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星气护体,谢令鸢几步跑过去,她速度极快,冲到太后面前时,一把将韦无默推开,扑倒在地,伸腿将豹子踢开!
韦无默前襟已经被划开了些,鲜血淋漓。抱进怀里时,谢令鸢忽觉异状。
【巨门星君韦无默】
【是非论断从无默,石中隐玉天骄落。韶华一世为衔环,延陵季子不忘诺。】
九星之之之……巨门。
这怎么可能?!
谢令鸢如遭雷劈。
女官居然也是星君之一?
她放开韦无默,打量起了对方。
韦无默只是一个混到了上官婉儿待遇的高阶女官而已,虽然很美,但她不是妃嫔,为何也算作九星?莫非只要是后宫女子,都在猜测范围内?
啊是了,星使曾说过,九星落陷在晋国后宫。
她那时候刚穿越,下意识地认为后宫都是妃嫔,没有逆向思维定式。这样想来,其实全后宫上至老姑姑、六尚,下至刷马桶小宫女,都有可能是九星,都需要她……抱一抱……
。
想通此处,谢令鸢眼前一黑。
如此混乱危机之时,她脑内竟然不合时宜地涌现出“抱一抱”那首歌,可见打击太过惨重。
她真怕自己还没来得及找齐九星,就先以“女子秽…乱后宫”这一前所未有的荒唐罪名,被处死了。
可她心里来不及天打雷劈,豹子已经前爪支起身子,转头怒望这边。
谢令鸢反应比它还快,抓住豹子尾巴,《易筋经》之韦陀献杵……不,倒拽九牛尾!
韦无默倒在地上,震惊地捂着嘴,只见德妃娘娘力大无穷地倒提起豹子,重重地往外扔出去。
她从未见过德妃露这手,向来只觉得,德妃是个拈酸善妒的文官家女儿,原来德妃为了营救自己和太后,竟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韦无默那张精致的小脸已经血色全无,她方才豁出了性命,此时想来才有后怕。
想到德妃面对虎豹,亦勇敢守护的模样,任凭韦无默素往再怎么不喜此人,如今也不由升起了几分敬佩。
……………
何贵妃正在殿阶的下首,步步后退。
她身前挡了两个宫女,一个被老虎一巴掌拍飞了出去,一动不动;另一个则是挡在贵妃身前,被利爪从右肩划到左腹,连内脏都掉了出来,血腥弥漫。
猛虎向贵妃步步迫近,她神色惊慌,嘴上死硬道:“大胆!大胆猛虎!本宫要剥了你的虎皮!”
猛虎才不听人话,前爪屈起,后腿一蹬——
忽然,天外来豹!
“嘭!”
天外飞过来的豹子,把老虎也打飞了出去,纠缠着倒在地上。下一刻,德妃已经跳到了何贵妃面前,抓起贵妃。
老虎愤怒不已,双目猩红地朝贵妃扑过来,谢令鸢举起贵妃往前方一推:“修仪妹妹接住!”
。
贵妃前方,武修仪正在保护九嫔,顺手利落地接过了何贵妃,又一脚把扑上来的受伤豹子踹飞。
老虎朝武修仪扑过来时,他闪身避开,又把贵妃扔回谢令鸢怀里:“德妃娘娘接住!”
何贵妃被扔回谢令鸢怀中的时候,星盘再次闪现了。
【天相星君何韵致】
【锦衣华服生端严,钟鸣鼎食绕身前。处事有规行有矩,韵致八方辅九天。】
猛虎随即又扑过来,逼得谢令鸢和武明玦二人,一边躲闪扑过来的猛虎,一边把何贵妃推给对方。
可怜何贵妃,生平头一次被人推来扔去,想惊呼又生生忍住,保持一身威仪地被二人当球抛。
直到武修仪觑准了时机,搬起一个丈余长的黄花梨木大案台,朝着猛虎的头狠狠砸去——
“哐!”令人牙酸的惨烈声响,终结了抛球游戏。
谢令鸢把何贵妃松开,想也不想地护在身后。贵妃怕得手都在哆嗦,面上强自镇定道:“这些该死的畜生,本宫定要重重责罚!”
