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没有她儿子的辅助,能当上皇帝吗?她们出身都差不多,谁又比谁高贵?
这样想着,对于皇太后畏惧,竟然去了大半。
秦姝倒是不知道丁氏的心理活动,此刻,她正跟欧氏说话。
欧氏见到秦姝后,倒是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她激动地说道:“多年未见,太后娘娘还是以前的模样,见到太后娘娘好好的,老奴这心里也就放心了。”
说着,便想拿帕子拭泪,可是她刚换了新衣裳,来的时候,又忘了带帕子,想用衣袖拭泪,单着衣服太华贵了,她舍不得,只能作罢。
秦姝示意宫女给她递上帕子,笑着说道:“快擦擦泪吧,高兴的日子,哭什么?你也别再自称老奴了,以前都没见你这么矫情。赵笙争气,如今已经做了侯爷了,你这做娘的可不要丢他的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了,他就是做了公侯,我也这么说。”欧氏擦干了眼泪,闻言也热不住笑道:“当初要不是太后娘娘您收留我们,我们一家早死了,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太后娘娘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完呢!与其回家做什么太夫人,老奴宁愿一直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您。”
“别说傻话了,你劳累了半辈子,也该享享儿孙福了。”秦姝跟欧氏说完,又跟秦归、孙吉等人的母亲拉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她们家里的情况,又问她们在这里习不习惯等。
秦归的母亲汪氏,孙吉的母亲周氏,都恭恭敬敬地作答,她们跟太后娘娘不是特别熟悉,但她们也知道,自家儿子经常去秦家蹭饭,还受了太后娘娘很多恩惠和帮助,因此,对秦姝也是发自内心地尊敬和感激。
其他几位家眷,则是最先投靠秦佑安的那批战士的家眷,之前一直住在秦庄,丈夫也立下大功做将军,因此,得到了秦姝召见。
秦姝也都问了几句话。
她们都中规中矩一一作答,虽然有些拘束放不开,但到底没出什么差错。
直到最后,秦姝才将目光放在了刘思之母丁氏的身上,可见她对刘思之母的确不是很待见。
在看到丁氏身边的马氏时,更是在微不可查地拧了下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微笑道:“丁嫂子,最近可好呀?”
丁氏等了良久,都不见太后娘娘问自己,心里既觉得悲愤失望,又觉得委屈难过,下意识地觉得皇太后是在故意晾着自己,因此,便有些自叹自怜,沉浸在了悲伤的思绪里不可自拔,根本没有听到秦姝问话。
直到马氏狠狠拉扯了她一下,她方猛然回神,看向秦姝惶恐地说道:“太后娘娘问……问民妇什么了,我、我……我耳背,刚才没有听清楚。”规矩什么的早就忘了。
一句话,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满脸愕然。
“耳背?”秦姝收敛了笑意,打量了她一番,淡淡说道:“我看你年龄倒也不大,怎么就得了个耳背的毛病,这可不太好,要不,我请太医替你诊治诊治?”
“不用了不用了,”丁氏连连摆手说道,这时,她总算想起礼仪,方福身对秦姝行礼道:“民妇卑贱之躯,岂能劳太后娘娘费心?”
秦姝闻言,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笑道:“这会儿看你倒是不耳背了,看来,你耳背倒是一时有,一时无的。”
丁氏闻言羞窘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秦姝是故意让自己出丑,越发不忿。
至于为什么她一直觉得秦姝故意针对她,给她下绊子,让她出丑,完全是因为她觉得秦姝想要抢她的儿子罢了。
秦姝却不再管她,又看向一旁的马氏,诧异问道:“这位是……恕我眼拙,竟是没有认出来。”
马氏闻言,生怕太后怪罪,连忙上前一步,跪下叩头道:“民妇马氏叩见太后娘娘千岁。”
不等秦姝说话,她又接着解释道:“民妇乃是长兴伯之母丁氏的婆婆,只因为民妇这媳妇胆小怕事,没见过世面,不敢一人独自进宫,这才让老妇陪同。”
“原来如此,”秦姝点头,淡淡地道:“怪不得觉得有些面善,竟是见过的。虽说无召不得进宫,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次又略有苦衷,我这次便不怪罪你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起来吧!”
“是,民妇明白,谢太后娘娘不罪之恩。”
马氏心里松了口气,又叩了个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她果然没想错,太后娘娘对她们这些老乡,果然颇为和善,轻易不会怪罪,如此甚好,那刘思的婚事,或许也可以运作一下了。
其他人也都大赞太后娘娘慈悲。
秦姝的目光落在了唯一一位姑娘——顾釆屏身上。
她对这位性格坚韧又好强的姑娘,还是颇为欣赏的,便招了招手,让她近前。
顾釆屏羞涩地看了欧氏一眼,直到欧氏点了点头,她才恭敬地走上前去,福了福身说道:“太后娘娘。”
“来,让我看看。”秦姝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你等了刘思这么多年,婚事实在不能再拖了,依我看,你跟长兴伯的婚事,就赶紧办了吧!”
