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佳丽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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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心悦我-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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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层层叠叠拥了几十个护卫,只等突围后就撤退——
  这时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骚乱,还有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他忽然觉得脸上落了几滴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把,入目是一片鲜红。这一错愕,四周的护卫大喊着,亮出银白刀锋挡在他的身前,闪着寒光严阵以待。
  隔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人群,和参差交错的刀锋剑戟,从那黑白交错的缝隙里,拓跋衮看见了。
  那是昏黄的西方,天际线上一轮残血红日,金芒沉沉笼罩。一个穿着黑色风袍的男人,整个脸遮挡在风帽的阴影下,隐隐看到下半张脸,看起来年纪不大。
  他冲过来得太快——看不清面貌,但想来神情也该是狰狞的——以至于风袍都被迎风吹得高高扬起,黑色遮蔽了背后那一轮殷色红日。
  红日似乎沦陷了,全被那黑袍盖住,沉默仿佛冷却世界。
  鲜血飞溅,红色溅上黑袍,是谁的头颅,高高飞起。
  拓跋衮是西魏草原部落上的十一王子,骁勇善战,论摔跤射箭都是极好身手。也就看得出,这个黑袍男人,身手不算绝佳的。
  可他背后好似是有什么信念推着,以至于一路碾压这些护卫。他身边的勇士已经落后,簇在他身后,衣衫褴褛灰扑扑着,为他挡住侧面后方来的明枪暗箭。
  拓跋衮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服输的豪情。
  倘若他不是腹部重伤,拉不开弓弦,他此刻必定要抬箭,穿越重重人群的包围,直取此人咽喉!
  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而远处,拓跋衮的护卫凝聚成骑兵式矛阵,宛如黑压压的巨矛,在青黄参差的沙地上砥砺,锋利而激烈,终于,将几百流民一道道的绊马阵型冲散!
  军伍最前线的往往是军中较为精锐之人,那些前线流民手里发了点兵器,被冲散了阵型后,没命地挥舞着兵戈,面对西魏的铁骑,勉强还在纠缠,却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
  西关口黄沙万里的关外战场,经历一番鏖战,伤员尸骸如那些青黄的枯草随处散落,乌黑的硝烟弥漫,红白旌旗颓丧地在风中飘荡。
  安定伯斩断了插在左肩的剑,血已经将伤口四周晕染得发褐,他忍痛作战,军鼓号令不断变化,以应对西魏的骑兵冲击。
  长风猎猎地吹,他嘴唇干得流血,正要派人去朔方主营求援,忽然听到远处西魏军的后方,似乎也响起了后撤的鼓声。
  一时间,他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他不敢大意,吩咐晋军咬住敌军,以免被敌人缓兵之计再冲个措手不及。
  晋军疲兵之末,却还是警惕不敢放松。却见敌人真正仓皇撤退了一半,似乎焦急不堪,连地上有些伤员都来不及管。
  晋军面面相觑,不知西魏是装了什么打算,然而敌兵急急撤退,他们不免回升了士气。
  安定伯眯起眼远眺,灰白的胡须一动——竟是叱罗托亲自率兵撤退,带走了一千重骑兵和六千轻骑兵,还留了一半人在战场上,是由副将带兵。
  他心中一震——他和叱罗托交手有些年了,深知这些西魏人打架凭的是一腔蛮勇,并不讲究兵者诡诈,也想不出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来。
  所以如今撤并,定是敌人后方生变!
  “追击!”安定伯大喊,嘴唇和伤口又崩裂了渗血。他凭着丰富经验积累的直觉,隐隐意识到这千钧一发之际,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时机!
  他挥臂几番,军鼓随之变动,晋军骑兵阵分成两翼,如两支银色亮剑,从敌人主力前长迂回侧面包抄,以轻骑的机动来压制重骑兵。白剑反杀入黑阵,可见叱罗托走的时候是真的慌了,留下的兵种配比都乱了套。
  …………………
  西魏王将近二十个儿子,叱罗托是十一王子拓跋衮的舅舅,眼见外甥被偷袭告急,他不着急才怪了。
  打仗兵败事小,十一王子却是他的政治资源。叱罗托支持十一王子争位,带外甥来抢军功,怎么能让拓跋衮出事?