何贵妃急促喘息两下,她不介意刚才德妃把她当球抛了,毕竟,她此刻看到德妃挡在自己身前的伟岸背影,竟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
丽妃从内卫那里窜出,无师自通地跑过来,躲在了谢令鸢的身后,和贵妃一起挤在角落里。
何贵妃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德妃保护自己一个人就有点吃力了,丽妃居然还来跟自己争位置,
不要脸!
丽妃厚着脸皮,浑然不顾贵妃的眼刀。
大殿中,除了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如今已经被内卫控制了场面,不似方才那般混乱,生死一线。
谢令鸢像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把二人护在身后,想起了她肩负的使命——
此时此刻,正是她英雄救美,展现风华的绝佳时机,女孩子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她以前娱乐圈哥们儿都是深谙把妹技巧的男神,谢令鸢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要展现出翻云覆雨、电闪雷鸣的英帅气魄,才能有声望。
思及此,她傲然回头,看着身后的贵妃和丽妃,眼神中,是面对着沧海桑田、山河巨变、斗转星移、八国联军侵华……都岿然不动的无畏与慷慨,对身后两位佳丽坚定道:
“放心,本宫一定护住了你们,死都不会让它们伤害到你们的!你们安心在我身后!”
本宫一定护住了你们。
你们安心,在我身后!
何贵妃站在谢令鸢身后,也是听呆了,她不明白德妃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更不明白德妃为什么要对她们说出这样的话。
她们……不是互相争宠的妃嫔吗?
固然,当没有家族利益争斗、没有向天子邀宠的心思时,也许会平和相交,但也不至于……舍上性命来救她们啊。
倘若不是此刻十分危急,倘若平时德妃这样说说,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打诳语,意寸拉拢罢了。然而,德妃刚刚做过,并实实在在正做的,却正是搭上性命来保护她们。
何贵妃偏头,看了一眼身边花容失色、正扯着自己披帛的丽妃,目光又跃到了被侍卫护在身后、神色不怒自威的天子陛下,终于觉得哪里让她困惑了——
难道德妃这话,不应该是对着皇帝说的吗?
她如果对皇帝说了,皇帝一定会很感动吧?会给她荣宠,给她晋封,给她的家族庇护,甚至让她最早诞下子嗣……
可她对自己说这番话,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谢家朝堂不站队,与何家平淡之交,并不像是想求得何家庇护的……且也不值得她豁出性命来争取。
何贵妃心头闪过各种猜测,又都一一否决。可无论怎样不解,危急关头,德妃的这句宣誓,无疑是在她和丽妃心中,吃下了定心丸。
德妃。
她转头间,气势卓然。
她挥手间,甩虎打豹。
值此命在旦夕之际,德妃比殿阶上正被侍卫护驾的皇帝陛下,更值得自己和丽妃依靠。
…………
谢令鸢刚说完那番话,星盘果然就跳了出来,提示她声望高涨。她得意地一挑眉,这可是宝贵的星君,她们要是死了,她真是哭也来不及。
按她的时间观念估算,此刻距猛虎闯入,已经过去了四分钟左右,御前侍卫也该赶来了。她全神贯注盯着大殿里剩下的三只老虎——其它都被内卫斩杀得差不多了,那三只格外凶性,极是难缠。
其中一只似乎是嗅到什么,又盯准了丽妃,眼珠子再次泛红,爪子难耐地在地上磨了磨,向这里走来。
谢令鸢心头一紧。是丽妃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么?
她活动了下手脚,打算由自己引开,她有星气护体,最多是受伤,内卫救得及时就好。
谢令鸢的目光在大殿中转了一圈,想找个障碍物,此时,一位从外面雕甍上一跃而下的男子,忽然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
——宫中禁卫森严,这个人是怎么敢进来的?