顾釆屏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头去,呐呐不语。
欧氏此时也说道:“太后娘娘您说得太对了,这婚事早该办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日不办婚事,就一日有人惦记着当伯夫人。”
一番话,说得丁氏和马氏脸色均是大变。
却碍于太后娘娘在场,不敢说什么。
秦姝听出了几分意思,她看了看垂头不语的顾釆屏,又看了一眼丁氏和马氏,若有所悟,挑眉问道:“怎么,你们的婚事也算是我做主定下的,难道还有人打刘思婚事的主意不成?”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严厉起来。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真当她这个太后摆设吗?
丁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神色羞愤,马氏也面带恐惧不甘之色。
“顾姑娘,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姝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
“太后娘娘,这件事彩屏不好张口,还是我来说吧!”欧氏抢先说道。
秦姝点头道:“好,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欧氏一点也不打算替丁氏遮掩,她早就看丁氏不顺眼了,也完全不怕她报复。
而丁氏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就要承担后果。
“丁氏一直不喜欢彩屏,所以一直寻彩屏的不是,每次见到彩屏,必出言侮辱怒骂,还不止一次地堵上顾家的门,对着顾家奶奶出言讽刺,几次将老人家气死过去,为得就是逼顾家主动退婚……”
随着欧氏的叙述,众人看向丁氏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
丁氏则面色惨白,双手发抖,脑中更是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马氏,都暗觉事情糟糕,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给自己脱罪,不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虽然她没有直接出手对付顾釆屏,都让丁氏代劳了,但谁知道丁氏那个蠢货会不会供出自己呢?倒不如,都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她只作不知。
反正,丁氏是长兴伯的母亲,就是被拆穿了,看在刘思的面上,顶多也只是被训斥一顿而已,根本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里,马氏方觉心里安定了一些。
“丁氏,果真有此事?”等欧氏说完了,秦姝看着丁氏冷冷质问道。
“我……我……”丁氏眼神呆滞,好似被吓坏了,竟是说不出话来。
“太后娘娘……”马氏见状,刚要开口,就被秦姝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秦姝刚要让人给丁氏扎几针,好让她清醒过来,就见丁氏自己回过神来了,她眼神躲闪,小声嗫喏地开口道:“这……这不怪我,我们家刘思,这么能干,前途又好,现在更是封了长兴伯,岂是她区区一个村妇可配的?”
秦姝闻言冷笑道:“你还有理了你?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世上糟糠之妻多的是,也没见真有几个休妻或退亲的。你这么做,是想让刘思被后世人唾骂吗?你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有没有替刘思想过一丝半点?你不疼他就罢了,就不要再害他了。”
“我怎么没有替他想过?”丁氏一听这话,宛如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猛然抬起头来说道。
她本就觉得秦姝是跟自己抢儿子,如今,又听她指责自己,这些年来累积的对秦姝的不满顿时爆发了。
与其说她是对顾釆屏不满,倒不如说,她是对秦姝不满。
不满秦姝,所以不满她给自己挑选的儿媳妇。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的勇气,哭着对秦姝喊道:“我可是刘思她亲娘呀,我怎么会害他?那顾釆屏大字不识几个,还命硬克亲,名声也不好,被人退过婚,将这样的人配给我儿子,才是真正地害他。”
顾釆屏闻言,面白如纸,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秦姝微微眯起眼睛,丁氏这是在指责她?
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丁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胆大,心中的惧怕早不知道被甩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她现在觉得爽快无比,心中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直视着秦姝,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硬地说道:“这世上那个男人娶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没死呢,刘思的婚事,自然由我这个亲娘做主。太后娘娘突然来插一手,又算怎么回事?我就是不满意顾釆屏这个儿媳妇又怎么了?要刘思娶她,除非他不认我这个娘。”
丁氏不是突然发疯,也不是突然胆大包天,而是根本有恃无恐。
她觉得自己占理,儿子又是长兴伯,就算得罪了太后,她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太后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抢人儿子不成,还要杀人母亲。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她真被太后杀了,她的儿子刘思,也绝不会放过太后的。
太后不是想抢自己的儿子吗?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抢得过去?
