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人,注定以红颜祸水被后人传道的女子,怎能载入他风清的史册。
只是,容浅念迷了萧殁的魂道。
他说:“是我欠了她后位,她若想要,我便用风清的凤冠替她挽发。”
淡淡叙述,甚至没有起伏,轻重之分,都在他三言两语了。
这个天下,他看得太轻,那个女子,他捧得太高……
“哈哈哈……”惠帝大笑,纹路纵横的脸狰狞,扭曲,“朕谋了一辈子,算了一辈子,打下万里河山,倒头来,竟是让你给那女子做了聘礼,朕风清的天下何等廉价。”
容九,她何德何能,让风清千千万万的子民来臣服,来仰望。何德何能,以敌国皇后之名,来母仪风清的天下。
“嗯。”萧殁微微颔首,道起容九,眸间才有了淡淡柔和,“你风清确实廉价,配不上我的女人。”
他萧殁的女人啊,倾天下之轻,唯她一人之重。
那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女子,
到底凭什么,凭他一腔情深?还是凭那个女子满腹诡计、心狠手辣?
惠帝怒喝:“朕不同意!”
她若为后,那么风清翻天覆地,那么世世代代她容九的子子孙孙葬在风清的皇陵里,怕是一个一个都要对着他这祖宗吐出一口口水。
惠帝字字裂帛断玉:“除非朕死,绝不让那女子将朕的江山糟蹋。”
萧殁缓缓沉下蓝眸:“若是可以,你死了也好。”
未染森冷,言语里,毫无沉重。
原来,廉价的,不止是风清的江山,还有他这个帝君,这个父君。
若是可以,他会的,亲手葬了生父。
惠帝重重跌坐,拂着靠椅的手,颤抖,满眼的苍老,苍白的唇里,却不肯示弱一分:“风清子民怎容得下一个弑父暴君,即便大开杀戒,千百年后,后世论起你天家萧殁,也要骂一句残暴不仁,这骂名,生生世世,都会写在风清的史书里。”一个惑乱江山的女子,再加一个弑君弑父的帝君,风清啊,该要被后人戳穿脊梁骨了。惠帝冷笑,嘲讽,“这样的代价,你担得起吗?”
自始至终,萧殁站在殿前,站在那盏烛火下,那样的盛光,他目下无尘,笼着寒:“血脉牵连,我断不会手刃你。我女人喜欢不见血不见光的手段。”淡淡相问,“要试试吗?”
不见血不见光,是容九的手段。
未染杀气,冷了堂皇的宫殿。
瞳孔募然放大,惠帝声嘶颤抖:“你——”
“凌王之死,以你之名,史书载你风清慧帝食犊灭子。并非我担不起弑父之名,只是不愿后人将我与你同罪而论。”微微侧眸,额间朱砂灼灼,他轻启唇,彻骨森冷,“即便不弑父,要杀你,可以借刀,可以栽赃,可以下毒,可以一把火将这长信殿烧个干净。”
借刀,栽赃,放火……这些,都是容九的手段。他学了彻底,用得极致。
一个容九,萧殁已经面目全非,为了她魔障、疯狂。
然,字字致命。
似乎被扼住了咽喉,惠帝硬生生地嘶磨语句:“你威胁朕?”
