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宠医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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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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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门口时,夏初七已接到通传。
  整理好了衣裳,她坐在帐子里,静静等待。
  脚步声来得很快,赵绵泽是急匆匆赶来的,可到了她的屋子,他却突地定住了脚步,久久不语,脚上像挂了石块,沉重地挪不动,只看着那垂立的帐幔出神。
  外面有烛火,隔着一层帐子,夏初七亦能瞧到他的影子。
  静寂一瞬,她问,“找我有事?还是棋局解开了?”
  赵绵泽没有回答,一步一步走近,走到床帐之前,眉头深锁着,慢慢抬起手来,像是要撩开那帐子看一眼她此时是何样的容颜。可那只停顿在半空中,好一会,又无力的垂下。
  一阵幽然的凉风中,他低低说,“若你来治,可有把握?”
  夏初七知道他指的是老皇帝。
  向他问了一下鲁兴国的诊断情况,她安静了一瞬,回了两个字。
  “一样。”
  “真的没有法子?”他声音很低。
  “于你而言,不是更好?”她轻轻一笑。
  他没有回答,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
  一片静谧中,烛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夏初七攥紧双手,心里一凉,突地有一些窒意。
  她认识赵绵泽这样久,从来都是不怕他的,不管什么样子的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没有紧张过。可这一刻,他的沉默,他低低的呼吸,竟是令她心中的不安加剧,却猜不到他到底作何想法。
  这个男人……或许才是她需要博弈的真正敌人。
  “我若为君,你可愿与我为后?”他突然问,声音里并无“为君”的欢喜,沉缓得仿若那寒寺里的钟声,幽然地敲入她的心上,竟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撒谎这样的事,是她的长项,虽然她总说她从不撒谎,可熟悉她的人都知,她嘴里的虚实,就没有一个定分。撒谎骗他,更是容易,可她这一刻,却无法说出违心之言。因为他是认真的,问得非常认真。
  “夏楚,过往的一切,是我有愧于你,今后,我愿与你共度,珍惜你,怜爱你,再不让人欺你,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来弥补于你,让你与我共享这一片繁华的江山。你为我布的那个棋局,我不知能否解开。在你心中,我或许永不如十九皇叔,但我会向你证明,我定会做好大晏的皇帝,兴国安邦,让百姓富足,也会做好你的夫君,即便我会有妃嫔无数,但我的心里,从此只你一个,再无别妇。”
  一席话他说得很长,也很慎重。
  夏初七听着,坐在帐子里,久久没有声息。
  “等着做我的皇后吧。”
  正如来时一样,他不等她回答,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又一次急匆匆的走了。快得让夏初七很疑惑他突然前来的目的。他的脚步声很快,快得如一个个鼓点敲在她的心里,也让她突然明白——他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她想,这一刻,也无人能够心安。
  一个时代的变迁,将由今夜而起,跨入一个新的时代。外间的雷声“劈啪”一声击下来,她拢紧了被子,心里突地一慌。
  暴风雨来了……
  若是赵十九还活着,赵绵泽所做的一切,她都能原谅。可他杀了赵十九,他永远不能理解,他夺去的是她生命之重,她甚至能够原谅她杀掉自己,却不能原谅他杀掉赵十九。
  靠在床头上,她慢慢抚上小腹。
  “小十九,我们不能原谅……”
  ~
  乾清宫正殿。
  赵绵泽坐在椅上,轻轻揉着额头,殿内站了一帮朝中重臣,每个人都在观察他的面色,吕华铭再一次进谏,“殿下,事不宜迟,请殿下继皇帝位——”
  赵绵泽定定望住众人,眉目深锁,“皇爷爷尚在病中,如今本宫若是继位,岂不是让天下都嘲笑我不孝?”
