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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音点头,不吭声儿。
夏初七拿汤羹为当她盛了一碗松茸鸽汤,唇角上扬着,笑眯眯的道,“这一道菜呢,是你爹最喜欢吃的……都说一鸽抵十鸡,鸽子汤吃了好,营养丰富……这道菜,完全是你爹的意思哦,是他说要给咱闺女做的。”
得了女儿的喜欢,她也没有忘记为赵十九说好话。
可宝音只拿余光扫了一眼“会抢冰淇淋”的爹,便埋下了头。
“他是坏人……”
看着女儿的小表情,夏初七与赵樽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进灶房之前,女儿还与赵樽最要好,一出来,便与他成了阶级敌人?她当然不知道赵樽拿节操换了女儿的一声娘,想了想,她又摸了摸宝音的头,劝慰道,“……不要胡说,你爹才不是坏人。他最爱你了。”
宝音咂巴着小嘴,不看她,也不看赵樽,就是不认同。
这傲娇的小模样儿!夏初七摇了摇头,不免哑然失笑。
同情地看了看赵十九,她又替宝音夹了一筷子菜。
“宝音,爹和娘是世上最爱你的人……你不仅要爱娘,也要爱爹,知道吗?你这样说,爹可是会伤心的,爹伤心了,娘也会伤心,娘伤心了,就做不出来好吃的了,娘做不出来,宝音就吃不上。所以啊……你与爹拉拉手,做好朋友,怎样?”
小宝音憋屈地抬起头来,看着她,扁着嘴巴,样子委屈到了极点。
她只是想吃好东西而已……
爹威胁她喊娘,要不然要抢她的。
娘威胁她和爹好,要不然不给她做。
这到底是什么爹娘啊……到底他们最爱谁……
苦着一张小脸儿,小宝音小小的脑袋里,还琢磨不透这么多东西,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放下勺子,做了总结陈词。
“你们不爱我……阿木古郎……最爱我。”
夏初七回头看向赵樽,两个人都是一愣。
看着闺女嘟着的嘴巴,她赶紧搂住她,笑着哄。
“怎么这样说,阿木古郎爱你,爹娘比他还要爱你。”
小宝音小眉头一直皱着,看看她,又看看赵樽,委屈的道,“娘最爱爹,爹最爱娘,才不爱宝音……”苦巴巴地说完,小丫头却不像寻常的小人儿那般闹别扭,反倒镇定地拿过勺子,又认真吃了起来,也不知道小脑袋里想到了什么,一边吃,一边道,“阿木古郎说……没有比吃更重要。为了吃好的,我便原谅你们了。”
“呃……”夏初七看她小大人的样子,想笑,又生生憋住。
不就是一小吃货么?还说得这样一本正经。
不过,只要女儿喜欢吃,她就有法子收拾她。
这一餐饭夏初七是用了心的,荤素搭配,在有限的食材上玩出了无限的意识流,不油腻,有营养,不仅宝音吃得很尽兴,就连赵樽都比平常多添了一碗米白饭,看得她心里美滋滋的,第一次觉得,为自己爱的人洗手做羹汤,确实也是一件人生美事。
一家三口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餐。
收拾碗筷这样的事,自然轮不到夏初七来做,初初得了女儿的喜欢,她放下筷子便抱着闺女回毡帐里说私房话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讲了些什么,逗得宝音一直“咯咯”发笑。
赵樽听着母女俩的笑声,唇角微微上扬,只觉暑气的窒闷感,一扫而空。他吩咐甲一拉了一张椅子来,懒洋洋倚着看书,听着母女俩的笑声,享受起悠闲的下午时光来。
湛蓝澄碧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安静的小村子。
若是岁月就此静好,没有兀良汗紧锣密鼓的政权交替,没有南晏京师正在酝酿的一场战争,没有北平的紧张局势,也没有阴山皇陵与东方青玄的约定……便是千年百年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是幸福了。
但该来的事儿,始终会来,硝烟已燃,又怎会给他们永远的清闲?
他手上的《火龙经》翻了不到十页,嘎查村的海日古便过来了,在甲一的引领下,他急匆匆入了赵樽的毡帐,抹着额头的热汗道,“贵客,有人找您。”
☆、第279章 不速之客
海日古急匆匆过来的时候,夏初七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儿,是小宝音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响起,说外头有大马马来了,她这才晓得可能出了什么事儿。
把宝音从小床上捞起,夏初七胡乱为她擦了把脸,便抱着她出来。
几乎就在她从内帐走出的同一时间,外头毡账垂下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撩开了,一行三人风尘仆仆的入了帐,刚好与她撞了一个正脸。夏初七微微一愕,看到那几个人一同前来,不免错愕。
“咦,你们怎么来了?”
看她一脸疑惑,晴岚向赵樽行了个礼,快步走近,惊喜的看着她……还是她怀里抱着的小宝音,“王妃,你可还好?……这个是……小郡主?”
