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忍。
“表哥……”
她递上羊肉,压低了声音,劝他。
“至于么?人家好歹是个姑娘。”
“姑娘?”元小公爷瞄了一下乌仁潇潇愤怒的眼睛,低低说,“那是你没有见到她整小爷的时候。表妹,你信不信,要是小爷我落到她的手里,她会用比我狠十倍百倍的手段来招呼小爷。”
“得了嘛,你这样厉害,哪会落到她的手里?”
这个马屁拍对了,元小公爷嘚瑟了一下,挑起唇角来,“阿七你甭在这儿好心,你是不知道那娘们儿的狠辣。她差点就毁了小爷一辈子,你懂不懂?我整她一下怎么了?”
夏初七知道男人都把命根子的事当成天大的事来看待,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闭嘴算了。
可元小公爷显然没有就这样完事的意思,他狠狠扯了一下绳子,扯得乌仁潇潇站立不稳,腾地一下倒在了地上,这才满意的起身,笑眯眯地走过去,拽了她起来,扯开她堵嘴的破布,笑眯了一双丹凤眼。
“想吃吗?叫一声爷,赏你。”
“我呸——”
乌仁潇潇是个性子烈的,一口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元祐面色一变,气到了极点,顺势将手里的一大块羊肉塞入她的嘴里,使劲儿捂着她嘴,眼睛冷到了极点。
“你很想找死?”
“有种杀了我……唔……”
乌仁潇潇浑身微颤,生涩的汉语不太清楚。
“小爷还治不了你?”
元祐眸子里全是杀气,手劲儿越来越重,乌仁潇潇双手被绑,身上也绑得像颗粽子,如今嘴巴被羊肉塞着,直插丶入喉端,惹得她直犯恶心,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泪花,却又吐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元祐,那愤怒像是恨不得生生撕了他的肉。
“小公爷!”
眼看围坐的男人没有一个人阻止,夏初七终是忍不住了。她喊了一声,走过去抓住了元祐的胳膊,又放低了声音。
“表哥,给我个面子好不好?就这一次!求你了,行不?”
元祐眼里怒意未散,可夏初七的表情严肃,意思也到位了。他了解她,她一般不求人,如今下软求他了,他要拒绝,确实不给她脸子。
慢腾腾松开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指着乌仁潇潇。
“看在阿七的份儿上,小爷今儿饶了你。”
他转头坐回了篝火边上,没有再回头。乌仁潇潇吐出嘴里的羊肉,瞪着他的后脑勺,气得浑身直颤抖。
夏初七叹了口气,过去低低与赵樽说了一句,就带着乌仁潇潇往马棚方向去了。
从开平过来,乌仁潇潇和她的两名侍女都被关押在马棚里,夏初七送她过去的时候,那两个女孩儿还坐在稻草上,有几个兵士在看管。见到乌仁潇潇回来,她们扑过来大声喊着“棍叽”,纷纷落泪抽泣。
乌仁潇潇却没有哭,只是昂着下巴看了夏初七一眼。
“我不会感谢你,是你抓的我。”
夏初七轻咳了咳,“各为其主,你怪不得我。”
“我也不会怪你,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换了我,也会那样做,甚至比你更狠。”
“呃”一声,夏初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淡淡一笑,“我表哥那个人性子就那样,你不必与他计较。好在今晚大将军就要送你回去了……”
“不计较?”乌仁潇潇打断了她,目光凌厉起来,满是恨意,“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这个事夏初七还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脑子里几乎霎时便产生了“捆绑,皮鞭,滴蜡等等”不太健康的词儿来。
可她满是好奇,乌仁潇潇像是气到极点,牙关紧咬,嘴皮抖动着,却是说不出口来,只是白皙的小脸儿涨红着,眼圈儿有些红,“他是一个恶魔,混蛋,杀千刀的。若是有一天他落到我的手上,今日之辱,我必定千倍万倍的还给他。”
“呃……”
夏初七似是而非的僵硬一笑。
这种事儿,她不是当事人,不能让人家“相逢一笑泯恩仇”,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说忘就忘的。只不过嘛,她稍稍想了一下,觉得元祐会落到乌仁潇潇手里的机会不是很大,也就敷衍地笑了笑,替她松了绑,吩咐兵士好生看管着,就离开了马棚。
可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乌仁潇潇会一语成谶。
在后来的后来,元祐真的落在了她的手里,她却落到了他的心上。再后来的后来,他们居然会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儿,取名叫着“元潇”,长得也圆圆滚滚,很是可爱,真像一颗元宵。夏初七后来回忆今日,也是醉了。
……
亥时,酒酣肉罢。
子时,营中主帅大帐中,常日未脱戎装的赵樽若有所思的等待着。不一会儿,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了,进来的人走路极快,风尘仆仆的身影,夹杂着夜晚的冷风,进来二话不说,先抱拳拱手施了一礼,他才抬头看着赵樽。
“殿下,末将来迟。”
“是迟了,羊肉都吃光了。”
赵樽的面色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说罢,他招了招手,让陈大牛坐在了案几边的椅子上。
“情况还好吧?”
