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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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心悦我-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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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清楚中间的角力和算计,只能看到谢令鸢两招将睿王爷迫下了马。
  方才比试马球的北燕女子,则心神俱荡——原来此前,晋国妃嫔与她们对战,也并未用尽全力!
  坐席上,方老将军怔然看着这一幕,风徐徐而来,他神情也惆怅而追忆。
  不知不觉,眼前一片氤氲,模糊中映出一个飒爽将军驰骋边疆的身影。
  “是你投生回来了吗……”
  他喃喃地道。
  ………
  在良久的寂静中,萧怀瑾率先站了起来,他声音稳稳:“德妃神武,且于国有功,当赐厚赏。”
  潮水一般的欢呼,这才四下响起。
  在这片恭贺声的海洋中,谢令鸢来不及将头发束回,她走回萧怀瑾御前,再一次跪下谢恩,平视着他的织金敝屣。
  “谢陛下恩典。臣妾别无所愿,只斗胆向陛下要一句话的赏赐。”
  一句话的赏赐?
  德妃今日可谓是壮足了晋国气势,却不趁机要什么封赏……莫非是想要皇帝金口玉言,一句话废中宫而改立她?
  有那心思深沉的,已经猜测纷纭。
  。
  萧怀瑾心中虽下意识冒出此疑虑,却莫名其妙又打消了。他奇道:“德妃请起,有何赏赐,道来听听。”
  谢令鸢抬头,视线环绕了贵妃丽妃她们一圈。
  “臣妾见后宫姐妹们驰骋球场,为的不是邀宠游乐,而是为家国颜面计。如此志气,臣妾深感叹服。臣妾斗胆请陛下,对她们说一句话。”
  场中一时间静默,所有人都望向这里,德妃与皇帝一个跪,一个站。
  萧怀瑾目光垂落,听得谢令鸢言辞清脆,那字句仿佛在胸臆中酝酿许久:
  ——“女子也有不输于士子男儿的抱负和才华。”
  一片哗然!
  议论声如沸水翻腾,包围了谢令鸢和萧怀瑾。听到德妃说出这种话,不少大臣们观念颠覆,联想到德妃今日所作所为——
  区区龙阁凤池已难容她,她是要升天了!
  可她要这样的话来,有何用?经过今日比赛,无论她们在球场上何等意气风发,终究是要回到后宫里,为皇帝绵延后嗣,继续过着宫闱高墙的日子啊。
  。
  从远观的郦清悟,到近观的何太后,以及武明玦,都感到了匪夷所思的莫名。随即武明玦想,难怪德妃对他姐姐神交已久,这两人见面指不定是知音无限。
  至于何贵妃等人,更是被这句话惊诧,她们本以为,谢令鸢提出两国比试,这样艰辛,至少是为了立功后加封固宠,却未想到她竟然提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只为了替她们说这一句话?
  可她们不需要啊,她们宁愿要封赏!封赏!
  。
  萧怀瑾被这句话迎面一冲,他低下头,唤道:“德妃。”
  谢令鸢抬起头,目光便直直撞入萧怀瑾的眼中。
  他莫名想到了许久前,也大致是这样的场景,他挨了德妃一鞋底,怒不可遏,说宅院女子只会心胸逼仄、勾心斗角。那时德妃跪下进言,虽不敢反驳,却也让他一时无言以对。
  而今,两国臣人男女齐聚,为争利益与荣耀而挥汗挥泪。他背负着沉重,在赛场上拼命,她们亦然。
  马球将士们拭净了尘土,拭不净血汗;方宁璋断了的手,方老将军岿巍端坐;妃嫔们有人香汗未去,有人面色涨红;还有尹婕妤……垂首静坐,泪痕未干。
  举国大义之前,谁也不曾比谁浅薄分毫。
  一股莫名的澎湃心潮冲上喉头,他压了压,才维持着镇定平稳的声音:“德妃说的不错,女子也有……”
  忽然意识到这声音被他压得有些低,周围还是议论纷纷,大臣们并没有往心中去。他忽然声音抬高了,朗声道:
  “女子也有不输于士子男儿的抱负和才华!”
  寂静一瞬。
  萧怀瑾的话过去了几息,四周才轰然炸开!
