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符如何?”
“大殿下如何想,我不知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人打了却非要说是太子殿下所为。太子殿下执掌政事多日,想要针对大殿下的话,何至于现在才动手?旁的不说,但看大殿下不顾皇上的心意,偏要择了皇上静思的关键时刻来闹事,就着实是不该。”
说罢,阿音吞吞吐吐道:“陛下可还记得,我曾请求过您?倘若有人刻意污蔑,还请陛下仔细思量后再做定论。太子殿下如今行在高处,难免有人心生妒意。”
晟广帝原本隐约听到了外头的喧闹声,所以问了郭公公究竟发生何事。
他还是很关心自己孩子的,所以听闻冀符说自己被冀行箴打了后再也无法静心,这便走了出来。
原本他还百般理不出头绪来,如今听了阿音的话后却豁然开朗。
——两个儿子里,谁更关心他,一目了然。
若说冀符污蔑行箴,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冀符暗害行箴一事还是他做主给压下来的。
而后行箴接管政事,冀符还想要插入朝政……
晟广帝忽然觉得今天下午的时候这小丫头说的也没错。
其实,他很多时候都该冷静下来细想事情的起始和缘由。这样的话,他的求道之路便能更为顺畅些。
……
冀行箴原本还在等着晟广帝先去院门口关切冀符一番,而后过来呵斥质问他。
谁知左等右等,没等到这些消息,却听闻外头的人被郭公公尽数赶走了。而晟广帝,则回了如意阁继续静思。
冀行箴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将事情前后缘由仔细问过后,怔了好半晌,方才消化了这个最新消息。
之所以由着冀符和郑贤妃在那里嚎叫,他也是在为了之后应付晟广帝的质问在做准备。
谁曾想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用他之前所做的诸多安排,只凭着他家小娇妻,他之前做下的那件事就有了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
这小丫头,帮了母后的同时,不知不觉间把他的这件事也给化解了……
冀行箴每想一遍这事儿,就忍不住多回忆几遍她的笑颜。
他猛地把笔丢到一旁,揉着眉心倚靠在椅背上,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笑意。
怎么办。他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真想把这繁琐政务丢到一旁,即刻去到她的身边,倾诉这满满的思念与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表示,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媳妇儿抱抱~︿( ̄︶ ̄)︿
第117章
雅清苑; 名字虽清新雅致,却是这宫里上上下下都不愿提及的地方。只因这里是一处极其特别的所在。
——冷宫。
这里住着的都是曾有重大过错的妃嫔。一旦进到了这里,她们几乎就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每日里所做是,不过是耗日子而已。
宫人们没有盼头,自然伺候不尽心。废弃的妃嫔们自己也没了指望; 每日里就绝望里慢慢度过。
这般被人遗弃的人、遗弃的地方; 自然破败不堪的。
虽然郑贤妃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立在雅清苑外,嗅着眼前不远处的宫殿所散发出来的陈旧味道后; 还是有些意外,震惊于宫里居然有这样一个污浊残破的地方。
她有些不满地轻蹙了眉。
身边的嬷嬷见状轻声劝她:“娘娘; 不如婢子把那罪人喊出来让她来见您?这里实在腌臜不堪; 断然不能污了您的眼。”
郑贤妃思量了许久,最终轻轻摇头。
“还是我去看看她罢。”想到躺在床上不住哀叫呻。吟的可怜儿子,郑贤妃强忍着满心的恶心与不适,坚持道:“既是我有事寻她; 合该我过去才好。”
“可是——”
嬷嬷还欲再劝,郑贤妃却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当先往里行去。
周遭安静得很。
虽然心知这里有好几个被弃妃嫔,但周遭的屋子都像是没有人一般,静寂到了诡异; 没有一丁点儿的人气。
到了嬷嬷所说的那间院子前,郑贤妃脚步稍稍一顿,而后继续坚定前行。
进入院子里; 她总算是听到了声响。却是从屋里飘出来的低低呜咽,还有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这不是我的错”。
原本少女的声音清亮婉转,此刻却低沉沙哑,显然是已经将喉咙给哭破了。
郑贤妃心里燃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但是这种情绪在她心里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随后她想到了自家儿子,所有旁的心思便都烟消云散,只想着帮助儿子走得更高些、再高些。
郑贤妃迈步入屋。
呜咽声依旧持续着,显然屋中人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郑贤妃轻咳一声低声唤道:“惠冉。”
床上那人影就稍微动了动。
她身上不过盖了很薄的一层被单而已,里面甚至没有棉絮。被单下的身体是光。裸的。只因之前她一直是那样子被除尽了衣物丢弃院中,直到刚才有贵人要来看她,守卫的嬷嬷方才急匆匆把她抬进了空置的屋子里,寻了个东西给她稍微遮掩一下。
其实这样是违反了规矩的。毕竟陛下之前下令要她就那样子不着寸缕的在院子里。
但山高皇帝远的,陛下又不会来这里查看。宫里新人旧人来回更替着,谁知道这一刻被处置的下一刻会不会就得了光彩?