惠帝垂下的手,在颤抖,张张合合,全是冷汗。
不,他知道,不是威胁,是逼,是强取豪夺不由分说地抢。
容九,好本事啊。
萧殁轻启唇,字字铮铮:“我给你选择,退,或者死。”
死……
惠帝大笑,笑到无力,瘫软。
不痛下杀手,只是扔了一把刀,让人挣扎,结果,抵不过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萧殁沐着火光,转身。
殿中,惠帝一声叹:“你越发像她了。”嗤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片刻沉默,萧殁轻声:“那,有何不好。”
言语中,有隐约的笑,无奈的,宠溺的。
惠帝失笑,这种叫做容九的毒,深种,无可救药了。
当夜,惠帝急召百官,宫墙之上,擂起了鼓声,上一次,响鼓,是先帝驾崩之时。
是要改朝换代了。
长信殿的烛火不眠,殿中,一纸诏书,惊了百官,乱了风清的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国之乱,烽火将燃,朕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奈余而力不足,年迈之人,将以寿终,且,殁王皇十子逸遥,文才武略,深得朕心,遂特此诏曰,十子萧殁克承大统,三日后,继朕登基。”
风清惠帝退位诏书,不过两日后,传遍了三国。终于,乱了云起的平静。
大概也只有荣景宫里,还能如此安逸,只有容九,能如此惬意地喝着小酒,吃着三千将士四处寻来的杨梅,抬抬眼,懒懒看着殿外风风火火的男人:“哟,来得真快。”
八成,这风清的火,刚烧到了云起。
这不,耐不住了吧。
云宁止缓缓走近,站在案几前:“那日,我便应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将你拦下,也好过给了你四天时间,叫你翻天覆换了风清的天。”
云宁止站着,容浅念躺着,她一抬眸,却像睥睨,眉头挑出那样张狂得意的弧度:“拦我?你拦得住吗?”
云宁止无言以对。
拦得住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容浅念笑了,随手拈了一块杨梅,放在嘴里,舔了舔指尖,分明痞气的动作,竟叫她做出一股子魅惑来,她问:“怎么,怕了?”
怕?怕什么?
他怕的也不过这女人一脸洋洋得意胸有成竹的模样。
“即便萧殁为帝,你还是鎔栖皇后,是朕云起的皇后。”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子,云宁止的脸越发沉了,“云起万里疆土,不计将士,朕要的,自然守得住,有何惧?”
这一须臾,他忘了江山,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容九,一个叫他失魂丢魄的女子。
容浅念眼珠一转,拖着调子:“且。”用鼻子哼哼了一句,“虚张声势。”
他脸一黑,想骂她小人得志来着,只是,小人似乎也形容不得她这般无耻腹黑。
虚张声势吗?那好。
语气势在必得,他说:“容九,你,朕要定了。”
一口咬碎了嘴里的青梅,妈蛋,居然是甜的。
最近某人突然嗜酸,所以,她很不爽,吐出一口杨梅核,秀眉一拉,语气很火大:“诶,云板砖,你是不是被我两板砖拍傻了,大冬天的,乱开什么烂桃花啊。”
虽说她打家劫舍,为富不仁的,可是路边的野花她可从来不采。诶,魅力这个东西,和麻烦对等啊。
对此,容浅念甚是头疼。
容浅念愁眉苦脸得很明显,云宁止脸黑眼沉的也很明显。
“朕受了两板砖自然要讨回点什么。”
两板砖换一个皇后,丫的,异想天开啊!
容浅念抛起一颗杨梅,张嘴接住,酸的,嘴角笑开了,道:“胃口太大,当心撑死。”
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比起胃口,谁比得过她。
一碟杨梅见了底,云宁止看着越发不顺眼,对着殿外,道:“传朕旨意,两日后,行封后大殿,普天同庆。”
两日后,萧殁登基,容九为后。
倒要看看,这天还能怎么掀。
容浅念对着空盘子,吐出一颗子,抬眸,盈盈地笑:“哟,赌大了。”
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视线相迎,她漫不经心,他冷若冰霜。
“你敢吗?朕倒要看看,朕能不能将你容浅念的名字写进云起的皇谱,以鎔栖皇后之名,入朕皇陵。”
容浅念轻笑出声,起身,拂了拂裙子,欠身,行了个礼:“臣妾谢主隆恩。”
天底下,哪有她不敢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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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4…10…11 9:54:43 本章字数:14055
容浅念轻笑出声,起身,拂了拂裙子,欠身,行了个礼:“臣妾谢主隆恩。”
天底下,哪有她不敢赌的。
云起皇陵依山而建,临于帝京之上,靠皇宫北宫门。
夜里,笼山笼雾的皇陵森冷,重重守卫严阵以待,火把亮得幽冥,死寂中,偶尔有山间的夜鹰嘶鸣。
这夜,甚是鬼魅。
忽然,一阵风过,火光一闪,地上暗影窜动,随即,咚得一声响,倒地的男人眼一翻,昏暗里,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红衣,黑纱覆面,眸子,若那烛火,明明灭灭忽闪忽闪。
男人颤着手指:“你!”