  晋国老臣们全然不赞同,不过只是几个妃嫔赢了比赛而已,陛下何以至此?
  。
  谢令鸢顾不得理会那些探究或批评的声音。因为手腕上的一百零八颗珠子,有一种奇异的波动之感。她打开星盘,发现也不知是因为今日的比赛,还是萧怀瑾的这番话,抑或这些时日她们的共进退——
  每个星君的状态,都有了些变化。
  先前,她们也都是暗着的。而今都或多或少地亮了几分。
  【七杀星君?何容琛——衰】
  【天相星君?何韵致——衰】
  【天府星君?钱持盈——落】
  【贪狼星君?郑妙妍——衰】
  【巨门星君?韦无默——衰】
  【天梁星君?宋静慈——衰】
  【天机星君?白婉仪——绝】
  【武曲星君?武明贞】
  显然,几位妃嫔的状态,都有所进益。即便亮的并不明显。
  但叫谢令鸢难以置信的——白婉仪,状态竟然是【绝】!
  谢令鸢自己就经历过,当紫微星君的气数走到绝,陷落得无可救药,原主就死了。
  白婉仪……这是将死之兆?
  ****
  比试既已结束,两国大臣也重新达成共识,商榷着接下来的和谈事宜。由于晋国点名了睿王爷这个事情,还不尴不尬地杵着,所以边境细则及岁贡之事,还要细细磋磨。
  于是各路人马按来时的排场,浩浩荡荡地回宫。
  。
  晋国妃嫔马球队大胜北燕皇女队,消息随风一般飞出了皇城,飞遍街头巷尾。几乎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为这场出乎意料的胜利而振奋不已。
  国之祥瑞的德妃娘娘神勇无比,两招便将北燕的战神打下马……据说还力能举马、砸断对方的腿……更有民众添油加醋,说北燕睿王爷已经被德妃打成了废人,此生都不能再骑马打仗。这叫许多围观过使节团入京的芳龄女子,一边惋惜那个俊逸的王爷成了废人,一边倾慕赞叹德妃的神勇。
  又过了不久,民间便莫名其妙有了德妃娘娘能赐福战事,保佑军士平安的传言。
  ………
  晚霞将泯,金乌西沉。
  直入苍穹的皇宫,青瓦雕甍在暗色下格外沉肃。
  坤仪殿内,坐守中宫的曹皇后,早已得知了晋国女子大胜的消息。
  报喜讯的小黄门也是喜不自胜,将那两场比试,其中惊险起伏跌宕,说得抑扬顿挫,竟是没有留心曹皇后愈来愈白的脸色。
  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抱翠见状,赶紧挥退那没眼色的宫人。
  “娘娘……”
  屋内都是心腹,曹皇后叹了口气,滚烫茶杯捧在手里,竟恍然无觉。
  “这白昭容,也是不济事,怕是对本宫起了二心了。”
  万未想到,最后一刻的关键一球,竟是白昭容击入。看来她这皇后的吩咐,已经对白昭容形成不了什么威慑了。
  “娘娘,赢了也是好事,为国为家,亦是为娘娘您增光添彩啊。”抱翠温言相劝,“今夜御宴,娘娘也好好赏赐下那些妃嫔。”
  她含蓄地提醒着主人,万不可失了仪态。
  曹皇后怔忪的目光往殿外看去,今夜垂拱殿要举行御宴。按礼制,她作为一国之母,帝王正妻,是唯一有资格参加国宴的女子。
  然而今夜御宴,御前已经赐下了恩旨,让赢得比赛的妃嫔们,与北燕皇室女眷一并参与。
  历朝历代,千百载以来,从未有此先例——妾室之流竟能抛头露面,入两国之宴!