陈大牛乐了乐,又皱起了眉头来,似有不解的看着他,“殿下,俺领了十万大军驻扎在喀喇沁,就等您的命令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今时不同往日,等朝廷圣旨到了再说。”
“俺还是太明白,我北伐大军出征已有两月,陛下给了您调兵虎符,也给了您决策之权,现下哈萨尔就在大宁,俺们两面夹击,合围大宁,即便不能悉数歼灭,把哈萨尔撵回草原,胜算也很大呀?”
赵樽没有马上回答,吩咐郑二宝进来为他斟了茶,才遣退了众人,看了陈大牛一眼,淡淡说,“大牛,且不说哈萨尔没有想象中的好打,就算我等拼死一战,赢了,他可以再退到潢水,背靠北狄,届时,北狄军的补给线源源不断,可我军的粮草军械补给,太慢!”
陈大牛不是个蠢货,惊了惊,抬眼看了看他。
“殿下的意思是说……?”
赵绵泽如今把持着朝政,洪泰帝出于栽培之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几乎不怎么过问政事。如今陈大牛也是知道,原本该在上月底到达开平的粮草军械补给没有如期过来,此时贸然北进确实不太明智。
他犹自想着,赵樽突地又问。
“你盘点没有,营中箭矢粮草的情况?”
陈大牛眉头微蹙,黑脸有些凝重,“若如今与北狄殊死一战也是有的。可是,若粮草补给再不过来,最多支撑两个月,将士们的吃喝都成问题。不过,两个月时间再怎么说也该到了,若是不来,咱也不能向百姓征粮啊。”
“征粮,老百姓有吗?”
“是,战区的老百姓逃得逃,走得走,剩下来的人穷得都他娘的勒裤腰带了……殿下,可有上奏要粮?”
赵樽眸中情绪复杂,“奏折递上去了,等回音。”
“娘的,这事换到以前,是绝无可能的。”陈大牛骂了一句,又生气地看向赵樽,“先前人人都说皇长孙仁厚,会是一个治理天下的好皇帝,俺如今看啊,这厮就没长什么好心眼儿,要是换了殿下你……”
“大牛!”赵樽截住他的话,“不许胡说。”
陈大牛是一个直性子的男人,闻言索性放下茶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的战甲在帐中“铿铿”作响,他的言词也十分恳切。
“殿下,俺跟了你这些年,俺是个啥样儿的人,你是晓得的,荣华富贵俺没有想过,贪生怕死更不是俺的性子。今儿就把这句话撂在这里,俺陈大牛处于什么位置,永远唯殿下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声令下,不要说攻打大宁,即便您要整个天下,俺拼着一死,也要替您打下来。”
赵樽神色微敛,好半晌儿没有说话。
久久,在烛火“噼啪”的轻爆声里,他走到了陈大牛面前,双手扶了他起来坐好,声音沉沉。
“但愿不要有那天。”
陈大牛叹一口气,“那如今,俺怎样做才是?”
