶,听闻后笑道:“老夫人偏心?我可不觉得。我倒是觉得二弟妹才叫偏心得紧。旁人的孩子你就当成是草,死了就死了,一点都不心疼。你的孩子不过是关上几天而已,你就哭天抢地的闹着。好似全天下都对不住你一般。”
孙氏气道:“你怎么说话的你!”
“我就是在说大实话而已。怎么,你不高兴听了?”杨氏轻笑了下,拿着帕子掩住自己的口,声音却半点也不压低,依然清晰地说道:“所以有些人啊,就是半点也不能让着。这不,我这说实话呢,还能被反咬一口。也真是够了。”
原本杨氏也是个宽厚仁善的性子。
只不过日日夜夜地相处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再好的性子也被孙氏给激得变了样儿。任谁都没法好生好气地与二房那样的人和睦共处下去。这才养成了她这样有话就得说出来的脾性。
不过,这也只是单单对着孙氏和二房的人罢了。对待其他人,杨氏依然如以往一般宽厚。
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