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再无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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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再无佳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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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棠在屋檐下站住了,摸了摸口袋,片场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
  “你开车过来的?”
  西棠低头的时候看到他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赵平津点了点头。
  西棠掏出了的大门的钥匙,这是一幢当地的居民房,一楼是个小店铺,房东租给了一家山西的夫妇卖早餐,现在已经打烊。
  夏天的暴雨在他们身后如倾盆落下。
  赵平津跟着她走上了楼梯。
  还是老式的房子,楼梯是水泥砌的,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宽大的袍子,身上有一股怪异的香气。
  西棠在二楼打开门,赵平津进去,四处望了一圈,径自坐进了沙发里,靠着沙发放松了身体,直接取过她的杯子喝水。
  西棠十分的镇定:“你稍等一会儿,我卸妆。“
  她脸上还带着拍夜戏的浓妆,有种恍惚的不真切感。
  赵平津点点头,看着她进了浴室。
  他随后重新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一个小单间配一个小厨房,一眼看过去就完了。
  房子不透光,一张简单的床,米色格子床铺凌乱,床上还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床头柜上搁着书和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相框,是她跟妈妈的合影,沙发是旧的,跟茶几的颜色也不搭配,也不知道是第几任房客留下来的,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陶瓷罐子,塞满了一把干掉的野菊花,靠墙壁的一个原木色的大衣柜,看起来倒像是黄西棠添置的。
  乱七八糟的家具,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进来就很喜欢她的屋子,屋子里充满了她的气息,那种灰扑扑夜航船的茫茫感觉,似乎可以一直驶向世界末日。
  茶几一叠厚厚的剧本,沙发扶手上有个盒子,是一包软壳苏烟,抽了一半,还有一个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赵平津看了一眼,他将烟随手捏了,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西棠很快出来了,光溜溜的一个脑袋,洗得清爽干净的一张巴掌脸,露出左边脸颊的几颗小小雀斑和淡淡的黑眼圈。
  她也不会问他对她的屋子有什么看法,因为知道他跟这一切其实毫无关系,她只问:“你吃晚餐了吗?”
  赵平津摇摇头。
  西棠就知道,因为嫌弃飞机餐难吃。
  她起身去厨房:“我下午煮了点白粥。”
  赵平津慢慢地站了起来,跟着她去厨房,她从橱柜里取出了一个碗,在水龙头下认真地洗干净了,然后给他盛了一碗粥。
  “你干嘛?”西棠端着粥,放到了他的面前,却反手却被赵平津扭住了手腕。
  赵平津扼住她的腕子,翻转过来,看了一眼她的手肘,然后掀起了她半边袖子,也不说话,就那样阴阴沉沉一言不发地看了半晌。
  她手臂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全是瘀伤,青青紫紫,还有破皮和红肿感染。
  赵平津待她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此刻更是皱着眉头,唇有点发白:“怎么回事?”
  西棠的手不好意思地往回收:“拍打戏,磕碰难免的。”
  赵平津阴着脸放开了她。
  西棠觉得尴尬,站了起来,开了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雨点带着风吹进来,扭开了风扇,吹散了半夜依然闷热的暑气。
  雨点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两个人安静坐在客厅的小茶几上,两碗熬得浓稠的白粥,一碟青菜,一碟酱萝卜。
  赵平津吃了一口,就全吐了。
  西棠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笑了笑:“吃不下就不要吃嘛,浪费。”
  赵平津暗暗地皱了皱眉头忍住疼,嘴里还有粥的味道,只能尝一口,她煮的粥,特别香,可惜了,自己吃不下。
  他皱着眉头推开了:“难吃。”
  西棠也不说话,低头默默地喝粥,配一碟水煮青菜,将一碗粥喝光了。
  赵平津靠在沙发上,一直皱着眉头:“你晚上就这么吃?”
  西棠答得理所当然:“是啊。”
  赵平津恼怒地说:“我一个月给你三十万,你就吃几片烂叶子,至于抠门成这样吗?”
  西棠大言不惭地道:“我们这一行花销大,三十万还不够我买个包。”
  赵平津脸色发白,不再说话。
  西棠收拾桌面上的碗筷,走进厨房,打开了水龙头,厨房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屋外瓢泼大雨。
  整个屋子好像一艘船,行驶在荒凉无边的大海上。
  屋里格外的寂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还会有一天有这样一个屋子,跟他待在一起,做一对世间的平凡男女。
  “我今晚见着老四了。”
  西棠手一顿,默默回过神来。
  赵平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体倚在厨房的门框边上,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老四要结婚了。”
  西棠平平淡淡的语气:“哦,是吗?”
  赵平津却存心不放过她:“老四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当时怎么没要点好处,把自己搞到这般境地?”
  西棠冷冷地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赵平津冷笑一声。
  从上海到这里,有三百多公里,他独自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她以为他是来横店看她。
  原来不过是陆晓江回国来宣布要结婚,他半夜搭飞机也要找她羞辱几句,不然愤愤难平。
  身后的男人讥讽的声音:“你怎么就没跟了他?”
  西棠将洗碗巾狠狠地往水槽里一扔:“我爱跟谁跟谁,关你什么事!”