赵樽淡淡看过来,“原地驻扎,等待消息。”
陈大牛点头称是,没再就那个问题多说什么。又聊了几句旁的军务,赵樽想了想,探手将案上的一封信拿过来递给了陈大牛。
“这是驿使昨日送来的,京师家书,你的。”
轻“哦”了一声,陈大牛接过信来,颠来倒去的瞧了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又把它递还给了赵樽。
“俺不识得字,殿下您给念念……”
赵樽瞄了他一眼,眸子微微一沉。
他面前的陈大牛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战场上敢拼敢杀的少年男儿了。如今的他封了侯,赐名为“相”,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也有了征战一方的本事,可他的本质还是没有变,对他的信任,一如往常。
没有多说什么,他把信拆开。
“是菁华的信。”
陈大牛眉心微微一跳,“她说啥了?”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赵樽低低地念完,撩了她一眼。陈大牛却像没有看见,自个儿默默地念了一遍,又皱着眉头,“就没了?”
把信笺放回了封里,赵樽递还给他,“没了。”
“哦。那,殿下,俺回喀喇沁了。”陈大牛脸色不太好看,情绪也有些不好,连该有的礼节似乎都忘了,悻悻然地垂着头,都没有向赵樽行礼,就径直出了营帐。
看着他的背影,赵樽慢慢地沉下了眸子。
“郑二宝!”
郑二宝赶紧掀帘入内,“爷,你吩咐。”
淡淡看了他一眼,赵樽沉声吩咐,“去告诉元祐,依计划,把人送去药王庙。”
“是!”
郑二宝正准备出去,赵樽沉吟一下,又把他喊回来,低低吩咐了几句,又说:“多带些人,注意戒备。”
夜色深浓,营中篝火已灭,偶有几支巡夜的火把,也无法再照亮整个大营。酒肉之后,营中还飘着香,在卢龙塞的一处营帐中,一个清冷颀长的身影背光而立,身上的袍影被烛火照得美轮美奂。
“都准备好了?”他问。
“是,属下已派人埋伏在药王庙。”
一个人单膝脆在他脚边儿,甚是恭敬。
“好。”那人出口的声音,泛着凉意,却又带了一丝笑,“杀了她,不留活口。”
☆、第128章 激战!
虽说是放人,可元祐在马棚带了乌仁潇潇出来,也没怎么与她客气。她的两个侍女都没有捆绑,却没有饶了她,仍是一路捆绑着,就着浓重的夜色,一行人举着火把出了营房。
“元祐,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听了乌仁潇潇低低的叫骂,元祐骑在高头大马上,低笑着俯视跟得踉踉跄呛的她。
“哎,早知道,小爷该把你嘴堵上。”
“你堵啊。有本事你最好杀了我。”
“你别以为小爷不敢?”捆她的绳子就在手里,元祐拽她过来,低下头去,笑眯眯看着马下面色苍白的女人,呼吸喷在她的头顶,“信不信,小爷真能弄死你?”
“真不信你敢这么男人?”乌仁潇潇斜睨,瞄他。
看到两个人一路吵着走,偷偷随了元祐去“送人”的夏初七实在受不住了,她打马过去,踢了踢元祐的腿,直冲他挤眼睛。
“表哥,今儿月好风好人也好,简直就是良辰美景嘛,动不动就杀杀杀的多煞风景?我可听人说过,在月亮下猖狂没什么好事儿。赶紧的,让乌仁上马,送了人回去好睡觉。”
“行,给你面子。”
元祐冷哼一声,拎了乌仁潇潇,拽住她腰上绳子,放在了马上,将她拦腰一抱,往马屁股上一拍,纵马奔在了前面,狠狠玩了一回马术,又颠又跳的好不潇洒。
只可惜,乌仁潇潇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骑马那就是小菜儿。他的动作若换了骑马低段位的夏初七还有可能惊叫几声,她却只是冷笑。
“幼稚!”
