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子这个君王的时候,她急需用一句言语来表达情绪,表达她从少女到妇人的改变。
身上的人没有回答她,她颤抖地眨着眼睛,也没有敢看他,双颊红得像三月的桃花,只感觉他深幽的目光似是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很快闭上了眼。
恍惚间,她听得他问,“朕如何?”
“嗯?”她略微不解,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深沉的眸色,仔细一想,耳根倏地一烫,羞涩的小声道:“陛下……自是极好的。”
一夕之间,他没有再说话。
任凭她娇若梨花,他仍是一句话都无。直到他攀上云端的最后一刻,紧闭的双眼一颤,唇边方才呓语一般,吐出一句呢喃来。
“小七……”
大概太过激动,这两个字他喊得声音清楚,也很缠蜷,却惊了乌兰明珠一下。
“陛下……”她轻唤一声,他猛地睁眼。
只一瞥,他别开脸去,翻身在侧,喘气不止。乌兰明珠双眸顿时凝住,他喊的不是她,他的脸上,也分明不是快活,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伤感。
她听着他喘气,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很想知道小七是谁,可她不敢问他。在来这里之前,她便听说,赵绵泽在房帏之事上并不热衷,对宫中妃嫔也不冷不热,想来应当就是心里藏了一个人吧?不过,在那么多妃嫔里,他第一个召幸了她,证明她与旁人还是不一样的。
瞥头看着他俊朗的侧颜,乌兰明珠想到先前二人的交缠,脸上一热,手便轻轻搭了过去,缠在他的脖子上。心窝里涌动的情意,说不清是爱意,还是心酸。只是好想那个能让他在紧要关头叫出来的名字是自己。
“陛下,臣妾替你洗洗……”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酸疼不适,一心想要讨好他。可他却冷冷瞥过来,低喝一声。
“何承安,送惠妃回宫。”
“是,陛下。”帐外,何承安暗叹了一声。
乌兰明珠心里一窒,噤若寒蝉。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罢了,夫君能够好好的安抚一下,即便他什么也不说,能并头听听呼吸也是好的。
可如今……
她的后背上,陡然升起一阵凉意。
~
“阿七,没事了。”
“阿七,爷在这里,不会再丢下你。”
“阿七……”
“阿七……”
豆火似的光芒,微弱地在眼前晃动。
夏初七耳朵里有人说话,可她一直处于半昏厥的状态,令她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真实的环境里。她记得赵十九突然闯了进来,他吻了她,吻得狠,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下肚去,他可恶地夺走了她的呼吸,就那般,她就不争气地昏倒在他的怀里。
可是他怎么能在这里?
这里是东宫,是楚茨殿。
“危险……赵十九……危险……”她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双拳攥紧,拼命地想要叫他离开,可喉咙却像塞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如同梦魇,脑子清醒的,手脚却动弹不得,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阿七……”
这个声音确实是赵十九。
除了他,旁人是不会用这样的声音唤她的。
她一直知道,赵十九对她说话的时候,与别个是不同的,好像就连音调也都不一样。他在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嗓音是平淡无波的,基本处于同一个音频。但他与她说话时,不论他是喜是怒,总会有起伏,而且会格外的性感好听。
不行,赵十九不能留在这里。
“赵十九……快离开这里……他会杀你……”
她压着嗓子又喊一声,不知是否喊了出来,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抱在怀里,那是一个熟悉的怀抱,他宽厚的掌心轻轻顺着她的脊背,从上而下,像在哄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极有节奏,极为怜惜。
“爷,巾子来了。”
晴岚走过来,要替她擦脸。
“我来。”赵樽低着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接过巾子,细心地替她擦着汗,末了又放在她的额头上。想了想,见她还是不睁眼,似是不放心地道,“再不醒来,就去请太医。”
晴岚一愣,与边上的郑二宝对了一个视线。
“爷,不妥……”
“不要太医!”不等赵樽再说话,原本迷迷糊糊的夏初七就像被蜜蜂蜇了,激灵一下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叫太医!”
她双颊酡红,目光迷离,看着面前含着喜色的双眼,又缓缓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还躺在楚茨殿药堂里的小床上。除她之外,药堂里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真的是赵十九。
“为何不要太医?”他淡淡地问。
梦中的惊惧与思念,在看见这张冷肃的面孔时,通通都化为了乌有。夏初七斜睨着他,想到她为了小十九做的这些事,想到她一个人可怜的身处宫中,他却要娶旁人为妻了,突地有些气上心来。
“关你何事?晋王殿下,深夜入宫与皇后私会,你可知这是杀头的罪?”