  营地离战场十多里,他已经远远看到了十一王子被围攻的状况——那是很多步兵……不对,他们还欠缺了汉人步兵的素养,只是胜在人多罢了。
  叱罗托举起长刀呼喝一声,身后数千骑兵奔驰在广袤的沙地上,潮水般的乌黑铁骑向着流民们快速移动,两方碰触的刹那,几乎是瞬间杀入了流民群中!
  由于叱罗托是从后面打来的,流民军后方的阵型,比不得前线阵型牢固,素质也差得极远,这一下子就被西魏的援军冲垮了。
  随后如同狼入了羊群,西魏骑兵破阵后,开始单方面的猎食厮杀。
  流民军前后阵线皆被冲散,而西魏骑兵人高马大,骁勇嗜杀,快如闪电,势若奔龙,他们这些人哪儿见过这样野蛮的打法?许多人瞬间被吓破了胆,抓着手里的兵器或刀棒,就在人群里躲闪起来。
  在边缘的不少流民丧失了战意,大叫着往回跑,四周的督军见状,照着柳不辞大帅的吩咐,马上把逃跑的流民当场斩杀,一遍遍不停地重复喊道:“后退者死!后退者死!后退者死!后退者死!”
  却依旧抵挡不住溃逃。
  流民的意志和纪律,比起正规晋军,还是差了。
  西魏骑兵回援后,他们斥候的声音也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
  “敌军阵列被我军冲散!”
  “我军杀入敌军阵中腹地!”
  “敌军试图包抄,被我军一次突围!”
  “敌军发生溃逃!”
  “叱罗托大将追击!”
  ……………
  如一把尖刀般插入了拖把棍护卫群的萧怀瑾,也听见身边的护从对他大声喊报军情。
  “又有好多胡人杀过来了!”
  “胡人冲乱了我们的队伍!”
  “我们的人拦不住他们,还被杀了好多!”
  “我们的人开始散了!”
  “大帅!后方乱了!都跑了!全都跑了!”
  “大帅,我们撑不住了,我们也撤吧!”
  四面八方的声音,如层层叠叠的潮水般,在萧怀瑾的四周回荡,盘旋。
  逐渐的他都听不见了,他眼里好像只剩了眼前黑压压的西魏护卫,以及银白的刃,赤红的血。
  一路杀过来,那受伤了的十一王子身前,只剩十来个护卫了,他们正要带着王子撤退——汉人流民军的包围圈被他们冲出了很大的缺口,足够撤退逃命了。
  。
  他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追上凑近,伺机杀了十一王子就好……
  萧怀瑾目不斜视,身边那些声嘶力竭的劝阻、呐喊,都仿佛是另外一个隔绝的世界。
  远处,叱罗托也快要冲破流民军杀过来了,挥刀所向之处,周身炸起一团团殷红血雾,他脸上溅满细碎的血珠和红白脑浆碎肉,马下的流民军溃散得更厉害了。
  忽然,萧怀瑾的马长声嘶鸣,高高跃起了前蹄,而萧怀瑾也从这专注的杀意中,猛然震醒了过来。
  长风吹得他头脑愈发清晰,他眼前的一切也重新清晰。
  他的刀尖两步之外,就是西魏十一王子。
  而在他百步之外,流民大军已被杀至溃散,他性命亦岌岌可危。
  是孤注一掷杀掉这个西魏主战派的王子,拼着完成此行目的;
  还是为保全性命故,忍痛放弃多日的谋划,舍弃……近在眼前的成功?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一瞬间仿佛是想了很多, 却又仿佛很短暂来不及细想。
  一年前的他就因负气, 拖着北燕睿王爷坠马,保住了晋国的马球赛,却被太后斥责,被大臣诟病。
  其实这些年来,他意气之下做的事, 实在不少。也一次次被太后数落, 与她争吵, 少年时恨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好在后来遇见白昭容……罢了, 都过去了。
  他这般糟糕, 远远比不得大皇子, 却捡漏捡了个皇帝当, 他比每个摇头叹息的大臣都更怀疑自己。可是尽力地想证明给自己看, 却总有人告诉他,陛下你又做错了, 想当年大皇子……
  你怎么总是这么差劲……
  你看看大皇子和二皇子……
  他永远无所适从。
  害怕又憎恶这个强加在身上的帝位。
  既然在他人眼里这般那般都是错,那不如找一条对自己正确的路。