  皇贵妃,圣德妃……曹皇后依稀已经看到,这两位昔日劲敌再升半个位份,家族卯尽全力,就能把自己从凤座上掀下去。
  尤其此刻,朝堂上某些人,死死盯着她祖父曹丞相的错处。一旦祖父失势,太后也不再庇护她了……
  曹皇后克制自己不去多想,那是连想一想,都会被吞噬的万仞深渊。她的眼神从迷茫中恢复了坚定,有些事情,有些对手,必须尽快铲除。
  ***
  华灯初上,广寒高升。
  垂拱殿外,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声籁辽远直入苍穹。
  北燕使节团既出使长安,便带来了北燕的杂戏艺人,以作两国交流之好。晋国焉能居于人后,教坊司也安排了符合北人口味的角抵戏,以及梨园弟子的燕乐大曲,令北燕宾客目不暇接。
  殿中高阶,皇帝萧怀瑾正居上首,左侧为太后,右侧为皇后。左下侧两排为北燕皇室,右下侧两排依次为妃嫔,再之下大殿正分两侧,则分别为两国臣子。
  。
  输了比试,北燕使臣先时的嚣张气焰都收了,如同怂了的鸟埋着脑袋。北燕公主及一众宗女将女们,也一改先时的倨傲神色。两国宴上共饮,难得相交和乐。
  北燕公主的目光,时不时便飘向谢令鸢——这个赢了她皇兄睿王爷的德妃,她想知道一个深宅女子,何以强至如此?
  睿王爷则面容平静无虞,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
  然而谢令鸢并没有接受到公主和睿王爷等人的复杂目光。
  因为她对着面前的佳肴,右手颤抖着,筷子掉了三次……下午对战睿王爷时,那把刀用尽了她的洪荒之力……
  她左手边是何贵妃,右手边是郑丽妃,其下依次是钱昭仪、白昭容、武修仪,五名婕妤坐于后排。
  这位置并不十分醒目,何贵妃余光一瞥,见德妃案几上的菜肴一筷未动,转念一想,就猜到了她大概是手酸得拿不住筷子,却碍于北燕人在场强行端着面子。
  ……何贵妃太理解这种强行端着的感受了。
  见德妃眼巴巴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何贵妃觉得她比自己等着喂食的鹦鹉还凄惨。念及今日赢了比赛,贵妃也心情好,便不动声色夹起一筷子菜,趁着众人都在看大堂上的皮影戏时,倏地送到德妃面前,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看着大殿上的皮影戏。
  谢令鸢正饿着,见一双筷子夹着菜横空而来,袖中清香与菜肴香气扑鼻,她心领神会,张口含下去,感动不已地看一眼何贵妃,眼神湿漉漉像只小狗一样。
  丽妃一旁见状,怎能白叫贵妃讨这个好,哼了一声,也端了一杯水,送到德妃嘴边。
  武修仪便夹了一筷子米饭,塞入德妃嘴中……
  刘婕妤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
  虽国宴上不得交头接耳,但众妃嫔做得十分隐蔽,萧怀瑾目光扫到这里时,嘴角抽动了两下,碍于北燕在场不好戳穿。
  曹皇后端坐上方,见德妃竟有如此待遇,简直比她这个皇后还潇洒肆意,不,是比皇帝还享受,她下巴都要气歪了!
  然而众人的目光,此刻都看向大殿正中的艺伶,不时听萧怀瑾和睿王爷交谈,没人注意这边。所以她都不好追究她们失仪。
  。
  教坊司抬上来了皮影戏架子,谢令鸢以前演戏时碰过,如今却头一次亲眼看真正的皮影戏。殿门口位置,几十个曲部艺人奏乐,筚篥、尺八、篪原、方响、排箫、琵琶、笙﹑瑟……齐声奏起,曲子唱起来婉转悠扬。
  这出戏讲述的是两位禁断之恋的神仙,因相思之苦,共同织了一场人间梦。二人渴望在梦中度过一世,然而梦中相遇时,一个已嫁为人妇守寡,一个则远戍边关,因现实所缚,不敢向对方倾诉爱慕之心。十年后,远戍边关的人战死沙场,送来一封迟来的书信,一诉衷肠。那女子也了却一桩心事,含笑而终。二位神仙自梦中醒,隔绝千年时光,陈诉魂牵梦萦的惆怅。