额尔古发生的事儿,晴岚还不知情。夏初七只点点头,并未与她细说,注意力更没有在晴岚的身上,而是落在正向赵樽施礼的道常和陈景的身上。
陈景带晴岚过来,虽奇怪,但也算符合逻辑。
但道常大和尚也跟到了阴山,那就稀奇了。
道常看见她,微微一笑,打了个佛手,“女施主,别来无恙。”
不晓得为什么,大抵是上次的事儿留下了阴影,夏初七看到这老和尚,心里便有些发幢阆胍僮叭惹椋疾荒芎芎玫难谑吻樾鳎髅鞒蹲抛旖牵錾词呛廖蕹弦獾母尚Α
“道常大师好,许久不见,您又增添了几分仙气。”
“阿弥陀佛……”道常垂下眸子,微笑着,念念有词。
夏初七发现做和尚最好的地方,便是所有的回答,不管尴尬的,还是窘迫的,都可以用一句“阿弥陀佛”来代替。喜也阿弥陀,悲也阿弥陀,什么都阿弥陀,旁人哪里知晓他真正的意思?
“阿七,你带孩子去玩,我与大师和陈景说几句话。”
赵樽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上去像是与她商量,但他这人天生便有一股子王者的统御之气,与人俱来的威严感,仿佛就刻在字里行间,在他认真吩咐某件事的时候,夏初七很少有直接违逆他的勇气。
带着晴岚出门儿之前,她特地观察了一下。
除了向赵樽福身告退,晴岚三个眼神,有两个都是瞄向陈景的。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晴岚与陈景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有没有实际性的进展,心里一直好奇着,却憋着没有询问,只抱了小宝音换了一个毡帐,让二宝公公打了水来,又找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晴岚,让晴岚先洗洗。
简单擦了擦脸上的汗和风沙,晴岚坐下来,目光落在宝音粉扑扑的小脸上,怎么也挪不开,“王妃,恭喜你,总算把小郡主找回来了。”
有宝音在这里,孩子又是一个伶俐敏感的主儿,夏初七并没有说太多在额尔古的事儿,更没有提怎样从东方青玄手里接回的宝音,只是笑了笑便转开了话题,问到了她的事儿。
“你与陈大哥在漷阴镇……有没有什么,嗯嗯嗯?”三个“嗯”字,她尾音带笑,一脸都是八卦的兴奋,意有所指的奸味儿极浓。
到了阴山,必有一问,晴岚早有准备。
加上她又是长期跟随夏初七的人,不必多说,就知道她要问什么。
抿了抿唇,她笑道,“王妃,你是想问,你的药酒,有没有效?”
“呃”一声,夏初七扶额,瞥一眼女儿懵懂的小脸儿,朝晴岚使了一个眼神儿,赶紧唤了郑二宝进来,让他把宝音抱了出去,这才大胆地挨近晴岚,顺着她的话题,失笑不已。
“啥药?我是会下药的人么?”
晴岚嘴一动,嘴上说着“不是”,眼神儿却分明写着“你就是”。
那一日,酒里的药,小二只说王妃吩咐他“看着办”,并没有承认是夏初七指使的。但是依晴岚对她为人的了解,她难保不会暗示小二……依小二那智商,就算被暗示了也不会知道,尤其还说他在村子里兵工作坊的刘铁匠那里拿的药,晴岚能信么?
“王妃……你就别掺和这事儿了。”
“我是在掺和么?”夏初七严肃着脸,“我是在做媒。”
晴岚哭笑不得,“不必做媒了……他都有婚约了。”
“如今是新时代了,咱们得讲究自由恋爱,你懂不懂?”
“……”什么新时代?什么自由恋爱?晴岚哑口无言。
“就知道你不懂。”夏初七笑吟吟的看着她,再近一些,握紧了她的手,“行了行了,旁的不多说,嗳,你就说,那个药……到底有没有效?陈大哥吃了之后……有没有……嗯嗯嗯,啪啪啪,嗒嗒嗒,么么么……”
全部都是拟声词儿,她学得惟妙惟肖,晴岚虽然似懂非懂,但只需要察言观色,也能知道她脑子里都想了一些什么。她飞快地瞥她一眼,脸上登时升起两片儿红霞,有些害羞,又像是有些无奈,复杂的情绪里,带了一抹淡淡的局促,但是在夏初七满怀期待的视线里,她却摇了摇头。
“陈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不是那样人不重要,只要我那药是那药就成了,别说他,即便是神仙来了也得倒下……”
“果然是你吩咐小二的?”不待她说完,晴岚便飞出一个“剪刀眼”。
夏初七哪里晓得酒被老孟家娘子调了包的事儿?与晴岚目光对视着,只觉得奇怪,“难道是小二办事不利?也不对啊,若是办事不利,你怎知酒里有药?”
睨着她紧皱的眉,晴岚那叫一个无奈。
叹息一声,她把那天发生在老孟家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惊得夏初七合不拢嘴。
“果然还是赵十九老道,比我略胜一筹。”
长叹一声,她又一把抓住晴岚的胳膊,奸着脸笑,“那么后来呢……陈大哥中了赵十九的药,你与他两个有没有发生什么?还有还有,在漷阴镇相处那样久,你两个就没有日久生情……擦出点什么火花来?”