“小娘们儿,真是不怕死?”元小公爷脾气大了。
“你不敢杀我!你们将军没有下令。”
“不敢杀你,我可以玩你。”
“你不是都玩过了?还有什么稀奇的招儿,使出来啊。”
“……”
几句话被她给堵住,元祐气得脸都黑了,死死捏住她的腰,直到她疼得抽气出声才罢手。这乌仁潇潇是个蒙族姑娘,是从小放养出来的女子,真不若中原女子的端庄静淑,仔细一想,元小公爷突然发现,她的身上很有几分楚七的“野性子”,一念至此,他眉梢弯了一下。
“知道小爷玩过你,就懂点事儿。若是回了北狄嫁不了人,记得回头找小爷,小爷的后院宽敞得很。只要你嘴乖,给你一个暖床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很多人都说想娶我,你猜他们后来怎样了?”
“嗬,真稀罕,还有人敢娶你?”
“本公主是草原第一美女!”她怒了。
“哦,原来如此,后来他们怎样了?”
“都死了!”
“哟喂。”听她说得严肃,元祐轻声发笑,“那是他们傻呗。小爷我啊只想玩玩你,娶?做梦呢。”
乌仁潇潇也笑,语气阴阴的,“所以,你一定会比他们死得更惨。”
“行啊,小爷等着,看你有什么好玩的死法。”元祐一双丹凤眼儿里全是风流不羁的笑。很久以后,再看着天上依旧皎洁的月亮,他才知道,原来人真的不能在月亮下猖狂,世上有一种死法叫做——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浩月挂长空,晚风逐马蹄。
青山幽,夜雾浓,一行人骑马的速度很快,没花多少工夫就到达了与哈萨尔约好的药王庙。夏初七先前一直落在后面,看到了月光下的庙宇,她顿时一震,打马赶在了前面。
据说这药王庙里是供奉的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等药王,作为医家子弟,古医传人,她对药王庙有些敬畏。今儿除了跟来凑凑热闹之外,顺便拜祭药王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可以放开我了!”乌仁潇潇在马上挣扎。
“叫声爷,就放。”元小公爷仍是死不要脸。
瞥着他月光下清俊的面孔,乌仁气得嘴唇直颤,可双手一直被反绑,她动他不得,只能咬着牙低骂,“一会儿我便让哥哥的人杀了你。”
“他们不敢杀我。”
轻松跳下马,元祐狠狠一拽。
“下来吧你。”
乌仁潇潇几乎是被他拖下来的。
这个药王庙年头有些久远了,远离了城镇加上战乱几乎没有了香火的供奉。里面的陈设也有些老旧,像是许久都不曾有人来过了,蜘蛛网尘封了大殿,几棵高大的槐树遮了院子,阴影浓重。夏初七最先进入大殿,只见朽掉的供案上,积满了灰尘,供案下的破碗里,几张有没有燃尽的纸钱,在夜风中翻飞。
整个庙宇,显得鬼气森森。
“人呢?出来。”
药王庙里空无一人。
元祐在外面喊了一声,没有听见回应,稍稍有点儿奇怪。夏初七四处逛了一圈,蹙着眉头,走出了庙门,眼睛一亮,从庙门残破的木板上发现一个他们先前忽略的纸笺。
“表哥,你看。”
她喊了一声,元祐和随从也纷纷看过去。
只见木板上用短刀插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几个字。
“南晏兄弟台鉴:太子有令,敌我之间,为免发生冲突以及不必要的误会,还是不见面为好。请南晏兄弟把乌仁公主留在药王庙即可。待你等离去,我等随后领人。”
想想这个考虑倒是很周到,尤其这个药王庙如今是大晏控制区,北狄人就算过来了,也不好明目张胆。而且,双方不见面也免得给赵樽惹麻烦,元祐略略考虑了一下,摆了摆手。
“行了,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