  赵平津笑了:“好姑娘,有志气。”
  下一刻却看到她忽然仰起头,深深地吸气,然后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他终于不再说话。
  西棠也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洗碗。

  ☆、第 12 章

  夜已经很深了。
  西棠从衣柜里取了新的床单,把床铺铺整齐了,赵平津洗了澡出来,看到她将自己的枕头放到了沙发。
  赵平津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然后说:“上来睡。”
  西棠愣了一下。
  赵平津冷笑一声:“放心,我那方面实在不怎么样,绝对没有勇气碰你。”
  西棠身体仿佛轻轻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然后将枕头放回了床头。
  熄了灯,西棠背着身体躺在床沿,赵平津平躺在床上。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窗外雨声淅沥,透过窗户隐隐传来。
  赵平津在床的另一边忽然说:“你身上什么怪味?”
  西棠累得脑袋迟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哦,我回来之前去按摩了,跌打膏的味道吧,洗澡了你还闻得到?”
  赵平津说:“刚刚闻到的。”
  “这么晚收工还去按摩?”
  “最近打戏比较多。”
  赵平津在黑暗之中,看了一眼她右边的肩膀:“你右手还拿得了剑?”
  西棠却明显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还好,晚了,睡吧。”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西棠辗转了一会儿,还是太累,模模糊糊睡过去了。
  半夜她忽然惊醒,风扇还在转,雨声已经小了,侧过脸去看身边的人,赵平津背对着她蜷缩着身体,整个背都是冷汗。
  “喂?”
  “赵平津?”
  “你怎么了?胃痛是不是?”
  她扭亮了床前的一盏小灯。
  赵平津依旧背对着她,左手的手臂打横按着胃部,一动不动,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西棠笑了笑:“忍不住就说嘛。”
  赵平津咬着牙,冷冰冰地道:“别管我,睡你的觉。”
  西棠啪地一声关了灯,重新躺了下去。
  她闭着眼,身边的人很安静,一声不吭的,只是每间隔一会儿,有强压着的紊乱粗重的深深呼吸。
  西棠躺在床上,从看他把粥全吐了开始,她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他死活,忍了许久,还是终于忍不住:“你的药在哪里?”
  赵平津已经痛得喘息,咬着牙一时说不上话。
  西棠起身去茶几旁翻他的外套口袋。
  “不在……”赵平津断断续续地说:“车里有。”
  西棠从屋子里那张旧茶几上找到了他的车钥匙,她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赵平津已经坐了起来。
  她要往外走,赵平津拖住她的手。
  西棠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赵平津试图站起来,他没戴眼镜,眼前有点模糊,黄西棠的脸也模模糊糊的:“三更半夜的,外面在下雨,你安不安全……”
  只听到黄西棠的声音,带了点儿无所谓的笑意:“放心,比你安全多了。”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
  赵平津受不住力,被她一推,只好靠在床头。
  她抖抖衣袖,敏捷地下楼去了。
  只是两秒钟,黄西棠很快又回头来:“你车是哪一台?”
  赵平津疼得眼前有点昏花,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了她的话:“停得有点远,黑色的路虎。”
  想起来她根本不认车子,只好说:“街对面,黑色的,京牌,再说你不会按下钥匙?”
  西棠转身下去了。
  赵平津依旧倚在床头,自己擦干了脸上的冷汗,微微抿着唇,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灼烧的疼,黄西棠以前一直就嘲笑他这点,说他自小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那么两大家子当宝一样精细养大的人,竟然还会有胃炎,嘲笑归嘲笑,当时她毕业的时候,只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她终于肯搬过来跟他住,那时公司开始进入膨胀一般的迅速发展和扩大时期,那段时间工作得没日没夜的,每晚都熬夜写项目案子,半夜常常胃疼,实在疼难受了,他就溜到卧室里,拉拉她的手,将她唤醒,小声委屈地说:“棠棠人儿,起来。”
  她小时候非常爱睡觉,几乎是困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但只要他叫她,无论什么时候了,她都挣扎着迷迷糊糊爬起来,其实早给给他熬好了小米粥温着在锅里了,临睡前也跟他说了,赵平津丝毫也不记这些小事,身体难受了,闭了眼往她怀里躺着休息,就觉得一切都好了。
  西棠那时候多爱他,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苦,端了碗在床边给他喂粥,给他灌热水袋,抱着他睡觉,心疼地安慰他,跟哄孩子似的,他很快就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半年后京创科技在港上市,公司规模翻了几倍,搬进了中关村的高级写字楼,赵平津组建了董事局,基本不再亲自动手写程序了,他熬过了最难的那一段时期,胃居然养好了七八分,连李明都说,军功章里有棠棠小人儿一份啊。
  他甚至想过让她持股权,京创的创业基金基本属于天使投资,他是从家里拿的钱,那段时间的后期黄西棠跟他妈彻底闹翻,他们俩也天天吵架,家里锅碗瓢盆都摔了,黄西棠脾气也硬,自尊心特别强,有一次吵架提起来这事,她只冲着他吼了一句,谁要你的臭钱,别看不起人。
  赵平津痛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唯一记得的是后来她的确没要他的钱,就那样迅疾的从北京城里消失了。
  黄西棠撑了伞回来,衣服上还沾着湿气,她倒水给他吃了药,赵平津老实了,模模糊糊地昏睡过去。
  药效起了作用,那一阵痛缓了过去,他睡眠浅,睁开了眼,身边还是空的。
  卫生间亮着灯光。
  他推开了门。
  西棠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像一个受惊的兔子般突然回过头,一个光脑袋,眼睛里亮汪汪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手里捏着一个沾着碘酒的棉签,膝盖上一排创可贴,是一排粉红色的hello kitty。
  赵平津心底一疼,她还是这样,心急,跑得快,大概摔了,他问:“消毒了吗?”