  于是逃出了深宫院墙,心却还在被撕扯着。会忍不住担忧朝廷里是怎样,何太后会怎样恼怒。可他无所适从, 他真正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眉头舒展, 不再叹息,不再失望。
  而这无所适从,真正如影随形, 时至今日也不放过他。
  他看着对面重重刀影之后的十一王子,那人脸上狼狈的血迹被风吹干,如鹰隼的锐利目光回视,他想起了自己还有皇帝的身份——在朝廷没有改立新君之前,他依然是君主。
  所以除了意气杀敌,他还要顾全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本身不怕死,他只是害怕连他的死亡,都依旧会让人失望。那他这一生,还能剩什么呢。
  萧怀瑾的马倒退了两步,在松软的沙石地上扬起小小的尘土。
  可是好不甘心……西魏王属意传位的儿子就在眼前,杀了对方可以导致西魏王室进一步的分裂动荡……他好不甘心!
  萧怀瑾捂住了胸口,听到天外传来杀声——叱罗托带兵杀回来了,没有人能阻挡他,他双目充血,口中大喊着十一王子的尊号,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这个外甥。
  好赖萧怀瑾是从乐平一路打仗到了西关的,他看叱罗托一眼,就知道若是自己对上叱罗托,没有胜算——他能杀到十一王子面前,是仗着马快、兵利、狠勇,而叱罗托比他多的,还有长年杀敌积累的战斗本能。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凉,脑后一阵尖锐的兵器碰撞声,有人替他挡下了攻击。
  “大帅!”身后的人已经撑不住了,远处,流民的冲击阵也已全然溃散,死的死,逃的逃。
  萧怀瑾再也不能犹豫,他狠狠一拽缰绳,踹了脚马腹:“撤!”
  他方才一路杀来的太过锋利,短短的时间内,西魏的骑兵护卫还来不及递补,所以撤回的道路竟是空的——被他杀空的。
  于是这马鞭一卷,已经撤出了百十丈开外,西魏骑兵见状,忙又去追,可萧怀瑾身后毕竟跟了那么多流民军,是百般也追不上了。
  。
  西关的长风夹带着砂砾,吹打在脸上干涩生痛,萧怀瑾揉了揉眼睛,不知是进了沙还是怎的,他的眼睛总是有湿意。
  迎着风,这一抬手,蓦然肩胛剧痛,扯带着胸口、腹部、蝴蝶骨、腰背……他低头一看,才发觉身上多了许多刀伤,方才那一路奔冲,难免受了伤。
  他忽然庆幸,旋即后怕。怕的是这些伤势当初若再深两寸,害了他性命……会很麻烦。
  他任风吹着那伤口,蔓延的疼痛逐渐麻痹了思绪。
  他总要拿得起放得下,学会隐忍,而非意气。
  那个十一王子……没杀就没杀吧。
  可还是这样不甘心。
  …………………
  叱罗托的回援大军没有追上来——拓跋衮的伤口崩裂大出血,且安定伯又派了追兵,情势于他们很是被动,不得不后撤以避战。
  而萧怀瑾撤回西关内的路上,也在沿途重新找回被冲垮的流民军。
  这一役折损十分严重,是在他的意料内,四千多流民军,三分之二死在了西魏骑兵的铁蹄和刀戟之下,剩下千余人又被冲散、溃逃……回到西关内的韦家坎时,只有三百来人。
  这三百来人从吓破了胆的战场上活着回来,情绪是往日没有的亢奋和狂热,那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后的疯狂,他们大声笑着,喊着,哭着,有吹说自己多么勇猛杀人,有回忆尖刀擦着自己鼻尖落地,萧怀瑾平静地听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上了战场后,才会看见自己像一条狗一样的丑态。
  他想,说这话的人真对,多少人就像夹着尾巴逃窜的狗,在恐惧和狰狞中扭曲。
  他骑着马怔在了原地,抬头望向夕阳。
  心中的郁气忽然被万里长风吹散了,他又想,没杀就没杀吧,那十一王子半死不活的,还能拖累叱罗托;倘若真死在自己手里,叱罗托和西魏军一腔悲愤,说不得要哀兵必胜。
  。
  从韦家坎要经过安定伯的驻军营地,远处大道上由远及近传来响亮的马蹄声,一队官兵模样的人停在流民队伍面前,高声道:“对面可是柳不辞?”