看她作上了,赵樽眉梢一扬。
“皇后准备如何治罪?小王领了便是。”
夏初七见他如此,一噎,别开身子。
“你个不要脸皮的。”
赵樽唇角微微一抽,将她别扭的身子搂在怀里,她仍是不甘心,还在拼命挣扎,他无奈的一叹,正准备哄,突听郑二宝在身边“哧哧”的发笑,身子一僵,回头递一个眼神给他和晴岚。
“你两个外头守着。”
晴岚会意,福身离开,“是,爷。”
赵樽顿了下,又道:“出去让甲一告诉张望,本王一个时辰后离开。”
“一个时辰?”夏初七抽气一声,不再挣扎了。
晴岚应了一声“是”,瞄一眼夏初七失望的脸色,没有忍住,“噗哧”一笑,与眉开眼笑的郑二宝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往外走。可看他们如此,夏初七却恼了,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皱着眉头。
“小蹄子,你在笑什么笑?”
“笑七小姐呀?明明舍不得爷离开,还要与爷闹别闹。一听说只有一个时辰了,脸色就变了。”晴岚看他二人历经波折终是见了面,心里替他们欢喜,戏谑时,脸上的笑容也极是灿烂。
“谁说我舍不得他?”夏初七瞥赵樽一眼,恨声一哼。
“哎呦”一声!皇帝不急,果然急死太监。郑二宝看她这般,为他俩只得一个时辰的相处焦心不已,“王妃您就不要矫情了,赶紧与咱爷叙叙话儿。奴才几个就候在外头,天大的事儿都不会来扰,您好好侍候爷,做什么都成……嘿嘿嘿……”
“滚滚滚!”夏初七哧的一声,忍不住笑了,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说你一个太监,不好好的做太监,懂什么啊?”
“太监就不能风流了?”
“你那是下流!”夏初七又笑。
“奴才这是……主子,这是什么来着?”
郑二宝巴巴地看着赵樽,可他家主子爷显然不耐烦了,眉头一皱,目光凝在他身上,像结了冰。
“再不滚蛋,你那叫血流!”
“是!奴才马上就流,马上就溜。”知晓自个儿在里头碍了二位主子的事儿,郑二宝笑眯眯地欠着身子,后退着出去,掩上了房门。
药堂里只剩下二人。
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儿浮在空气里,夏初七没有看赵樽,黑着脸自顾自先找了药片吞下,哽了哽喉咙,这才趿着鞋子坐了回去,瞥他。
“说罢,找我做什么?”
“阿七……”他望定她,声音极低,手抚上她的脸时,黑眸里一片赤红,在极力隐忍的情绪下,分明波动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歉疚。是一种对他无法参与的四个月,她所承受的百般痛楚而无能为力的深切歉意,还有痛处。
“你吃苦了。”
他又低低补充了一句。
那低低的声音,破碎得近乎哽咽。
夏初七猜测,他一定都知道了。
在她昏睡过去这一会,晴岚那个小叛徒,一定会把她入宫之后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他的。
她抬头,与他四目对视。
看着他记忆中的面孔,听着他记忆中的声音,就像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是冲破云雾,得见仙山一般,眼前一阵模糊。
念到深处,是无言。
往常的无数个日夜,她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那时,她找不到他说。在燕归湖的边上,时间太过仓促,她什么也来不及说。如今终是只剩他二人相对了,她却眼酸酸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眼睛里明显的疚意,她润了润唇,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感情之事,原就没有谁欠谁的。归根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做的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他背上这样的包袱,往后两人还如何相处?
她冷了面孔,扯过被子裹身上。
“晋王要是无话可说,就赶紧出宫吧。你是晓得的,这里赵绵泽随时会来,你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我可不想看着你被射成马蜂窝。”
“有。”赵樽声音喑哑,面色一沉,冷不丁抱住她,连人带被子拉入怀里,那动作大得夏初七心里一悸,咬着下唇,握紧拳头便去捶打他。他低低一笑,直接把她抱起来,压坐到腿上,霸道地掰过她的脸,深沉的眸望入她的眼中。
“看我做甚?”她恼了。
“胖了。”他笑,“还沉了,猪一样!”
“你个混蛋!”夏初七倒吸一口气,抬手又要打他,他却扬起眉梢,反手握紧她的拳手,拉到唇边吻了吻,敛住神色,一字一句问。
“你怎的从不把爷的话放在心上?”
夏初七半眯着眼,抿紧唇,不回答,只斜着眼睛观察他的表情。心里一直琢磨,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到底知不知道小十九的存在了,若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不问,若是不知道,实在太不科学。
“说!做错没?”
他紧一下她的腰,声音令她心里一凉。
这是要找她秋后算账的意思?可她都没有找他算账,丫凭什么先找上她了?她狐疑地探出一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指头痒痒的,那刮手的胡渣极为真实。
“什么错不错?我不知。”她装傻。
“爷可真想揍你!”赵樽在她肉肉的臀上掐了一把,见她皱眉,方才松了手,无声叹息,“阿七,皇宫不比别处,说它是修罗地狱也不为过!你为何这般不听话,偏生要闯进来?”