  西棠点点头。
  赵平津扶着门框说:“回来睡,天快亮了。”
  第二天的工作是在景区内的一处客栈拍戏,西棠戏份不多,比较轻松,中午时候,还能按时在剧组吃盒饭。
  棚里实在太闷热了,六月份已经开始天天三十度以上的气温,因为要收音,所以不能开空调,因此古装戏一般选在冷一点的天气拍,争取在炎热的夏天到来之前能结束,因为夏天太热,演员穿着层层的戏服,戴着复杂的头套,在镜头前一遍一遍地走位;演得挥汗如雨,也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西棠捧了盒饭出去外面的树荫旁的抄手游廊下乘凉。
  她刚刚坐下,就看到赵平津就走了进来。
  他百分百是刚刚睡醒,头发没打理,有点凌乱的黑发,架着一副太阳眼镜,双手插在口袋里,游手好闲,跟个无聊的游客一模一样。
  今早她起来时候,赵平津还在屋里睡。
  赵平津坐在她身边:“饿死了,有没有饭?”
  西棠回去多要了一份盒饭,递给赵平津。
  西棠没有用盒饭的一次性竹筷子,用一柄木质勺子,喝了黄豆汤,吃完了蔬菜,肉片放到一边的一个清水杯子里洗了一遍,吃了两片。
  赵平津只吃白米饭,配青椒肉丝。
  西棠看了一眼:“那个辣,你少吃点。”
  赵平津抬眼望望她,又望了一眼她手里的勺子:“吃点饭,你够瘦了。”
  第一次见她穿戏服,洁白底衫外面一件灰色袍子,白天的妆很清淡,活脱脱一个俏丽的思凡小尼姑,模样十分可爱。
  有经过的游客对着她拍照。
  她捧着饭盒也不理会,只偶尔抬头轻轻地对着拿着相机的路人笑笑。
  一盒饭没吃到三分之一,西棠小心地洗干净她那柄木勺子,放进了包里的餐具盒。
  经过昨晚一夜的暴雨,今天白天的太阳更加猛烈,西棠在树底下等戏背词,赵平津在一边热得不行。
  赵平津拿着她的折扇扇了半天,忍不住的脾气要发作:“就没有一个休息室化妆间之类给你们待一下?”
  西棠从折凳上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主演和导演才有,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吧。”
  赵平津说:“我今天早上已经叫人来装空调,钥匙留给房东了。”
  西棠还来不及回他的话,这时棚里有人催场了,轮到她了。
  赵平津跟着进去,摄影棚里面更热,灯光照得人好像烤在一个炙热的火炉下,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搭着毛巾,西棠穿着厚厚的戏服,跟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小男生对戏,对方台词有几句没背好,NG了几遍,两个人的汗都是一滴滴地往下落,然后又立刻擦掉补妆。
  终于导演喊卡。
  赵平津直接走进去,将矿泉水递给西棠:“到底拍完没?”
  男人的容貌实在太出众,纵使戴着太阳眼镜,目空一切的气势,就完全让人无法忽视。
  连一旁围着男主演打扇补妆的几位女助理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赵平津丝毫不管周围的目光,也不搭理人,西棠也不介绍,两个人坐到一边的休息区低声聊了几句。
  赵平津坐了一会儿,西棠看着他鬓角的黑色有微微的濡湿,一件衬衣的后背也开始湿了:“你回去好不好?你要中暑了我麻烦就大了。”
  赵平津没好气地答:“你一天拍十多个小时,你怎么不中暑?”
  西棠拿他没辙,幸好这时沈敏的电话进来,李明找他开会,他自己出去了。

  ☆、第 13 章

  那天夜里西棠也是凌晨两点多才下戏,散工了剧组同事约着去吃宵夜,西棠跟着同事走出来,看到赵平津等在外头。
  青石板路倒影着晕黄的街灯,他穿一件灰色短袖polo衫,双手插在休闲西裤口袋中,神色闲散,身形却如一道沉默的刀锋影子。
  这一次跟她搭戏的戏里的师父红姐用她的台湾腔调侃了两句:“哎哟,你们别喊西爷啦,男朋友在等啦。”
  有公司合作的媒体记者在外面等主演出来,见到她,大家都是熟人了,娱记眼睛毒:“西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男友?哎哟,瞧你这脑袋,真爱啊。”
  西棠一路好脾气的笑,却一句话也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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