眼儿一转,吐了两个字:“我去!”
声音猫儿般,懒洋洋的,粗声粗气的骂咧话,叫她说出了一股子邪气。
男人再次艰难地嘶磨:“你——”
“你去!”
话一落,扬扬手,随即一声倒地闷响:“咚!”
就这么去了。
女子蹲下,撑着脑袋,眯眯眼笑:“乖乖哒。”晃了晃一只纤细瓷白的手,“我会给你留下亵裤了。”
随后,上下其手,扒!
片刻,男人光着膀子,嘴里塞了袜子,在风中发抖,某人一身侍卫服,挽起长发,衣冠楚楚。
造孽啊!
这造孽的衣冠禽兽,正是容九是也。
于是乎,这苍蝇飞不进一只的皇陵里,某人横着走。
擂鼓响,正是轮班时,火把扬起,对面喊道:“天王盖地虎。”
天王盖地虎?
容浅念想了想,也举起火把,接了下句:“小鸡炖蘑菇。”
亘古绝对啊!走遍古今都不怕!
然,对面军大哥一声吆喝:“什么小鸡炖蘑菇?”举着火把走近,又一声吆喝,“谁在那里?!”
容浅念嘿嘿一笑,躬身作揖:“大哥,是小弟。”扬手,挡着光,唇角咧得很大,“小弟是来接班的。”
“耿大林呢?”
耿大林?
哦,被扒光了晒月光浴呢。
容浅念随口胡诌,很顺溜:“家里老婆跟人跑了,这会儿正捉奸呢,便差小弟来顶一下班。”
军大哥半信半疑:“那他怎么没告诉你暗号。”
尼玛,谁说天王盖地虎对小鸡炖蘑菇的,扯他丫的蛋。
眸子又是一转:“这不是家里催得紧,一着急便给忘了。”容浅念掩着嘴,凑过去碎念,“这老婆要跑了大林可怎生是好,又得了那样的病,”又是摇头,又是咋舌,“诶,啧啧啧。”
那种病,哪种病?往邪恶里想。
只是,这军大哥柴米油盐都不进:“你是谁部下的?”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容浅念脑中闪过一串风行古今的名字,哪一个最流行呢,哪一个哪一个……
“二狗。”
容浅念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二狗啊。转眸过去,一个男人过来,黝黑的脸,五官是那种看了第二遍不记得第一遍的大众脸,长得壮实:“二狗,怎么还不进去,忘了大林怎么嘱咐的了?”
和谁说话呢?容浅念眨眨眼,黑夜模糊了男人黝黑的脸,只有一双眼,盯着……盯着她看。
哦,原来她有个这么流行的名字,二狗。
“大哥,你看?”容二狗笑得谄媚。
军大哥看了看黝黑哥,又看了看容二狗,大手一挥:“好了好了,快进去守着,封后大殿在即,皇陵可不能出现丝毫的差池。”
容二狗附和:“大哥说的是。”
随后,容二狗与黝黑哥一起快乐的玩耍,哦,不,快乐的守皇陵。
容二狗问黝黑哥:“你是?”