  这样的欲拒还迎,识明务的人都明白。
  皇太孙需要更多的人响应,一起来为他正名。
  谢长晋赶紧上前,“皇太孙天命之身,吾等誓死效忠,请皇太孙继皇帝位——”
  “请皇太孙继皇帝位。”
  殿里彻夜不眠的一干老臣,也纷纷跪地响应。
  风云变幻,可宫中局势都在赵绵泽的掌握之中。京师闭城,肃王赵楷在城外,皇后被拦在了城外,北狄使臣一样被拦在了城外。朝中的武将,包括定安侯在内,兵马都布置在边陲之地。如今整个京畿之地的二十万大军,其实全在赵绵泽的掌握之中。他们严阵以待,京师城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岂有此理,皇帝并未驾崩,哪里提前继位的道理?”
  以梁国公和诚国公为首的人,则是持反应意见。
  正殿里,又一轮的辩论开始了,僵持一片。
  可赵绵泽似是并不急切,偶尔还响应几句梁国公徐文龙等人的言论,像是他真的不愿在此时继皇帝之位,惹人非议。他这样的做法,以退为进,让越来越多老臣觉得皇太孙确实可堪大任。
  “皇太孙殿下,老奴有一句话说。”
  就在这争执不休之时,崔英达突然从殿里走了出来。他看向上座的赵绵泽,通红的目光里,一片红意。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又是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的人,他说的话分量自然极重。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崔英达身上。
  他们都想知道,这个老太监,这会子想说什么。
  “诸位臣工,陛下这一阵身子不大好,早就立在遗诏。你们不必再争执,伤陛下的心了。陛下统御大晏这些年,很累了,让他好好歇歇吧。”
  “崔公公请直言——”
  崔英达点点头,不慌不乱走上丹墀,展开了手上的圣旨,高声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受天之命,称帝于乱世之中,二十七年余,敬天法祖,无戏豫之为,恪尽职守,宵衣旰食,不容一丝懈怠。以民丰物阜为己任,以社稷稳固为期许,幸得百姓安闲泰,天下乂安,不辱祖宗之托。为江山国祚长久计,遵祖宗法度,曾选嫡长子柘为皇储,然天收其命,子比朕先殒。余下诸子之中,慎之又慎,皆无属意之人。朕一生自负,吁之海内再无一人比肩,然垂垂老矣,知享天命,身后之事已无遗憾。唯念诸子,恐生事端,今分封各地为王……敕封皇二子秦王构于陕,皇三子宁王析虽有忤逆,顾念父子之情,令其大宁就藩……皇六子肃王楷于兖州……皇十二子安王枢于蜀……皇十九子晋王樽死而复还,盖之天念其善,朕心慰之,思之弥久,敕封于北平,为国戍边,勿忘老父垂危之请,切之,切之。诸子诸孙,应兄友弟恭,叔侄修睦,屏弃宿怨,以国之政务为紧要,同心同德,亦望众卿念及朕之厚嘱,竭力辅佐新君,励精图治……”
  一番长长的叮嘱之后,崔英达歇了一口气。
  又一次,他徐徐开口,目光扫向殿中垂首的众人。
  “皇太孙绵泽,自幼养于宫中,性厚德懋,仁明孝友,可克承大统,体朕弘扬国势之心。今承天之命,着其即皇帝位。晓谕臣民,布告天下,咸使闻之,毋有所改。”
  崔英达念完了,吐出了一口气。
  殿中伫立的众人肃穆良久,低低的,抽气一片。
  中间长长的帝德和对诸子诸孙和王公大臣的安排,以及皇帝身后之事的处理,都不及那一句“晋王死而复生”来得震撼人心。
  晋王殿下竟然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如今又在何处?
  殿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如遭雷劈,小心议论起来。
  一直未有说话的元祐,几乎是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了赵绵泽的脸,心里凉了一片。若非这一句圣旨,大多数的朝臣都不会知晓此事,包括他。
  “晋王还活着,皇太孙可晓此事?”