没错,丁氏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刘思。她认为,太后娘娘不会生儿子,所以非常喜欢和看重自己的儿子,恨不得将刘思从自己手里抢过去,也像秦佑安一样养在她膝下。所以,太后一定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儿子伤心的。
在丁氏眼里,秦姝这个皇太后,甚至不如婆婆让她来得害怕,因为她有“弱点”在她手里,她“亏欠”自己。
马氏几乎被吓晕了。
刘思之前的担心果然没有错。这丁氏该强硬的时候不强硬,不该强硬的时候,她偏偏逞强。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竟敢对太后娘娘如此说话,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跟着进宫了。
她哪里想到,在自己跟前比老鼠还胆小几分的丁氏,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胆量”,敢跟太后呛声呢?她疯了吗?
是她以前看走眼了吗?还是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可是丁氏想死,别拉着她呀!
马氏立即跪下来,砰砰砰地向秦姝磕头道:“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民妇的儿媳妇必定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冒犯娘娘,这跟民妇无关呀,民妇是万万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的,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说着,便跪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太后娘娘息怒。”其他人也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虽然丁氏跟她们无关,但是,到底跟她们一起进宫,何况,她们也在场,谁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迁怒。
在场的宫女和太监,均对丁氏怒目而视,只要太后娘娘一下令,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将这个丁氏堵上最拉下去打板子。
秦姝倒是没有像众人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反而笑道:“原来你对我这么不满呀?”
跪趴在地上的马氏,身体一动,心想着丁氏快点否定这句话,一旦承认,可就真不得了了。
对太后娘娘不满,就是没错也有错了。
可惜,丁氏根本听不到她心里想什么,本人也没那么敏锐,何况,她还被愤怒和翻身的爽快冲昏了头脑,哪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深意。
好在,丁氏也并非蠢到家,并未直接承认,只说道:“民妇只求太后娘娘,不要插手我儿的婚事。”
秦姝淡淡说道:“若我执意下懿旨赐婚,你也要抗旨不遵吗?”
“这……”丁氏当然是不会抗旨不遵的。她虽然蠢,但也知道抗旨不遵,就会被杀头,她虽然不满意太后插手儿子婚事,但如果让她付出性命的代价,她是万万不行的。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好日子,甚至马上就要做诰命夫人了,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她还有最疼爱的小儿子,她怎么舍得死呢?
秦姝见状,嗤笑一声,说道:“看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还以为你多疼你儿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若真疼他,便是拼死也要阻止我赐婚才对,否则,你儿子娶了顾姑娘,岂不是要被她克死?可见你之前说的什么克亲命硬的话都是借口,你只是借此表达对我不满罢了。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借给你的胆子,让你对我大呼小叫,犯下这等大不敬之罪?嗯?”
丁氏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
何况,大殿里,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她还站着,跟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太后娘娘遥遥相对。
此时,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唇角微翘,带着一丝隐隐冷笑,眼带嘲讽地看着她。
“真以为我这个皇太后是摆设,不敢拿你怎么样吗?”秦姝噙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
丁氏整个人猛然一颤,恐惧又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姝。
“之前我跟着皇帝上战场杀敌时,哪天不杀死几十个人?可惜自从佑安登基之后,我做了这皇太后,就再也没有杀过一人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手痒了。”说到这里,秦姝猛然盯住她的眼睛,说道,“今天就拿你来开刀如何?由你来这这个第一人。放心,这次绝对没有人会跟你抢。来人,将她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五十军棍就能使一个身体素质极好的威武士兵半残,何况丁氏这个身体孱弱的妇人。好的情况下,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小命,但以后恐怕都得瘫在床上,但也有极大的可能一命呜呼,就看她小命硬不硬了。
丁氏听了这话,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她若以为晕过去就能逃脱处罚,那就太天真了。
下一刻,就有两名红莲军亲卫上前,先堵上她的嘴,捆上她的四肢,像拖死猪一般地拖下去了。
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根本不敢替丁氏求情。
皇太后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替她求情,不是自找苦吃吗?
何况,这种结果,也是丁氏自找的。
没一会儿,远处就隐隐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呜咽声。
因怕弄脏颐和宫的院子,也怕声音太大影响到太后娘娘的心情,红莲军特意将丁氏弄出了颐和宫的大门,在小广场上行刑。
秦姝此时方说道:“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众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起身,马氏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不想让皇太后看到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只听秦姝淡淡说道:“我听说,丁氏很中意你那外孙女,欲要将她聘为刘思的正妻,是也不是?”
听到太后娘娘这么问,马氏就知道,皇太后其实什么事都知道,惊恐之下,不由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她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叩头道:“太后娘娘饶命啊,民妇再也不敢奢求了,顾姑娘贤惠大方,长兴伯更是人中龙凤,两人乃天作之合,天定的姻缘,岂是我那声名狼藉的外孙女能配得上的?以前,都是民妇被猪油蒙了心,才……民妇该死,民妇该死……”
说着,便自打起嘴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