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伺候的丫头都纷纷招呼舅老爷。
王柳坡顿时飘飘然起来,只是他眇了一目看着眼前的花花女人们就看不见一旁王员外的鄙夷眼神。
自此王柳坡就觉得得了护身符和摇钱树一样,随身揣着那张聘书,逢人就要显摆一下。
且说林重阳从密州回来,感觉屋里气压怎么有点低?
他让杨冬月、吉祥俩人先出去,自己走到王柳芽身边,“娘,乍回来不习惯啊?你有话就跟我大祖母和大伯娘讲,她们很好相处的。”
难道是小方氏整幺蛾子?
王柳芽勉强笑道:“这个我去年就知道了,家里人对我好得很。”
“那你怎么还这样低落?”
王柳芽拍拍自己的脸,“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林重阳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脸都要拉到地上了。”
王柳芽想笑,却还是叹了口气,内疚道:“儿子,娘又拖累你了。”
林重阳立刻懂了,“哦,是我那个便宜舅舅搞事儿啊。”
王柳芽一脸气愤,“我真想挖个洞把他给活埋了省得丢人现眼,让你们跟着丢人。”
林重阳立刻安慰她:“娘,这么点事儿你还愁眉苦脸的,你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娘,知道吧,出门路上的人都得给你让路,一般人不敢直眼看你,你看谁不顺眼只管吩咐奴仆们狠揍,儿子我给你担着。”
他娘当然不会这样,但是揍他舅他也是绝对赞成的,狠狠地打。
王柳芽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可毕竟是自小受着父兄是天的封建思想洗脑,这种想法根深蒂固,能反抗哥哥就已经是了不起,要说打,她还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林重阳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便道:“娘,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
王柳芽犹豫了一下,“儿子,那么一个人,别脏了你的手。”
林重阳点点头,“那就让我爹来,我爹更狠。”
林大秀狠?
王柳芽想着平日里看似清清冷冷的林大秀其实温柔又体贴的,对儿子的话就持保留意见,“我回头去王家沙坞找找里正和族长。”
林重阳见她想自己处理,便同意,“成,我娘出马,一个顶俩,保管马到功成。”当然他不必让事情那么麻烦。
王柳芽被儿子这样一打趣,心里轻松很多,便开始拉着儿子去试衣裳,老太太发话摆五天的流水席,全村都要热闹起来,还说来年春天的租子减半。
王柳芽还怕儿子有压力,“你只管做自己的,来年会试也尽力而为,不用有压力,你还年轻,别搞得自己呕心沥血的。”为了这一次乡试,儿子这半年多简直是拼命,她这个做娘的除了心疼又帮不上什么,只能干着急。
这幸亏是中了,要是不中,得多怄人呐。
林重阳安慰她道:“娘你放心,身体是本钱,我知道的。”
第141章 剜疮
林重阳和林承润去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自那日昏倒醒来以后; 精神反而越来越好; 等林重阳回来这日; 看起来精神矍铄气色很好。
她乐呵呵的,“兴哥儿家去啦?”韩兴一直和俩小子一起; 她都觉得是林家的孩子了。
林重阳道:“过两天陪着干奶奶他们过来喝酒; 跟太奶奶说话儿。”
两家现在走动得勤快,张氏身体好; 得空还坐着马车来林家堡找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都留她住几天; 如今老太太觉得跟她; 反而比那些世交大族的老太太们还有话说。
毕竟张氏也是一心盼着林重阳好的,没有一点杂念; 而那些老太太们虽然嘴上说着好好好; 可心里只怕还是有想法的,至少让方老太太觉得她们没有那么诚心诚意,尤其林重阳的捷报送来之前的那些天; 简直就是一面照妖镜!
老太太欢喜地摸索着林重阳的手,又摸索一会儿林承润,就训他,“你这个当哥哥的; 小九都是举人了,你生员都不是,羞不羞?”
林承润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太奶奶; 孙儿知道丢人啦,来年和小九一起下场。”
只不过小九考进士,他考童生,真是……好像找个洞钻进去哎,平日和韩兴一起有个伴儿,大家互相安慰也没啥,现在自己好汉架不住群狼,简直是要被小九的风采给闷死咯。
老太太笑了笑,满意道:“你有这个心就好,好好读书,不只是为我们林家争光,也为你自己谋出路。不过你也别跟小九比弄得患得患失的,小九是文曲星下凡,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林重阳:“……”
林承润:“……”
两人对视了一眼,哎,太奶奶真是老了呢,以前她从来不这样说的,现在也开始说林重阳是文曲星下凡了。
说笑一会儿,老太太道:“你们也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怪无趣的,出去会朋友去吧,等摆酒的时候有的忙呢。”
林承润刚要说好,就听林重阳道:“太奶奶,会朋友有的是时间会,等摆酒那天再说吧,我和承润哥可想你啦,想多陪你说说话。”
林承润:……就知道小九会哄女人,老的少的都拿手,他还不承认!