夏初七看着他深浓的眼,眼眶突地一红,“你不是死了么?”见他面色微微一凉,她垂下眸子,声音便多了一些委屈,“阴山一别,足有三月余,你既然活在世上,为何不让我知晓?若是你早一步告之我,早一点,再早一点点,我也不至于会接了赵绵泽的圣旨,也不会入成为他的皇后。再早一点,我也不会入了皇宫。这怪谁,都怪谁呀?”
心里太多的压抑,她低吼着,双手不停捶打他的胸膛,像一只伶牙俐齿的小兽,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终于见到亲人一般,尽情的在他身上放肆。
赵樽从前最见不得女子撒泼。
可看着她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已,又打又咬,完全不讲理的小样子,他的心里却软成一滩水,连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于,他都不想说那时自己一直昏迷,身不由己。因为任何一句借口,都无法弥补他的女人。
“傻丫头!都怪我……怪我。”
他叹着,搂紧她,握牢她的手,紧紧与她十指相扣。她横他一眼,使劲扭着,再装不出那一种名门女子写意画一样的淑静来。他似是喜欢她这般,低低一笑,仍是圈了她坐在腿上,手指从抚一下她的鬓发。
“你再这般造,爷就耐不住了。”
夏初七愕然一瞬,惊呼一声,这才发现坐着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狼变。她面上一热,缩了缩手,可挣脱不开,终是故作不悦地哼一声,别开脸去。
“无赖!”
“无赖配流氓,不是正好?”
“配什么配?”夏初七猛地瞥过眸子来,定定看他,想到他那几个月都是与旁的女子在一起,不由心里发酸,语气也涩了几分,“晋王殿下如今择有佳偶,又是一国公主,两情相悦,有情人眼看就要成眷属了,你还入宫找我做什么?”
“娘子在这,爷怎能不找?”他笑得十分好看,似是哄她一般,换了一只手,将她侧抱起来,揽在怀里,低头吻她。
“谁是你娘子?”夏初七柳眉一竖,撑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压下来,收敛眉目,正色道:“我问你,你在麟德殿当众说的……要娶乌仁潇潇,可是认真的?”
赵樽眉梢一扬,抽出她发髻上歪斜的珠花,又重新为她簪了上去,方才似笑非笑地点头。
“认真的。”
心里突地一疼,夏初七眉头皱起,气不打一处来。说着便要跳下地去,他却不让,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腰,按向自向那充勃之处。
“阿七,你听我说。”
夏初七回眸瞪他,正想按照琼瑶套路里那般,捂着耳朵说几句“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只是想想那个画面又醉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着戳一下他的胸膛。
“说罢,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他唇角轻扬,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抚了抚,“你先告诉爷,你身子要不要紧?为何好端端的会昏厥?”
“不要岔话!”夏初七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并不与他细说。她先前昏厥,大抵是因为怀丶孕与跳湖两件事情造成的,如今吃了药,已好了许多。
想了想,她道:“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有数。你只需老实交代就可以了。”
“交代什么?”他淡淡一笑,完全地深拥住她,低头埋入她身前,牙齿轻轻的咬她一口,可恶地轻扯着她的衣裳,拨开那料子,脸便埋入里,在她带着幽香的身上汲取着那令他安心的气息。
“赵樽啊赵樽,你还敢装蒜?”夏初七知道这厮想要转移话题,可被他胡碴子狠刮几下,她受不住的哆嗦着,语气身不由己的拖曳起来,像是极为受用一般,那情态,令她羞窘不已。
见她这般,他低笑一声,压了声音。
“阿七不必管这些,只需记得,爷不会负你。”
夏初七呼吸不畅,掰着他的脑袋。
“何谓不负?你都要娶旁人了……”
赵樽嗯一声,没有回答,像是渴了她许久,很快便将她白笋般细软的肌肤暴露在面前,黑眸里是一种深深的迷恋。她又羞又恼,在他的注视下,身子情难自禁地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不说清楚,不许碰我。”
他目光一眯,用力埋头,“阿七信我。”
“我信你有什么用?”
她激灵一下,声音有些变调,吃不住他呵气一般的骚弄,咯咯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狠心推开他,拢好衣裳,“我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安置乌仁?”
他皱起眉头。
二人对视,久久不语。
霎时,一种铺天盖地的酸楚淹没了她。
她目光一涩,看着他,“她是个好姑娘。”
他双臂一紧,用尽力气抱紧他,“我知道。”
她眯眼,一时恍惚不已,“那你怎么办?”
“眼下不说这个。”他回避着她的目光,低头,吻住她,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温热的掌心却像一尾游鱼,急切地膜拜着她的身子,肆意地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温存与亲昵,像是要从她的身上找到一种可以捅灭破地的勇气一般,他血脉直冲脑门,动作极为张狂。在一阵粗急的呼吸里,终是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
“不行!”
“为什么?”他眉心微跳。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她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小十九。但他不提,她也就不说。可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