  萧怀瑾停了马,想了想:“是我。”
  那队官兵为首之人皱了皱眉,似乎是为他的无礼。不过流民帅都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德性,遂也不加喝斥:“安定伯爷想请你一叙。”
  萧怀瑾努力回忆这些世袭爵位的人,终于把安定伯孙恒从记忆的角落里挖了出来。
  安定伯受封于太宗时期,一直是镇守南诏边境的,先帝时西魏战事吃紧,才把安定伯又调去西北,几年回那么一趟京城,御宴也坐在很靠后的人群里,可见是不太会钻营的人家。也难怪百十年都调不回京。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是那种上位之人对臣仆无奈的笑,看得对面的官兵一阵窝火——你个流民帅,你还牛起来了啊你,你懂不懂伯爷是什么,那是皇帝亲封的,你以为是你们村旮旯东炕头的村伯大爷?
  黑七众人伤痕累累地跟在柳不辞身后,见柳大帅这数见红尘无沧桑天地一笑尽在怀终不负我翻云手的气度,倍感自豪地挺了挺胸,在官兵面前也不再自卑像孙子了——他们大帅面对伯爷都如此云淡风轻,太长脸了,得意,得意!
  萧怀瑾点了点头:“行,我去。”
  *******
  西关口一役以安定伯莫名其妙的取胜而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拓跋衮的伤势加重,叱罗托不得不后退到几十里外更为安全之所。这一退兵举动,毫无意外地拖了王叔拓跋乌的后腿,拓跋乌两万骑兵停在高阙塞不上不下,差点气炸了肺。
  西魏内部围绕军功和权力之争而内讧,这一切却传为了晋国的捷报。打胜仗消息从并州传到毗邻的煌州,傍晚,谢令鸢一行在庆远县的客栈下榻,听见沿途百姓几乎都在谈及朔方北的兵事,或面有喜色,或额手称庆。
  大街上火烧爆竹,敲锣打鼓,客栈掌柜也是喜形于色,甚至豪爽地摆了摆手,示意今晚他们的马草钱可以减半,说话都颠三倒四的:“今儿个听说打了胜仗,你们是不知道,延祚四年那会儿,长安那位娘娘,把咱们这里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收拾包袱躲胡人去了……”
  ‘长安那位娘娘’指的就是何太后了,掌柜说的是延祚四年的互市,那次西魏人撕毁了协议,又打了进来,边境驻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几个掌兵权的世家又拖延援军来逼太后妥协,当时并州煌州很是乱了一阵子。
  民众可不管政治博弈那套,他们只看得到因为签署互市最终导致了这场兵乱,因而民间对何太后的评价很低,动不动也要骂她两句。
  这话听得何贵妃垮了脸,自家堂姑姑再怎么冷漠无情,听见外人骂总是不舒服的,她想要喝斥,却又顿住——在京城里她的话是有分量的,可在这里斥责小老百姓,他们能懂什么?
  她来不及发作便被谢令鸢拖上了楼,临行前瞪了掌柜一眼,掌柜搓着脸莫名其妙。
  听这群人似乎是长安口音,近来世道真是乱啊。
  外面已是金乌西沉,大街上人稀稀落落。这样的萧条有些岁景了——自从开战,西域往来中原的商队锐减,石板路面夹缝里的野草,都比平时长快了几分。
  客栈里安静沉默,连续赶了几日的路程,众人倦得随便吃了晚膳便各自回房。如今县上最大的客栈都十分空旷萧条,她们一人睡一间房也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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