林重阳把自己考试所见所闻讲给老太太听,她居然也不耳背了,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放声大笑。
一旁的郑巧儿一边做针线,时不时地偷眼瞧瞧林重阳,然后又赶紧低头,如今她针线好得很,老太太的贴身衣服都是她做,她现正给林重阳做鞋袜。
听林重阳说半夜入场,呆一天,靠着茅房臭得人头晕,一屋子里都跟着倒抽冷气。
老太太道:“当初你三伯就是靠着臭号直接熏得晕过去的,他那时候没遇到你这般好心的同年,小九做的对,力所能及的就要帮人一把。”
林重阳请曹典史帮忙把贡院的茅房处理一下臭气就降了一大半,让考生们后面没那么难过,这原本只是他为蓝琇做的,曹典史自然顺便将他那一排的也处理一下,后来索性好人做到底将所有的都处理过。
这件事就连提调官、监临、历城知县等人都跟着赚了好名声,后来主考官、提调官等人还被皇帝口头表扬过,可谓小事儿收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当然大家并不知道是林重阳提的建议,他让曹典史一定不能说出去,只当曹典史自己想到的即可,因为毕竟他是考生若是和能进贡院的人提前沟通安排,这是犯忌讳的,能收拾茅厕是不是也能放小抄之类的?
曹典史开始还不理解,这是赚名声的好事,为什么不让人知道?
林重阳将利害说给曹典史听,他才明白过来,自然是守口如瓶的。
后来老太太主动说到王家沙坞,“你娘不是鲁钝的,没有做子女妹妹去忤逆亲娘哥哥的,她不好做,你要多保护她。”
林重阳笑道:“有太奶奶关心,我娘乐不得呢,你放心吧,孙儿心里有数。”
离开了老太太少不得还得去跟家里人叙叙旧,尤其是林中和那里。
林中和日夜操劳也见苍老,不过因为他没什么不良嗜好,所以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不少。
林重阳对他是极为敬重和钦佩的,一般家里都是考不上功名的人在家管理庶务,可他以举人身份耗在家里教育子弟、管理庶务,如果不是他的自我牺牲,绝对没有林家今天的兴旺。
林家的产业就不会蒸蒸日上,林家的子弟也不会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只怕早就纨绔和混子扎堆了。
试看那些哪怕是族里有进士老爷在外面当官的,家里没有给力的当家人,子弟横行乡里、为非作歹,把个家族的名声败坏的臭不可闻,到最后反而要连累在外做官的进士,不是被降职就是被训诫,颜面扫地。
“大爷爷。”林重阳和林承润一起给林冲和行大礼。
林中和下意识地就要阻拦林重阳跪下去,如今都是举人了。
但林重阳还是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才和林承润一起站起来,就算自己是进士,也是大爷爷的孙子,行家礼那是必须的。
林中和眼里有泪花,“好,好,好孩子。”
他似乎看到林家未来的希望,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免得给林重阳太大的压力,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俩儿子太大的压力,所以让他们这些年一直都不能进士及第。所以对林重阳,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林重阳把自己的朱卷、同年录等拿出来交给大爷爷保管,同年录他看过基本都记住,再说还有交际小能手陆延呢。
这两本留在家里比他带着更好,这是一个举人名誉的象征,他不在乎,但是家里人在乎。
果然林中和神情有些激动,接过去摸索着看了又看,他看到同年录扉页是林重阳帮忙写的字,喜道:“小九这字功力又见长啊。”
林重阳的字如今开始出现自己的风骨,不再是单纯的模仿、练笔,而是真的融入自己的性格、修养、内涵,有着自成一体的气势。
林中和也算书法大家,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林重阳不好意思道:“这些日子疏于练习,有点偷懒。”
林承润在一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算一天忙着赶路,你都能抽空写那么半个时辰的大字,你还说自己偷懒,那他们这些人真的好剁手的!
林中和看了林重阳的文章,感慨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指点孩子文章了,更何况林重阳曾经有沈老爷子指点,眼界无疑直接跳到顶端,自然比自己更强得多。
所以他也就不再针对文章说什么,只让林重阳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
林重阳一直当他是亲爷爷,大事情是从来不瞒着他的,如今王家沙坞的事儿自然也不瞒着。
“大爷爷,我那个便宜舅舅委实不像话。”
王柳坡不但在大王沙坞大放厥词,以林解元舅舅的身份和乡绅们结交,甚至还索要好处,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想来林家堡!
王文远看不惯他那般模样,就上门劝他收敛,他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于是王文远就写了封信让人捎到林家堡来。
林中和道:“不过是一个贪财又无能的,没什么好忌惮的。”他看了林重阳一眼,道:“原本随便打发一下就行,你若是想自己处理也可以,需要什么只管跟家里讲。”
林重阳见大爷爷允了,就笑道:“好的。”
他其实还有点担心大爷爷会顾忌亲戚颜面拿钱养着王柳坡当破财消灾呢,看样子大爷爷绝对不是那种单纯好面子就吃闷亏的人,自己更不是!
他告辞了大爷爷招呼林承润出去。
林承润好奇道:“小九你想怎么办?叫我说,咱们带了人用麻袋一套,给他一顿狠揍。”
林重阳道:“揍残废了你花钱养他?我可不养废物。”
林承润笑道:“咱们也不打残废他,就警告他,再胡说八道就割了他舌头。”
林重阳白了他一眼,“咱们是黑道?”