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位黝黑哥。
黝黑哥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抱拳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容二狗恍然大悟了,走狗,哦不,密探遍天下。
“二狗很难听,”容浅念笑眯眯打着商量,“下次要记改进哦。”
黝黑哥垂着头应着。二狗难听,下次二楞。
容二狗问:“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黝黑哥回:“滚来滚去。”
容二狗愣了,耳边嗖的一声,黝黑哥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容二狗咋舌,果然是暗卫滴干活。
越往里走,越是森然,寒气渗人,容浅念举着火把,寻着石阶往皇陵深处走,四面环壁,点着微弱的油灯。
容浅念丢了火把,端着下巴想: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是云起装逼?是外面守卫太严?还是里面杀机暗藏?
正想着,忽然风刺响,箭尖扑面。
靠,搞突袭啊,果然是杀机暗藏。容浅念凌空一跃,左脚踮着墙壁,一个侧翻,落地,拍拍手,扯唇——
笑僵了。
刚刚一枝独秀,现在是神马情况?墙壁,墙顶,四面八方全是箭矢。
“卧槽!”
骂完,上蹿下跳,躲箭雨。左脚踩下,右边墙上箭出,右脚踩下,左边墙上箭出。
原来玄机在脚下!
容浅念纵身一跳,踮着左右墙壁,一个全空翻,落地在石板外,拍拍手,长吸一口气……
“咳咳咳。”容浅念被一口冷风呛到,眸子一瞪,“还来!”
箭矢,从墙顶而来,来势汹汹。
妈的,阴魂不散!容浅念继续上蹿下跳,脚落地便是一阵箭雨。她继续躲,继续踩机关,继续出箭……循环循环……第一次,她容九累得像狗,做了个名副其实的容二狗。
“茯苓个狗崽子。”容二狗喘着粗气,一声大吼,“老娘要宰了他。”
一句话后,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天而将,挡在了容浅念身前,他道:“王妃,你先撤,属下顶着。”
容二狗定睛一看,原来是黝黑哥,顿时,感激涕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兄弟,你顶着,明日个见了你家主子,让他给你升官发财讨老婆,本王妃这就撤了。”
说着,脚下生风,撒腿跑开,跑了一段,回头,一脸悲戚:“你等着,本王这就去宰了做机关的那个狗崽子。”
说着,跺了跺脚,箭矢来得更猛烈些了。
容浅念跑了,去哪了?宰狗崽子去了。
这夜正浓,璇玑府里,风过,烛芯明灭了一下。
“公子,夜深了。”小厮掌灯,道了句。
背着手站在窗边的男人抬手:“宽衣。”
又出来一缕风,烛火摇曳。
忽然,一只手,搭上男子的肩,轻拍了拍:“爷,奴家伺候您就寝可好?”
娇滴滴的女声,矫揉造作,火光下,女子的手葱白如玉。
男子明显身子怵了一下,转头,声音怯怯:“你、你是什么人?”
哇,小骚年啊,白嫩的皮肤,水汪汪的眼,朱红的唇,两颊一点婴儿肥恰到好处,好俊俏的一张娃娃脸,容浅念吞吞口水:好嫩的小骚年~
这小骚年正是璇玑府的长孙,茯苓,容浅念要宰了的狗崽子。
“咳咳咳。”脸色一正,容浅念整了整脸上的面纱,道,“贼人。”
小骚年脸色一白,后退:“你想,想怎样?”
这语气,越听越像猥琐大叔调戏良家妇女的调调。
容浅念笑了,挑挑眉:“哟,还没有开过荤吧,瞧把你吓得。”手凑过去,拍拍茯苓的肩,哄道,“不怕不怕,姐姐不是淫贼,就是来借一样东西。”
不是淫贼?那就是贼了。
“你要什么?”茯苓的脸还是很白,一步一步在后退,抵在窗上,一个腿软扶着。
女子慢条斯理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俯身凑到茯苓眼前:“云起皇陵机关布局图。”
他大惊,脸刷白:“你怎么知道——”
世人都道,云起皇陵出自璇玑老人之手,殊不知,那机关重重天衣无缝的皇陵为璇玑老人的嫡孙茯苓所设,当年,茯苓才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