  元祐虽然在军中任职,可他向来是一个不问国事的闲散小公爷,大多数时候不管政务。如今这声色俱厉的一句问题,却是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赵绵泽的身上。
  赵绵泽瞄了元祐一眼,声音幽然:“文华殿昨日接到的北狄国书,国书上称,十九皇叔还活着,但到底是否是本人,如今还未确定。昨日本宫正待布告此事,御景亭便出了事,一时着急,还未派人前往核实。”
  冷风绕绕,殿内一片沉寂。
  虽是北狄国书,可到底是不是赵樽本人,确实无法肯定。赵绵泽这一番话极是有理,再一次引起众臣的点头称是。
  墙头草处处皆有,他们的附合,一点也不奇怪。元祐扫他们一眼,唇角一翘,凉凉地笑了。若是皇帝没有颁布这一道圣旨,那么已经死了几个月的晋王殿下,到底还能不能“死而复生”?恐怕只有赵绵泽一人知道了。
  “敢问皇太孙,如今他人在何处?臣愿前去,一探真假。”
  赵绵泽似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步步紧逼,声音略略一沉。
  “先前接到禀报,官船已至应天府埠外十里……”
  “皇太孙殿下!”吕华铭突地冷哼一声,瞄了元祐一眼,正色道:“陛下的圣旨已毕,如今好像不是追究晋王真假的时机?难道诸位臣工都没有听见,陛下的圣旨上说,承天之命,着皇太孙即皇帝位吗?”
  说罢,他不管旁人,二话不说,与谢长晋、兰子安以及一干与赵绵泽亲厚的东宫辅臣一起,纷纷跪地,重重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道山呼万岁的声音,庄重肃穆。
  这一批最先拜倒的人,都是赵绵泽一党。其余人审时度势,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崔英达。崔英达抿着嘴唇,将圣旨呈上,自己亦是跪在了赵绵泽面前,叩头口呼“万岁”。
  余下众人,默然一瞬,只好齐刷刷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音绕梁,久久回荡在乾清宫里,不止于耳。
  虽然赵绵泽还未有登基大典,但圣旨已下,“天命所归”已成实事。一条御极之路上,不管倒下了多少人,不管流了多少的鲜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只要一个人踏上了权力的巅峰,永远会有人无数人俯首称臣。
  一个雷雨之夜,尘埃终于缓缓落地。
  赵绵泽端坐在主位上,一张轮廓俊俏的脸上,有几丝灯火映出来的阴霾之色。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臣,唇角缓缓一勾。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一个历史的转折时刻,就这样悄然来临,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也在情意之中。殿外的惊雷声声,闪电阵阵,“噼啪”作响,像是在迎接新的帝王诞生,也像是在为金川门外的一代将星呜冤不平。
  一步之差,只迟了一步,历史便会走向不同的转折。
  众臣散去,赵绵泽单独留住了正要离去的崔英达。
  “崔公公,皇爷爷可还有旁的话交代?”
  崔英达看着他,“陛下的话,一切都在旨意中。”分封晋王与北平就藩,令他叔侄修睦,以国事为紧要。意思非常的清楚,是让他称帝之后不要与赵樽为难。
  赵绵泽抿嘴片刻,点了点头,崔英达又补充一句。
  “陛下也留有一道旨意给晋王。”
  “什么旨意?”赵绵泽微微一惊。
  崔英达垂下眸子,“如今……不可说。”
  
  ☆、第196章 两两相望,深情意长
  
  “报——”
  金川门口,一名侍卫冒着倾盆的大雨快马飞驰而来。头盔上,马鬃上,全是雨水。
  “周将军,宫里急令。”
  他翻身下马,跑入城门的守备屋子。
  一刻钟后,紧闭了整整一日一夜的金川门打开了。“咔嚓”声里,旗幡飘飞,一群佩刀着甲的将士冲了出去,看向不远处的十来名北狄人,为首将军高声道。
  “我乃大晏金川门守将周正祥,得闻北狄使臣还在埠外十里,你等到底何许人?胆敢冒充使臣和晋王殿下。来人,给本将拿下,羁押审讯。”
  赵樽一动不动,冷冷看他。
  阿古则是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吼道。
  “你们要做甚?我等有关防勘合——”
  很显然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或者说不论他怎样解释,根本就是惘然。不等他说完,周正祥手一挥,在一句“拿人”的低吼中,一群黑压压的兵卒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他娘的!”