尤其是他还长得特别招人。
他一身明显和宫中服饰截然不同的淡蓝色的广袖罩衫,手中持一柄古朴的乌剑,看起来特别沉,剑身沾满了鲜血,显然是刚刚动过手。
谢令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疑惑:怎的他走进来了,却没有人留意他?这么好看醒目的人,大家都是瞎了吗?虽说老虎要命,但是刺客更要命啊!
……不对,其他人,是根本没留意他。
那个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望过来一眼,二人于是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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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清悟已经杀掉了对他动手的刺客,走进殿里。
那个刺客死掉不过片刻功夫,殿内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混乱,只有一地尸体,有人的,更多是虎豹的,血腥味弥漫,还剩三头老虎在团团转。
它们自动避开了他,郦清悟看了一眼谢令鸢的额头花钿,兰花——是德妃,那个变数。
意外的是,变数竟然还能看到他。
他进来是用了【神鬼不觉】——“销声匿迹胜躲藏,鬼神不觉立身旁”。因当下佛道相争激烈,就像佛门武学一样,道门也有了包括轻身功夫在内的四术。神鬼不觉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附近的人难以察觉,但这个障眼法撑不了片刻,且相隔百丈以外的人不受此法迷惑,也能隐隐觑到他身形,所以他须迅速离开这里。
既然变数能看到自己——
郦清悟飞身到了谢令鸢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第二十五章
谢令鸢眼前一花,那个男子身形飘忽,下一刻便到了自己眼前,他隔着她的大衫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与他周身的气魄一样,透着一股徐徐凉意。在淡蓝色的衣袖下,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扑到了她的鼻端。
他问了一句:“不怕么?”
这个人似乎认识自己?谢令鸢茫然地下意识点头,然而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下一瞬,她差点惊叫出声!
——这个王八蛋,居然拉着她的手,朝着那头向她张开血盆大口的老虎……伸了过去!
谢令鸢眼前一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纤纤玉手要喂了老虎时,他却引着她,以灵巧的身姿避开猛虎,再以她的手,一掌重重拍在老虎的额头上!
这一掌下去,她甚至隐隐能听到有碎裂声,可见这一掌的力道有多霸道。
老虎被谢令鸢迎头拍了这一掌,一人一虎僵持了一瞬。随即,它就好像中了清心咒一样,发红的眼珠子渐渐褪回黄色,竟然慢慢地后退了一步,前腿屈下,乖顺趴在了地上,躁动也有所平息。
随即,从另一头奔过来的内卫眼睛不眨地将它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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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的身后,贵妃、丽妃,都惊愕不已……看在她们眼里,这老虎扑上来,德妃轻巧避开,一掌劈下,它就安静了。如同世外高人,这一掌好不简单!