林承润没辙了,“那怎么办,就让他那么嚣张?实在不行就让人去作了他!”
林重阳笑嘻嘻地看向他,“承润哥,你知道作了是啥意思?你敢杀人?”
林承润脸色一变,嘴硬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一个烂人。”
林重阳悠悠道:“烂人他也是人。”像林承润这种正直的人,杀人绝对不是嘴巴说说的,到时候心里保管留阴影。
林承润就追着问怎么办。
林重阳道:“走,我们去找祁师父。”
那日在济南帮了钟原他们,后来钟原三人悄悄去找沈老爷子,后来林重阳也写了信让祁大凤回来的时候带去给老爷子的。
之后老爷子的信他是从锦衣卫魏十八那里得来的,祁大凤就没再回去。
两人去了祁大凤的小院。
秋收秋种完毕如今地里没有什么农活,祁大凤除了领着民勇操练,空里就编席子、箢子、提奁,可以用来和别人交换布料、棉花之类的用品。
见林重阳俩人过来,祁大凤忙起来行礼,他在军营呆过,军人见到文臣便会矮几分,虽然林重阳还不是正式的官员,但是作为解元当官也是迟早的事儿。
林重阳就假意不知道,还是以往那般热络,叙叙旧,就对祁大凤道:“祁师父,来年我进京需要有人陪着。”
祁大凤立刻道:“少爷有需要,小的就跟着您。”
林重阳笑道:“祁师父你别小的小的的,你是我们大凤叔,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祁大凤倒是不说小的了,但是也不敢直呼解元郎的名字,还是叫少爷。
他道:“路上少不得会遇到一些事儿,到时候咱们从民勇里多挑几个。”
林中和早就跟他说过的,他也和民勇们透过信儿。
他们家里有的兄弟好几个,能出去混口饭吃当然是好事儿,只要林重阳要,他们就绝对乐意跟着。
随从人员有了着落,林重阳就说王家沙坞的事儿。
他对祁大凤道:“祁师父你带几个人,赶着大车去王家沙坞接我舅舅一家。”
林承润急了,“小九,你还真想接他们来养老啊。”
林重阳笑道:“为什么不啊,那是我舅舅啊。”说到底自己还真是得“好好感激”这个人渣,如果不是他的逼迫,王柳芽和林大秀就不会有这段姻缘,那自己是不是也就不会穿过来了?
林承润有点蔫,“好吧,他的确是你舅舅。”这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如果不妥善处理,只会被人诟病说闲话,人家不管王柳芽是不是遭受过不公正待遇,人家只管林解元对舅舅六亲不认,所以还真不能处置那混蛋。
林重阳笑道:“祁师父,另外派个人先跟赵典史打个招呼,这件事怕是要麻烦他一下。”
一听要找官府林承润两眼放光,他知道这个赵典史是赵大虎的叔叔,当初在密州从白役出身,熬了四五年才熬成一个正役,再往上怎么都上不去。后来赵一刀跟着林重阳,林重阳就跟大爷爷说了一下帮着活动活动,恰好密水典史调任,他就被调来顶了缺。
这赵典史也有几分本事,虽然和别人一样捞钱,但起码还办事的,因为是林家堡帮了忙的,他知道底线不能踩,是以在密水老百姓中的名声不错。
林重阳又叮嘱了祁大凤一些事情,教他到时候如何如何行事。
祁大凤得了林重阳吩咐,也不耽误,立刻点了四个人架着两辆大车快马加鞭去王家沙坞。
一进村,他们直奔往家去。
那王柳坡并不在家,跑出去坐大席吃酒去了,他婆娘如今得了人家送的好布好首饰,全都穿戴一新,正装扮着妖妖艳艳的靠着门框一脚蹬着门槛子,手里拿着一点油的银簪掏耳朵。
她见几个魁梧的汉子冲过来,立刻喝道:“你们干什么的,知不知道这是谁家就敢乱闯?”
祁大凤瞪了她一眼,顿时有股杀气从他眼中涌出,吓得王辛氏后退一步靠在了门框上,胸脯一鼓一鼓的。
祁大凤不理睬她,径直往里走,王辛氏突然就不怕了,挺着胸脯堵上去,如果不是祁大凤动作利索,她的胸就顶到他怀里去。
王辛氏哼了一声,“我可告诉你们,想打劫找错地方了。”她以为是王柳坡以前招惹的什么人。
一个民勇喝道:“我们是林家堡的人,来接老太太和舅老爷享福去,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还不赶紧的。”
王辛氏一听哎呀一声,拍着大腿道:“娘哎——您那好女儿和外孙儿终于来接咱们去享福啦。”
她看外面两辆大车又宽敞又结实,拉车的四匹马也比王家沙坞看到的更神骏,自然深信不疑,让祁大凤他们屋里坐,她去找王柳坡。
王柳坡正被人请去吃酒,跟人吹得天花乱坠又胡乱应承很多事情,比如以后见了林解元要如何如何攀交情、如何如何的。
因为他这么混账,王文远还气呼呼地上门呵斥过他,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