  北地人少见中原这些把戏,萧怀瑾见他们有兴致,便笑道:“此乃晋国民间,一出十分盛行的皮影戏,名曰《半生人》。贵国千里而来,若喜欢便尽兴,一观晋国风土民情,市井繁华。”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想到这名动天下的皮影戏,也是宋逸修所作——八岁被迫为宦的世家子弟,却不减文采斐然,随便写个皮影戏话本,都能因辞藻华美,而广为天下传颂,不得不令人叹服。
  但他想到宋逸修,他就觉得不痛快,记忆中那个安静清高的男子,却帮着太后逼死那么多人,让他怎样也无法有好的回忆。
  北燕的宗女将女们,听了他的话,终于忍不住上前,拿着精致的小人,在幕布后作出各种动作,嬉笑不已。殿阶上环视这一切,韦无默微微蹙眉,太后神色也渐趋淡漠。
  其他大臣见北燕洒脱,便也放开了,纵情宴乐,欢笑冲天。清商署的曲子依旧在奏,歌者唱着“梦中茶雾旧黄昏,终是十年心曲十年灯;蕉窗夜雨笙歌散,依稀半生烟雨半生人……”
  。
  尹婕妤自赢了比赛之后,整个人便又如往日般沉静得不起眼,几名婕妤也收敛了赛场上的英挺气质,梳起婕妤的凌虚髻,戴着云月金冠步摇,温婉坐在席位上。她们坐在第二排,并不起眼,其他婕妤不时悄声安慰她。
  国宴场合,尹婕妤敛得住情绪。今日赛场上出言不逊的那位赫连将军的女儿,并没有上去玩皮影戏,而是坐在席位上,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捏着酒杯发怔。
  何太后的目光远远望出殿外,火树银花不夜天,岁末的焰火直入九霄。她目光扫过尹婕妤,淡声吩咐韦无默:“一会儿叫上各宫的主儿,都随哀家去太液池,放花灯祈福罢。”
  身在宫闱,谁人没个牵挂。那《半生人》的戏文里,仙刃对凡人说,若想求愿祈福,或思念故人,便放出花灯,让它带着人的思念愿景,随流飘远。
  后宫女子们,平日寂寞,便给她们些念想也是好的。
  。
  待御宴结束,双方臣子互相客套作别,后宫女子没有资格送往,则留在御宴上。韦无默派人来传了懿旨给几位婕妤,其他人眼中闪过惊喜,对尹婕妤安慰道:“尹妹妹,你看太后也惦记你啊。”
  “一会儿宴后花灯,就把想对亲人说的话,都说了罢。”
  “待会儿难受便哭出来,我们陪着呢。”
  尹婕妤点点头,眼中蕴着一抹感激。
  御宴散后,众妃嫔便起身,跟随太后离开垂拱殿。走出殿外不多久,走在队列后方的尹婕妤,便被一个人拦下。
  她定睛一看,是今日赛场发生口角的那个姓赫连的将门女子。她脸色倏然变冷。
  那赫连焉的口气不算多好,有点矜淡道:“待我回北燕后,送你样物事权作今日赔罪,你可别扔了!免得日后后悔。”
  尹婕妤一怔,已经猜到了对方要送的东西。她心中爬上痛楚,惊愕还未散去,赫连焉已经先离开了,尹婕妤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许久,才想起跟上了队列。
  ………
  从垂拱殿往太液池畔,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酉时,各宫妃嫔也都到了,正笑语晏晏,赏岁末夜景。见到太后带德妃等人从御宴上回来,眼中不免闪过艳羡,随即跪地请安。
  宫人已经按着太后的吩咐,准备了几十盏花灯,守在华灯璀璨的太液池旁。何太后往日的肃穆多了几分柔和,温声道:“哀家今日看影戏,忽然想起民间传说,诸位若有什么心愿,便就在这里,畅叙胸臆吧。”
  “谢太后体恤嫔妾。”众人谢恩,随即叫宫人去挑了花灯,笑意盈盈站在太液池畔,将灯放入水中,闭上眼睛许愿。
  。
  夜幕星动,岁月仿佛静好。流水浮灯,带着活人的思念愿景,在暗夜中随着水流飘远。
  何太后望向那湖面上的花灯璀璨,神情变得怅然清远,继而浮现一丝嫣然。
  星月交辉河汉低,太液池水流潺潺,秋风浮动。谢令鸢一眼望去,数盏荷灯明明灭灭飘在水面,众妃嫔正垂目许愿,此情此景——
  她忽然灵犀一动。
  她带着使命而来,须赢得诸妃嫔的声望,才能活下去,回到原来世界。但得到妃嫔的真情厚谊,在这个后宫里何其艰难?
  若知道她们的心声和祈愿,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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