而皇帝皇后在殿阶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头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德妃是祥瑞,素处仙君说的对,德妃真的是天赐异象不假。她对猛兽生灵,或许是有震慑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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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功夫,内卫们已经把剩下的两只老虎也剿杀了。惊惧过后一片空白,此刻,大殿中全是虎豹肆虐过后的残象,一地杯盏碎片浸在鲜血中,空气里弥漫着腥臭味。
二十岁的生辰晚宴,竟然狼狈到了这般终生难忘的境地。
萧怀瑾面色十分沉郁。
帝威莫测,苏祈恩井然有序地调动宫人,清理满地狼藉的大殿;另传了饲官来问罪,大理寺官员则被连夜从家中叫来,匆匆赶往宫中。
殿内此时才响起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妃嫔们擦着眼泪,那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庆幸。这啜泣萦绕在大殿中,却让萧怀瑾的心头更为烦躁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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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还站在原地,感觉到手腕上一空,那个牵着她手的很好看的人不知何时就不见了,她环视大殿四周寻找他。
而后,她在殿外的夜色中看到了他,他似乎回首,目光望向了萧怀瑾和太后,露出了谢令鸢看不懂的复杂神色,然后离开。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肯亮出身份,为什么对皇宫布局似乎了然于心。
御前护驾,是可以在家族祠堂供奉的荣耀,也这么淡泊名利,说不要就不要。
他就好像忽然从天而降,救了人又翩然离开。
也许是有什么隐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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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妃嫔都受了伤,除了谢令鸢和她救下的几个人,其他妃嫔的伤势都或轻或重。皇帝缓步走下殿阶,目光在德妃身上停留片刻,转向四周,温声道:
“今夜之险,众爱妃受惊了。传旨,赐各宫灵芝人参血燕窝各两份,太医局特制的金创药都送去,辛苦皇后了,接下来几天照看好六宫。自今夜起,所有宫人不得出宫。”
这是要封锁消息了。
毕竟,生辰御宴之上,猛兽发狂,此事若传到外面,还不知会被如何大做文章。不出月余,也会传到京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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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成帝时期,皇城中曾夜里惊现妖狐,帝后大骇,侍卫竟不能驱退。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成帝崇信妖道刘子龙,妖道勾结宦官以致乱政。
成帝慕容望,史上有名的昏君,他儿子孝顺,不肯给他上难听谥号罢了。
晋国如今内忧外患也不少,万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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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淡淡道:“也委屈诸位爱妃,这短时间,留在宫内好好养伤,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外出。晨昏定省也暂时免了。”
不但封锁消息,还要禁足?
这是把后宫的妃嫔都怀疑上了!
萧怀瑾的圣谕下得不假思索,可见从猛虎冲进来、大殿一团乱的时候,他就在忖度这件事了。
此事看似是刺杀,又不像纯粹的刺杀,实在难以摸清缘由。
那些虎豹能不为人所察,一路从西苑行来,避过了宫人,必定是有人为引导。
至于后来,为什么忽然自乱阵脚,攻击没了目的性,只会在殿里团团转,就不得而知了。
——但幕后之人,对这个后宫,熟悉到可怕。定是长久生存在后宫之人。
众妃嫔诺诺而应,反正发生了这种事,她们几天内都不想出门了,大概还要被噩梦纠缠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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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连天色也应景,乌云遮蔽,不见星月。宫内落叶被夜风吹起,树木歪出魑魅魍魉的姿势,光秃秃的枝丫上,不时乌鸦啼鸣。
在一片无垠的漆黑中,长生殿明亮的灯火,仿佛都被夜幕吞噬了。
长生殿室内燃起了安神香,然而余腻香气依然不能平息宫人们的惊惧,甚至有宫人心神不宁地失手打翻茶杯,又慌慌张张跪地请罪。
何太后叫人将她拖了出去,看着眼烦,又干脆屏退了宫人,偌大的宫殿内一室寂静,唯有医女在为韦无默上药。
韦无默内搭的绡纱直袖上襦已经被鲜血浸透,好在只是皮外伤。她上药倒是倔强,一声不吭。医女用药刷敷药时,碰触到了她脖子上系的红色头绳,韦无默皱眉,那医女慌忙请罪道:“韦宫令见谅,在下不是有意的!”
韦无默疼着,正待呵斥,何太后对那个医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接过医女手中的药,走到韦无默坐席前,亲自蘸了药为她涂在伤口上。
韦无默屏住气,她看到太后眉眼间的疤,猫眼碧宝石因背着光而黯淡。她还看到了一根白发,以及太后眼角细微的纹路。
然而风霜不掩其华美。
看到豹子扑向太后的一瞬间,韦无默挡过去时,全然没有什么想法,那不过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罢了。
上着药,何太后微微地一笑:“说你年纪小,还真是莽撞。今夜你要真出了事,是让我再揪心一次么。”
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有种十分朦胧的婉约美,仿佛隐藏在雾里,将素日那些凌厉的气势冲散。
可惜韦无默很多年不见她笑了。
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