  阿古强抑住心中的怒火,看向赵樽。
  “晋王,情况不妙,我们先撤?”
  赵樽没有回头,也不回答,只冷冷看着前方那一扇洞开的城门,缓缓抚上腰间佩刀,“唰”一声钢刀出鞘,一双黝黑的眸子,带着一种死亡的肃杀之光。
  “大雨,正好洗刷鲜血。”
  “噼啪”一声,雷电袭来。
  赵樽不退反进,拍马过去,一声刀剑的碰撞之后,冲在最前面那个穿着校尉铠甲的晏军,便已倒下马去,身首异处,脑袋滚落在雨地里,那一双眼,还狠狠瞪着,死不瞑目。
  高倨在马上,赵樽缓缓看着他们,一把扯掉头上戴的北狄毡帽,丢在地上,一头长发披散在雨中,溅出水珠无数,而他提刀平举。
  “赵樽在此,谁敢拦我?”
  “殿下?是晋王殿下?”几名外罩蓑衣的士兵看着面前这个横刀立马的男人,嘟囔一声,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
  对方仅有十来人,除了赵樽之外,无人出手,他们却有上百人之众。尚未出手就死了一个,余下的,再无一人敢上前。
  阿古站在远处,一颗心突地一沉。
  南晏有赵樽,北狄如何称霸?
  暴雨“哗哗”作响,赵樽面对着金川门,看着门洞里手执火把的士兵,眼睛都没有眨。他身上流着皇室血脉,征战沙场多年,那一份从容尊贵与雍容气魄,绝非常人可比。一层冷芒罩于他身,他虽再无一言,可很多人都相信了——他是赵樽,他真的是赵樽。
  “还不快给本将拿人,都愣着做甚?”
  金川门一众兵卒的背后,是骑在马上的周正祥。
  这些兵卒们,自然不清楚到底为何要羁押面前这个说是“晋王”的人。在周正祥的大吼之下,一个兵卒大着胆子,低低喊了一声。
  “周将军,他是晋王殿下……”
  周正祥看向赵樽。
  隔着一层雨雾,他沉了声音。
  “晋王早已入土为安,事隔数月,哪里又钻出来一个晋王?此人不知有何图谋,先拿下再说。”
  赵樽嘴角不屑地扬起,握紧钢刀。
  “来!”
  周正祥目光眯起,看不清赵樽的脸,也不敢再看,只觉他眸底的冷芒嗤人,那是一种令人身不由己想要落荒而逃的杀气。
  “上!”
  高声喊完,他打了个寒噤。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皇太孙继位,而他是一名守城将领,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唯命是从。很快,在周正祥的命令之下,一群兵卒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他们一步步向前,自发围成一个弧形,靠近那个骑在战马上的男人。
  “杀!”
  厮杀声再起,被雨洗过的地面上,很快变成一片鲜红之色。城门洞口的火把光线极是微弱,忽闪忽闪,如同鬼魅之火,将这一片土地照耀得宛如人间地狱。那个男人,哪怕他如今孤身一人,落魄如英雄末路,却无一人有本事近他的身。
  死!
  还是死!
  上前一个,死一个。
  很多人都曾听过赵樽的传说。
  坑杀俘虏,掠地攻城,一夜曾杀敌数万人。
  可传说到底只是传说,他们从来都不是他的敌人,也无人见过他杀人如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今日,在这一场经久不息的暴风雨里,这些大晏将士,当手里的钢刀砍向他们曾信仰为神的晋王时,终于知道了与他为敌到底是怎样的恐惧。
  雨,一直在不停洗刷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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