她说得眉飞色舞,晴岚却沉默了。
似是不想提起那一段往事,垂着眸子考虑了许久,她方才抬头,注视着她,认真道:“王妃,我知道你是好心撮合,但是……陈大哥已有皇室的婚约,依他的性子,既然允了,便不会反悔,还有,我一孤女,无家世,无背景,哪里……可堪匹配?”
说到陈景的时候,晴岚的眸子里,满是黯色,那爱而不得的苦涩难以掩饰。
多情总被无情恼,这世间男女之情,莫过如此!夏初七心疼着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眯眯的玩笑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药还多,一次不成,还有下次……反正如今你俩都在这里,我有的是法子……”
“王妃!”晴岚捏捏她的手,“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有何意义?”
“襄王果然无梦么?不对啊!”夏初七琢磨着晴岚的话,想到陈景那张脸,略一皱眉,“先前我观察了一下,我发现陈大哥还是在意你的……”回捏着晴岚的手,她发现大热的天儿,这故事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凉,想想,不由一叹。
“好吧,我不勉强你们了,姻缘之事,旁人最是帮不了你。”
“嗯。没有福气,就得放弃,我懂这个道理。”
看着晴岚黯淡下去的面孔,夏初七目光微微一闪,赶紧笑着换了话题,与她讲起小宝音的聪明、可爱、顽皮……母亲谈女儿,总是喜欢得紧。她说得眉目间全是母性的光彩,晴岚也听得慢慢噙了笑容,偶尔随着她咯咯发笑。
二人正畅想着小宝音长大后的模样儿,会比较像她多一些还是像赵十九,会有多少男人踏破了门槛儿来家里求亲,只见毡帐帘子的下方,拉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便有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宝音低垂着头,撅着小屁股,慢慢悠悠地在地上爬着,大概以为这样她们便不会发现她,那样子娇憨又可爱。
“宝音!”
夏初七低低喊了一声,走过去蹲下了身子。
“你在做什么?”
还不等宝音回答她什么,外面便突地传来郑二宝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夏初七瞪大了眼,无法想象二宝公公仅剩的鸡窝头又遭到了什么破坏,赶紧撩帘冲了出去,一看,她整个人便不好了。可怜的二宝公公,这一回比上次还要狼狈,长短不一的头发上,好像被浇了一层白白的米汤,湿湿的黏糊在一处,一缕一缕的,黑的,白的,极有后现代主义的凌乱美。
“王妃……小主子她……呜,奴才不活了……”
郑二宝带着哭腔告着状,伤心得只差抹脖子了……
瞥一眼还撅着屁股趴地上的宝音,夏初七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二宝公公……”
“呜……王妃,你要为奴才做主啊!”
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被两岁娃收拾成这样,也够……好笑的。
夏初七一叹,严肃着脸,指了指赵樽与道常议事的帐篷。
“阿弥陀佛,一会儿去请道常大师为你剃度吧!三千烦恼,一剃无忧。”
郑二宝一愣,“嗷”一声,捂着脑袋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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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夏初七作为“家长”,很想把宝音拎出来教训一番,打她一通屁股,教育教育。但是她知道,若是因为郑二宝打了宝音的屁股,二宝公公肯定还要去自杀一回,再加之孩子才两岁,又刚刚回到父母身边,不安全感会导致她的破坏性增加,原则上来说,其实怪不得她……
好吧,反正她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宝音开脱掉了。
“娘……”宝音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双手撑在地上,抬着小脑袋喊她,大抵看她没有理睬,小丫头便撅起了嘴巴,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受了欺负的小猫小狗,比二宝公公看着还要委屈几分。
小小年纪,还晓得攻心计了?
“有潜质。”
夏初七似笑非笑地感慨一声,到底还是心软了,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便小心翼翼地揽在臂弯里,指着还没有从“事故”中回过神儿的晴岚,道,“你看你这般皮,把晴岚姑姑都吓住了,往后不许再这样整人了,晓得不?”
“噗”一声,晴岚乐了。
“确实有些……吓住。这才两岁啊!”
她揉了揉宝音的脸,说笑间,全是爱不释手。
“不过这也是因为咱家小郡主聪明,机灵,换了旁人,还没这本事呢。”
大抵是晴岚的和蔼可亲感染了宝音,她对待陌生人向来没情绪的小脸儿上,罕见地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小家伙歪着头考虑了一下,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阿木古郎说……想要放弃之前,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什么意思?
想到先前自己说过的话,晴岚面色一僵,中风般抽搐着唇,久久无言。
夏初七也石化在风中,眼珠子都差一点掉出眼眶。
“小孩子,偷听大人说话,还讲上道理了……”
苦巴巴的扁一下小嘴巴,宝音道:“不是姑姑说要放弃么?”
“是……”夏初七揉额。
“阿木古郎的话……总是对的。”
“……”
夏初七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会有这么多心思,更没有想到,她受东方青玄影响会这样深,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只叹息着抱她,“好好好,阿木古郎总是对的。不过,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儿,你还小……不,你不是小,你是还太太太小,智商超高是很可怕的,你知道的太多……很不安全,地球会容不下你的,现在,你给娘去睡午觉,乖乖的,知道没有?”
宝音古怪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