因此嬷嬷见风使舵,在这样的时候给她几分体面。若是往后她得了贵人襄助再次发达,说不得到时候还能因着这事儿讨几个赏钱。
望着床上那不断微微抽搐蠕动的身影,郑贤妃抬手掩着口鼻稍稍避开那刺鼻的气味。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情形。
她这个侄女甚是爱美,平日里光是花在梳妆打扮上的时间和金钱都不知凡几。
可就是这么个爱美爱俏的女儿家,如今却成了这般样子。
郑贤妃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掩唇轻咳一声。
床上之人的抽动渐渐停歇。半晌后,那个头发蓬乱身上沾满污渍的身影终于挪动翻身,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很是空洞。眼皮红肿得很高,眼睛都被遮住了大半,只留下微微眯着的一条缝。脸颊早已肿胀,青青紫紫的鼓成一团。嘴唇干裂,暗红的干涸血渍沾在唇上,和唇角出的血渍混在一起连成一片,很有些可怖。
最可怕的是她胸前。
有鞭子抽的鞭痕,有被人掐的血痕,混着伤口处的长长干涸血迹,斑驳一片,说不出的狰狞。
郑贤妃想要问的话一时间就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郑惠冉用眼睛那残留的一点点缝隙朝门口看过去,好半晌才让眼睛汇聚起光芒,定格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姑母……”郑惠冉喉咙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喊出这几个字来。
郑贤妃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她捡了地上干净的地方缓步走到郑惠冉的床前,矮下。身子轻声问道:“你可还好?”
郑惠冉好不容易稍微停歇的泪水哗啦又止不住的流。
郑贤妃问她:“你可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出事的么?”
“那个签子!”郑惠冉提到这个,牙齿都恨得一直发颤,“俞雁音的那个签子,一定有问题!我没拿它的时候,根本没事!”
郑贤妃没料到有这样一出。
听闻郑惠冉这样说,她眼睛骤然一亮,语气愤然地道:“定然是她刻意害你!”
郑惠冉全身赤。裸地躺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很久了。
所有的事情都源于那个签子。
自打它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屈辱,不甘,愤怒。
种种情绪溢在她的胸中,让她痛苦不堪。
郑惠冉嚎啕大哭。
郑贤妃拉住她的手哽咽道:“好了好了。姑母来了,断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郑惠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都这样了,皇上已然嫌弃我,我还能如何?”
死,太可怕了。
她还年轻,她还没有活够。
但是皇上已经恨她不贞厌恶她不洁,她出了熬着等死,哪还有活路?!
郑贤妃看看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在她耳边低语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出了这个地方,重新‘活’过来。就看你肯不肯了。”
这声音虽小,却仿若天籁。
郑惠冉急急问道:“什么法子?”不待郑贤妃开口,她自己先颓丧地摇了摇头,“不能了。皇上肯定嫌弃我了。不能了。”
郑贤妃笃定道:“你忘了一个人。董仙人。”
“董仙人?”
郑惠冉听到这个称呼,隐约记起那个仙风道骨的男人。
她往常并没有去仔细看过他。所以印象并不太深,只知晓圣上十分看重他。
原本那人是郑家寻来的。可是,自打圣上开始倚重他之后,一切都变了。
董仙人不再和郑家私下联系,不再听从郑家的命令。他只凭着自己的心意来行事。
这事儿她还是听了姑母郑贤妃说的。
郑贤妃还与她说,郑家正在寻了法子要惩治那董仙人。却不知这个时候说起他作甚。
听着郑惠冉茫然的喃喃细语,郑贤妃低声与她道:“我会想了法子让那董仙人沾了你的身。只要你和他有肌肤之亲,让他迷恋上你,往后他要做什么还不是只看你的意思?”
这话一出,郑惠冉哈哈大笑。只不过因为嗓子破败,声音听上去很有些可怕。
“他?这么多女人主动靠近他都不能,他会理我?”
郑惠冉说着,就强忍着全身的不适转身面向墙里躺着。
郑贤妃低声笑道:“怎么不能?他不去碰那些人,不过是强忍着罢了。毕竟一旦有些事情败露后,皇上便会第一个发怒处置他。他再能忍,也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能忍得了几时?我想法子给他些药,他不就任你为所欲为了?”
郑惠冉此刻脑子已经混沌了,初时还未觉得这话有甚特别。转念一想方才惊觉。
惊愕地转过身来,郑惠冉顾不得疼痛,诧异问道:“董仙人他……年轻人?”
“是。”郑贤妃轻嗤一声,低声道:“就算是再好的药,又哪里能驻颜有术到这个地步。”
董仙人不过是个远离故土多年的无家可归之人罢了。
原本郑家看他愈发不肯受控,已经开始让人去寻他的家乡。又安排了人准备进宫来做宫女,继而两计兼施拿捏住他。
如今郑惠冉这事儿让郑贤妃改了主意。
不若就她罢!
郑惠冉年少貌美,年轻男人很容易喜欢上。
最重要的是,郑惠冉是她能拿捏得住的。免得后面再来个新的年轻貌美女子,不听她使唤。
“男人啊,一直忍着或许还能忍住,可是一旦开了荤,这事儿就会日日夜夜都想着。”
郑贤妃轻声说着,抬手轻柔地给郑惠冉捋着头发,“你想想,他要维持住他仙风道骨的形象,就不能让皇上知道他近女色。只要你给他足够的甜头,他也只能和你一起。到时候他不还反过来得求着你?”
“想不想让那俞雁音痛不欲生的样子?想不想让她跌落到尘埃里,比你现在的境况还不如?”郑贤妃又把被单给整了整,笑容愈发和善,“皇上已经求道着了魔,最是信任董仙人。到时候你让他迷恋上你,让他说你是九天玄女下凡也好,说你是仙童转世也成。只要让皇上认为你是真真正正需要留在身边不能随意丢弃的人,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郑惠冉已经被这连续的消息给震撼得说不出话了,没有表情地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我晚些再来看你。”
郑贤妃知道她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些内容,丢下这么一句后便悄然离去。
*
连日的葵水让阿音痛苦不堪。
这信期当真是不好过,腰酸背痛难受得紧。
好在再不适的日子也总有个尽头。
约莫过了六七天的光景,终是完全没了。
阿音轻舒了口气,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昭宁殿内,刚刚得了消息的冀行箴眉目不动,面上一片淡然。
“哦?消息确实么。”他捏着朱笔,指尖不动,语气平静。
段嬷嬷躬身立在旁边,恭敬地道:“这事儿是早晨的时候万嬷嬷与皇后娘娘说的。皇后娘娘想着太子妃怕是害羞不会与殿下说,又想着殿下还是知道一下为好,特意让婢子来与殿下说一声,万事也好有个准备。”
“嗯。”冀行箴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开门声起。
关门声起。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冀行箴慢慢将朱笔搁到一旁。
朱笔提起落下。
其间它不住微颤的笔尖透露了他的心情,也表露了他强压下的心中泛起的巨大波澜。
眼看着还有大批奏折没有读完,冀行箴却也不得不阖上双眸,抬指轻捏了下眉心。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大家不要怀疑!!!本宫其实真的真的真的很冷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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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妹纸曾提到过董仙人会不会是年轻人~哈哈点赞
^_^
第118章
其实自打昨天下午开始葵水便已经净了。只不过阿音不太很肯定还会不会有; 就未曾与冀行箴言明。待到早晨起来,发现依然洁净,她这才敢肯定这次的信期已经过去。
因着万嬷嬷每日里都要给她准备相应需用之物,故而会过问至少一次。今早万嬷嬷再次问起的时候,阿音轻松地与她说起葵水已净一事。
万嬷嬷记在心里; 想着俞皇后对此十分关切; 便把事情与俞皇后说了。
故而阿音去永安宫请安的时候,俞皇后当先就问起了这个事儿。
生怕阿音有所误解,俞皇后将自己问过万嬷嬷一事讲与她听; 又道:“你莫要多想。原是我自作主张要知道你的境况。如今既是大好了,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下来。”
对于俞皇后的关心; 阿音倒是并不排斥。因着已经嫁人; 母亲无法日日相见,她身边唯一最亲近的女性长辈便是俞皇后。
初来葵水,她自己也紧张。这个年代女子来葵水还是有诸多不便的,俞皇后给了她不少指点和帮助。想来俞皇后时时关心她的境况便是因了这个。
阿音笑道;“有母后关心; 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多想?”
至于万嬷嬷,这些年来万嬷嬷已经和她主仆情深。有时候需要瞒着俞皇后的事情,万嬷嬷半点也未曾透露过。她倒是不会生出万嬷嬷还和俞皇后亲近、不忠于她的念头来。
俞皇后细看阿音,看她满含笑意半点介意都无; 亦是欣喜,拉了她的手道:“你也别怪我多事。你和行箴还未圆房,这事儿我始终记挂着。虽说我也有想要早抱孙子的心思; 但,我更想着你们两个能和和美美的。”
俞皇后抬手给阿音理了理稍微有些乱的衣襟,轻声道:“你们两个好了,旁人就半点空子都钻不得。阿音,听我一句。一定要和行箴好好的。”
阿音知道俞皇后和晟广帝之间关系不甚亲近也不甚融洽,所以才说了这番话与她听。是叮嘱,更多的其实是期盼。
“我和他一定会很好,母后放心。”阿音握了俞皇后的手,又再次保证道:“您无需担忧。”
俞皇后听闻后神色放松了稍许。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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